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嗎？」
彷彿默認了提問，我握緊雙拳，利齒咬合出不悅的響聲。
「那麼就掙扎吧，儘管是佈滿血腥與腐敗味的道路，依然匍匐向前吧。」
依稀間，我想起了他所說的話，儘管是差勁至極的父親，但他依然教育了我些什麼。一直以來，施虐者與施教者間僅僅只有一線之隔，他改變了，明明到最後是他救了我一命、明明到最後他跨越了那條界線！但為何……為何他的下場卻是被３０毫米鏈炮給撕成粉碎？
「這是一場有趣的ＧＡＭＥ。」
在槍林彈雨之中，凱納金勾起了驕傲的笑容。
我無法忘懷他最後的身姿，彷彿嘲笑著全世界，其實卻是譏諷自己。
我最終還是未能與之交流，還有些話想對他說，我想為有缺陷的他裝上名為「親情」的簡易零件；我也想提醒他，神原為了達到他的要求，投入多少努力、委身於多少戰場，是不是該誇獎誇獎他？而我最想問問他——成為贖罪的綠瞳後，是否感覺一切都開闊了。
渴望思想上的自由，至始至終，他都用錯了方法。
然而，他卻誤打誤撞地跨越了罪惡，成為切實的「人類」了。
這是多麼不簡單的一件事，他好不容易……明明……他總算可以……
他總算可以用「人類」的身份活下去！為什麼……！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這世界最卑劣的害蟲，就是——
對唐吉軻德應變組織——風車！
「政宗。」立於憎恨的彼岸，回頭路上卻傳來叫喚著我的聲音，那是輕柔而安撫的、宛如一道甜甜微風拂過面頰，使我顏面清淨。在繁雜的思緒泥沼之中，我緩緩站起身子，掙脫了惱人的汙濁、划開了憤怒的海水，掙扎著邁步前行的同時，我的目光不曾移轉。
「政宗……？」再次的呼喚，已然挾帶著不安與催促，於是我加緊腳步。
我走向彼岸的翠綠花海，那是我勇於向前的指標，也是我現下首要考慮的生存意義。
而我的生存意義就是……
「好啦好啦，我沒事。」
睜眼，我與身旁的女孩相望。她閃爍的目光帶點關懷與慌亂，緊抿的唇直到我開口時，才微微揚起笑意的幅度。見我望著她，她面頰立即染上一抹紅暈，正如綠葉中包覆的蘋果，她的靦腆笑容是如此甜美：「人、人家還以為政宗石化了呢……咚咚，敲敲石頭。」
愣愣望著她玩味地用小手輕敲我額頭，我的答案終於明瞭了。
答案就是她，速水翠葉。這世上有遠比仇恨更重要的事物存在。
「妳可別惹了石像鬼啊。」勾動嘴角，我笑著捏了捏翠葉鬆軟的臉頰，她則埋怨地皺起眉頭，並橫向甩甩腦袋掙脫了我的手。在方才一波攻擊中，我拉著翠葉逃到停機坪的塔台內，就連關上門之際，外頭依然槍聲不絕、感染者們的咆嘯更是震耳沖天。
這裡簡直就是地獄。當凱納金死後，感染者便失控地互相殘殺，而風車也順勢成為了屠戮的收割者。他們當然有理由湮滅證據，因為正是他們支助凱納金做「訓練感染者」與「感染者武器化」的實驗，現在實驗失敗，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活口的。
我見過許多煉獄繪圖般的景象，然而此處最勝。奔跑途中，我們不止目睹被機槍當場撕成五塊的唐老鴨、更看見一顆反坦克砲彈從小美人魚腦袋上砸落。該死，因病症被提高的動態視力也許是件壞事，我對那女孩腦袋瓜慢動作受擠壓而迸裂的畫面印象最深。
血之海，放眼望去，空中庭園已被滿坑滿谷的腥紅給淹沒。
當我們逃進此處時，就連我的鞋底都被染成血色，述說著外頭狀況有多麼慘烈。
是很難全身而退，但即使如此，我也不願繼續逃避下去了。從我面向風車的那刻起，我就是大騎士唐吉軻德，他愚蠢、他無知，但是他永不退卻。他堅持走在那條被人嘲笑、受人譏諷的道路之上，不曾認輸，而我也同樣……不會輕易言棄：「該反制害蟲了，翠葉。」
