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基地－第十五章：情之如小麗。
小麗的祖父告訴我，那個陶碗不在他這，而是在小麗身邊。
按照小麗的遺願，他們將陶碗放在了小麗長眠的地方。
他問我想不想去見小麗，我毫不猶豫的說出我想見她。
那晚，我留宿在小麗的家中，本來我是打算去飯店的，可是小麗的祖父卻不肯讓我走。
他說他從沒把我當成外人，尤其是在小麗告訴他最後的願望之後，雖然自那件事情之後，他就沒見過我，不過這也是礙於保護我的緣故。
小麗的祖父已經把話說成這樣，我也不好去拒絕他的好意。
晚飯之前我們聊了很多，聊我這些年的日子，聊小麗的事情，聊年幼時的我們。
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而小麗的祖父只是靜靜的聽，他偶爾說上幾句，提到有趣的事情時也大笑幾聲。
晚餐是小麗的祖父親自下廚，已經年過七十的他，燒得是一手好菜。
一個小圓桌，幾道家常菜，出乎我預料，卻也不失溫馨。
餐桌上小麗的祖父邀我喝了幾杯，我們如同忘年之交，什麼都聊什麼都不避諱。
思麗見我與她的祖父聊得開心，更加對我感到好奇，不時用好奇的眼神盯著著我。
我並不介意她這樣看我，而每當她看我之時，我都會回以一個微笑，見我望向她，她便會別過頭去，裝作沒事一般。
晚餐結束，小麗的祖父也有些醉了，他讓福伯帶我去休息，自己在思麗的攙扶下離開了餐廳。
老爺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走出餐廳前，福伯語帶感謝的和我說著。
我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福伯領著我走出餐廳，向著客房而去。
通往客房的路上，我並沒有與福伯攀談，而是沉默。
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無法靜下心來，我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關於小麗的事情。
待我回過神來，我與福伯已身處在一處長廊之中。
長廊兩側的牆面上頭掛滿了照片，照片的數量之多讓我有些驚訝。
我稍微喵了一眼牆上的照片，這一眼卻讓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長廊右側牆面上照片中的主角都是思麗。
為何我會知道？只因為所有的照片下頭都寫著一行小字。
思麗出生、思麗開口說話、思麗足歲生日、思麗學會走路、思麗抓周、思麗上小學、思麗……諸如此類的照片，照著時間順序掛在長廊右側的牆面。
而左側的照片，相比之下就少了許多，差不多只有四分之一的數量。
照片上的人，我很熟悉，那是我魂牽夢繫，一直無比思念的人。
美麗出生、美麗足歲生日、美麗第一次尿床、就像思麗的照片一樣，很多屬於小麗的照片掛在牆上。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小麗的照片，只到小學二年級，那之後便是一片留白。
看著左側牆面最尾端的照片，我情不自禁的伸手觸摸那照片上的人影。
照片最下方的一行字，寫著美麗八歲生日，照片中的小麗，坐在椅子上，笑的是如此燦爛，他懷中抱著一隻縫的歪七扭八，幾乎看不出來是兔子的兔子毛絨玩偶。
那隻兔子，是我送給小麗的生日禮物，我親手做的。
孫小姐一直都很重視那隻玩偶，就連睡覺也是從不離身，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打擾我的福伯，見我一直看著那張照片，便開口淡淡的說著。
孫小姐的這些照片都是過世的少爺所拍的，攝影一直以來都是少爺的興趣，直到少爺過世，老爺才開始學習攝影，而思麗小姐足歲之後的照片便都是老爺所拍，福伯開口向我解釋著。
小麗的父母，是因為空難去世的吧？他們知道這些事情嗎？我向福伯問著。
我知道探究別人傷心的過往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福伯停頓了許久，然後幽幽的嘆了口氣，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雖然身為僕人私下談論主人的事情是有些不好，不過子揚少爺您也不算外人，如果你真想知道，我會把這一切告訴你，福伯語氣平淡的說著。
我點了點頭，福伯便緩緩的開口。
小麗的父母，是在十六年前那件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年遇上了那場空難。
那場空難除了帶走小麗與思麗的父母之外，也讓小麗的祖父與祖母備受打擊。
小麗的祖父因為這場變故，辭去了集團主席的職務，而小麗的祖母則因為過度悲傷，三個月後也離開了人世，小麗父母與祖母離去的那年，思麗才剛剛能靠自己走路。
福伯說的很慢，我能從他泛紅的眼眶看出他心中的悲傷。
抱歉，我有些內疚的向福伯道歉，而福伯只是搖搖頭告訴我不用在意。
我有些沉悶，我終於知道小麗祖父口中所謂的世事無常是什麼意思。
那麼，讓我帶您去休息吧，福伯很快收拾好了情緒，淡淡的向我說著。
福伯轉身便走，但是我卻沒有跟上他。
我站在照片前面，遲遲不肯挪動腳步，恍惚間我彷彿看見照片中的小麗正朝著我微笑。
抱歉，我在心中向著小麗的父母道歉，我知道他們不一定能聽到，不過我還是在心中這樣說著。
要我取下來嗎？見我一直盯著照片瞧，福伯回過身來問著我，我只是搖頭拒絕。
我累了，我這樣向著福伯說著。
福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帶著我向長廊的深處走去。
我一步三回頭，回頭看向那張照片，左側牆面上的留白，刺入我的眼中，讓我感到無比悲傷，與思麗數量眾多的照片相比，小麗的照片是如此的少。
長廊的盡頭分別通往兩側，福伯領著我左轉，轉過彎角，一扇酒紅色的門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悄悄望了一眼背後，另一側的走廊盡頭也立著一扇門，與這酒紅色的門相對而立。
福伯打開了門，立於門邊朝我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輕輕道了聲謝，便走進了門內。
走進門內，映入我眼中的是滿滿的酒紅色，床單、被子、窗簾、就連地毯都是酒紅色的。
