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不殺棍、殺人劍(一)
余人舉起脫力的手,狠狠咬了自己的指尖,使血的味道瀰漫在口中,好讓自己保持清醒和警惕。
他看向陳子鳴揮下的長棍,迎劍而上。
劍身與長棍碰撞,並未擊出璀璨的火花,而是如同一條蛇沾上了樹枝,余人的劍雖然剛直,此刻卻如同柔軟的絲綢,將那長棍緊緊纏住。
「……」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陳子鳴拼命想將長棍抽出,但余人也是盡全力使劍纏住了陳子鳴的長棍,戰況一時間陷入僵持。
「可惡!」陳子鳴咬牙道,他握棍的手奮力一抽,好不容易擺脫了余人的長劍,「我不陪你耗了,大師兄!我只是想知道,為何那時老師只願意把劍教給你,而不是我!」
「所以,就讓我用實力證明,適合老師的劍的,是我,而不是你這個叛徒!」
陳子鳴將長棍舉向天空,即使是在地底,也依然有要擊碎大地的態勢。
「龍疾走!!」
他大喊,長棍兩端霎時產生了極度的高溫,憑空燃燒起來。陳子鳴的腳下出現一道六角形的紅色法陣,在長廊裡蔓延出一道道火焰紋路,而此刻,長棍兩端燃燒到了極致,竟是出現兩條活靈活現的猙獰火龍!
「這是老師教給我的,神武不殺之道的最強一擊!」陳子鳴的眉毛顫動,眉上肉疤也隨之抽著,細密的汗珠出現在他的額頭和眉心。這,的確就是他所謂的最強一擊!
余人瞇起眼,看著陳子鳴眉上的疤,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看著迎面而來,飛舞延燒的壯觀火龍,瞳孔裡映照出的光彩隨火焰閃爍,此刻的他極端疲憊,四肢脫力,但並不妨礙他微笑舉劍,致上他對陳子鳴這一招的敬意。
「……我想起來了。」余人嘶啞著,「神武不殺……與殺人的劍……」
他舔著殘留在舌尖上的血意,迎向兩條奔騰的火龍,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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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錯大地!」慕白揮著銀白之劍,跳向空中,目光追著高速移動中的瑤兒,手上動作不停,很快揮出兩道帶著寒冰氣息的劍風。
「炎手!」夏妍同樣不甘示弱,她拿著一柄短刃,在半空中畫出一個法陣,淡紅色的紋路隨著短刃舞動勾勒出一條條神秘的圖案,就在此刻,一隻巨大的火炎之手從法陣裡伸出,抓向渾身變得漆黑的瑤兒。
「蛇舞!」剛加入戰場的姬意寒很快翻動雙手,轉眼便從掌心召出了兩條靈動的火蛇,她嬌叱一聲,兩手一揮,那火蛇便如同有了意識,向著奔走的瑤兒追去。
但這三招攻勢,竟都在瑤兒的一個動作下,全數消弭而去。
藍紫長髮的少女睜開她漆黑的雙瞳,目光一掃,竟是如同實質般的兩道黑色光波,光波首先遇到慕白的劍氣,竟是直接將那帶著寒冰氣息的兩道勁風吞噬。瑤兒的目光再向左一掃,夏妍的炎之大手遇見那兩道黑光,竟如同溶解般化成了紅色液體,然後隨即蒸發消失。
「……這兌澤的力量,可不是你們可以理解的……」瑤兒淡淡說著,目光迎向姬意寒的火蛇,才總算有了點被阻擋的態勢。那兩條火蛇靈敏的交纏住瑤兒的黑色光波,兩者爭鬥著互相吞噬,才終於雙雙消失殆盡。
「……我倒要看妳可以用這種狀態撐多久!」夏妍看見自己的炎之大手被瑤兒隨意破去,忍不住咬著銀牙說道。
「……至少足夠解決你們。」瑤兒的臉色漠然,她雙手一張,便是兩顆詭異的黑色光球,「在這個狀態下,連二師兄都不敢保證絕對能贏我,我倒想看看你們究竟有多少自信可以撐到我狀態結束的時候。」
說完,她兩手向下一壓,兩顆光球分別朝著夏妍和姬意寒而去,而與此同時,慕白竟是突然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裡,只留下他原地站著的地方,有少許結冰的痕跡。
