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說，只是臭著一張臉我也會很困擾呢。」
我很容易鑽牛角尖，常常把自己陷入無解的泥淖中。
所以當有人難得會施捨自己的同情心來關心我時，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決定是錯的，我都會冷眼回應：「不關你的事吧？我天生就這張臭臉，不行嗎？」
「哈哈，我倒不覺得是這樣喔。」
可是你卻像是毫無察覺的模樣繼續打哈哈著。
「你又知道了？」
「對啊，我能夠看透人的心。就像是你現在其實很難過，但你卻只能藏在心裡誰都不能說。受了委屈也只是自己忍著，好像發洩出來是一種錯誤般。」
那副故作態的模樣看來真的很蠢。尤其你又只是大我個幾歲而已。
「可以講出這麼多廢話……那你幹嘛還問我？是故意鬧我的嗎？」
真的是受夠了，最討厭像你這樣什麼都不懂、自以為很了解我的人。
很噁心。
「不不不！我才沒那麼過份。我是真的關心才會希望從你口中親耳聽到你內心灰暗的那一面啊。」
「沒必要這麼做。」
我就繼續冷淡下去吧。這樣你應該就知道該知難而退了。
「怎麼沒必要？」
十足的好奇寶寶。到現在都還不放棄嗎？
「你不是我的誰，我也不是你什麼重要的人……所以……沒必要……」這理由我自己都覺得很爛了，所以說來也格外心虛。
「一定要是你的『誰』才可以關心你嗎？」
「至少比較有正當性吧。」
嗯，就是這樣沒錯。
「那～就讓我當當你的『誰』吧。」
這傢伙……是有毛病嗎？
「說、說這什麼蠢話。你是沒事做嗎？幹嘛這麼熱心？還是……其實你有什麼目的？」
「不用做任何事都要有條件或是動機吧？我是只發自內心想要這麼做，一種感覺而已。這樣還需要理由嗎？」
真的是夠了。不懂他到底想幹嘛？
這樣鬧我很好玩嗎？
我已經習慣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闖入。
只會讓我覺得更困擾而已。
「怪人。這答案太空虛了，不能被我接受。」
看吧，我這麼難搞，你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所以、所以不用想要試圖進入我的世界了。
我們本來就不該有交集。
「我是怪人啊。」
可是你卻又這麼回應我並面帶那張溫柔的笑容。
是想逼死誰啊？
－
「你說這種淺藍色比較好？還是我手上這種深藍色？真是有夠難選的。」上官照于左右衡量下，還是決定詢問眼前正在翻閱著最新一季服飾型錄的男子。
「嗯──既然是要拍比較清新的廣告，那果然還是淺色系的衣料穿在身上會顯得角色比較有朝氣吧。而且，我覺得再搭上這條皮帶會更有加分效果。你說呢？」早藍丘之上下打量對方良久後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他也不忘給對方一些空間思考自己的提議。
「淺藍色嗎？」挑著眉，上官照于認真在腦中想像著自己身上套著這件襯衫的模樣。
「還是上官先生想要兩款都試試看呢？實際穿在身上應該比較能夠評估狀況。」站在一旁服務的店員有禮地彎腰建議眼前最近相當火紅的模特兒。
轉頭看向陪自己前來的丘之，對方貼心地回應：「沒關係啊，我不趕時間。你可以慢慢來。」
「真的嗎？我記得你晚上不是要討論什麼報告的？」
打理拍攝時穿的服裝這種工作雖然平時都由公司那邊負責，但因為這次合作的對象是從以前就比較要好的人，所以照于才想要特別用心準備希望可以給對方一個好印象，代表自己重視兩人之間的好友誼。
而且這是他私下在台灣接的工作，公司那邊並不知情。
再加上這次約的對象平常就因為忙於學位搞的日常作息日夜顛倒，可以與他見面的時間已經日益減少，但照于還是以碰碰運氣的心態詢問對方週末有沒有空可以陪他出來選衣服。
好啊，如果我的眼光于可以接受的話。對方這麼爽快回應，他哪敢多說什麼。集合時間地點快速決定好後，照于便從前天就開始期待著今天的到來。
