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型四番艦.夕立,別稱「所羅門的惡魔」。
被稱之為惡魔,象徵著不安、不幸、不靜,是與天使作對的一方,是使世界失序、被世人所憎恨的名稱。
曾經被如此稱呼過,就表示自己是被所有人如此記憶著的。
既然我的存在代表著不幸,那麼,只要我不存在,大家就能夠幸福了。
p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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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妖精的檢查上看來,夕立的能力也一同變回了改二前的水準。
不只如此,個性也完全變回了很有禮貌的氣質女孩,原先像狗兒一樣充滿好奇心的夕立消失無蹤。
「查過了許多書本都沒有記載著這種狀況,就連詢問過身邊的朋友提督也沒有人發生過類似的狀況,我記得當時在海軍總部受訓時也沒有聽過,變回去改二前的模樣果然算是異常。」
阿櫻將困惑的視線投射到前方的夕立身上。
「夕立自己對這一點有沒有什麼想法?像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或是其他的現象。」
平順的瀏海隨著搖晃的頭甩動,除此之外夕立沒有給予更多回應。
「嗯……真傷腦筋。」
拿起桌上的文件,阿櫻把文件上記載的夕立的數值再重新看過一遍。
「總之,也只能繼續靜待觀察了。由於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狀況出現,在知道原因之前,為了確保安全起見,我都不會給妳任何出擊任務,包括遠征也是。」
「知道了poi。」
一樣的尾音,但是怎麼樣就是聽不習慣。有種說不出口的差異。
就這樣,在一個禮拜的時間內,大多數艦娘們都進行著阿櫻安排好的出擊以及遠征行程,夕立的姊妹們也是,因此很多時間都只有夕立自己一個人。
目送完姊妹們出海後,獨自一個人回到房間內望著窗外。整整一個禮拜都這麼度過。
覺得孤單是必然的,只是夕立並未因此有其他積極的動作,接受了這一切,每天過著枯燥的生活。
夕立坐在窗邊看著天空,從別人的眼光看來,想必就像一朵花苞一般,等待著開花變得亭亭玉立。
一個禮拜過去,情況一點也沒有進展,然而鎮守府上下開始變得不樂觀。
在晚上吃飯時,夕立是這麼聽到的:
「昨天晚上接到從海軍總部來的任務,說是從明天開始要我們出擊北方海域的一個深海棲地,而且是長距離作戰,除了原先的打擊部隊之外還需要有運輸部隊支撐作戰才行,以目前鎮守府的資源狀態和大家的練度來看很不樂觀。最重要的是,這是屬於緊急任務,無法拒絕而且必須趕緊攻略。提督已經訂定好長約五天的作戰,從明天開始要繃緊神經了。」
如同所得知的,隔天阿櫻便派出了鎮守府內的主力部隊以及多數的資源輸送部隊前往北方海域,阿櫻自己也從辦公室移動到作戰指揮室隨時掌握戰況和應對。時常能夠在走廊上看見匆忙的妖精正在傳遞文件。不管是出擊還是內勤,鎮守府裡外都已經焦頭爛額。
唯獨夕立,仍然和前幾天都相同,獨自一人望著窗外,和鎮守府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因特殊的狀況而不予以出擊是阿櫻親自下的指令,而阿櫻也沒有打算因為緊急任務而改變心意。夕立只能眼睜睜地待在安全的鎮守府內看著大家前往砲火交鋒的戰場,對於這樣的自己,夕立已經連目送艦隊出航都做不到。
明顯比平時安靜許多的鎮守府使得對時間的感覺麻痺,不知不覺,直到不小心注意到日期時才發現,今天已經是作戰開始後的第六天。