「我應該說過……」瑤兒突然回過頭,便看見慕白的雙眼成了澄淨的冰藍,如同初冬的第一場雪,帶了點令人心悸的微寒,「……可別以為,大周真的沒有強者啊。」
慕白的話還未說完,瑤兒便感受到一股極致的冰冷開始從她的小腿蔓延上來。
「急凍冰牢。」慕白冷冷說道,看著逐漸被冰封的,瑤兒的雙腿,眼裡冷的不帶有一絲憐憫,「……這下妳可真的是無處可逃了。」
「……那可不一定。」瑤兒雖是臉色一變,但沒多久便回復那樣恬淡的語氣,「兌澤,極陰煞!」
只見無數黑氣自瑤兒的手上散出,隨之瀰漫,包裹住慕白所斬出的冰,那瑩白的冰竟是全在黑氣的包裹下溶解,成了一灘灘無用的水。
「這東西真是……給我破!」就在此刻,姬意寒慍怒的喊聲響起,極致的高溫成了一柄火焰之矛,她將矛抓在手中,一股作氣刺破了瑤兒丟出的兩顆光球,「慕白,別留手了,速速解決,我擔心余人!」
「這手段本來是要留給……」慕白頓時面露難色。
「我管你那麼多!」姬意寒一改淑女形象,雙目全成了燃燒的烈焰,整個人如同祝融一般,「要破兌澤,還不簡單!余人現在的狀態那麼差,我就是擔心他!」
「他若是在與陳子鳴的這場戰鬥中,缺了一根寒毛或頭髮……」
「……我就把你們所有人燒了!!」
慕白和夏妍都陷入沉默,他們知道,小公主絕對是說到做到!
那麼,根本不能留手了呢……
瑤兒搖搖頭,不屑的道,「就你們這些人,還想破我的兌澤?癡人說夢!」
慕白卻是苦笑,他抬起頭,手中的長劍已然不是長劍。
而是一根潔白的,上有繁瑣且瑰麗至極花紋的冰錐。
「要破兌澤,真的不難。」他開口說道,嘴裡竟然冒出如同實質般的冰霜寒氣。
「以我七殺之名,換此一擊!」
慕白持錐的手奮力一擲,那根玄妙冰錐上的花紋全數消失,像是被冰錐本身吞噬了一般,只露出潔白無暇的錐體,如同黑暗裡最璀璨的月,明明光亮,卻陰冷的不可思議!
「捨身錐。」
慕白的眼神淡然,冰錐擲出,他盯著瑤兒大驚失色的臉,嘴角卻是緩緩流下一道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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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人,不傷人。
這是神武不殺。
也是陳子鳴最引以為傲的棍術,他跋扈,於是擊敗無數人,他霸氣,所以不傷任何一人。
先是神武,到了極致,於是不殺。
饒人一命是強者才有的資格,因為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使人求饒。
陳子鳴的長棍所向披靡,他道心如鐵,任何阻礙在他路途上的人都是直接被他擊敗,然後,他理所當然地將他們當成墊腳石踏了過去。
不為什麼,因為,他是陳子鳴!
他天生就是求道路上,最強也最不可阻擋的那道光!
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只是,王者堂皇霸氣,神武不殺,所以,不顧細節,不拘小節。
陳子鳴自詡為最強,而他,的確就是當之無愧的強者,甚至可以直白的說,他就是修者中的王者,年輕,但,必將封王。
但,他的老師卻告訴他,道門的劍,他不能學。
他可以學道門的一切,唯有道門的劍,他沒有資格學。
陳子鳴不服氣,他是王者,任何東西他都學得會,憑什麼,就是不讓他學劍?
更令他不服氣並為之感到憤怒的是,他不能學的劍,竟然有一個道門弟子能學!
憑什麼!他問,便風風火火的提著長棍向那弟子挑戰,而那人,正是秋離。
也就是所謂道門的大師兄。
陳子鳴的要求很簡單,若他擊敗了秋離,他也可以學劍,同時,他也將代替秋離成為道門的大師兄。
秋離答應了。
然後,他便以劍,擊敗了陳子鳴的棍。
陳子鳴不解,他明明以最強大的攻伐向秋離轟殺而去,為何,卻是敗在了秋離細長看似柔弱的普通長劍
下?
那時的秋離只回答了陳子鳴一句話。
「……因為不殺棍,本來就贏不了殺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