依照他臉皮薄的個性，即使對方願意陪自己出來挑選衣服，但他還是時時注意自己的行為什麼的會不會太超過，或是不符合自己的形象等等。應該說，算是非常怕自己因為這次的約會讓自己在丘之心中的形象有所改變等等，而且是不好的變化。
「可是我先答應你啦。」丘之永遠都掛著那張過份溫柔的微笑迎接每個人。「而且我們好久沒見了呢。報告那邊我已經說好會自己補回進度的。而且我也想偷懶一下啊～不過這是秘密喔。」
總是讓人覺得相當可靠負責任的人，現在卻意外露出孩子般調皮的那一面。這讓照于腦子頓時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住如此衝擊。
他說了『好久沒見』……
而且、而且他是因為先答應我了，所以才……
照于轉過身低下頭，深怕自己異狀的表情被對方察覺。
殊不知，在身後的丘之已經注意到對方白皙的耳根已經染紅成一片。
「就像店員小姐說的，你進去換衣服吧。」
「好。那你再給我意見。」語畢，照于拿著衣服進到更衣室內。
就在對方進到更衣室後，放在口袋中的手機剛好傳來震動。丘之點開畫面發現是關傳來的訊息。
按下撥話鍵後，響不到兩聲對方立刻接起通話：「喂，是我，怎麼了嗎？」
『你真的不讓佐仔知道你已經回來的事情嗎？』
電話那頭的關背景聲音相當吵雜，似乎又在應酬了。
「先不用。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況且丘之也還沒準備好見上他一面。
明明應該是最熟悉的家人才對……可是現在怎麼卻？
『你也真是夠奇怪的。難得回來可以兩個人碰上一面，居然還搞得這麼神秘。要不是上次不小心被我聽到你背景那個叫賣的攤販聲音很熟悉，我看我也被蒙在鼓裡。』
「你不是第一個說我怪的了。」丘之苦笑著。
『佐仔他似乎決定要繼續當演員了，但這只是我的觀察啦，真的結果是怎樣我還沒從他口中親耳聽到。』關的語氣相當平淡，感覺他早就知道自家藝人會做出什麼選擇了。
「是嗎……」
果然笑笑還是很堅持啊。
堅持著一種他永遠不能理解的信念。
即使身為家人……
但他卻不能給弟弟什麼東西。
『怎麼，跟自己預期的不同，失望了？』
「那是當然的啊。難得銀嘉歇業了，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讓笑笑回學校讀書，當個正常少年應該要做的事才對……」
『先說好，我可沒強迫利誘他要繼續走這條路喔。我完全尊重他的決定。』
「我知道你的為人，只是……」
心中的擔憂像是滴進水中的墨汁般，無限擴散著。
一直一直……直到染黑整缸清水。
『你擔心早藍家兩老的反應？』
「這也是一個擔心的原因。唉……說實在的，我真的完完全全搞不懂，他怎麼會突然說要當演員，然後不知道在堅持什麼，還罕見地向父親頂嘴？」
那是頭一次，他見識到笑笑對父親大聲駁斥的模樣。
也是第一次，笑笑用極為失望的表情看著他自己。
彷彿是在訴說著：真虧你是我哥，卻不知道弟弟需要的是什麼。
『他是你弟。你們明明是家人，卻不懂得彼此的想法。真是悲哀。』
關又再次把丘之心中深層最為討厭的真相道破。
真的很刺耳啊。
注意到換上合身襯衫的照于一臉疑惑地站在自己眼前，丘之便草草結束了通話。
「在催你了嗎？」照于盯著丘之手握著的手機。
「不是。是別的事情。」
「還好吧？還是我去換回衣服結帳？」
永遠都把對方的事擺第一，自己的感受怎樣都無所謂，唯一上官照于在面對早藍丘之時才會有的態度。
「不是這樣。總之，跟這無關。」
「好吧……」
像是要轉換氣氛，丘之又換上熟悉的微笑，輕鬆地帶開話題：「很適合你。另外一套要試試看嗎？」
「不用了。既然你都說這件很適合我了……」
果然，照于心中還是很介意剛剛的事情。
「不再試試看其他件？我沒關係的。」
照于不再跟丘之堅持這話題。他迅速換回原本的服裝，便趕緊將衣服交給店員。「就這一套。用信用卡可以吧？」
「好的。收您信用卡。」
年輕的女店員在結束交易手續後，她害羞地小聲問道：「那個……請問我可以跟您拍張合照嗎？我是您的粉絲。非、非常喜歡您的任何作品。」接著她又瞄向一旁的丘之，像是要順便求的對方同意。