時間已經超出了原先的計畫,而主力和輸送艦隊依舊在北方海域奮戰,阿櫻也長時間待在作戰指揮室指揮。就夕立得知的,不管是哪一邊,如此長時間的作戰,想必精神力都已經快要到達了極限。
位在指揮室的阿櫻對著協同傳訊的大淀說著:
「告訴旗艦鳳翔以中程度的火力持續給敵方艦隊施加壓力,緩慢推進戰線接近敵方棲地,如果順利的話,到今天傍晚就能夠發動總攻勢,為這次作戰劃下句點。」
接收到阿櫻的指示,大淀馬上開始著手進行傳訊。難以放鬆下來的緊繃心情讓感官變得敏銳,感覺心跳變得特別大聲。
待大淀動作完畢後,阿櫻稍稍地吐出胸口內囤積的空氣。
「總算……能夠告一段落了。」
資源和大家的士氣想必都已經逼近極限,再不快一點結束的話很可能會前功盡棄。依照自己計畫上的進度,雖然因為遇到不少困難而延後了結束時間,但阿櫻很確信在今晚一定能夠拿下棲地,完成攻略。
即使如此,眼神依舊專注地投射到前方即時的戰略地圖。
只要……不要有其他的突發狀況。
吞下口水的同時,大淀急促地叫了出來:
「提督!有緊急狀況,旗艦鳳翔要求直接通話。」
全身上下的神經瞬間繃緊。
「趕緊接給我!」
前方的戰略地圖傳出了沈穩的成熟女性聲音:
「提督,剛剛在確保敵方艦隊的位置時,我決定謹慎地進行兩次的偵察,結果意外地發現了有一隊水雷艦隊正快速地繞過主力艦隊經由側邊的小道快速前進著。」
「是打算進行偷襲嗎?」
「不是的。依照目前的航向看來,假若沒有其他的轉向,目的地將會是鎮守府。」
聽見這樣的消息,阿櫻心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而鳳翔準確地將預感道出:
「大概,是想趁著主力艦隊出擊的空檔偷襲鎮守府。」
如同鳳翔所說,現在所有有足夠練度和改修能夠出擊的艦娘都已經在北方海域進行此次的攻略戰。就連勉強能夠抵擋敵人攻勢的中練度艦娘也正在進行維持北方作戰的輸送任務。
「敵人的組成如何?」
「一重巡flagship級、二輕巡elite級、二驅逐flagship級,是高速的水雷艦隊。」
「主力部隊有辦法分出戰力前去攔截嗎?」
「沒辦法,光是要推進戰線就已經相當吃力,假若分出戰力去攔截的話可能會導致戰線無法維持,甚至被回推。」
被回推的意思也就是說……佔領棲地的時間可能會因此再度被拖延。
「大家的狀況如何?」
貌似在不願面對什麼一般,鳳翔沒有立刻回應,只有斷斷續續的砲擊聲傳來。
幾秒之後才再次傳來鳳翔的聲音:
「……說實話,長時間的作戰已經讓所有人非常地疲累,砲擊的命中率已經只有第一天的一半,而且多數人還保持在中破以上的狀況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再拖下去,情況會非常不樂觀。」
可能會變得無法佔領棲地而讓一直以來的作戰前功盡棄。這就是鳳翔想要說的不樂觀。
假若是一般的作戰,即使再多一天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已經持續了六天的作戰,大家的精神已經被消磨殆盡,情況演變得無法拖延,作戰變得沒有後路。
今晚就必須決勝負,不然就有很大的機率作戰失敗。
「有辦法預估敵人什麼時候會抵達鎮守府嗎?」
這個問題是由大淀回答。
「以目前捕捉到的位置以及前進速度看來,抵達的時間會是傍晚。」
「和發動決戰的時間差不多,那就沒辦法在佔領棲地之後趕回來。」
前方螢幕再次傳來鳳翔的聲音,不過變得很不開朗。
「由於我們這邊也必須一直由輸送艦隊運送資源來支撐火力,所以也無法讓輸送艦隊去攔截敵人。」
就算派出其餘在鎮守府待命的低練度艦娘不止無法阻止攻勢,還會讓資源的耗損更加嚴重,甚至有可能發生被擊沈的事件。
但是如果真的讓鎮守府受到攻擊,作為家的這個地方被破壞後,一切也就蕩然無存了。
幾秒之中,一直都只有砲彈的交火聲環繞在指揮室內。
