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當我在寫字的時候，手中的筆突然掉了，從桌子邊緣滾了下去。
『麥鬧喔！這是最後一隻筆了欸！』
我小聲咒罵，伸手想把筆撿起來，但是，地板感覺在後退似的，我竟然碰不到！
我的手…怎麼了？
我試著拿起桌上的飲料。卻像泥鰍一樣握不住，我開始慌了。
旁邊的同學似乎發現了。
『欸，你在幹嘛！』
『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騙誰啊！不要耍中二啦！』
我站起來，但是雙腳也不聽使喚了，牛仔褲彷彿惡鬼般抓住我的雙腳，我踉蹌跌在地上。
『尛喔？真的假的啦！』
『真的啦！』
我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從醫院走出來，我的父母在後面也走出醫院大門，伴隨著爭吵聲，我們坐上車。
我不斷告訴自己這沒有關係，我還是能活下去，只是…
被死神追著跑而已。
『為甚麼你不先告訴我…』
『不要再講了好嗎！這件事回去再說。』
『爸媽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讓我安靜開車好嗎？』
『…』
車內陷入寂靜，只剩下隆隆的引擎聲。
我得的是脊髓小腦萎縮症，這是種有遺傳傾向的病，檢查過後，父母都帶有遺傳基因。
就在低到幾乎不可能的機率下，他們相遇，戀愛，生下了我和妹妹，現在我發病了，估計妹妹也是個未爆彈吧。
我們在紅燈前停下，爸爸趴在方向盤上沉思，車內的氣氛非常詭異。
就在這時…
「碰！」
…
記憶，那是多麼抽象的存在，但我仍一直相信自己的記憶，直到那天…
一台失控的轎車從對向車道衝向我。
『你還好嗎？喂！』
意識越來越模糊，這大概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吧。
明明在父母的身邊，我卻感覺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遙遠，我的身體已經毫無知覺，就這樣靜待死亡的來臨。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老天要這樣對我？」
這是我的夢境？還是死後的世界？
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剛剛的車禍如同沒發生過一般。
在這個四周一片白的世界，只剩下我兩個人，沒錯
站在我面前的，是發生車禍前的我。
『你好，我。』
『這裡是哪裡？』
『恕我無法回答，你沒有權利知道。』
『為甚麼我在這裡？』
『因為某些必要的演變，你必須忘掉一些事。』
『忘掉甚麼？』
『忘掉今天。』
無法呼吸，身體裡的空氣全被抽出，眼前的我轉身離開，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妹妹手心的溫度，輕柔地滲入我的臉，我醒了。
她似乎嚇到了，瞪大眼睛看著我好一會，然後抱住我。
『妳…是誰？』
大夢初醒的混亂，讓我腦袋一片空白。
『啊…你不記得了嗎？』
她放開我，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是你女朋友啊！』
我回過神來。
『诶？』
她在說什麼啊？
『呃…為什麼我在醫院？』
『你被車撞到了，昏迷了很久。』
『這樣啊…』
雖然我沒有失憶，但是出車禍的記憶卻非常模糊，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有…為甚麼她要說她是我女朋友？難道…
她喜歡我？
這太扯了吧，不過…這樣不是剛好嗎？乾脆我就順水推舟…反正我也沒交過女朋友，就當作是練習，只要不發生關係就沒事吧？
但是…怎麼跟爸媽交代啊？
『哈囉？』
『啊…抱歉，發呆了一下。』
『嗯，我離開一下喔。』
說完她便拉開床簾，小跑步出去了。
旁邊的床位似乎是空的，整間病房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活動了一下身體，有種太久沒用都快生鏽了的感覺，可見我真的昏迷一段時間了吧。
病房門被打開，她回來了，醫生也跟在後面，在稍微幫我檢查過後跟妹妹講了一些話，然後就離開了。
『吶，身體感覺還好吧？』
『還可以啦。』
『嗯，那就好，我已經叫你的叔叔來了，稍微…』
『叔叔？我爸媽呢？』
『诶？』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低下頭。
『抱歉…』
她再度抱住我。
『他們…在那場車禍中不幸…』
悲痛襲來。
之後，我住進了叔叔家，妹妹被送到另一個親戚家。
奇怪的是，沒有人跟我提到她，但是，每天我們都會見面，以情侶的身分。
她帶我走遍了這個城市，說要幫我療傷，為我找回記憶，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
雖然完全沒有效果，但她還是不願放棄。
那段時光的記憶裡，拉著我的那纖細的手，以及她回頭對我微笑的畫面，令人難以忘懷。
『吶，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嗯…沒關係啦。』
她咬了一口可麗餅，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把可麗餅遞給我。
『其實…不管我以前發生了甚麼都不重要，只要有妳在就好了。』
她顯得有點害羞，把頭埋進我胸口。
『等一下，妳嘴角的奶油抹到我身上了啦！』
『謝謝你。』
『那是我要說的，謝謝你陪我。』
我吻了她，吻了我最愛的妹妹。
不知何時，我們之間的親情開始轉變，慢慢被酸甜的愛情調和，建立在從小培養的深刻牽絆上，我們的愛堅不可摧。
但是，這份愛，僅僅是建立在謊言這片薄冰上，我裝成失憶的樣子，她說自己是我女朋友，彼此都藏了一份秘密在心裡。
一路走來，這份秘密大可被遺忘，但是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攤牌就太遲了。
我躺在旅館的床上，而她…就在我旁邊。
被欲望沖昏頭的我，現在才驚覺事態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怎麼了嗎？』
『嗯…』
到底在猶豫什麼？再下去就沒有機會了啊！
『其實啊…我想起來了一點事，妳…是我妹妹吧？』
她表情緊繃，畢竟隱瞞了好幾年的事被發現了。
『那個…』
她低下頭。
『對不起，我…』
或許是後悔吧？她哭了，淚珠滴在純白的枕頭上。
『別哭啊…』
我幫他她擦拭眼淚。
『我沒有怪妳的意思，只是覺得如果事後再講的話…會變得很麻煩對吧？』
『嗯…』
『這樣講雖然很奇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妳，我不想讓妳受傷，所以我才必須現在就告訴妳…』
『嗯…』
『…』
『我出局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些微顫抖，就像是面對獵人的小鹿。
『不…我想我們可以…繼續走下去。』
『叔叔他們怎麼辦？』
『我們搬回去家裡住吧。』
『那結婚呢？』
『也許我們可以不要結婚，如果妳想的話…』
『嗯，沒關係，這樣就好。』
她抱住我，就像我醒過來那天一樣。
隨著她有些紊亂的呼吸聲，心跳的頻率，彷彿這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們的思緒被欲望吞噬，無暇思考將來會怎樣、該怎麼生活、悖德戀愛的後果會如何…
奇妙的感覺在我們之間徘迴，我們不再是兄妹，不再是兩個單獨的個體。
那晚，我們跨越了男女之間的最後一條線。
創作內容
【亜夜】無限輪迴（上） -悖德戀愛「全年齡版」
認真短文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