而她似乎無意間誤會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這點被照于特別留意到。
「哦、嗯。可以啊。」
接過女店員的手機後，丘之充當了臨時相官的角色。
「那～我要拍囉。」
一高一矮相差懸殊的兩人合照就這樣留在手機螢幕上。
「謝謝光臨！歡迎再次光臨！」女店員朝氣的聲音迴盪在只有三人的店內。
－
「剛剛那個女店員笑得合不攏嘴呢。」再次想起剛才的畫面，丘之也難掩嘴角的笑意。
兩人肩並肩走在無人的河堤旁，一直延續下去的方向會抵達照于在台灣暫時居住的飯店。而丘之則是住在他研究所的同學親戚家。兩人的位置只差了幾個紅綠燈，嚴格說來也可以算是鄰居。
照于手提著紙袋，空著的另一隻手則塞進口袋中。而用口罩遮蓋住一半的五官只顯露出的那雙眼卻帶著疑惑看向旁人。
「是嗎？」他當模特兒為的不是知名度，粉絲關注什麼的自然也不會刻意留心。「她認識我反而才讓我訝異。」
對上官照于而言，選擇踏上「模特兒」這條路是有更深層的用意。
只是，現在並不是坦白的最佳時機。
「也是。畢竟于之前接的案子都是日本那邊的廠商嘛。不過我覺得你最近有愈來愈『國際化』的趨勢呢。像是上個月出刊的那份雜誌。我記得它除了在日本以外，在台灣、香港、韓國等等的亞洲地區都有銷售。還有前半年你走的那場時裝秀，在歐洲時尚圈也引起很大的迴響。實在很厲害喔。」
見到丘之如數家珍一一細數自己近幾年的工作發展，這反而讓照于有些不知所措。想不到自己的表現對方一直看在眼裡。
是有人關心自己的。
一股暖意頓時從照于的心中擴散開。
果然，丘之是不同的。從以前就是。
「我是怪人啊。」
那句話與那張表情再次浮現在腦中。
「沒什麼。我還在努力。」
不善於表達的照于盡了自己最大的勇氣回應對方的讚許。
表面上看起來平淡毫無波折的反應，其實上官照于的心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個性冷淡、高傲自負的他所築起的高牆，唯有在早藍丘之面前才能被一一瓦解。想要克制自己的想法卻遠不及於身體本能上的衝動。
果然，他對早藍丘之這名男人很沒輒。
「你跟笑笑什麼都不像，反而只有這點，你們兩個根本如出一轍。」
照于轉頭盯著對方的雙眼，過沒幾秒又羞赧地將視線轉向另一側無人的河岸邊。
「什、什麼意思？我跟笑哪裡像了？」
「個性而言，一個就像太陽，而另外一個則是月亮。擅長的才藝也不一樣。他是個好動的孩子，而于則是文靜型的。但唯有在自己所做的選擇上，兩個人都很堅持並很努力的進步著。你們都是好孩子，從不讓家人擔心。可是卻都不曉得，其實我們都很關心著你們。會擔心你們在外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到委屈？只是笑笑跟于都是一個樣。你們總是一副平常的模樣，甚至有點刻意避開與家人碰面的機會。」
說到這裡，照于不忍地偷偷看向對方的表情。這才驚覺丘之臉上流露著淡淡的哀愁與懷念。不捨又心疼的心意表露無遺。照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從沒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居然有人會如此在意。而且甚至是在無意間讓一個人擔心到露出如此表情。
「我把你當作我第二個弟弟。既然意外得知你也來到台灣了，自然有空就希望可以多陪陪你。所以真的不用擔心我的事情。」
丘之言下之意是指剛剛才服裝店的那通電話吧。
而他把自己當作弟弟看待。
照于頓時心中感到五味雜陳。
「謝謝你。可是我一個人真的沒有問題的。反正，我已經習慣獨立的生活了。」
這是真心的，同樣也是事實。
上官照于從小到大就是個不喜歡依靠任何人的小孩。他有一個優秀的姐姐。身為長女的上官照天是個非常爭氣的女兒。只要是父母的期待她都努力達到。漸漸地，上官家對姐姐的關心遠比弟弟來的多。
