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茲很少這麼早出門。
身為一個老是待在家宅的工作者,她的作息非常自由,既不用特別早睡早起,整個家只有她一個人,也不受拘束。所以她經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出門也大概是下午兩、三點的事情。
她隨興的走在街道上,穿著寬鬆的連帽洋裝,偶爾會踢到路上的小石子。她對這一帶的街道非常熟稔,不過轉眼之間便鑽進一個小巷子之中,熟悉的招牌嶄露在眼前。
看起來才剛開始營業不久,裏頭只有一個人正如火如荼地忙著甚麼,席茲掩藏不住雀躍的推開了大門。
門上的風鈴在被推開的那一瞬間敲響,在櫃台後方準備東西、戴著面具的淺栗色短髮男子被這聲音引起注意,他抬起了頭,向今日第一個客人露出笑容。「歡迎光臨!」
「老闆早安—」席茲走進了店內,櫃檯後方的咖啡機正在運作,瀰漫著一股咖啡香味,她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這間咖啡廳並不是特別有名。悄悄的座落在無星城的某一個角落,偶爾會有客人上門,而這裡除了男子以外,也沒有其他的店員,從來沒有。
席茲喜歡來這裡的原因很簡單,主要還是因為這裡人少,店長泡的咖啡好喝也是一個主要原因。安靜的地方能讓她比較專注於自己的思考。
店長對她的認識不多,卻比一般大眾還要更加熟稔,這間店鋪開張了十幾年,算算也要二十年有了。席茲從一開始就是顧客,直至如今已經算是老主顧。她的工作與習慣,店長其實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能夠在商人的世界中存活下來,即便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咖啡廳的店長,多少也是有些手段,能使自己能夠在變化多端的資金潮流中存活、而不至於被淹沒;這名店長雖然總是笑容滿面,但意外的總是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祕密。
席茲從背包裡拿出了筆電放在桌上,開始進行自己仍未結束的工作,男子拿了杯剛沖泡好的咖啡過來,放在她旁邊。「來,幫我試試味道吧?」
「啊、謝謝你囉。」席茲朝老闆表示禮貌的笑了笑,拿起裝滿咖啡的杯子湊近唇邊啜飲一口,溫暖的液體隨之滾過喉頭,餘下的苦味及甘甜蔓延在味蕾上。
「怎麼樣,還可以吧?」男子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拿了砂糖及牛奶過來。「這種咖啡最近才開始有進口呢。」
「嗯—還不賴。」她笑著回應,撕開砂糖包裝將米白色的顆粒倒進咖啡杯中,再加了些牛奶,深褐色的液體慢慢變淡。她又喝了一口,好多了,她實在不太能承受苦的東西。「這是哪裡來的?」
「地表上的城市,好像是叫做萬書城的地方。」男子笑語,自己也沖了杯咖啡。
萬書城,顧名思義,是個收藏有許多古書典籍的城市,這裡的教育事業囊括了魔法的教導,也算是地表城市之中做的最成功也最新穎的。此外,萬書城的寵物商店還販賣了許多珍稀的縮小魔物,是那些喜愛豢養魔物的人的新寵兒。
它同時也是「書靈」這個種族的故鄉。他們是群喜愛看書,甚至可以說是吃書維生的奇妙種族,他們的外表與人類幾乎沒有差別,唯有在思考時才能明顯判斷出他們的種族。席茲的讀者群裡及筆友同時也是書靈。
她透過文字與書信,從地表之下幾千公里深處,與地表之上的人們交涉往來。但論起外界的景象,她只能透過那些讀者寄過來的照片及信件窺見一角。
「萬書城啊…」又喝了口咖啡,席茲看似漫不經心的回應著,她一邊打著鍵盤,一邊思考著甚麼。「我之前有收到呢,別人寄過來的照片。」
男子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湊過去看著電腦的螢幕,看著上頭的文字。理解甚麼似的笑出聲。「…在找什麼嗎?」
「我在找、一些有趣的新消息。」席茲似笑非笑的說著,她停止了原本的動作,用手撐著臉頰。「最近都沒什麼吸引人的東西呢。」
「有趣的東西嗎?」男子喝著咖啡,複誦著那句話。他想起甚麼似的將筆電轉過來面向自己,然後飛快的打著字。
席茲沒有阻止對方的行為,她反而有些興趣的看著男子。她笑了笑,站到對方旁邊,也看著電腦的螢幕。
「啊、這個!」搜尋了近十個網頁,男子終於找到了甚麼,他指了指電腦螢幕,「我之前聽其他商人說的,應該還算是小道消息吧?」
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呢——男子笑著回答,席茲仔細的瀏覽過網頁上的文字,她露出笑容,卻沒有說任何話。即便只是看著她的側臉,男子也知道這東西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作家不一定都是深沉內斂的,席茲雖然是,卻也不是。她能夠在面對不同的人之時,表現出不同的模樣,這是她保護自我、也是讓她能夠安全的與他人交涉的利器。