隨著時間流逝,此時在煩惱的同時,敵方偷襲艦隊也正一點一點地接近鎮守府,一股焦躁感隨之充滿全身,腦筋漸漸過熱而讓思緒完全攪和在一起。
「可惡……明明就只差一步就能夠結束作戰了……。」
焦躁感化作了憤怒,阿櫻用力搥打桌子,發出不悅的聲音。
「只要,有任何的辦法能夠有效地阻止他們的攻擊,就可以等主力艦隊完成作戰之後趕緊回來支援,一定……還有辦法……。」
就因為這樣而讓所有的作戰都淪為失敗,任誰都無法接受的,如果都已經努力了還讓這一切化為烏有,會讓所有人都變得討厭這個世界的。
一定有辦法能夠……。
木質的沈重敲門聲傳入指揮室內,隨後可以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人走進了指揮室內,而且很快速地一步步靠近阿櫻。
停下腳步,雙腳併攏,將手刀放到眉邊上,進門的人鏗鏘有力地說道:
「請派我出擊迎戰敵人的偷襲部隊!」嬌小的她,碧綠的眼睛眨也沒眨地堅定說著,「即使沒辦法和主力艦隊出擊北方海域,我也想要盡我所能地和大家一起戰鬥poi!」
貌似,夕立已經聽到剛剛我們的對話了。即使一樣帶著口癖,就算口氣再怎麼堅決,不過阿櫻已經無法和以前一樣看待她了。
「夕立,現在在妳身上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胡亂出擊會導致無法預測的危險。」
聽見阿櫻說的話,夕立的眼神產生了變化。
無論是現在還是改二過後的夕立,一直帶著可愛口癖的她,此刻露出了阿櫻不曾看過的眼神。
是帶著溫柔的責罵眼神。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能出擊的只剩下我了。」
任誰都知道事實如同夕立所說的一樣,現在鎮守府內待命且有足夠練度能夠迎戰敵人的,只剩下曾經改二過的她了。
「我能夠向提督保證,現在的異常絕對不會對我造成什麼不良的影響。我能夠像以往一樣作戰poi。」
夕立努力地表達話語,想要索求阿櫻的信任。
「即使現在不如改二,但一直以來累積的練度絕對不會背叛我自己的poi。」
不停從瞳孔深處發射出來的強烈光芒讓阿櫻動搖。
正打算再次說出話的阿櫻被另一個聲音阻止。
「提督。」是來自遠在北方海域的聲音,「相信夕立吧,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身為旗艦的鳳翔如此說著,帶著並不是非常明朗的語調說著。
是唯一的辦法……但絕對不是最好的辦法。阿櫻在心中如此想著卻說不出話來。
但假若此刻不讓夕立出擊,接下來迎來的必定就是失敗的收場。
情況急迫出了不甘心,幾秒過去,好不容易,阿櫻一直握緊的拳頭才漸漸鬆開。
「我知道了,就由夕立妳出去迎擊。我會再派其他練度稍低的人去作為妳的僚艦,替妳分散敵人的注意力。」
說完,阿櫻立刻查閱手邊的文件。不過夕立的話語卻阻止了阿櫻的動作。
「提督,請容我拒絕。那樣只會徒增資源和修復材料的消耗,這次的迎戰只要有我一艘旗艦就可以了poi。」
「不行,再怎麼說敵人艦隊的陣容也不是妳一個人可以輕易應付的,有僚艦至少還能夠協助撤退……。」
如果不協同僚艦出擊,我也不會同意妳出去迎擊的。這句話來不及說出口,而心中也才剛篤定自己在這一步上絕不退讓時,夕立此刻露出的表情讓阿櫻放棄了想說的話並收回了自己的堅持。
並非是因為悲傷或是難過而使雙眼變得灰暗,現在在夕立雙眼裡的,是恐懼。
「拜託……讓我一個人出擊就好……。」
撇開了視線,錯覺讓夕立看起來漸漸地縮小,聲音變得膽怯。
「我已經不想要再傷害到自己的家人了……。」
家,也就是這個鎮守府,在這個鎮守府內的人都是夕立的家人。夕立是如此認為的。
聽著夕立的話,阿櫻想起了在告知夕立鳳翔是被她的魚雷擊中時,夕立那個難以接受的痛苦表情,看著的自己也是非常難受。
