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午後難得的晴天,估計不久之後就會降下雷陣雨。
看到海邊的所有低矮民房與民宿的陽台都掛滿了衣物,因為海風而激烈的晃動,一眼望去平整的海岸線就像掛滿了旗幟。
港邊堤防上無數張折疊椅彼此都各有距離,地上的攜帶冰箱旁邊都高高吊著釣竿,釣客有些在打瞌睡,有些讀書大多數在滑手機,偶爾才會動動竿子,對著遠方可以看見的小島瞪著死魚眼。
從堤防上除了可以看見右側的漁港還有可以看見左側海灘邊無數的遮陽椅,人遠比遮陽椅來的少,大多數飄在海上,肚子底下都撐著衝浪板,他們在海面上曬著久違的陽光等待著絕好時機,浪很快就會來了。
應該是因為今天是工作日的關係,遊客稀少,大部分都是當地人,少部分是翹課的大學生,這裡的夏天午後很少有機會會出太陽,這是個翹課的絕佳好時機。
所以舒葦理所當然的翹課了。
這是他這個禮拜第四次翹課,說也好笑,一個禮拜上課的日子也才五天。
只不過他並不想上課,對於在課堂上看到那些大學生的互動他感到噁心,是那種把胃翻出來狠狠攪過一番的那種噁心感,虛偽的讓人想吐,吐了又想吃回去繼續吐一次。
他並不是功課好的那種學生,他不學習並不是因為他聰明,他上個學期才剛被二一,但是上上個學期卻是勉強通過,估計這個學期再被二一一次就可以退學了。
從外地來念書的他,很自由。
自由到被退學也可以無所謂的地步。
他拿著白色框邊紅色底色的衝浪板,原本也打算去衝浪,不過發生了一件事情。
「妳確定?」
「確定。」
「為什麼是我?」
「你不是曾經向我告白嗎?」
「那是高中的事情。」
「不喜歡我了嗎?」
「喜歡啊。」
「那就來吧。」少女眼中飄過一絲猶豫,儘管語氣堅定。
她是黃竹雅。舒葦的高中同學。
正如她所說的,舒葦曾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跟她告白過,不過被拒絕了。再那之後沒多久她就交了一個男朋友。
舒葦已經忘了那個時候被拒絕的感受,隱隱約約記得好像也是無所謂的樣子,他對於這種事情看得很開,本來就是抱著會被拒絕的心情去告白的,所以,沒差。
竹雅是個跟舒葦完全相反的人,可以說是完全的人生勝利組,功課好有社團有男朋友長相沒有說很漂亮但也在水準之中,大學剛入學就成了人氣相當高的學生,老師愛她同學愛她學長也愛她,但那也只是一開始。
沒多久就淪為普通的女大學生,她太乖了。
她拒絕所有聯誼夜晚活動,不如說她把精力都放在學校課業,課外活動鮮少參與,自然而然就疏遠了與同學之間的距離,有一部份的原因是因為她有男朋友,她很愛他不想背叛他,雖然這種話現在在舒葦耳中根本是個屁。
黃昏過後果然還是下雨了,不過太陽已經撐了許久。
舒葦撐著傘回到家中,他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靠近海邊。
他把便利商店的塑膠袋放在房間桌上,竹雅看著它。
「抱歉,有點久,走路去的話其實需要走挺遠的。」
「其實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竹雅抿著嘴唇。
「是嗎?」舒葦坐下,打開巧克力奶茶並把梅子綠茶遞給竹雅。
「妳還好吧?」
竹雅點點頭,接過了梅子綠茶。
「妳確定嗎?因為妳剛剛看起來很痛,完全就是在逞強。」
「並沒有好嗎?」
「是嗎?好吧。」舒葦把長至背心的馬尾撥到另外一側。「所以我們現在是在交往了嗎?」
竹雅默不出聲,她摳著梅子綠茶的包裝紙。
舒葦抓住竹雅摳著包裝紙的手,她抬起頭卻馬上迴避來自於舒葦的視線。
舒葦靠近,近到足以再次感受到竹雅倉促的呼吸,近到可以聽到心跳的節拍。
然後他被一把推開。
「對不起......我果然還是不能對你,」竹雅吞了一口口水,「我無法對你產生喜歡的感覺。」
舒葦聽了,往後躺在軟墊上。
「真是過份呢,算了。」他不屑的說。
竹雅依然沒有說話。
舒葦悶哼了一口氣。
「其實你真的可以不用太在意前男友的事情,男人嘛,分隔兩地的情侶十個有十個都是這樣的下場,更何況你們還是剛進入大學的新血,在開滿野花的花原上誰都會忍不住都採幾朵自己看上的漂亮花兒。」舒葦躺在軟墊之中,看著竹雅的表情變化,「如果妳還想跟我抱怨你前男友的話,我倒是可以聽。」
「不是這樣的,阿健他不是......這樣。」竹雅皺緊眉頭。
「不是這樣?好吧,我是不懂他。那妳又是怎樣?」舒葦平淡地說著,「妳現在跑來跟我上床不就是為了讓你前男友好看嗎?妳等等就會去散播這個消息讓妳前男友知道,證明妳也是可以找別的男人上床,我有猜錯?」
「我不會做這種事情。」
「是嗎?好吧。」舒葦停頓許久才說:「妳真是個蠢女人,蠢到家的蠢女人,蠢到連我都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竹雅咬著下唇沒有回應。
舒葦的房間就這樣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舒葦都可以把巧克力奶茶喝到見底。
「不過我是會負起責任的,這樣說也許有點馬後炮,但是我不是那種人。」
竹雅緩緩的點頭,隨口嗯了一聲。
「雨真大呢。」
「對啊。」
「妳騎車來嗎?」
「對啊。」
「怎麼知道我家的?」
「你同學。」
「是嗎?好吧。」舒葦一貫的口頭禪結束了這段話題。
海邊的遮陽傘依舊存在,提防依舊存在,遠方島嶼依舊存在,低矮民房與民宿也一同淋著每天都會降下的大雨。不在的是那些釣客與衝浪客,陽台上還留著零星忘了收進去的衣服,曬過又濕了。
這裡很冷清,本來就是個鄉下地方,這裡只有夏天才會有些熱鬧,臨海的城市總是如此。不曉得那些遊客是怎麼能忍受這樣的大雨,他們都在拼著自己的運氣,跟天公伯賭博,然而沒有贏過,大雨每天都會下。
舒葦曾經想過,自己應該會一輩子這樣平凡下去,他抱持著到死都不會剪掉這束頭髮的心情活著,但是過不久貌似就要破功了。
這次如果再次失敗,他就要自殺了。
跳海是個好選擇。
竹雅走出舒葦的房子,淋著雨。
舒葦在自家的屋簷底下看著竹雅穿上透明的淺藍雨衣,戴上藍綠色的安全帽,跨上藍黑色排氣量一百一十立方公分的摩托車。
竹雅朝屋簷下的舒葦看去,舒葦舉起手,表示道別。
「我想我還會再來。」竹雅的聲音沒有被雨聲干擾,很清楚。
「是嗎?好的。」舒葦回道。
機車的影子最後消失在沿海公路的盡頭。
舒葦關上了大門,走回房間。
他看著剛剛兩人在上面做愛的床墊,順著地心引力倒上床墊,然後右手伸進自己的短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