「能夠告訴我…這東西去哪裡可以弄到嗎?」伴隨這句話,席茲笑出聲。
男子頓了頓,僅只是莞爾。
※
那東西畢竟不是那麼好弄到手的,尤其對難以踏出深淵的淵瞳族來說,難上加難。席茲經由男子的人脈關係的幫助——那也是她第一次踏入那種場所。
在男子的陪同之下,踏進了沒有固定時間開張,藏身於城市陰暗角落處、以販賣各式珍稀古怪的寶貝維生的人們,組成的市集。它有個專有名詞,通稱「黑市」。
距離她從男子那邊取得消息,直到現在他們站在黑市門口,中間也不過經過了一個星期吧;男子嘴上說著那東西難弄到,誰曉得他在地表上有多少人脈勢力又多大。席茲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惹不得,男子是其中一個。
黑市裡的人意外的多,它開張在法律的邊緣地帶,這裡頭的人若不是有頭有臉,要不就只是為求餬口而投身其中;各式各樣的物品展開在他們眼前。
標榜著有「意識」的武器,受詛咒的書本,稀有的寶石礦物,魔物的幼崽……各種能想的到的,無法經由正常管道取得的珍稀寶物,在黑市,只要願意出價,就有人願意赴湯蹈火。
席茲出了價錢,身為作家有足夠的資金可以負擔費用,一方面也是有男子作為中間人,要不原本的價錢大概還得再翻個兩三倍左右。她以比一般行情還便宜許多的價錢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席茲把那頭幾乎及腰的白色長髮剪短,只到頸後,盡可能穿的不引人注目,男子起初還認不出她。
畢竟如果在這裡遇到工作上認識的人,那可不是容易解決的事情。她一路上只是跟著男子的步伐。
並沒有多留心於其他商品,取代了攤位,他們進到一個區域,這裡大多都是店家。與一般淵瞳族的商店沒什麼不同,但裡頭賣的東西卻不是常人所能企及。
男子沒有恪守該有的禮教,或許這是黑市商人之間無言的默契,在幽暗的店面之中,僅有一盞昏黃的燈泡掛在天花板上照映著,石板地拉出三人的影子。
店面的主人正在整理貨物,而一旁的桌上有個特別大的木箱。聽見開門的聲響,他轉過頭,恰巧與席茲及男子對上視線。
「啊…晚上好。」對方非常的有禮,戴著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樣貌。他的聲音低沉,是名男性,他朝席茲微笑。「我是黑犬。如您所想的,這並不是真名,請叫我黑犬就行。」
「你難得會主動聯絡我,薩提里。」自稱黑犬的店主說著,他睨了眼男子,後者笑著沒反駁甚麼。
黑犬這個代號或許非常適合這名商人,席茲心想著。撇除他渾身上下一身黑的打扮,連髮色也是漆黑一片,他甚至在黑市工作。
在黑市中生存,許多商人不想把自己暴露在絕對的危險之中,他們會使用化名。站在席茲旁邊的男子笑笑。就如同男子叫做薩提里(*1),而店長叫做黑犬(*2)一樣,稍微讀過一些書,席茲知道那全是地球古代神話中的生物。
「我把買家帶來了,把貨給她看看吧。」薩提里如此說道。
黑犬莞爾,他示意兩人坐到桌前的沙發上,將木箱子打開。裡面的內容物是一個玻璃箱,透過乾淨的表面,他們可以清楚見到箱中的物體。
那是一顆蛋,表面粗糙,體積也大的不可思議。
「現在可能是牠們的繁殖期,被我僱用的那人很快地就弄到手了。」黑犬微笑著解釋,他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箱放到席茲面前,一旁的薩提里也湊過來。「費了不少力氣呢。」
黑犬沒說的是,那個人身受重傷,雖然不致死,但也足夠斷手斷腳幾個月。畢竟繁殖期的生物,總是特別兇暴。
這與她當時從薩提里那邊得到消息時,圖片中的東西一模一樣——旁人聽來也許非常愚蠢,她花了一大筆錢買來的東西只是一顆巨大的蛋,令人啼笑皆非。
只有內行人才知道,這東西簡直可遇不可求。
黑犬也說了,同行的人看見他拿到這東西,不是驚訝萬分就是羨慕至極,雖然從他接手經營黑市貿易以來,他不是第一次處理像席茲這樣的要求,但回想起來,五根手指絕對數的完。
「接下來,就是得靠您讓這顆蛋孵化了,」黑犬依舊帶著那副笑臉,感覺不出情緒。作為商人,這樣已經足夠了。「深淵的氣溫一向偏低,恐怕得請您為它好好保暖。」
「嗯,我知道了。」席茲向黑犬表達謝意的點頭。保險起見,席茲並沒有向男子說自己的化名——出乎意料的是薩提里說不需要的。
黑犬將玻璃箱放回木箱之中,以防在黑市中被有心人覬覦,他特地選用了深色的木材,箱子也幾乎沒有能讓人窺見的縫隙。
原本席茲想要自己搬起那個箱子,老實說對她而言實在不是難事,她只是外表像個青春年華的少女而已。但在黑犬的眼神攻擊之下,薩提里乾笑著輕鬆抬起了木箱。一邊說著「女孩兒搬箱子太累了」之類的話,迴避了老友施加的壓力。