不自覺地,口中的話語流溢出來:
「……我知道了。」
妥協了,假如是先前的自己對於現在的妥協一定會非常驚訝,但是此時已經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把這個戴上了,這樣隨時都能和指揮室保持著聯繫。」
阿櫻將只要是旗艦就會派發的通訊器遞到夕立面前,夕立將裝置掛上耳朵之後繞到背部。
「不強求要擊沈所有敵艦,拖延時間也好,盡妳所能地發揮,然後以安全為最重要考量,一感覺到不妙就馬上撤退,小心應戰。」
期待著夕立能夠再表現出堅定的眼神回答,然而夕立只是簡單地點點頭。
「我一定會盡力不讓大家的努力白費的poi。」
貌似不想阿櫻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夕立俐落地轉過身,以背影面對阿櫻。看上去,比平時還要單薄許多的背影,難以想像,這樣的她正要上戰場去迎戰懸殊的敵人。
在離開前,在阿櫻還來不及做出回應時,夕立不負責任地拋下了一句話後便離開了指揮室。
「能在阿櫻提督的鎮守府就任,和大家在一起開心地玩樂,我真的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提督願意在那次的大型演習,給了我一個上場的機會。」
夕立的身影消失在指揮室內的同時,阿櫻也開始厭惡起自己。
「別自顧自地說著這種會讓人難過的話啊……。」
就好像……是要犧牲自己一樣難過的話。
任誰都聽得出來,但是任誰都沒辦法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用力敲打桌子,疼痛感化作熱度灼燒拳頭,阿櫻對著前方大吼出胸口的不快:
「主力艦隊,到了決戰時,給我用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將眼前的棲艦完全殲滅。然後,以全碼的速度返航支援夕立!」
再次敲打了桌子,整個作戰指揮室都被震動著。
「大淀,只要夕立那邊一傳來危險的消息就馬上通知我,然後把指揮權全權交給鳳翔。我,要立刻離開這裡,親自前去營救夕立!」
周遭的空氣被震撼著。話語用力到足以貫穿門扉。
而夕立並沒有馬上離開,她將背倚靠在門後,把阿櫻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夕立的嘴巴,以最美麗的弧度微笑了起來。
獨自一人的旗艦來到出擊大門。妖精協助穿上儀裝,一股無法適應的重量讓自己感到意外。
大概是因為……太久沒穿了吧?自那次大型演習之後poi。
踏上了還能夠勉強保持平穩的海面,朝向大淀告訴自己的作戰地點前進。
明明就是提早出航,然而時間彷彿被偷走一般,發現原本還有兩個小時的傍晚已經到來。在沈沒半顆的太陽的地方,有五個身影出現在那,並緩緩地朝自己的方向前來。
正確地說,是朝鎮守府的方向前進。
不需要太多的確認,光是從他們身旁散發出來的闇紅、暗金色的不祥光輝,就能夠知道他們來自深海。
一重巡、二輕巡、二驅逐。在心中默默數著的夕立,一股坦然的感覺很自然地充滿全身。
就和過往那時候的數目一樣……大概……是來向我報仇的吧?
排除掉多餘的感情,夕立擺出戰鬥的姿態,不等待他們到來,向著前方敵人的方向衝刺而去。
此時此刻,在北方海域的決戰也一同發起。
夕立與偷襲部隊,兩側的砲擊同時響起,懸殊的密集程度讓夕立耗費了許多力氣才順利避開,而對面其中一艘深海驅逐flagship級被擊中而中破。
順利的開始足以讓心中稍稍地高興起來。
持續而不停地集中精神打出砲擊同時閃躲,彷彿忘記了要呼吸一般的緊湊。
隨著時間的經過,體力和精神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消耗,疲憊和高度的精神集中讓汗水自臉頰滑下。
