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胖子大吼一聲,連忙按著我臥倒在地上,直到此時我才能聽到屋外那震耳欲聾的槍響,彷彿在外頭正上演著世界大戰似的。
「我的天!發生什麼事了?」我感到背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湧出,難道是那個光頭帶人回來尋仇了嗎?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知道,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最好還是待在這裡別出去。」胖子抬頭從窗邊望去,讓我訝異的是這個傢伙竟然還能保持如此的冷靜,他真的是我平常認識的那個胖子嗎?
「等等,外面好像有人!」那個女子靠在窗邊說道,她突然伸出手指向了窗外,外頭的風沙已經稍微停歇了,在一望無際的廢土上,我看到了一幅只有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那…那該不會就是?」我吞了口口水,語調顫抖的問道,雖然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那胖子緊繃的表情已經做了最好的回答了。
變種人,這些過去只能從其他旅行者口中耳聞的怪物,此刻正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們的身高近三米,渾身的肌肉像是快要撐破他們那綠色的皮膚般高高鼓起,和他們比起來,之前的那個奴隸販子簡直就像營養不良的孤兒一樣。
那群變種人穿著七拼八湊的裝甲,手裡拿著和他們身高極不相稱的武器,一邊兇狠的大吼,一邊朝一隊行旅的商人開火著,他們的攻擊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戰術性,但當一大群綠色的肌肉棒子朝你衝過來時,這種在氣勢上的殺傷力絕對能夠嚇破一大堆人的膽子,也包括我的。
「不妙,這樣下去他們會死的。」女子緊張的說道,我看著那群商隊的衛兵們倉皇的開槍還擊,但隨著變種人手中的槍口吐出火舌,商隊的衛兵一個接一個倒下,廢土上頓時充斥著慘叫聲,血腥的氣味混著硝煙味飄了過來。
不用多時,整個商隊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類孤軍奮戰著,他躲在翻覆的拖車後頭,手裡拿著步槍朝那些進攻的變種人掃射著,子彈打在那些變種人的裝甲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火星。
等等,那個開槍的商人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他。
「那是…麥斯?!」我啞然說道,這個老是自稱是瘋狂麥斯的小子是在廢土上小有名氣的商人,因為他做事像是完全不用大腦似的,經常讓自己陷入各種危險中,但他又總能平安無事的脫身。
只是不曉得,這次是否也是一樣就對了。
「你還在發什麼呆!趕快去救他啊!他不是你的朋友嗎?」女子抓著我的衣領吼道,我則愣愣的聽著從外頭不斷傳來的槍聲、叫喊聲、爆裂聲,死亡的氣息和我只隔了一面薄薄的牆而已,這種戰慄感讓我忍不住全身發起抖來。
「快啊,麥斯,你不是老說自己天下無敵的嗎?如果你真的有你說的那麼猛的話,就趕快把這群醜八怪解決掉啊。」我咬著牙喃喃自語道,但我心裡很清楚,不論麥斯的求生意志再怎麼頑強,一但子彈用罄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我看不下去了!」那名女子像是忍不住似的說道,我還來不及攔阻她,她已經如一陣旋風般從破掉的窗戶一躍而去。
女子一落地,身邊的沙塵還未落定,她腳下一點立刻朝那群變種人直直衝了過去,但我卻沒看見她的手裡有拿任何武器。
媽的!這女人瘋了不成?竟然赤手空拳就想去面對變種人?
「該死!」我咬牙衝回了櫃檯,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那個裝著獵槍箱子拖了出來,就算我是個膽小鬼好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子一個人陷入危險裡。
「撐著點!我馬上就來了!」我吼道,提著獵槍跟著她從窗戶跳了出去,結果在落地時腳步一個沒站穩,整個人面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幹幹幹幹!好痛!」我按著差點摔斷的鼻樑哀嚎著,當我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時,女子已經離那群變種人只有幾步之遙了,接著她縱身一躍,如同獵豹般朝離她最近的一個變種人背上撲了過去。
那個變種人一發現背後有異,立刻大吼著左搖右晃想將女子甩下來,只見女子一手卡著變種人有如電線杆般粗壯的脖子不放,另一手高高舉起,在陽光下,我看見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女子五指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了出來,纖細的手臂鼓起,並覆上一層彷彿野獸般的棕毛,那金色棕毛的耀眼程度,就連太陽也遠遠比不上。