薩提里抬著箱子先走出了店面,到外面的穿堂稍作休憩,裏頭的空氣不是很流通,還瀰漫著一股燉煮魔藥的奇怪味道,他聞了就一陣頭暈。
見薩提里已經出了門,黑犬走到席茲旁邊,以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音量低語。
「薩提里有同您說過嗎?那顆蛋的詳情。」
「這點倒是沒有,他只說了那是很難弄到的魔物的蛋…」在黑犬神色驟變——那通常是他要去揍薩提里的徵兆——之前,她亡羊補牢的說了一句。「但是消息跟資料是他給我的,可能要我自己讀清楚吧?」席茲瞇起眼睛,笑得像個純真的孩子。
「這樣啊…」他低喃。
他與薩提里認識已經是三、四十年的事情,原本也是黑市商人的薩提里,因為家人的緣故而改行,成為現在的一間無星城的咖啡廳老闆。然而他與黑市之間的連結,卻從未斷絕。
席茲作為他的老顧客,黑犬雖是首次見到她本人,但經由薩提里的口語及帶來的照片,他也知道了這麼一個人。他是後來偶然間在無星城一間書店中的新書區看見了她的名字,才知道原來她也不是個單純的有錢人而已。
相反的,她其實與一般人沒什麼兩樣;過著平凡的生活,追求新穎的事物。只是她的思想意識形態,諸如此類那些太複雜的東西,就連他這種身陷於黑市之中的人,都不容易理解。
「黑犬先生?」見黑犬久久未出聲,席茲叫喚對方。黑犬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稍微有些累…」他的話真假參半,但席茲並沒有想要探究真偽的意圖。「我想,既然您都拿到了,我還是向您說清楚一些好了。」
「畢竟不想得不償失吧?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薩提里也不樂見這種局面發展。」
席茲聽聞黑犬所言,她愣了下,作家的頭腦讓她很快的了解了言下之意。她露出向孩童的純真笑靨,黑犬說的也沒錯,他們三人現在有共同的關係存在,自然得互相照應。
「那麼就、麻煩您了!」席茲笑道。
黑犬轉身走到擺放貨品的架子上,他從其中一層抽出了幾張裝訂在一起的文件,然後走回來遞給席茲。
「這是我替您整理的,大部分能取得的資料,我都附註在裡面了。」他說,「如果還有疑問的話……您可以拜託薩提里與我約個時間,我會在他的咖啡廳那裡等您。」
席茲接下文件,大致翻閱了幾下,雖然看起來頁數不多,雙面都有字的結果就是字意外的多,她應該很快就能看完了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黑犬的聲音在沉靜的空間之中響起,席茲抬頭看他,迎見他沒有改變的笑臉。「我可以額外告訴您。」
他稍微彎下腰,這次他是以說悄悄話的方式,直接在席茲耳邊說話;像極了他要說的話是天大的祕密那樣。席茲只是專心的側耳傾聽。
「您買到的那個東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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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薩提里(Satyr)是希臘神話中的一種半獸半人生物,有著山羊的特徵,像是羊角、羊耳,下半身也是山羊的樣貌。他們被視為最低等的森林之神、酒神狄厄倪索斯的隨從,以懶惰、貪婪、淫蕩及狂歡飲酒聞名,時常跟隨潘或寧芙在樹林中遊逛。
*2 – 黑犬(Black dog),亦稱黑妖犬,為傳說中的地獄犬,身形如犢,雙眼會放射出刺眼的紅光。其行經之路必燙,如果人類走上牠走過的道路,腳就像是踩在滾燙的熱水盆上。傳說與黑犬對眼望三次就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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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讀書讀了14個小時,
但因為忘記要考試,所以數學考卷只有48分的伊薩
最近開始猛力的K書了,看著班上同學做的愛心倒數牌牌,擺在時鐘旁邊,
老實說就算不想看,總是會瞄到幾眼,
讓我們即使不想面對,也知道倒數326天了。(眼神死
所以我最近的脾氣真不是一般的暴躁(ry
放完第一篇,我也開始寫第三篇了(ry
昨天努力的去看了詠夜龍的資料
發現其實他們有成為傲嬌的潛力(才沒有
這禮拜也開始要考周考了總之就是很靠杯(不
我會繼續努力趕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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