拭去汗水,早已忘記經過了幾輪的砲擊戰,眼看時間已經步入夜晚,前方的敵人除了一艘深海驅逐flagship級和一艘深海輕巡elite級中破外,其餘都沒有太大的損傷。
理論上高練度的夕立的確展現出了高命中和高迴避的表現,但現實上的艦體極限仍不可能讓一艘驅逐艦擊潰整個水雷艦隊。
夕立在出擊前,有考慮過或許解決掉敵人的旗艦就能夠讓敵人失去士氣逼其撤退。
但是一進入夜晚,夕立馬上意識到他們是不可能撤退的了。
環繞在深海棲艦身旁的漆黑色調光輝因為黑夜的背景而變得明顯,渾沌而且強烈地散發著,甚至讓人產生一種,就算將他們擊沈後仍然可以從海底看見這般不祥的光輝,執念絕不可能輕易消失。
看見他們戰意的夕立並沒有因此退縮,不可思議地,自己的雙手能夠握得更緊,原先稍嫌消退的力量再次湧上全身。
阻擋在棲艦和鎮守府之間的夕立,對著前方,發出已經許久沒有那麼大聲的聲音。
打從心底深處地喊著:
「絕對不會,讓你們破壞我最喜歡的鎮守府poi!」
砲擊在話語結束的一刻打出,夕立將敵人中破的深海驅逐擊沈。
然而,水雷艦隊的深海棲艦,也和夕立身為驅逐艦一樣,在夜戰才會真正展現出實力。
回應夕立的攻擊,敵人的兩發火砲立刻擊發。
緊急閃過後抬起連裝砲,對著另一艘深海驅逐攻擊,而被瞄準的目標不打算迴避地反擊,彼此同時被擊中並陷入中破狀態。
一旁的深海重巡立刻追擊上魚雷,沒辦法喘息的夕立再次快速迴避開。
打算立刻再次攻擊,卻因為深海輕巡的砲擊被迫放棄而不得不閃避攻擊。
不用過多的交火,面對四艘深海棲艦不停的強烈攻勢,夕立的精神連同體力一起被打擊。
即使儀裝已經破損,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但自嘴中喊出的音量依舊沒有減小:
「就算揚起船帆,我也要繼續戰鬥poi!」
夕立自眼中燃燒著的光芒鋒利而沒有變鈍。
瞄準前方的深海重巡發射魚雷,但是擊中的只有零星幾發,只有造成小破的傷害。即使有注意到敵人的攻擊,但身體已經漸漸不聽使喚,沒能完全迴避開而受到擦彈傷害。
再度嘗試想要攻擊,然而在自己瞄準好後準備要發射時,敵人早已將砲擊精準地往夕立的位置打擊出來。
一個閃神,做不出閃避的夕立,只能任由砲擊落到自己身上。
承受攻擊使得身上的儀裝已經殘破不堪,垂下的雙眼視線也開始變得搖晃起來。
但是在雙眼裡面的火焰卻一點也沒有消退的意思。
「絕不能……讓你們傷害到大家……。」
重新抬起視線想要再次作戰,然而,前方深海重巡眼睛裡所發出的暗紅色的光,就像在宣告著什麼一般瞪著夕立。
還來不及瞭解,魚雷彈射的聲音打斷了一切思緒。
幾乎是全發的魚雷,不偏不倚地正朝著夕立的方向突進。
夕立瞭解自己已經沒有力氣閃避,雙腳早已無法動彈。看見幾乎是全力擊發的攻擊,夕立只是閉上了碧綠色的雙眼。
「敵人……應該已經將彈藥都打完了,這樣的話,他們想要繼續攻勢也很困難了poi。」
與其說是自言自語,反而比較像是在向誰對話一樣。
好比,藉由通訊器將話語傳達到指揮室,告訴他們原本會被破壞的地方已經沒事了一樣。
自通訊器而來,接在自己說的話後面,正有人大聲地呼喊著什麼,但是夕立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注意。
令誰都能夠覺得可愛的口癖消失後,周圍只剩下魚雷劃開海面的聲音。
夕立將耳朵上掛著的通訊器扯下來,接著用力地將其捏碎。
果然還是不想要被提督聽見自己最後的聲音poi。
耳邊不停傳來的呼喊消失,應該充斥著砲火聲的夜晚,現在卻非常地寧靜,和在大型演習時的喧鬧夜晚不同。
其結局也完全不同。
魚雷毫不留情地向前衝刺,然後準確無誤地擊中沒有迴避開的夕立,最後轟出了直衝夜空的爆炸。
聽到我說的那番話,提督,一定現在正趕過來吧?