「我的天…」我看著女子五指成爪,有如刀片般銳利的指甲揮下,撕開了陽光下的空氣,在廢土上劃下一道淒厲的血箭。
那個變種人的身體微微一晃,手中的槍械喀喀一聲摔落在地,我想就算是這樣的怪物,一但沒了腦袋肯定也活不了了。
但這名變種人倒下的同時,其他的變種人也立刻轉過身來,手中的槍口一致吐出火舌,無數的子彈在空中飛梭,甚至還有一發從我的臉頰邊掠過,擦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可卻沒有任何一發擊中女子,她用像是野獸般的姿勢在地上飛快運動著,岩石、砂地、屍體、枯樹,都是她的手腳短暫棲身的場所,接著她如閃電般再度衝進變種人群中,我只聽見一陣分筋錯骨的聲響,立刻就有一個變種人的左手被切斷,另一個變種人則是失去了雙腳的支撐,身體像是被砍倒的大樹般緩緩倒下。
而女子那如刀鋒般的指甲,已經毫不留情的貫穿了第三個變種人的胸膛,無數道的血跡順著她的手臂蜿蜒流下,讓乾裂的廢土上再度開出鮮紅的小花來。
可女子卻還來不及抽出雙手,那名變種人已經大吼一聲,接著揮著足以折斷雙頭牛脖子的拳頭過來,將女子硬生生打飛了出去。
「不妙!她受傷了!」我看著女子像是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接著碰地一聲撞在了一棵枯樹上,她的身體無力的垂軟了下來,嘴角邊緩緩溢出一絲血跡。
而剛才把她打飛的那名變種人正一跛一跛走了過來,緩緩朝女子舉起手中釘滿鋼釘的木棒。
「穩住…穩住…」我瞇起眼睛喃喃自語著,獵槍的槍托緊緊盯在肩窩上,右手的食指緩緩伸進了護弓裡,直到那顆光禿禿的綠色腦袋走進了我準心裡,我才猛地扣下扳機。
槍身發出一陣顫動,我只感覺槍口一陣微揚,聽到子彈出膛時的發出的巨響,接著那個變種人的腦袋便在我的眼前像是顆爛西瓜般炸了開來。
第一次扣扳機,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困難,不過或許真正難的還在後頭。
我這一槍確實救了女子,可也把剩下的其他變種人惹惱了,三把步槍同時朝我開火,嚇得我連忙救地一滾,狼狽的躲進一塊巨岩的後頭,無數子彈如雨點般打在岩石,一時間石屑紛飛。
「呼...呼,你能做到的約翰,只要在重複三次和剛剛一樣的動作就行了。」我喘著氣拉動槍機,一顆空彈殼立刻彈了出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著。
「左邊兩隻,右邊一隻。」我小心翼翼的從岩石後探出頭去看,那些變種人肯定氣瘋了,要不就是他們早就已經瘋了,他們朝著我不斷掃射著,但等到離我只剩幾步時,手中的槍枝紛紛發出喀喀的空膛聲。
機會!我咬牙從岩石後站起身,手上的槍口正好對向其中一個變種人的腦袋,當他還在朝我威嚇似的大吼時,我已經往他那張醜不拉嘰的臉上扣下了扳機。
獵槍的威力再度體現了出來,尤其是在這種零距離的情況下,這一槍的威力直接把他的腦袋炸成了碎塊,四濺的頭骨混著腦漿淋了我一身,我頓時感覺胃裡泛起一陣噁心。
可戰鬥還在繼續,另外兩個變種人發現手中的槍沒子彈後,紛紛丟下空槍,揮著比砂鍋還大的拳頭朝我衝了過來,其中一個變種人甚至直接拔起路邊的一棵枯樹當作武器。這些傢伙,簡直是徹底的怪物。
我嚇得轉頭就跑,一邊替手中的獵槍重新上膛,這把槍經過我的老闆改造過,威力比起一般的步槍強上不知多少,可是每扣一次扳機就必須要上膛一次,相當的費時,尤其當處在生死交關的戰場時,你根本不會有這個時間可以幹這些事。
我說過了,我是第一次拿槍的菜鳥,第一發能夠爆頭是靠偷襲完成的,第二發能夠打爛那個變種人的腦袋是因為他們蠢,所以你就知道我的好運不會有第三次了。
兩個憤怒的變種人在我身後追趕著,我緊張的邊逃跑邊替手中的槍枝上膛,慌忙之下一不注意,被不知道是哪棵該死的樹的樹根給絆了一跤。
我再度摔了個狗吃屎,而且這次還是以滑壘的姿勢衝了出去,等到我好不容易停下來時早已吃了滿嘴沙了。
我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感覺到一陣巨力將我拎到空中,我勉強張開眼睛,只能看到一張憤怒的綠臉瞪著我瞧,嚇得我手腳並用的掙扎了起來,結果慌亂中一不小心觸動了扳機。
那個變種人突然發出一陣高亢的尖叫聲,揪著我衣領的手掌頓時失了力道,我一跌坐在地上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噢,那一定很痛。」我看著那個變種人鼠蹊部上的一個大洞,忍不住皺起眉頭。
趁著他還在怪吼怪叫時,我連忙舉起手中的獵槍,拉動槍機將一顆細長的子彈填入,接著猛地扣下扳機。
一聲巨響,那個變種人在我面前跪倒了下來,這一槍直接把他下巴以上的部位轟爛了,幾顆斷牙混著血水掉落在我腳邊。
我還坐在地上喘氣慶信自己的好狗運時,突然一陣黑影壟罩在我頭上,接著我感覺整個人彷彿被雙頭牛狠狠撞上似的飛了出去。
「呃…我的頭。」我按著發昏的腦袋勉強站了起來,轉過頭去,只見最後一個變種人抓著一根樹幹,示威似的向我揮舞著,而我距離剛才的那個位置,至少已經有三四步之遠了。
「該死的,這下慘了。」我看著手中那把解體了的獵槍,剛才要不是及時用它來抵擋,現在解體的可能就是我了。只是,沒了武器,現在我該怎麼跟這種怪物打啊?