父親很滿意照天的表現。自然地對照于的要求就沒那麼高。他讓兒子自由發揮。一方面是在栽培女兒時沒有多餘的時間照顧小兒子，另一方面則是照于太過孤僻自閉了，身為最親近的血親也難以突破他的心房。所以照于在上官家中的存在感日益薄弱。
有時上官家還會被誤會家裡只有女兒沒有兒子。
這讓年幼的上官照于童年過得比別人還無味。他不喜歡跟人交流，討厭接觸人有關的事情。小小年紀的他只做「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事。他沒玩過躲貓貓，不知道什麼是大富翁，踢罐子好玩嗎？他都不清楚。
一直到升上國小，照于已經讀了很多書籍。小小的腦袋瓜裡，他裝的東西比別人多，有的甚至是同齡小孩不見得會去碰觸到的領域，他也都略懂一二。
照于好聰明，長得又可愛。上官家原來還藏著這麼一個寶啊。
小照于這麼認真，難道是想要追上姐姐的腳步嗎？
上官家的基因真是優秀，就連小兒子都懂這麼多知識。不知道我家女兒有沒有這榮幸可以跟你家孩子做個朋友？
從別人口中聽見自己的評論，照于這才知道原來他其實心中是渴望著可以追上照天的腳步。雖然並沒有明顯的表現自己的慾望。但小照于心中還是反射著父母可以多注意自己一點。
而這些言論代表自己其實也辦得到。
只是就算爸媽多在意自己了一點那又怎樣？
想要的時間已經過了。
現在的他早就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即使他還待在這個家中。
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到現在、此刻，也從沒改變過。
不會因為誰的任何一句話，他就燃起那股久違對家庭的慾望。
他只為了自己而生活就好。
要這麼做的具體行動就是為自己設立一個目標。
「你又來了。」
但現在這個男人──早藍丘之，卻硬要闖入他的世界打破他習以為常的遊戲規則。
「我可不希望你待在這裡還是一個人。這樣太孤單了。而且也很麻煩吧。」頓了會，丘之接著說：「像是生活方面的事情。是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應該只有你一個吧？」
「對，以後也只有我。」搬離飯店後的家，預計也只有他一個。
丘之掠過兩人的步伐，轉身擋住照于的去路。「那、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嗎？」
「現在？」這提議讓照于整個措手不及。
丘之點點頭。
突然間他想起下午的畫面，「可是……你不是說好了晚上要去弄報告的嗎？既然現在有時間可以趕過去，那你就別缺席了吧。」
思索了片刻，丘之的表情表明了他被說服的模樣。「也是，能早點用完大家也比較輕鬆。那……我下次再去可以嗎？」
「沒問題。你再告訴我哪個時候。」
「好。」
輕摸著照于的頭，雖然只是丘之的一個習慣小動作，但還是讓照于心跳加速。
「走吧，天氣晚了就愈來愈冷呢。」語畢，丘之悠閒地向前漫步。
而身後還停留原地的照于低著頭始終不敢移動步伐。
「怪人……」他低喃著。
－待續－
後記／
嗨嗨大家好～這裡是努力高速生產想讓新的一年成為高效能王的關燁><
不知道故事中穿插的人物形象有沒有嚇一跳的港覺ㄋ？
我已經很努力抓出各自小孩需要的感覺ㄌQQ
最後改變最多最訝異的是關XDDD 他跟之前的形象整個大落差
不忍說我覺得上一個版本的比較像他的形象，現在這個太美型ㄌ中之自己都不能接受((#
至於長怎樣請期待他實際登場ㄅㄎㄎ
《上官照于》這個單元會分成幾個段落的故事描述這是個何等難搞的人，不過目前看來只能說是ㄍ傲嬌無誤((#
想要腦補他跟笑笑a哥哥((講人名# 會有怎樣的發展就都回應ㄅ((#
創作內容
最熟悉的陌生人／上官那邊（一）冰塊與怪人
原創小說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