在自己離開指揮室後,聽見阿櫻說出口的那些話,直到現在內心依然覺得很感動。
不論何時,提督都如此地為我著想,就算是我讓演習結果失敗的,在知道了事實之後,提督依然不停地安慰我,完全沒有責備我的意思poi。
夕立不知道自己現在變得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正在下沈,只知道意識仍在運作著,仍然想著那自己絕不可能忘記的身影。
忘不掉提督的百般溫柔……好想要……再見提督一面poi。
夜晚的天空被染上了更加漆黑色的火光。就算在鎮守府內也能夠直接眺望到。
想必任誰看到了這景象,都只能呆滯地瞪大雙眼。
爆炸遺留下來的黑煙在海面上不停地竄上天空,深海重巡舉起自己的連裝砲瞄準著黑煙底下剛剛夕立的位置,完全沒有想要放鬆的意思,其他三艘深海棲艦也是如此。
因為夕立的奮力作戰讓他們直覺不能輕敵所以持續戒備著──絕不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而是因為,在深海重巡的視線內一目了然。
看見了魚雷爆炸的瞬間,夕立露出了笑容。
以及鮮紅色的眼瞳。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如此,一晃眼之間,原先高掛的皎白月亮,被漸漸地染上了令人發寒的血色。
沒能夠理解狀況,前方傳來了聲音,和先前發出聲音的人語調相同,可是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再只是低沈,而是逐漸地高昂起來:
「來一場最棒最盛大的派對吧!」
言語連同恐懼一同自周遭將深海棲艦給包圍。
毫無任何預兆地,自黑煙底下海面無聲無息地竄出物體在快速前進,反應跟不上速度,快到無法反應,一艘深海輕巡和一艘深海驅逐直接被物體擊中而引發爆炸。
其威力完全不輸剛剛的全發魚雷攻擊。兩艘被擊中的深海棲艦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海面下的魚雷給擊沈。
另一艘沒被打中的深海輕巡將注意力拉回到前方時,連裝砲已經抵在自己的額頭上,才剛意識到夕立的身影,砲擊聲即刻宣示了深海輕巡的結局。
不一會兒,海面上瞬間只剩下了深海重巡以及夕立。
張開雙手,夕立脖子上的圍巾染上了鮮紅色,像是惡魔的爪牙一般開始揮舞了起來。
「讓你見識見識,所羅門的惡魔。」
深海重巡朝著夕立發出砲擊,一而再再而三地擊發,而夕立輕鬆地傾過頭、斜過身就閃避開了所有的攻擊。深海重巡的攻擊完全沒有阻止夕立的前進,兩人的距離正慢慢地縮短。
過程中,夕立鮮紅的雙眼毫不放過深海重巡地緊咬著。
深海重巡的彈藥已經全數打光,而夕立也已經將她的連裝砲抵在了深海重巡的頭上。
相對於漆黑,夕立的雙眼散發著鮮明的紅光,就像鮮血一樣。自眼睛深處發出能夠穿透一切的光芒。
不亞於深海棲艦,夕立身邊散發著強烈而充滿壓力的鮮紅氣息。
看見眼前的夕立,重巡棲艦緩緩地開口:
「妳根本……就不是艦娘……。」說著的同時,暗紅的眼神沒有熄滅的跡象,直瞪著眼前的夕立,「是來自……比深海更深的地獄惡魔。」
碰的一聲開砲聲響震撼在耳邊,砲擊近距離擊中,即使不用刻意去確認,也能夠知道敵人的狀態。
在承受能夠大破大和的火力後,只可能是轟沈而已。
周遭再次陷入一陣寂靜,唯一不同的是,只剩下夕立一個人站立於海面上。
仰望著月光,讓其沐浴在自己身上,髮耳一點精神也沒有,瀏海遮住自己的視線,雙手無力地垂下,靜靜地聆聽自己的呼吸聲。
沒有移動的打算,夕立在原地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著:
「的確……有可能我不應該以艦娘的身份重生於鎮守府的……。」
在擊沈深海重巡之前,將連裝砲重重地抵在他額頭上那時,所看見的敵人的眼睛,並非是為了誓死奮戰才露出不熄滅的暗紅色眼光,而是由於驚訝才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敵人所驚訝的事情,夕立在察覺的同時也意外不已。
因為深海棲艦並非是看見了身為艦娘的敵人,而是同類。甚至是比自己更漆黑、更黑暗的人。
比深海更深的地獄惡魔。這句話再一次重現於腦海內。
「象徵著不安、不幸、不靜的惡魔,想必……深海更加適合我。」
就和剛改造結束的時候一樣,每次意識到自己身為惡魔的時刻,就會有想要逃避的想法。
即使只有那麼一瞬間,即使只有那麼一秒,在看見深海棲艦將自己視為同類的那一刻──。
夕立產生了,想要成為深海棲艦的想法。
成為了深海棲艦,就能夠大肆地破壞而不用顧慮會傷害到家人了。
也能夠順應著自己的稱號,成為深海的惡魔。
poi。
「夕立──!」
從鎮守府的方向傳來的男性聲音呼喚著自己名字,全身的感官馬上集中到他的身上。
自遠方慢慢接近過來的身影讓夕立的胸口變得非常痛苦,不安的感受擴大到四肢,感到不知所措而慌亂起來,慢慢地自己移動了起來。
明明自己本來想要再見到他的,可是真的看見他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要逃開,並非是因為討厭,而是不知如何是好。