聽聞口述的開戰銅鑼，瑟縮著的翠葉抬起頭，她從冷笑間察覺我的認真，先愣了愣，隨即雙手握拳用力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唔嗯！可、可是怎麼辦呢……幽子跟神原先生他們……」她首先想到的是另外兩名同伴，但我卻不太擔心他們。
他們都很靠譜，遠比眼前呆呆傻傻的小姑娘要懂得自我保護。
「他們在城堡內部聽到騷動，應該會有所警覺的，先救救我們自己吧。」
對，先救救自己。我們坐在塔房內控制台的儀錶下方。這裡是個很好的掩蔽體，就算機槍子彈衝破玻璃，也不見得會傷害到我們。只是外頭一直沒有停止的殺戮饗宴令我咋舌，風車是打算一口氣肅清到底了，更或許是把所有人都殺光後，再蒐集綠瞳人的遺體吧。
那這樣就很不好辦了，隨著目標越來越少，我和翠葉被肉眼捕捉的機會就更高。
所以必須在現階段決出勝負才行。可對手是一台武裝直升機！雖然沒有細看，但似乎是美軍阿帕契改製的新款，它機鼻有一口鏈砲，兩側機翼則各裝載地獄火飛彈與另一管鏈砲，真他媽完美的全武裝載具，我又怎麼能贏過這樣的怪物？ＲＰＧ？這狗屎地方哪會有啊。
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能贏？
躊躇之餘，翠葉「問我問我」的目光持續閃動著。
「有沒有……」猶豫了許久，我還是結結巴巴的開口了：「能打贏直升機的東西？」
說實話，完全不想向翠葉求助，但現階段我實在黔驢技窮了。你可知道玩遊戲卡關時，去摸摸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許就能得到一些幫助。翠葉就是這樣的傢伙，受我提問後，立即就打起精神的左顧右盼，並伸手指：「那、那個可以的嗎？」
我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是塔台內附設的救援箱，裡頭有消防器具、攀登繩與一把求救用的信號槍。當我第一眼看見這智障組合時，我閉眼嘆了口氣，但也就只是呼出的同時，我便把那口氣又吸了回去：「能行。」能行啊這個！真的能行！
「能行啊翠葉！」我雙手搭在她肩上興奮地拍了拍。
「咦咦！？」意見第一次被採納，翠葉訝異地驚呼出聲。
然而我沒給她得意的時間，立即搜刮東西後，便衝向門口。只是這次，她卻先一步拉住了我：「政宗，我想要一起去。」開玩笑，沒有人會答應這種荒唐的要求。本該是如此，但這一路走來，在這漫長的旅途中，翠葉拯救了我無數次，我也救了她無數次，到了此時……
「走吧，東西拿好。」
「嗯！謝、謝謝政宗……」
又為何會沒有相信她的理由？
將生命託付於對方，以共犯的身份反制著世界的公平正義。領著翠葉，我一把推開塔台的鐵門，開門便見斷了右臂的米妮發瘋似衝來。不由分說，他手持切肉刀就往我猛砍，我則側身躲過這一擊，立即抬腿踢飛他的刀刃，並流暢的接住它回斬其側頸肉。
頸口割裂，血柱如噴泉般狂湧不止，早已身負重傷的他跪倒在血潭內，口中不斷重複呢喃著「餵養」、「備餐」等等本屬於他的廚務工作。對於喪失目標的夢之國國民來說，死亡或許是唯一的救贖也說不定吧。我看著漸漸癱軟的他最後一眼，腳步不曾停歇。
半空中，那死神的破風之聲仍然高掛。風車的武裝直升機就懸浮著，它不斷以居高臨下的優勢屠殺感染者，並且還順勢以地獄火飛彈摧殘這座建築。然而感染者們並未屈服，儘管手無縛雞之力，他們仍然用著自己小小的武器，做最後的反抗。
匈奴兵拉滿弓，對著直升機齊射，我看著其中下口令的老大，似乎有著單于的稱謂。當亂箭襲向直升機的同時，強大的風阻立即將箭矢全數彈飛，緊接著槍口便對準了他們。意識到死亡將近，單于挺直身子，仰首傲視著漆黑的槍口，不曾妥協。
