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肉體上感覺到的痛楚從來都沒有辦法填補內心的孤寂,孤獨得只剩下自己的意志嘗試擺脫孤獨,但仍擺脫不了眾人的指責與罪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困獸之鬥。
§
戈爾登的旅社不存在組織成員的流言蜚語,重要之因,或許該說是道雷克斯在這裡沒有半個名義上的夥伴。
真如此,也實屬淒涼。
晚間的旅社大廳仍然熱鬧,不少人聚集交談甚至登記住房事宜,道雷克斯走往一旁的公用電話亭打算撥打電話。但是電話亭已無空位,而每個使用者後方仍有排隊的旅客等著使用,待了幾分鐘後發現沒什麼進度的道雷克斯,抬頭望了一眼掛於牆面的大時鐘,再等下去,怕是撥打的時間太晚擾人休息。
道雷克斯果斷地步出旅社大門,走往街上的室外電話亭撥電話。
「喂,我是第六區的道雷克斯,戈爾登這裡疑似有組織覬覦信件。」
「嗯?這樣啊,麻煩道雷克斯先生這時候撥來,那麼您對於這件事情的了解度有多少呢?」
「兩名男子,西方面孔,面部有大範圍刺青,攜帶刀與獵槍。」
道雷克斯回憶起刺青的形狀他是看不清楚的,僅看到圖案的尾端處,若劍若矛的細長線勾也無法判別是什麼符號或象徵。
「哦?感覺......確實並非善類。」
「總之我希望您能轉述這些情報,雖說理當問得更多情報,但當下無論如何詢問他們就是不答。我想我於明天早晨便能給您更多資訊,警局的偵訊內容或許有助於調查他們的背影資料。」
「嗯,我明白了。感謝您,道雷克斯先生。」
費荷堤沉默一陣,最後道出了感謝。
「那麼,晚安,費荷堤先生。」
「晚安,道雷克斯先生。」
語音落下沒多久,道雷克斯走出了電話亭,這裡距離裡旅社不過才交會兩個十字巷弄而已,卻在忽然間聽到槍械上膛的聲音,道雷克斯察覺出聲音來自於後方,待他一回頭,一名舉著獵槍的蒙面人對他開槍。
本能告訴自己危機將至,隨即往旁邊一閃,就在這剎那,看見了第二者自舉槍者後方出現,正意外自己反應過慢的當下,卻發現後者是自黑暗裡走來,前方兩側的街燈在夜晚熄滅,剩餘微弱燈火忽明忽滅者,後方愈發靠近旅社的道路街燈仍舊亮著。
發現到這條街無法容納自己的道雷克斯,放棄衝前的念頭,打算靠近旅社尋求一些光源甚至脫身,只是,兩側漆黑的巷弄裡人影浮現,槍管數量隨之愈來愈多,不禁讓他感到棘手。
開槍,又再度開槍,分不清究竟只是示威或者單純是被他而閃過,忽然,其中一名蒙面者出聲。
「放棄吧,這裡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布面包裹而發出的聲音,一如未明的天色,彷彿即將在下一刻而窒息。
『不需要別人來救,我自己會脫離險境。』
對他而言隻身出外,看家本領是必須的,等待他人救助,何不直接求助或者憑藉自身就好。
道雷克斯沒有回應,心臟狂跳但遭遇此劫他必須比任何時刻都要來得冷靜,他有個念頭想甩身而跑,卻再次明白這城鎮不屬於他,黑影、蒙面者、槍管,能夠從四面八方潛伏而來。小聰明在這時相當地不管用,因為他不想變成一具遺落於大街的冰冷遺骸。
但是凝結的時間在現實而言不過像上一秒的事情,不等道雷克斯的回應,槍火紛紛朝道雷克斯襲來。他的動作早已改成在大街裡閃身跳躍著迴避,同時一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一枚炸藥,往較遠處的街道中央炸去。
「可惡的傢伙。」
隱約聽見那幾名蒙面者怒罵,好似紛紛躲入了巷弄內,趁這個機會,道雷克斯趕緊往旅社的方向奔跑,然而就在他逐步接近到亮光處的同時,看見左側的巷弄裡刀光反射,才入視線的第一個瞬間,即看見一張睜著無助眼神的小女孩被一名蒙面者抓著面頰抵在牆上,掙扎的她令蒙面者好似耐不住性子,利刀就要割喉,下一刻,道雷克斯不由分說的扭身轉入巷弄,手肘往蒙面者腦側敲下,女孩飛落巷弄身側,道雷克斯又看見巷裡有人提槍,衝前扳倒對方的同時,女孩趁隙遠離了,但在這時,卻已有分不清存在著幾枝槍管,是正對著道雷克斯自己。
心一沉,冷汗令他發涼。就在遭到壓制的時刻不久,道雷克斯被帶離了這條街道,朝黑暗裡隱去。
