風和日麗的早晨,她吃過早點後便回到租屋處繼續收拾東西,站在幾坪大小的住處中間,雙手叉腰環視一圈,只剩幾樣想搬也帶不走的大家具,留在此當作是送給房東的禮物吧,也許下個入住的房客會喜歡也不一定。
昨天打包好的行李已經早一步送回故鄉,不需要的舊物也已經運到垃圾場,現在只差寢具、盥洗用具以及……
她走向梳妝台前,拿起掛在鏡面的項鍊,一條表面有些磨損的純銀鏈子,墜飾的部份是一環純銀圓圈,原本圈環內佩有一只天使,卻在那天被自己的粗魯給扯壞而遺失。
這條墜鍊留在身邊有多少年、也等於在租屋處住了多久,如今要離開內心依然眷戀幾分。
眷戀?
她嘴角一彎露出一齒輕蔑,想起近日發生的遽變,不得不感歎「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將項鍊收在掌心,輕輕的以中指與食指的指腹慢慢撫過每一吋表面,想將每一份細微透過身體收進記憶裡。
如果要以什麼來比喻「深刻」,這條墜鍊便是一切,兩片圈環的相疊,宛如她盲目的迷戀與鐵了心的烈愛,然而替代誓言的天使卻……
假使那天不為一時的氣盛去逞能,現在的她是不是有不同的結果?
打算將墜練重新掛回鏡面時,她注意到鏡中女人的臉,鼻尖泛起微紅,幾滴晶瑩劃過蒼白的面頰,泛紅的眼眶在朝她抗議,雙唇微顫像是急欲訴說什麼。
『留下……』
她不留情地瞥開視線,拒絕溝通和任何挽留,嘴角牽起輕蔑的笑意……打從心底瞧不起鏡中那位蠢女人,輕視那副依然藏不住熾熱而洶湧的靈魂。
嗤之以鼻的反擊:
「留著有什麼意義?」
『妳愛他……就是意義。』
閉嘴!她抓起手中的項鍊狠狠砸向梳妝台。
「鏘!」
鏡面砸出了個蛛網的裂痕,破碎聲如利刃般劃破所有理性。
她雙手撐在鏡子的兩側,垂著頭任憑如雨的淚水氾濫,點點落在梳妝台的桌面,每落一滴淚便逼退一點理性的防線,在這場無聲的戰場她已經潰不成軍了。
只憑一句「我愛你」,就必須壓抑等候他每日晚歸的煎熬嗎?就得忍受他與其他女人的親暱的舉動?就得忍受時不時他的失蹤?如果這就是愛情的意義,不顯得太辛酸太不值了嗎?
真他媽該死的愛啊!逼得她必須離開才能找回自己,壓得她情緒失衡而泣不成聲。
但罪該萬死的是,狼狽地走到這一步了,她卻依然妄想要繼續盲從下去,只為多貪圖一點他的吻、他的味道、他的體溫,還有他口中令人迷醉的「我愛妳」。
她抬頭凝望鏡中的女人,雙眼紅腫一臉憔悴,剛剛被自己親手砸出的蛛網裂痕與胸口的位置重疊,女人紅唇微張繼續無聲的訴說。
『我……愛他,不要離開他。』
她三度輕蔑地笑起,嘲笑在這場對話中敗退的自己,輕視鏡中的女人對愛的臣服,笑中帶淚卻得不到解脫,為這沒來由的執著而怒;為這沒來由的癡狂而醉。
潰堤之後得來的疲累讓她跪倒在梳妝台前,頭靠在桌邊喃喃自語……
「我後悔的是,我不夠愛自己。」
靜靜地閉上含淚的眼,沉入夢鄉前一刻,她仍然期待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