血肉橫飛，反抗的結局一開始就注定了。我親眼看著匈奴兵列隊被殲滅，便立即抓準空檔衝上前：「翠葉！先找掩護！」指示著身後的翠葉藏起，我支身冒險衝入戰地，一個前撲便落進滿地碎肉之中，我摸索著黏稠的腥紅，最後抓穩了一支箭矢與一把弓。
「政、政宗！小心！」
耳聞身後的驚呼，我渾身一震。仰首便見滿身血水的單于立在我身邊，他如破布般滿目瘡痍，然而血紅的雙眼卻不失戰意。當我意識到他時，那把圓月彎刀已然巨力揮下，我反射性地持電棍抵禦，然而強大的臂力依然令我單膝跪地受到壓制。
「別礙事啊……別礙事！」
我咬牙低吼，然而他卻像不識人言般不斷朝我的棍棒劈砍。強烈的一刀一擊都將我釘死在原地，我著急地瞪著直升機槍口重新轉向此處，而單于也發現了，他不但沒有退避，還更加使勁地阻礙我離去：「都是因為你，凱納金才會——」
他以憤怒而激烈的嗓音吼著亡國之恨，聽在我耳中格外刺耳。
凱納金會死、夢之國會解體都是因為我。那又怎樣了？那又怎樣了！
「開口閉口都是屁話，失敗者別他媽老是拿一堆罪責加在我身上啊！」突然間，我伸手往地上一撈，黏稠的血液剎時被我掀起往其顏面潑灑。單于驚愕地閉上眼睛，我也就抓準機會一腳踹在他腹部上，將他踢開同時利用血液的潤滑翻滾退避出一大段距離。
我用眼角餘光望見，單于掙扎著站起身，卻再次被子彈給轟的不見蹤影。
接著，正眼便瞧見翠葉拉住我，使勁地將我拖入掩體後方：「好、好重。」
「被人加了一堆罪狀在身上很難不重啊。」我苦笑，用自己的力量爬起，倚靠著掩體的變電箱做喘息。「政宗只是單純變胖胖了呢。」「７０公斤也叫胖嗎？小胖胖翠葉。」「人、人家才５０公斤的哦……」她皺緊眉頭羞紅著臉辯解，一言一語間，我已獲得休息。
「拿著。」我將弓箭交給了翠葉，同時目光望向從塔台內找出的繩索。緊盯。
她看了看這兩樣東西，最後又看向我。目光交流間，她已瞭解個大概：「好的！」
「很好。」我咧齒一笑，從上衣內側，緩緩取出了另一樣東西。那是凱納金最後與風車通訊用的無線電，逃難同時我順手撿了回來。我知道它會有用的，就像現在這樣：「喂喂？山崎貸款你好，貴公司風車企業向我貸了一份死亡，請問何時來領取呢？」
一陣沉默，翠葉慌張地看看我又看看無線電，好似很害怕我激怒了他們。
而他們也確實如此：「滾出來。」從通訊器中，傳來了那極冰冷的女聲。
這是我第二次與「法官」交談。第一次則在我殺了他們的隊員「防火牆」之後，當言語短兵之際，雙方的戰意便已然沸騰。我深吸口氣，扯開嗓門便朝通訊器大吼：「麥當勞歡樂送八拉八八八！」吼了極意義不明的語句，反正我知道耳麥被這麼一吼一定不好受。
所以，這樣就足以挑釁了。
我站起身，走出掩體，望向天空中緩緩轉向的直升機：「來啊。」
當機鼻與我正對之時，我立即拔腿狂奔。果然，死刑的槍聲從身後原處爆出，鏈炮不斷掃射著追蹤我的步伐。我則不斷尋找就近的掩體，當然是要足以撐過３０毫米鏈炮的掩體，這實在很艱難，我的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腎上腺素也供不應求的刺激著身體。
還沒完、還沒完！還不能被抓到——
踉蹌、便用腰拉直身體；跌倒、並用手撐地爬起身。我全神貫注躲避著天空撒下的死亡彈幕。宛如在暢遊第一人稱視角的射擊遊戲，只是，這是個無法接關、也無法休息回血的殘忍現實，只要稍微被擦到一槍一彈，遊戲便宣告ＧＡＭＥ ＯＶＥＲ。
然而，就算是如此不公平的遊戲，仍然存在著勝機。
我重新奔回了停機坪塔台，高聳的塔台無疑是最佳的障礙物。我距離終點只剩下不到五十米，當我翻滾著竄入牆壁後側時，全身的力量總算透支，我癱坐於地面喘息，過度運用的大腦哀號著無比劇痛，我慢條斯理地摸索著武器，並為之上膛裝填。
