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距離
雲霧縹緲，掩蔽遼闊無垠的穹蒼。僅有一線雲隙，灑落天光。
金髮少女手提購物袋，眉宇微垂，踽踽獨行。
她走過轉角，望見米白髮青年倚牆扶額──
「菲西諾先生！怎麼了？」
麻美驚語，旋即前去關心。
「……沒事，只是剛消滅完魔獸，將術力耗盡而已……」
米白髮青年渾身發顫，隨後摀臉，搖晃蹲下身──
「菲西諾先生！」
金髮少女，俯身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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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美端上兩盤水果沙拉，分別置於自己與亞里格的桌前。
「不好意思，這些就是我今天購買的食材，而家裡幾乎沒有其它食材了，最近比較節省呢。而且，雖然菲西諾先生的身體好轉了，但還是吃清淡一點可能比較好呢。」麻美柔聲道。
「十分感謝麻美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其實剛才在下已經再三表示，實在不好意思再讓麻美小姐如此勞煩照料與招待在下，因此在下若是再吃這道菜餚的話，實在過意不去……」亞里格搖首謝絕。
「沒關係，反正這也是我自己要吃的，只不過多做一點而已。菲西諾先生才是太客氣了，不知有多少次戰鬥，是因為菲西諾先生及時救援，我跟夥伴才能得救呢。這份恩情，不是只要請吃下午茶就能夠報答的。」麻美輕啜紅茶。
「請別這麼說，在下曾說，這只是身為術陣師理當履行的義務而已。而且這也是為了實現理想……」
亞里格放下紅茶，神色一沉。
「怎麼了？菲西諾先生？不喜歡紅茶嗎？」
米白髮青年默然，尋思半晌，回道：
「不是，麻美小姐泡的紅茶十分好喝，泡茶果然是麻美小姐的專長呢。能夠有幸喝到麻美小姐泡的茶，這是在下從來沒想過的……」他放低聲調：
「只是忽然想到，要實現理想，真的困難重重……」
「怎麼說？」
「事實上，自在下與麻美小姐相遇後不久，就開始有術陣師同仁陣亡，而且還快速增加。也開始傳出有越來越多同仁無法適應地球的環境，因此開始發生身體嚴重不適的狀況，甚至無法維持實體──在下有說明過，吾等術陣師是在抵達地球數月後才能實體化的，時間點大致是在下與麻美小姐相遇前三周。」亞里格續闡釋：
「然而，絕大多數術陣師卻無法徹底適應地球環境，因此難以維持實體化，甚至產生身體嚴重不適的問題。而身體狀況不佳，自然會影響到戰鬥能力，導致陣亡率大幅增加。即便沒有陣亡，也會逐漸消失，回返家鄉。縱使沒消失，也會因為身體不堪折磨而歸鄉。久而久之，現在地球上，只剩在下一位術陣師了。」
他的面色，黯淡淒迷。
「其實，在下也有產生副作用，因此在下剛才忽然明白，剛才身體會忽然如此不適的主因，其實是維持實體化的副作用。雖然當時沒想到這個原因，但當初在下大概就心裡有數，認為很可能不是去就醫便能解決的問題，因此才會拒絕去就醫，以致麻煩麻美小姐了……」
麻美默然無語。
「昔日覺得離鄉背井，穿越了浩瀚星河，來到這遙遠無垠的地球，已經相當孤獨了。但當時還會告訴自己，至少還有術陣師同仁們，與在下一同追求理想，縱使見瀧原地區只有在下一人……然而，在經過能夠實體化的兩個多月來，種種摧殘下，最終還是僅剩在下孤身一人……」亞里格黯然俯首：
「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他俯視自身在茶面中，眼眉微垂的倒影。
「實在令人感慨萬千呢，先是穿越這遙遠無垠的距離，再來是周遭的人都離在下遠去……與家鄉相關的人事物，在下可說是一無所有了。孤身一人，在如此遙遠的異鄉奮鬥……」他雙手交叉，放在桌前：
「如今在下也只能提醒自己，至少在下在這裡，還有認識生活圈中的人們，還有麻美小姐等魔法少女。更重要的，是還懷抱理想奮鬥，即便是孤軍奮戰，也要持續奮鬥下去。」米白髮青年左手握住右手：
「畢竟這份重責大任，也只剩下自己能夠承擔了吧，蒐集能量來推翻宇宙能量循環定則的人，也只剩在下了啊……」
他，緊咬牙根。
麻美若有所思，半晌，過往雙親與她相處的光景，如現眼前。一家人，笑顏何其開朗璀璨。
然而，卻稍縱即逝。
登時，白髮女孩的歡欣活躍的身影，於她的腦海映現──白髮女孩吹出一串泡沫，泡沫在光線折射下，繽紛多彩。然而，卻迅速逐一破滅，終焉，白髮女孩也化為泡影──
白髮女孩與雙親的殘影，化為過往雲煙，與茶杯散發出的氤氳，一同冉升、消逝……
麻美放下紅茶，金黃髮絲，輕掩她的容顏。
「麻美小姐？」
亞里格身子微傾，麻美抿緊唇畔，須臾，終於開口：
「菲西諾先生的心情，我能夠切身體會。誰都，不想孤身一人吧……」她黯然續語：
「這種心情，我也是……真的很不希望再嚐到這種感受，可是……」她嗓音微顫：
「這實在是沒辦法呀，現實往往會事與願違……即便曾經擁有，但最後總是……」
金髮少女默然不語。
「不會的，只要有所付出，就不會一無所有。雖然在下剛才說現在有關家鄉人事物，幾乎可說是一無所有了，但這並不代表完全沒有。正如剛才在下說的，在這裡有認識麻美小姐等人，而且唯有奮鬥下去，才有實現理想的希望。畢竟若連在下都放棄了，那這般遠大的理想，便會徹底幻滅了……」亞里格續言：
「在下一直深信，終會發現點什麼、留下點什麼……一定能夠在這條道路上，發現從未發現過的，美麗花景……這番話，在下似乎曾經說過呢……」
麻美赫然，自己與米白髮青年在凋零的櫻花林下的談話光景，於腦海波瀾蕩漾，漸次浮現──