我有些錯愕，然後我看見擺在枕頭邊上的兔子，那隻我親手做的兔子。
這是孫小姐的房間，我想您應該不介意在這裡歇息一晚才對，福伯在我身後說著。
不，不介意，我輕輕的說著。
福伯告辭離開，離去前替我順手關上了房門。
我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房間內的擺設，鼻尖頓時泛起陣陣的酸澀。
酒紅色，這是小麗最愛的顏色，有別於小女孩會選擇的粉紅色，小麗喜愛的顏色是如此與眾不同。
還記得我總是嘲笑她，說她像個老太婆，竟然會喜歡這樣的顏色。
我伸手將那靠在枕頭上的兔子抓了過來，兔子依舊是那樣的醜，可是卻被保持的很乾淨。
這裡充滿了小麗的味道，就連兔子身上也是，滿滿的都是小麗。
將兔子放回床上，我站起身子在房間內走著。
我走到小麗的書桌旁邊，小麗的書桌很乾淨，書桌上還擺著我們小學時的課本。
書桌透明的桌墊下面，夾著一張照片，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
我將桌墊掀開，然後把那張照片拿了起來。
照片是在大文家的書店門口拍的，是我、小麗還有大文三人一起拍的照片。
照片中的我們，笑的很開朗，我們三人手牽著手，而我則站在正中間。
我可以看見照片中的我，臉上那抹竊喜的笑容，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牽到小麗的手。
我將照片收進了胸前的口袋，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小孩用的書桌有些矮，就連椅子也是，坐起來有些讓人難受，不過我並不介意。
我坐在椅子上，幻想著小麗，想著小麗在書桌上寫作業，想著小麗在房間裡睡午覺，想著小麗在這裡所做的所有一切。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睡著的，我只知道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見到了那個在我身體裡的小麗，她站在我面前，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呢，她走近抱著我，輕輕在我耳邊說。
我不解，看著她。
我該走了，我只是來跟你道別，雖然她是笑著的，可是我卻看出了那抹隱藏在她笑臉之中的失落。
她輕輕吻了我臉頰一下，然後轉身便走，她轉身的動作是如此灑脫。
別走，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我。
我不知道為何我會開口挽留，我只知道我緊緊抓著她的手。
你該追逐的人不應該是我，她輕輕撥開我的手，平靜的說著。
她已經等了你很久，她伸手指向我身後，淡淡的說著。
我順著她的手回頭望去，一座高塔聳立在我的身後，而高塔頂樓的外牆上坐著一個女孩，她的臉蛋是如此讓人熟悉。
等我再次回頭，那個在我身體之中的小麗已經走遠。
我猶豫了許久，終究沒有追上去，而是轉身向著高塔前行。
我爬上了高塔，來到那個女孩面前，女孩朝我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與思麗是如此相似，就好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她是我追尋了許久的背影，如今我終於能見到她，儘管這是在夢中。
你來了，小麗嶄露笑顏，笑著和我說。
追尋了十六年，期待了許久，我終於見到這個女孩。
她的犧牲、她的付出，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無所適從。
腦中有著千言萬語，但是我卻不知從何開口。
不過，就連這句抱歉我都沒能說出口，她緊緊抱住我，將雙唇吻在我的唇上。
良久，唇分。
我不想聽見你的道歉，小麗依偎在我懷中，輕聲說著。
我想說些什麼，卻感覺自己的喉嚨無比乾澀。
無法言語，我只能緊緊擁著這個在我懷中的人。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等著這天到來，等著與你相見，小麗將頭埋在我的胸膛裡，聲音似乎帶著些許鼻音。
子揚笨蛋，我喜歡你，你知道嗎？她問我，我用力抱住她，回答她。
我一直在這裡，在這裡守護著你，小麗的鼻音越來越明顯。
抱歉，讓妳等了這麼久，我終於能發出聲音，我向她說著。
我可以感受到在我懷中的小麗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然後她推開了我。
你長高了，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小的子揚了，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來保護你了，小麗眼角泛著晶瑩的水珠，輕輕的說著。
不、我需要妳，我用乾澀無比的喉嚨低聲說出這句話。
她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熱烈的吻著我，而我也吻著她。
這是夢，我知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場夢不會醒，然而夢境總有醒來的時候。
笨子揚，你已經可以自己承擔這一切了對吧？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繼續努力知道嗎？還有，忘了那個約定，那三個人之間的約定。
夢醒之前，我聽見了她這麼說。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房間之中，讓房內充滿了暖意，麻雀停在窗外，吱吱喳喳的叫著。
我躺在那張屬於小麗的床上，將那隻醜陋的兔子緊緊抱住，無聲的哭著。
我終於知道，知道那個一直住在我心中，並且與我身體中另外一個小麗做了約定，要另一個小麗好好照顧我的人是誰。
那是小麗，一直活在我心中的小麗。
小麗一直保護著我，這十六年來無時無刻，她都在我的心中。
創作內容
秘密基地－第十五章：情之如小麗。
中篇小說－末日追尋(周更中)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