而這座城鎮始終無聲,沒有任何一個人點亮燈火,沒有任何一人聚集圍觀,更沒有任何一人前來援助。道雷克斯這才發現他即將前往的路途,不知道還會看見多深沉的黑暗。
§
「說話,那樣東西究竟被放在哪處?」
問話者擺著架勢逼問著與他對坐的道雷克斯,整個身子被繩子捆住,還用膠帶封在椅子上頭。身上具有威脅性的武器全被奪走,剩下一張嘴巴能讓一行蒙面者問話。
「什麼東西?」
「那盒箱子裡的東西啊,就是信件,或是包裹。」
「我不認為我必須告訴你,為何先生你會要那樣東西?」
「你沒資格決定要或是不要,就只能告訴我那東西在哪!至於我為何需要,這又不關你的事情。」
「沒有平白無故就要取件的這回事,就算是一封信,也有收寄件人與地址,我怎麼知道先生你要的是什麼?或者是哪一封信?而先生你究竟是寄件者或是收件者呢?假如先生為此事著急,前來尋找遺失或未送達的信件,也要提供資料不是?」
「哼嗯?信?我確實是要信沒錯啊,但那些事務關我什麼事,我就是來拿我想要的東西而已,至於你說的遺失?哼哈哈哈......」
發話的蒙面者逕自大笑,周圍的眼光則透露出不屑與慨嘆。
「怎麼不先搞清楚到底是誰家的東西才真的遺失哩,出了這種紕漏,還想替人找遺失的東西?到底是有什麼資格這樣堂堂正正地啊。」
毫無疑問,這是種污辱,道雷克斯當然聽出了對方言語中的指責訕笑。但他可不覺得這些來路不明的傢伙有資格對他說三道四。
「......什麼?這類的事情,在每個地方或多或少的發生吧,先生你指的是什麼事情?不明不白地豈不是又回歸我剛才所講的,沒有資料,一切無法理解嗎?」
「煩死了,煩死了,在那邊資料來資料去,筆錄?光是演演戲都覺得非常的討厭啊。機關處辦事就是麻煩,哼。」
「說到這裡就有氣,這傢伙把我打到整個腹部裂開。」
另一名蒙面者開口,卻在說完的時刻被主要發話的蒙面者怒瞪。接著那人又繼續說了下去。
「怎樣,意外嗎?現在勸你最好說出你把那信件包裹藏到什麼地方?我們沒義務回答你太多問題。」
「老話一句,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哪一個。」
「混蛋,都跟你說交出來了,你就把全部的東西拿來就好!」
暴怒的對方,道雷克斯雖然不知下一刻會遇上什麼事件,但他還是不願屈服。
「拒絕,況且交易未知的信件非我權限。」
又是個霸道而命令的口氣,這讓道雷克斯內心感到幾分不屑,要脅人的語氣,還真是不刻意學習都能夠遇上。
「囉哩囉嗦,但也是你負責的區域吧!算了,直接把這煩人的傢伙帶走。」
雖為冷天,卻彷彿能看見冬衣包裹下的那張盛怒的表情,只可惜,似乎來不及得知更多,就要準備面臨下一個未知的地域。
「我要讓你後悔,不好好配合的下場。」
「哼哈哈哈。」
早在不知什麼時間被暗揍好幾拳的道雷克斯,聽見了自己被撕扯著膠帶的聲音,隨後他在一群蒙面者的包圍下,逐漸遠離這幽暗僅有懸掛一盞電燈炮的房間,四周牆壁槁灰,而那群傢伙或推或壓地逼他前行,無奈道雷克斯什麼都沒有,無法回擊,因為不知他就算踏出這地方,下一塊地方也許又有這樣一群人。在這座城鎮,這個國家,他孤立無援,也沒有人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臨走前他看見另一間房有著人的背影好似坐著,身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延伸到走廊的牆壁。而時鐘上顯示的時間說明了,這不過是個未到中繼點的夜而已。
§
夜晚的大街與小巷不再黑暗,路燈照常地亮著,行人手插口袋或著穿著保暖衣物在路旁來往,偶爾有馬車於中央道路經過發出喀啦喀啦響聲。交談、沉默、遠眺與等待,行經的各種景象都於這個夜路之中緩緩揭開,只是,一台馬車車廂上有條厚布覆蓋於一處位子上,沒有人能看清那人的面容,裡頭的人也沒有亟欲掙脫的跡象,靜靜的像只箱子乘載於上。霜雪飛降,在這寧靜的夜裡顯得紛飛動人。幾處街角或許又發生幾場鬥毆,或許酒館裡的吵鬧波及至行道上頭,但事件究竟怎樣落幕,都是蹄聲之後的事情了。
3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