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基地-第八章:夢醒。
大文的笑容只是在我眼前一閃而逝,一眨眼的瞬間,我眼前的場景已是消失不見。
我發現我回到了那十六年後的秘密基地,陰暗潮濕的秘密基地。
本應在牆上的鐵門,早已不見蹤影。
你,都看見了嗎?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轉身一望,只見大文就站在那裡,靜靜的站著。
你究竟是誰?我一開口就是質問,不能怪我如此神經質,畢竟經歷了那樣的幻境,換作是誰都會如此。
你覺得我是誰?大文笑著反問我,一時之間我卻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早已分不清楚眼前究竟是現實亦或是虛幻。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傳來的觸感還有那皮膚上的溫度,都再再顯示我眼前的人就是大文,無庸置疑,是貨真價實的大文。
我一把抱住大文,痛哭著述說自己看見的幻境。
大文拍拍我的背,淡淡的在我耳邊說,那並不是幻境,而是真實。
我不懂大文為何這麼說,我有些疑惑的抬頭望他。
不看還好,一看卻讓我嚇了一跳,大文的臉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十六年前的童顏。
我一連後退了兩步,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大文的臉已然恢復正常。
沒有理會我的驚慌,大文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問我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我開口反問,然後一臉不解的望著大文。
既然你已經看見真實,那麼你總會想起來的,大文雲山霧罩的吐了這麼一句。
沒頭沒尾的,我完全搞不懂大文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
大文上前給了我一個擁抱,在我耳邊輕聲述說,你已經看見一切,身為鑰匙的我職責也就結束了,那麼你也得醒了。
什麼職責?為什麼我要醒來?不等我問出口,大文伸手對我輕輕一推。
迫不及防,我被大文一把推倒,向後倒的同時我已經做好了腦袋撞上地面的心理準備,然而預料之中的碰撞並沒有出現。
我感覺自己彷彿墜入深淵峽谷之中,不停的下墜,從秘密基地的地面向下墜落。
我眼中的大文,站在那地面之上,漸漸消失在我眼中。
別忘了那個約定,恍惚之間,我彷彿聽見大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然後,我醒來。
睜眼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潔白的床單、窗簾、白色的牆壁,一旁滴答作響的儀器。
腦袋有些混亂,我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我舉起右手,這才發現右手臂吊著點滴,指頭上還夾著不知名的儀器。
我的動作,驚醒了一旁沙發上的人。
還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長相,我便被她一把抱住,從她身上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
母親趴在我身上,不停的啜泣,不知所措的我,只能拍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我問母親,我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大文呢?
母親停止啜泣,抬起頭來一臉錯愕,彷彿是對於我的問題感到措手不及。
我皺起眉頭,又問了一次,大文呢?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彷彿是疑惑我為何會問到大文。
母親緩緩開口述說,從母親的口中,我知道我足足昏睡了四天,起初他們並不以為意,畢竟我的昏睡已是常態,可是這次的時間卻比以往還要更長,所以他們才將我送來醫院。
而這四天以來,無論醫生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我都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們都已經束手無策,好在我醒了過來。
至於大文,母親說她自從十六年前那件事之後,就沒見過大文,她疑惑我為何會突然問起大文。
所以是大文把我送回家的嗎?可是母親明明說她沒見過大文,這讓我感到有些疑惑。
還沒來得及讓我把心中的疑惑給問出口,穿著白袍的醫師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名護士。
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醫師與護士們推著我的病床,領著我做了大大小小的檢查。
躺在病床上,我的腦中不停思索。
四天嗎?從見到大文那天起已經過了四天,大文他們的考古行動肯定沒有這麼快結束,應該還來得及。
我決定要再次去見大文,我要把事情弄明白,問清楚他那天所說的一切,還有他口中的真實,到底是什麼,還有那些幻境是怎麼回事。
就在我下定決心之時,躺在儀器之中的我聽見醫師與護士之間的談話。
醫師問了護士今天幾號,而護士則簡潔的回答,很平淡的問話,卻讓我心中泛起了陣陣波瀾。
母親說我足足昏迷了四天,那麼從我收到大文來信的那天開始算來,應當是過了十一天才對,可是護士口中所說的日期,卻是從那天算來的四天。
他們在說謊?下意識我這麼想著。
可是他們又何必在日期上頭說謊?隨即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推論。
頓時間,我想起了大文那句話,他叫我醒來。
難不成,那竟是一場夢?不對,那不是夢,如果是夢為何我會清楚記得那七天之間所有的一切?就連我吃了什麼、用了什麼,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亦或是現在的我身處在夢中?護士填表所寫的日期,病房之間掛著的電子日曆,所有的日期都與我的印象不符,讓我不得不如此聯想。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腦中翻攪,我完全理不出頭緒,就連什麼時候回到病房的我都不知道。
母親見我臉色蒼白不肯說話,以為我還沒恢復過來,只是要我好好休息,她去打個電話通知父親,便走出了病房。
等我回過神來,看見的只有母親走出病房的背影。
我拉扯自己的頭髮,卻感覺到了疼痛,如果這不是夢,那麼與大文的相見才是夢嗎?
