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法師　第三章　未來的規劃

        「頭好暈啊……」其實教堂收容的孤兒都會被村子裡的人雇去做些農活，就連被視作惡魔之子的依碧絲在特別忙的時候也有被叫去做幾次活，不過現在並不是農忙時期，被鄙視的白髮少女得以無所事事的躺在床上休息。

 

        過了一會，覺得沒有那麼暈的依碧絲拿起筆記，心不在焉地翻著看。

　　「嗯？改良版的邪狂氣記述怎麼好像怪怪的？」翻到記載著邪狂氣的那頁時，依碧絲皺起了眉頭，將筆記放低了點，仔細的看著。

 

        『由於最近有點精神渙散，所以嘗試把加強肉體的邪狂氣法術改良。秉持著魔法原則，將法術放在原本就預定要屠殺的村莊中的其中一個男人身上，施放前跟施放後各觀察五天，看看會有什麼效果。』

 

      （明明之前閱讀歷史書籍時，看到屠殺這兩個字都會覺得很殘忍，現在卻沒什麼感覺，我發生什麼事了？）依碧絲疑惑地想。

 

        『實驗對象在施放前似乎有長期的精神不濟，不知道晚上都幹什麼去了。施放之後幾乎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說了「你氣色好像變好了呢」之類的話，這還只是第一天！我改良的應該不錯吧。』

        『法術似乎會造成目標的對殺人這件事毫無芥蒂，在結束觀察前我把他抓過來做一個實驗，結果顯示：如果他持有兵器，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掉幾乎村裡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沒有理由也沒關係。有趣的是，如果強迫他去殺死他父母以及村中的一個女人時，他會表現出抗拒、放下兵器，或是在殺掉他們之後自刎的行為。』

        「所以老師給我放的法術……不只是要讓我心情變好，而是想讓我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依碧絲一開始還不可置信的將黑色書衣的筆記抱在胸前，但沒多久就釋懷了。

 

        畢竟……被人稱為惡魔的孩子這麼久了，就算真的成為惡魔了又如何呢？依碧絲不只一次有過將所有辱罵、嘲笑過自己的人都處以極刑的念頭，出現的頻率甚至跟全世界都成為屍體的那個理想不相上下。

 

        「來看看死亡騎士的召喚步驟好了，希望能成功讓深雪獲得新生啊……嗯？或許我能改變我的夢想了，讓所有的生物都轉化成受我控制的亡靈……哈，太遠大了吧。」自我嘲笑之後，依碧絲一頭埋進老師的智慧結晶裡。

 

＃＃＃＃＃

 

        「老師，你還在嗎？」隨著拜訪停屍間的依碧絲的說話聲，漢克的頭顱像是被激活一般開始發散魔力，不過明顯比昨天的的規模小很多。

        『還能……再撐兩天吧。不說這個了，妳想要把它做成死亡騎士對吧？』雖然漢克再也舉不起一根手指了，依碧絲還是知道他口中的它是指誰。

        「是的。」

        『那就不能直接把它叫起來了呢……妳們這間教堂有墓園嗎？』

        「有。」

        『那就好……啊，我也沒辦法去墓園，如果我去了大概就是要被埋起來了吧。』

        「老師你要做什麼？或許我能自己來。」

        『我想要收集靈魂，對了，妳希望它保留生前的性格或是讓它從頭開始？』聽漢克說到這裡，依碧絲這才想起她早上看過的內容：

 

        『若要召喚有意識的高階亡靈，得先收集人的靈魂，如果人剛死的話，可以收集到最完整的靈魂，就算死了很久也會殘留少量的靈魂，可以從這些地方收集。靈魂上會有些翻動的細條，那些是靈魂本身的記憶，全部抽掉的話就會變成最純粹的型態，將這種靈魂當作高階亡靈的施法材料的話，會相當於做出一個身體已經死亡、靈魂卻是嬰兒的巫妖或死亡騎士，請初學者注意這點。』

