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杖落下。
背影沒有轉身，只有一聲嘆息－－但就這一聲嘆息，止住了木杖落下的態勢。
血之令旗在沒有風的書塚深處飛舞，濃濃的血腥並不使人作嘔，反而讓人不知為何的感到憤恨哀傷。
秦洛的木杖停在背影之前，遲遲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一切的時間，彷彿停滯。
而對於此刻的余人來說，時間的確停止了。
沒有任何話語，沒有任何聲音。
連呼吸的節奏都彷彿被強制掐停，他瞪大雙眼，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這張臉。
這張，形貌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臉。
本來在秦洛木杖下的背影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現在余人面前的，是一個面容有些滄桑，卻又不可思議和余人相似的黑髮青年。
黑髮青年的五官端正，雙眉不濃，卻自帶一股凜然；雙目不銳，卻自有一股傲意－－他雙手垂在腰側，身上一件麻布做袍，看似樸素，但給人的感覺卻彷彿春風拂面，有種自然而然的清新。
那是，夫子。
也是，真正的余人。
「……又見到你了。」
在書塚的一切似乎都靜止在兩人對話的這一瞬間－－秦洛憤懟的臉龐、血色飄盪的令旗、慕白驚愕的神色、姬意寒皺起的柳眉－－夫子淡淡一笑，和錯愕的余人，或者說秋離，打了聲招呼。
秋離愣住了。他呆然看著周遭不再有任何動靜的一切，猜測原來這就是夫子的手段，難怪十年前就能以一招斬殺二十萬大軍－－但為何他要停下流動的時間，走到自己面前？
而這句「又見到你了」又是什麼意思？
「……不認得我了？虧我那時還花了點心力將你從秦洛手上救了下來。」夫子輕聲一笑，「算了，至少我還是利用了你一陣子，就當作是那時候的補償吧。接下來，我要把屬於我的東西收回去了，可能會有點不適，忍著點。」
夫子說完，也不等秋離回應，就以他完全反應不及的速度，右手貼上了秋離的額頭。
在此瞬間，秋離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眩暈，他急忙想脫開夫子黏在他額頭上的那隻手，卻發現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力－－就像那時剛擊敗陳子鳴一般。
「取吾氣也，在天則周遊六虛，在地則發生萬物……今易汝身，以無為有，藉偽顯真，氣歸吾體，還汝本尊……」夫子喃喃唸了一連串玄奧的文字，而秋離聽著竟有一種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夫子貼在額頭上的手抽走的感覺，他想反抗，卻苦於詭異的沒有任何氣力，只好不解地望著此刻已然閉上眼睛的夫子。
四周的一切仍然靜止，書塚的最深處只剩夫子自語的聲音，有些低沉的嗓音迴盪，秋離緩緩閉上眼睛……他已無力抵抗，只能順其自然感受著身上似乎有種力量被奪走的虛弱感。
終於，夫子的低語停止了。
回歸死寂一片的氣氛之後，余人敵不過自體內湧上的虛弱感，不支倒地，但雙眼卻睜開了，死死盯著夫子從他額頭上收回的右掌。
「……看來你真的忘了我是誰？」夫子沒有睜開眼，只是捏著手上一顆陡然出現的黑色光球－－明明光是燦爛的，但色彩卻是深不見底的黑－－秋離努力想看清光球裡究竟藏著什麼，但夫子只是一擺袖，那顆詭異光球便從他手中消失，彷彿從未存在過。
「剛剛那是什麼？你從我體內抽出了什麼東西？」幸運的是，秋離全身泛起的無力感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他便撐起自己的身子，和終於也睜開眼的夫子對視。
但夫子沒有回答他的疑問，或著說，夫子雖然睜開了眼，但僅僅看了秋離一眼便轉開視線－－他看向書塚上方，深深的土層之上便是廣邈的天空－－秋離也跟著抬頭，但除了一片黑暗卻是什麼東西都沒看見。
「……你忘了太多東西了。」夫子眉頭微皺，本來波瀾不驚的臉孔竟好似出現了慍怒的情緒，但那似乎並不是針對秋離的怒氣，「……如果想明白，你之後回大周一趟吧，我會在那的。」說完，他竟是深吸一口氣，朝著上方吶喊。