別過頭,朝相反的方向快速離開。
趕快跑poi、用力跑poi,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能不被提督看到自己變成惡魔的模樣就好,即使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也要跑,只要不要被阿櫻追上就好poi……。
忽然,夕立被一股力量拉走後立刻被雙手環抱住。
「poi!」
夕立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有人將夕立擁抱入他的懷裡。突如其來使夕立瞪大了眼。
這時候,夕立也知道了,原來只不過是自己想著要逃跑而已,身體其實根本就沒有移動。
「妳終於回來了,夕立,我的所羅門的惡魔。」
聽見他說的話的瞬間,一股溫熱感湧上心頭,眼眶變得濕熱了起來。
竟不是責備自己一意孤行地上場戰鬥,也不是追問剛剛自己為何想逃跑,而是歡迎身為惡魔的自己回來了。
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擁抱住,很疼,當然會疼,可是卻疼得很溫暖。
哪有人會這樣不在乎其他事情,就只在乎我的poi。這個人,不是個笨蛋就是個傻瓜poi。
但是,我知道他兩個都不是poi。
他是對夕立最溫柔的提督poi。
「提督……真的來了poi。」
「看樣子,妳有聽到妳出去之後我說的話呢。」
擁抱住自己的人,一點也沒有虛假地,在自己的耳邊用最溫柔的語調說著: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妳可是我一手扶養長大的,如今終於變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孩,我怎麼可能會丟下妳呢?」
因為擁抱著彼此而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可是能夠想像得到,現在阿櫻一定是露出了最慈藹的微笑。
垂下的雙手,雖然還有些冰冷,但是已經漸漸地碰觸上阿櫻的背,整個人更加地深入阿櫻的懷中。
「我是不是……應該要變成深海棲艦比較好……?」
「笨蛋,就算妳私自跑去成為了棲艦,我也一定會認出妳,然後再把妳帶回來鎮守府。」
撫摸著她的頭,髮耳漸漸恢復精神地拍動起來。
「就算……我是象徵著不安……不幸……不靜的惡魔……我一樣能夠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嗎……?」
「一定的。假若海軍總部因為妳是不安、不幸、不靜的惡魔而要來將妳除役,那麼,我就與海軍總部為敵。」
夕立,將幾乎全身的重量都依偎在阿櫻的身上。
「我可以……再次回到家裡嗎……?」
「當然,不管妳身為什麼、做了什麼,家裡的大門都會為妳而開,妳一直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將臉埋到了阿櫻的胸口中,早已瀕臨崩潰的精神瞬間放鬆下來,潰堤的哭泣像是釋放所有壓力一般大聲地哭喊出來:
「我好害怕聽到提督說討厭讓大型演習失敗的我,好害怕聽到提督說討厭身為惡魔的我,所以才逃避開來,變回了以前的模樣poi。」
阿櫻沒有排斥而接納了夕立的一切,任由她在自己的懷哭訴著。
「聽到提督接受了身為惡魔的我……我……真的好高興poi……。」
「不用再擔心,也不用在害怕了。就算與世界為敵,我也絕對不會討厭夕立的。」
夜晚的大海上,夕立不成器的哭聲對阿櫻來說,是最美妙的天籟。
「夕立,歡迎回家。」
與夕立迎戰偷襲部隊的結果相同,北方海域的決戰也圓滿地劃下成功的句點。
夕立,也以所羅門的惡魔的姿態回到了鎮守府內。
★
「提督!提督!」
在阿櫻工作到一半時,夕立從背後抱住阿櫻的脖子。
「怎麼了?這麼開心的模樣,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嗎?」
「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poi。所以,最喜歡提督了poi!」
「雖然搞不太懂,不過我這裡還有很多空間等著被喜歡,所以夕立女兒就不用客氣地盡情喜歡我吧!」
說著的同時阿櫻動筆的速度也正直線地上升。
「那我要用喜歡把提督填滿poi!」
「喔喔──!雖然聽起來有點色情不過身為慈父的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的喔──!」
動筆的速度已經快到了可以生火的地步。
抱住阿櫻的夕立,此刻的笑容,就如同花綻放開來一般美麗。
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時候的提督,讓我能夠鼓起胸膛繼續待在這個家裡。
p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