 

        「我想要保留她生前的記憶。」

        『那她的靈魂可以先放著了。我們用旁邊這個來當示範好了，把魔力伸進它的腦袋裡，停下來、感受一下它的靈魂在哪裡，然後輕輕地把靈魂包起來，接著慢慢的把它拉出來……來，拿著。』漢克輕鬆的用魔力將螢白色的靈魂放到依碧絲的手上。雖然只有一縷殘魂，但它漂亮到讓依碧絲不禁一直看著它。

        『很漂亮，對吧？這次換妳試試看。』

 

        雖然前幾次依碧絲因為不熟練而弄壞了一些靈魂，不過後來就越來越上手，可以不費太多心力就將靈魂完整的從身體裡取出。

 

        「土裡面的屍體也是這樣處理嗎？」依碧絲拿著一團外表圓滑的靈魂問。

        『魔力穿過東西的話會增加操控難度，如果沒辦法的話還是直接挖開來吧。』

        「對了，這些靈魂能不能給老師用啊？」

        『不需要。我不是靈魂存量不足，是因為沒有能抓住靈魂的肉體或魔力才會死的。』

        「那我的魔力可以給你用嗎？」

        『不行，我沒辦法使用別人的魔力，應該說，沒有人能夠用別人的魔力。每個人的魔力都會有一種跟靈魂對應的印記，不符合那個印記的就沒辦法使用……有一些例外啦，像是我們跟屬下的巫妖就是其中一種』

        「感謝老師補充。那我去挖屍體了。」說完，依碧絲就準備去拿鏟子。

        『欸，等等，這些靈魂應該能做個半成品了，叫它幫妳挖一挖，再把剩下的靈魂補給它就好。』

 

        「我想讓深雪成為我的本命死亡騎士。」雖然依碧絲看不到漢克的表情，但白髮少女感覺的到漢克在思考上頓了一拍。

        『……妳還真是認真向學啊。妳不會恨我嗎？』

        「為什麼要恨你？」依碧絲的回應倒是出乎……好吧，漢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她說出什麼。

        『妳有看到吧，我的邪狂氣實驗日誌。』

        「你說它的副作用嗎？我完全不會在意呦，相反的，我還想好好謝謝老師呢，這樣我殺人就完全不會有罪惡感，不用擔心殺掉那群只因為我的外表而嘲笑我的人之後會做惡夢，呵呵呵呵呵♪」依碧絲一手拿著微微發出螢光的靈魂，一手扶著自己的臉頰，開心又令人畏懼的笑著。

 

        （這孩子……將來必成大事啊……）漢克有點恐懼地想著。

 

        『我原本還以為妳會因為我要把妳變成一個泯滅人心的壞蛋而生氣呢……嘛，算了，妳說要做本命死亡騎士對吧，那步驟就要複雜一點了，靈魂能直接用魔力包著，妳就先上去努力挖吧，這些還遠遠不夠。』

 

        「挖挖挖～挖挖挖～」由於快要能與深雪建立起密不可分的主從關係，依碧絲不禁開心地哼起歌來。

        因為教堂本身算是個慈善機構，所有收入都是靠孤兒工作跟村民的捐款，所以對於來路不明的屍體只能淺葬、用薄木板做棺材。當依碧絲翻開木棺蓋子的時候……

        「……看來我對屍體的愛好還不夠強烈呢……」出現在依碧絲眼前的，是嚴重腐爛到容貌都無法辨識的屍體，屍斑跟水泡在屍體上隨處可見，翅蠅跟幼蟲因為突如其來的侵擾而跟著惡臭往四處散逸，讓依碧絲不禁皺起了整張臉蛋。

　　（絕對不能讓深雪變成這樣！）白髮少女也同時下定了決心，接著把棺蓋蓋了回去，然後嘗試將魔力直接穿過棺板來擷取靈魂。

        「其實這樣也挺輕鬆的嘛……」由於只感覺到一點點的阻力，讓依碧絲不禁開始衡量靈魂的重要性跟不想勞動的心情到底哪個比重比較大。

 