說真的，我為何要拚了命活下來呢。
有時候我會很羨慕那些已死的傢伙。
但是，生存的美酒總是在勝利後才會奉上呢。我想起了翠葉、也想起了幽子與神原，這其中哪一個不是在努力活著呢？若是落後了他們，我的面子又該擺去哪裡：「唯獨不想輸的，就是這些煩人的傢伙啊。」我笑了，仰頭倚靠著牆面，憶起了這段時光。
「哈。」是時候該決勝負了。
之所以選擇塔台的後側，正是因為它的高度有絕對死角。
塔台的體積成為了直升機射角的障礙，從後方或正上方直升機的射角都如紅線般，存在著一定的死角。而直升機的槍口都是正對著機頭，若想殺害我，它勢必得繞到黃線所示之處，它需迴旋轉向，就只有那一瞬間，就只有那一剎是我唯一的勝機。
屏息以待，當震耳的迴轉翼越發接近時，我幾乎感到窒息。我仰頭，視線捕捉到竄出的黑影之際，一切都變得緩慢了。我瞪大眼看著機體高速竄過，並於半空中迴旋、轉向，我也同時揚起了手。機鼻的槍口審判般的瞄準了我，不透明的黑窗下，傳來了冷酷的喊聲。
「I got you。」
「我抓到妳了。」
我們同時抓住了彼此，但是是我更勝一籌！就是機體費時迴轉的那一瞬間，我手中那把槍械、那把造型古怪的信號槍，已然被我扣下板機。在對方開炮之前，帶著尾巴的紅色信號彈高竄而上，直逼對方的機窗口，並於直升機正面爆散而開！我奪取了他們的眼睛！
緋紅的硝煙在空中綻出漂亮的煙花。我彷彿聽到了玻璃碎裂聲，直升機駕駛員一瞬間的驚嚇導致機體一偏，槍口也就歪斜掃射在我身旁的牆上，當子彈嵌入牆壁時，我的心跳幾乎停止了，但我還是向上高吼出聲：「翠葉！靠妳了拜託不要失手不要耍笨不要天然呆！」
「我、我才不會——」頂上、塔台的正上方，早在我吸引風車注意的同時，翠葉就已經偷偷攀了上去，她手持匈奴人的長弓，架上箭矢，而箭矢尾端則牽著那條攀登繩。翠葉吃力地拉滿弓，雖看得我滿頭大汗，但她終究還是射出了那一箭，只是……
我親眼看著箭矢從機尾的下方穿越而過，她竟然射偏了：「咦咦！」
我抱頭無聲的哀鳴，可就在此時，奇蹟發生了。機尾螺旋槳的氣流高速迴旋，它竟將那支箭矢給吸了過去，剎時機尾便纏上了箭矢與攀登繩，高速捲進的箭矢立即被攪個粉碎，只是繩索依然卡在螺旋槳上，越纏越深、也越拉越緊。
光靠繩索還不夠，飛機雖然失衡但仍停留在高處。當繩子被拉到緊繃之時，後端牽著的秘密武器終於現行了，那是塔台上方的天線！翠葉將繩索的一端綁在箭矢上、另一端則繫在天線上頭。天線承受不了拉力被扯斷，也跟著迅速襲向螺旋槳，剎時便捲入其中！
「好！」翠葉的誤打誤撞有了絕佳的效果，我親眼見證金屬製的天線與螺旋槳糾纏。失去了尾翼的直升機無法再保持平衡，開始左扭右晃著，我於此時已然裝填了第二發信號彈：「不是只有東西大才了不起啊。」惡笑出聲，我扣下板機。
咻——
紅色的煙花綻放在直升機的上螺旋槳中。本就失衡的它終於降低了高度，槍口仍在被剝奪的視野中不斷胡亂掃射著。直到紅煙撥開，我這才望見即將墜毀的它玻璃窗已被撞破，女子苗條而高瘦的身影豎立於駕駛座上，手持一把駭人的ＳＶＤ狙擊步槍，槍口已對準了我。
「我不會放走任何一個罪人的，山崎政宗。」
「……雖然我拆了妳的飛機但請手下留情。」
「跟凱納金．歐格伯格一樣，贖罪吧。」即使在如此艱困的狀況下，那防毒面具下的女人依然冷靜如冰岩。而她也確實將了我一軍，訊號槍並不像槍械般能瞬間射擊，我已將籌碼全數打出。當她冷森的槍口直指我頭部時，我赫然發現，我竟然束手無策。
砰！
致命的槍響。
同時，更大的爆炸聲蓋過了它。