「……我他媽的應該警告過了，誰動她，我就滅誰！！！！！！！」
夫子的憤怒，竟是朝著頭頂無盡的天空？
而他的憤怒，又是指向了誰？
這些疑問剛從秋離的腦海裡出現，但沒有得到解答，只見夫子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
氣氛從一開始詭異的僵硬回復，隨著夫子莫名的離開，書塚裡本來停滯的一切都開始有了動作。
秋離急忙環顧周圍，再不見夫子衣襬，只看見一根木杖突兀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抬頭，就見到一雙腥紅的眼。
秦洛的雙眼。
那雙眼沒有了淚水，卻讓每個見到的人都覺得想哭。
曾經，秦洛殺過那些學院的人，同樣有著這樣的眼神。
十年前，夫子殺過那些大周的將士，也是有過這樣的眼神。
現在，這樣的眼神，給了秦洛。
血紅、憤怒、怨懟……卻又無可奈何。
「……余人呢？」秦洛沙啞的聲音響徹，音量不大，卻使每個人都能清楚聽見。
「……」秋離吞了口口水，他身邊無劍，眼神銳利的卻像出竅的刀－－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和秦洛直視的勇氣。
不為什麼，秋離曾敗在秦洛手下，他記得，他明白，他了解－－他用盡全力，都逃不出那根木杖天羅地網般的封鎖。
十年期間，木杖擊倒過學院諸生，杖下是無數飽含怨念的鮮血。
兩年多前，木杖出現在那時的秋離面前，擋住了當年天下最強年輕修者不顧一切的衝鋒。
剛剛，木杖朝著夫子的背影落下，停在半空。
現在，木杖所指。
在此刻的秋離面前。
「……回答我。」秦洛的雙掌捏緊木杖，他的臉色肅然，雙目無波，只有最直接最執著的意念－－他要知道，夫子在哪？！
此刻的余人，真正的余人，在哪！？
秋離沉默，沒有回答。
但卻有人代替他迎上了，此刻宛若無敵的秦洛。
那是，姬意寒。
「……別擔心，我在這呢。」少女走到秋離身邊，自然而然牽起了他因緊張顫抖，卻異常冰冷的手。
秋離微笑，嘴角終於悄悄上揚，為兩人都驅離了無解的黯淡寒冷。
「……我知道，你在這。」一如既往寡言，少年瞇起眼－－就像他記憶深處裡的，他最擅長保護自己的方式－－將自己偽裝成條陰冷的蛇，一觸即發。
秦洛看著眼前的兩人，沒有回應。
木杖停滯一瞬，然後，狠狠落下。
以一種無可抵擋的姿態，無可迴避的速度。
他感覺到秋離的身上，有著夫子才有的氣息－－就像他教導給學院眾人的，那種奇異的道－－而這樣的氣息，在眼前這個紅髮少年的身上，是前所未有的濃厚。
那麼，就死吧。
這就是我十年內一直在做的事－－殺了任何和夫子有關的人。
就是如此簡單。
秦洛的木杖沒有遲疑，秋離的反應同樣也是。
他抽走姬意寒腰間的劍，反手迎棍。
劍棍交擊。
場面一如秋離所設想，就是一面倒的局勢。
劍的反抗被所向披靡的棍擋下，然後用一個更為強悍的力量反饋。
但是，即便秋離的手開始了不為自己所控的顫抖，他依然沒有退縮。
因為此刻，握劍的人，不再單單是他一人。
姬意涵纖柔的掌，包覆了秋離握劍的手。
兩年多前，少年是一個人整個大周為敵。
他為保少女脫身，刺了她一劍，而自己卻陷入無可逃脫的死境。
但那時，他是一個人奮戰的。
可現在，有兩個人了。
那麼，就更不能退了。
秋離的嘴角流下血絲，但劍的軌跡，一如既往。
瘋狂的，向前！！！
大家好，這裡是第一次申請達人成功的走路跌跤。
首先，要謝謝你們看到這邊。
＜余人＞這部原創的連載小說，是我第一次在巴哈平台上發表的長篇作品。
多的我就不說了，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
因為是在快完結時才申請達人成功的...以前的章節可能要麻煩各位移駕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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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妹控哥哥養成日記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