我看著那個變種人不斷靠近,感覺兩隻腳忍不住發起了抖來,即使我努力咬牙克制住,恐懼依然無法遏止的湧出,將我吞噬掉。
可惡啊,約翰,你又想逃跑了嗎?我咬緊牙根,試著握拳擺出戰鬥的姿勢,即使我的掌心此刻已全是冷汗。
不,只有這次不行!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名女子,要是我就這麼逃走的話,那麼我以後絕對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
只是我到底該怎麼和這個變種人對抗?他身上的肌肉彷彿足以正面承受子彈掃射一般,說不定拿刀子捅進去,刀片還有可能會喀擦一聲斷折,我看大概只有炸藥或是重武器才有辦法傷到他吧?
等等…炸藥?我瞄向了那個變種人的腰帶,對啊,還有這個辦法,不對,應該說,現在只剩這個辦法了。
「媽的,我一定會後悔的。」我甩了甩頭,壓低身子朝那個變種人衝了過去,他一見我靠近,立刻大吼著將手中的樹幹揮了過來,一陣低沉的風壓聲隨即襲來。
緊急時刻,我連忙就地一滾,以滑壘的姿勢避開了那個變種人揮出的全壘打,然後我連忙站了起來,朝著他身上沒有裝甲覆蓋的地方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但這個動作不但完全沒有效果,反而像是逗樂了那個變種人似的,他把我提了起來,接著握拳就朝我的肚子揍了過來。
我哇地吐了好大一口血出來,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彷彿被打得移了位了,但我知道這個變種人根本還沒出力,不然的話我早就被打穿了。
那個變種人將我拎得湊進了他,一排蛀黑了的黃板牙在我面前打開,從他的嘴裡散發出一陣比打死一百隻變種蟑螂還臭的味道。
「去死吧,醜八怪。」我瞪著那個變種人,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舉起右手。
然後朝他的眼窩狠狠戳了下去。
那個變種人立刻痛吼一聲,大手一甩將我扔飛了出去,我則像是個麻布袋似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賓果,看來不管身上的肌肉再怎麼壯碩,人體與生俱來的弱點始終還是致命傷啊,我笑著想道,感覺額頭緩緩躺下一絲溫熱,剛才在滾的時候好像撞到石頭了,整個腦袋都昏沉沉的。
那個變種人發出一聲憤怒的大吼,他朝我大步走了過來,看來是打算用手中的樹幹把我狠狠痛扁一頓,但很可惜他沒這個機會了。
「果然啊,你們這些傢伙的肌肉看起來確實變大了,但腦袋還是跟以前一樣小。」我冷笑著站了起來,感覺嘴巴裡傳來一股鐵鏽的味道。
「所以我說,去死吧,醜八怪。」我說道,緩緩鬆開握緊了的手掌,兩個鐵製的插銷隨即從我的掌心掉了下來,在廢土上揚起一陣細微的砂塵。
那個變種人愣在原地,接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伸手探向腰帶。
他的腰帶上,正綁著兩顆圓形的手榴彈,插銷早已不見蹤影了。
「下地獄去吧。」我倒豎著大拇指,那個變種人還來不及想好遺言,下一刻就被手榴彈爆炸時的火光給吞噬掉,爆炸的衝擊波還將廢土上的沙塵給掀了起來。
等到四散的塵埃落定時,我這才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那裡的地上有著一團黑黑的、小山似的物體,是那個變種人。
我瞪著那個腰間缺了一塊的變種人,讓我訝異的是他居然還活著,從他的傷口中正不斷流出變黑了的血跡,一下子而已就將沙土給染成紅黑色了。
這種生命,究竟是種祝福還是詛咒?我不曉得,只是我也不能放任他在這裡。
我只是撿起一把掉落在附近的步槍,上膛,然後指向他的眉心,接著扣下扳機。
我想這樣對他來說恐怕是最好的了,即使是這樣的怪物,也不應該死得這麼痛苦。
「還得去…救她才行。」我搖搖晃晃的走向那名女子,眼前的視線卻逐漸模糊,意識也跟著愈飄愈遠了起來。
可惡,還不行,還不能在這倒下,我揹起了那名女子,步履艱難的走向咖啡屋的大門,還差一點…我空出一隻手,顫抖著伸向那黃銅的門把。
但我終究沒能碰到那扇門的門把,我只感覺到雙膝一軟,下一刻整張臉埋入了沙土當中。
而我的意識,也像是沙漏中的細沙般,逐漸流逝掉,最後只剩下深沉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