直升機前座掌控武器的副駕駛，於慌亂中扣下了地獄火飛彈的板機。反坦克炮砸在了城堡的外壁上，本就搖搖欲墜的城池於此刻崩塌。也因如此，破碎的磚瓦將我移向別處，那槍精準地打在我原本的位置，絕不會射失的法官終究得臣服命運的玩笑。
世界搖搖欲墜。
夢，也正在崩解。
什麼直升機、什麼患者都看不見了，僅僅只是向下墜去。
城堡瓦解，我穿越無數患者的死亡。在粉碎的夢之國中，我也隨著瓦礫墜下無盡深淵。周遭沸騰的吵雜聲漸漸離我而去，明明是如此紛擾的世界，卻只要靜下心來，就能感受到孤獨的寧靜。我聽見了、我又聽見了，在如此沉寂的情況下，我又聽見了那溫暖的呼喊。
「政宗！」
我下意識地伸手一抓，疼痛促使手指扯在了木製弓柄上。
連結著弓的另一端，翠葉滿面塵土與刮傷，咬緊牙努力支撐著我。
迪士尼城堡的一半消失無蹤。周遭的坍崩還未停止，我親眼看著許多感染者於半空中被碎石砸破腦袋，並且落下那如葬地般的大廳。若不是翠葉她即時拉住了我，我的下場大概也是如此吧。只是……憑她的力氣，一樣的結局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還、還沒有結束，對吧？政宗……」我的重量使她的笑容充滿了吃力與無奈。她支撐著我，不只是表面上的、也存在於心靈間。只要理解這點，世界便豁然開闊：「對，妳說得一點也沒錯，撐著，翠葉。」我也伸出另一手，抓緊了不穩的鋼筋，試圖攀上峭壁。
該死……
好重，我的身體真的好重。
翠葉方才開的玩笑竟然應驗了，我明明很瘦的。
果然，這份誇張的重量，正是來自我們的罪業吧。
向下的拉力彷彿在審問我罪刑的重量。然而，罪人的共犯終究會分擔那筆沉重，我感受到我的手突然被人猛力一拉，睜眼便見那雙死氣沉沉的綠瞳回望著我：「你們似乎搞了一齣唐吉軻德會演的鬧劇呢。」當我和翠葉訝異的同時，另一股更強的拉力也將我向上一提。
「Holy……啊！痛！別讓傷兵來救你啊，山崎老兄！」
神原和幽子，在城堡坍崩的第一時間內，並沒有像我所說的自保逃離。似乎是在神原甦醒之後，便吵著要追上我，所以無奈的幽子攙扶著他向上行，而終究命運讓我們在關鍵時刻相遇了：「喂，我真的很重嗎？」在被向上拉的同時，我偏頭欣慰的笑問了句。
「輕的要死！」神原爽朗的笑言。
幽子則微微勾動嘴角：「還不至於拉不起。」
最後，則是翠葉在我即將上岸之際，所掛上的靦腆燦笑。
「政宗的重量，人家也有分擔的哦！所以所以……已經不用擔心了。」
啊啊……人類這種生物，即使落下無盡的深淵，只要還有同類願意拉你一把。那罪刑的重量，就會因此被他們所分散吧。一直以來，我不斷向下沉淪，然而在此時，我的視線卻是著重於上方的光明，當那溫暖的光芒越發靠近自己時，深沉的罪惡或許也悄悄融化了。
「翠葉，妳還想繼續往北海道走嗎？」
「嗯！只、只要政宗願意陪著人家的話！」
全文完
哇，總算是寫完了！！最終果然超級爆字數，就當加碼送吧。
「唐吉軻德症候群」系列，病例２５篇、診療１５篇，總計４０篇在此告一段落了。
而告一段落也就代表，這其實只是「第一部」的完結，因為之後就要去當兵了……
所以我想，在此暫時畫下逗點是好的。
而有關於「第二部」應該是確定會寫的，也是延續主角群的故事。
只是再開時間未定，應該是等兵役穩妥開始發閒之後了，還請各位讀者盡請期待囉。
山崎與風車的對決才正要開始。
我可以直接跟你們說，被稱為法官的女性無傷離開了現場。
而她也是今後主要的敵人，下一個章節的故事發生在「人偶山莊」
今後，有機會也請多多指教囉！
飛鳥 ２０１５／１２／１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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