我開始懷疑,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如果日曆上的時間是正確的,那麼我就不可能見過大文才對,可是我又真的見過大文,除非那是一場夢。
也只能用夢來解釋,如果不是夢又要如何解釋我所看見的那些片段。
所有的一切都讓我煩躁,我搞不清楚究竟我現在是身處夢境,還是與大文相見才是夢境,我要冷靜,我這麼告訴自己。
儘管我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我卻冷靜不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混亂。
如果和大文的相見是夢境,那麼大文的來信也是真的存在嗎?還是那封信只是我夢中的產物?我連那封信的存在都開始懷疑。
如果那封信在,那至少證實了大文已經回來,那些經歷過的一切,就算是夢境也無所謂。
我記得,我將大文的來信收在皮夾之中,我急忙摸了摸褲子的後口袋,卻沒有發現我的皮夾。
我有些頹然,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我身上現在穿的是居家服。
不對,我的健保卡也放在皮夾裡,母親既然送我來醫院,那肯定也帶來了。
我翻身坐起,一把拉開病床旁的抽屜,我的皮夾赫然就在這裡。
我趕忙將皮夾拿起來,拉開暗袋拉鍊,仔細一看。
沒有,沒有大文的信,本來應該被我妥善收在暗袋之中的信,不見了。
信為什麼不見了?難不成那真的是一場夢?我不相信,我不想相信。
對了,一定是我不小心放在家裡了,我要回去找,我要把信找出來。
一把抽掉手上的針頭,我忍著疼痛翻身下床,然而多日不曾活動的身體卻讓我跌了一跤。
我抓住床沿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推開了病房的門。
我扶著牆壁,照著走廊上的指標,向著醫院的大門前進。
經過護理站,我裝作沒事向前走著,護士們只是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理會我。
轉了一個右彎,我正準備繼續向前,卻看見母親與她的主治醫師迎面走來。
母親不是去打電話嗎?怎麼會和她的主治醫師出現在這裡?
不行,我不能讓母親看見我,她肯定不會同意我現在出院。
我四下張望,發現了身旁的茶水間,我一個閃身躲了進去。
我將身體緊貼在牆壁上,盡量不讓走廊上經過的人看見我
他們的腳步停了下來,就停在茶水間門口,我甚至能聽見他們交談的聲音。
不要進來,我這麼祈禱著。
儘管兩人的交談已是盡量壓低了聲音,可是我卻能感覺到母親的聲音帶著鼻音。
他們在交談什麼?我有些疑惑,連忙豎起耳朵偷聽。
然後我聽見了母親拜託醫師幫忙,就算花上再多錢也無所謂,只求醫師想辦法幫忙。
醫師溫聲安慰著母親,要她不用擔心。
幫忙什麼?母親要醫師幫忙什麼?難不成是母親的病情有變?有什麼變化是不能告訴我的?
就在我分神的瞬間,兩人已是走遠。
我回過神來追出茶水間,卻只見到母親與醫師在走廊盡頭分道而行,母親左轉朝著我來時的方向而去,而醫師則是右轉。
我已經沒有心思回家去找大文的信了,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母親的病情。
我快步奔跑在走廊之上,來到走廊盡頭我並沒有左轉,而是右轉向著醫師所走的方向而去。
才轉過彎,一個小朋友便直直撞上了我的小腿。
我急忙蹲下將他扶起來,問他有沒有怎麼樣,而這小孩倒也很堅強,他並沒有哭,還開口跟我道歉。
追在他身後的女人看起來有些年紀,應該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一出現便是低頭道歉。
趕著要追上醫師的我,並沒有計較,也不好意思跟小孩子計較,我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然後揉了揉那小孩的頭,告訴他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
眼看著醫師就要走遠,我朝這對母子道了聲再見,越過他們快步離開。
媽媽,這個人不就是那個喜歡穿女裝的大哥哥嗎?才走上兩步,我便聽見了身後那小孩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他是在說我嗎?我停下身子轉過頭,恰好見到那孩子一手拉著她母親,一手正指著我。
那母親一見到我轉頭,連忙開口道歉說她兒子認錯人了,然後拉扯著她的兒子不停後退。
我感到很疑惑,因為我看見了那個女人眼中的流露出來的戒備。
應該是真的認錯人了吧?既然她都這麼解釋了。
我回過身,已經看不到醫師的蹤影,幸好順著這個方向走到底也只能右轉而已,沒有別的方向,我急忙向著走廊盡頭的轉角走去。
轉過彎,我卻驚訝的發現,眼前的走廊竟是如此熟悉,這是我時常陪母親來看病的地方。
我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白袍身影便從我旁邊的診間開門跑了出來,從我眼前一晃而過。
那是母親的主治醫師,我來不及開口叫他,只能看著他跑遠。
什麼事情讓他跑的這麼趕?我皺起眉頭,有些疑惑。
我思索了一下,決定在診間外頭等醫師回來。
不過醫師走的匆忙,連診間的門都忘了關,如果遇上小偷怎麼辦?都這麼熟了,我還是幫他關個門好了。
我走上前正準備關上診間的門,卻看見醫師桌上放著一本應該是病歷的東西。
雖然隔的有些遠,不過我卻能依稀看見病歷上貼著的照片。
不知為何,明明沒有看得很清楚,我卻對照片上的人感到莫名熟悉。
那該不會是母親的病歷吧?我這樣想著,環顧了一下周遭,趁著沒有任何人注意這裡,我悄悄溜進診間並順手帶上了門。
走到醫師的桌前,我拿起那本病歷仔細一看。
然後,我終於知道為何我會感覺那張照片如此熟悉。
只因那照片上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