「因此仔細想想，在下失去的再多，都不是孤身一人。畢竟還是有協助吾人，去實現試圖推翻魔法少女機制的『魔法少女』。而且，在下真實的心聲，也不是只有自己知道吧？對吧？」
亞里格與麻美四目相望。
麻美發怔，她望見，米白髮青年的淺栗色眼瞳中，閃爍幽微的光芒。
她目光下移，抿緊唇瓣，思索須臾，答腔：
「我想是的，一定是的，菲西諾先生，請不用擔心。」她接問：
「莫非是因為只有自己能夠負起重責大任，因此才無論如何痛苦，都要維持實體化嗎？」
亞里格輕啜一口紅茶，回道：
「是的，但只說重責大任也是太沉重了，也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不讓更多少女因而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續道：
「不過，有聽說術陣師能否維持實體化，與思鄉程度、責任感等密切攸關。若是如此，在下深信自己能夠實體化至今，除了肩負重責大任外，絕對是因為有極為堅定的意志，要實現理想。絕非因為不夠思鄉……其實在下也是對家鄉滿懷思念的，就如在下先前提過的，能夠平安歸鄉，是最渺小的心願啊！即便最終一無所有，也不能……」他將接近見底的茶杯放入茶碟：
「無論如何，遲早要歸鄉的吧。」
麻美不語，而後問道：
「那大概是在什麼時候呢？」
「只要成功推翻宇宙能量循環定則後，就會回去了。目前估計只要一切順利，兩個星期內就會回鄉。」
亞里格舉杯，將僅剩的紅茶一飲而盡。
金髮少女若有所思，片晌開口：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祝菲西諾先生一切順遂，真是辛苦了。孤身一人去承擔如此重大的使命，是很沉重的吧，實在很不容易呢。不過，我相信菲西諾先生辦得到，畢竟菲西諾先生的實力，真的相當堅強呀。」
「過獎了。事實上，也要遇到能夠五行相剋的對手，才能夠發揮更大的潛力。」
「五行相剋……請問菲西諾先生最擅長什麼屬性呢？水嗎？」
「不，是火。」亞里格莞爾。
「火？真的？」麻美驚詫。
「當然是真的。事實上，最高禁術的主體，就是火。一旦使用，自己便會遭到烈火焚身，燃燒殆盡，基本上會犧牲性命。因此除非無計可施，不然是不會使用的。」米白髮青年續道：
「越是順利的話，越能夠提早回去。因此，在下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他放低音調：
「不過，這也是好事，畢竟這樣便不會對這裡產生太深的感情。畢竟再如何熱愛家鄉，一個地方待久了，難免會產生一些感情……」他望向落地窗：
「倘若產生太深的眷戀，那就不太好了……」他轉首，與麻美四目交會：
「不過，無論如何，在下十分感謝願意包容自己的人們，尤其是麻美小姐，願意聽在下說這麼多。不單是這次，一直以來，都是麻美小姐陪伴在下。連同這次的照料與招待，在此致上最真摯的謝意。」
亞里格鞠躬致謝。
麻美怔然，瞪圓金瞳，將叉子放入沙拉盤，面容泛起淡紅，匆忙道：
「不，菲西諾先生實在太客氣了，我覺得自己，其實也沒做什麼……是我要感謝菲西諾先生才是！認識了兩個多月，也才第一次招待菲西諾先生來我家。能夠做的陪伴，實在有限。倒是菲西諾先生，願意認真聽我說話，跟安慰、鼓勵、支持我，真的，這段時日以來，承蒙菲西諾先生的照顧了！」
米白髮青年溫柔淡笑，回話：
「不會，在下也僅是略盡棉薄之力，多少為麻美小姐排憂解勞而已。若能讓麻美小姐感到溫暖，那就太好了。」他略微低頭：
「為了實現初衷，在下會持續奮戰下去的……」
亞里格的聲色轉沉。
麻美一言不發，她的茶杯，空無一物……
※※※※※※※※
紅霞滿天。
麻美提起茶壺倒茶，冒出氤氳。
「麻美！經過一番調查，我感知到渚所在的結界了！快跟我來！」
金髮少女驟然耳聞孵化者無機質的嗓音，她旋即放下茶壺：
「真的？怎麼如此突然？這不是在開玩笑吧，丘比？」
「當然不是，我一直強調，我們孵化者是不會說謊的。總之，經過三個月的調查，總算是有成果了！現在無疑是拯救渚的良機！」
麻美起立轉身，純白生物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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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少女與潔白生物，於闃黑幽暗的結界隧道中趕路。
「感覺這次魔獸的魔力並不明顯呢，是隱藏起來一部分了嗎？」麻美問道。
「有可能，不過也很難說。但可以確定的是，敵人就在前方。」
半晌，他們奔出隧道──
「在那裡！」
丘比高喊，麻美停下腳步，擺正架式，將槍口瞄準──
一隻長條白面黑身的生物，映入麻美的瞳眸──
「哎？」
麻美驚呼，心頭猛然一震。
霎時，一行英文字映現她的腦海──
“Charlo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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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原本想聖誕節晚上發文的，但因為忙碌就沒時間上來了orz
沒意外的話，下週會連更，應該會加快更新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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