        縱使墓園裡躺著的屍體比停屍間裡的多了不只兩倍，收集來的靈魂卻只能填補之前的空缺，讓它變成一個外表完整、可是一直有絲條狀的東西在表面翻動的球體。

        『嘶……這樣還差一點呢，妳要不要明天去殺個人？』漢克將靈魂球緩緩地轉動、檢視，然後說。

        「這麼早開始殺人好嗎？我還沒學到任何其他的法術呢。」

        『嘛……不然我剩下的都給她好了？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夠我教妳什麼了。』漢克提出了一個讓依碧絲出乎意料的建議。

        「……可以嗎？」依碧絲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唯一一個會關心自己的人竟然會因為自己的私慾而奉獻出生命……儘管是殘破不堪的。

        『反正我也活不過兩天了，沒關係啦。』

        「……不行，就算只有兩天，我也希望老師能活久一點。」漢克無所謂的口氣反而讓依碧絲更想哭了。她忍住眼淚，拚了命想讓自己的語氣中不出現哽咽，但是失敗了。

        漢克一邊把靈魂上激烈翻動的記憶抽出來，壓縮成純粹的靈魂之後再塞回去球裡，一邊說：『那就只能委屈妳在完全不會法術的情況下殺人了。我等等畫一個防護性的法陣在這裡，只要妳踏上去就能獲得效果，不管是逃脫還是戰鬥都很有效果喔。』

 

        依碧絲坐在漢克開始發脹的身體旁，看著漢克整理混雜的靈魂，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妳要不要先去睡覺啊？整理靈魂其實很無聊喔？』

        「我想要聽聽看老師為什麼要當死靈法師，可以嗎？」

        『嘎？我進來玩屍體的原因跟做這個一樣無聊啊。』漢克短暫的停住整理的動作，『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非常要好。有一天，她不小心被樹幹壓死了，而我因緣際會下拿到了一本死靈魔法書。想讓她復活的我以青梅竹馬的屍體來當作我的魔法施展對象，結果把她變成了不通人性的食屍鬼……不死生物的出現讓大家不知所措，她也趁亂殺了很多人，幾乎到了屠村的程度。我還是不死心，把食屍鬼轉換的法陣改良再改良，加一條線、少一個圈、多畫一個五芒星……結果只是把村民們變成各種奇形怪狀的行屍走肉，而我也被聖光教廷通緝了。他們派了一個軍隊的兵力來追殺我，因為不想死，所以我驅使手下的村民們與之對抗……當我看到那具熟悉的女屍被戰蹄輾過時，我便失去了人性跟理智，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打贏了那場仗。痛哭欲絕的埋好了青梅竹馬的屍體，然後為了抵抗教廷的追捕而繼續鑽研死靈法術，直到三天前。』

        「總感覺……有點像我呢……」依碧絲細細咀嚼漢克的故事，然後低聲地說。

        『妳說開頭嗎？每個死靈法師都是因為某種執念而成為死靈法師的。其實我當初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妳成為死靈法師，畢竟，會成為全民公敵啊……』

        「全民公敵？我早就是了！從出生開始，我就注定要帶著白髮跟紅眼度過一生、受人嘲笑！我這副樣貌，不管走去哪都會受盡唾棄，但是只要大家都變成屍體，那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嘲笑、汙辱了……」彷彿要發洩自己活到現在所受的屈辱般，依碧絲突然在停屍間裡低聲吼了起來，講到最後，斗大的淚珠從依碧絲血紅的眼睛裡流出，跪著、哭著、吼著……

 

        依碧絲人生的第一次哭泣持續了好久、好久，漢克知道這時候不該講話，只能看著白髮少女像個小孩子般哭泣。哭聲在地下室迴盪，宣洩著少女的憤怒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