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輪堡的巨商：礦物】下集
「你要炸了隧道？」村長將十字鎬從肩上放下，雙手枕在上頭，望著眼前那自稱商人；淺褐捲髮；穿著邋遢的男子，「雖然的確可以不讓獸人侵擾我們，但你知道開鑿一個藍晶石礦坑要耗費多少資源嗎？」
阿萊克往旁走去，撫著因長年沐浴在打鐵環境下而顯得黝黑的石壁，望向圍觀在火堆旁憂慮、傷心的民眾，他勾起微笑，「要在藍晶山脈上開鑿出給艾洛集村開採的礦坑，興許得花上數年的時間，但如今王國正在面對獸人的戰役，顯然也無暇處理你們所面對的問題。而要迅速解決這個問題，我想除了炸掉礦坑別無他法。」迎向年邁村長的雙眸，阿萊克戲謔地說道：「或者您願意看見村民繼續被獸人侵擾、藍晶石短缺遭受王國壓迫，然後在龐大的壓力下導致艾洛覆滅嗎？我想這也不無可能，親愛的村長。」
「你這小鬼……」
「麥諾，等等。」村長迎向阿萊克的眼神，意味深長地說道：「炸掉坑道意味著我們可以將失去礦坑的罪推到你身上，你可知道這其中的嚴重性，商人？」
「我知道。」撥掉沾在手套上的灰塵，阿萊克雙手環胸，「藍晶武器雖強韌，但鍛造出一把武器需要不少時間，如今在與獸人戰爭的情況下武器供不應求，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的藍晶武器自然是不被王國重視，從你們現在為獸人苦惱可見一般。如今『量』大於『質』，所以趁這機會我要壟斷藍晶武器，王國不給你們時間，我可以給。只要你們能幫我鍛造出大量的藍晶武器，利潤我們都好商量。」
「你打算用多少錢收購我們剩下的藍晶石？」村長挑起濃密的眉，「看你的嘴臉，似乎想趁火打劫？」
阿萊克摩挲自己帶點鬍渣的下巴，「自然是想要用比王國還低的價格去收購這些藍晶石，現下會購買藍晶武器的應該只剩些傭兵吧？那種狗屁東西隨他去，讓我去販賣這些武器給國家，你們會收到相對應的利潤，雖然現在看上去會稍微虧損一點。」望向集村後方的巨大山脈，他微笑，「我認為這是相當有意義的投資，村長你不覺得嗎？」
「哼，就先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吧。」將十字鎬扛在肩上，村長往集村中央的火堆走去，「麥諾，把礦坑的地圖都交給他。」
＊
貝爾領著阿萊克回到了集村的入口，馬車已被轉移到小徑旁的草皮上，馬兒正低頭開心地吃著草，極光則是站在馬車旁，原本枕在大腿上的寬刃劍轉而繫在腰部上，而那黑色手甲從未離開過劍柄。阿萊克讓民兵留在原處後朝著馬車走去，穿著黑色戰甲的女騎士望向他，嘆了口氣，「有收穫？」
阿萊克聳聳肩，「恩，我想我們要負責炸掉他們開採藍晶石的礦坑，看來那裡被獸人們當做入侵用管道了。」輕撫著馬兒的鬃毛，「如果不是艾洛集村刻意將獸人的事隱藏起來，否則王國刻意不理會這裡的情形也實在詭異。」
「誰理這個？王國動向根本不關我的事。」極光跨上了馬車，將腰間的寬刃劍抽出來枕在大腿邊，望著正繞過馬匹，坐上馬車的阿萊克，「你確定我們能成功炸掉礦坑？」
「當然。」
阿萊克從懷中拿出一張牛皮紙，是上頭印有藍晶山脈和艾洛集村位置的平面圖，其中山脈部分有著幾條錯綜複雜的坑道，但延伸到平原時通通匯聚成三個主要入口，在那裡用筆畫了幾個圓圈，那裡是擺放雷管炸藥與引爆器的位置，都是當初在開鑿隧道時所留下的東西。他揮動著韁繩，馬車沿著小徑穿過了艾洛集村，途中阿萊克一一向村人們打招呼，極光卻只是將兜帽拉得更低，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容貌。
霧氣隨著晨光到來而逐漸消彌。一路上阿萊克和極光並沒有多做閒聊，馬兒的腳步聲和嘶鳴幾乎成了這趟旅程唯一的配樂。數著小徑兩側那些樹成了阿萊克消磨時間的方法，在不知走了多久，隨著藍晶山脈逐漸籠罩了他倆的視野後，阿萊克拿出了地圖，拉扯韁繩指引馬車的方向，不一會，第一道礦坑的洞口映入眼簾。
極光率先跳下馬車，掀開兜帽，那枕在黑胸甲上的亞麻色長髮隨風飄盪著。她抽出了一直以來都繫在皮套裡的劍，但裸露出來的劍身跟那皮套卻完全不同形狀，它與其說是劍，更像是一把刀，僅有單面開鋒，但刀背卻又不如一般太刀平順，那鋸齒狀的刀背令阿萊克感到毛骨悚然──極光曾用這把劍屠戮了想搶劫他們的盜賊團，那宛如野獸利齒般的刀背在撕裂人體時血肉橫飛的場景，他記憶猶新。
「我說阿萊克，你確定這是『低支出，高收入』的買賣？」極光環顧著四周的翠綠平原，在這坑洞前那染上灰塵的鐵軌道、倒在一旁礦車和散落一地的鐵鍬與十字鎬；供人走動的小徑則在礦坑前轉了個彎朝著北方拓展而去，顯然與另一條礦坑口相連結。但令她感到疑惑的是，礦坑前面竟然有營火的痕跡？
阿萊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把韁繩拴在某棵樹幹旁，「幹嘛？現在又要拿鐵輪堡來消遣我？」走到極光身旁望著那畫作木炭的焦黑痕跡，他一愣，「有人來過這裡？」
「獸人吧。」抬頭望著漆黑的礦坑，極光咒罵幾聲，「該死的，阿萊克，去拿炸藥！」
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一股震耳欲聾的咆哮從礦坑中傳了出來，阿萊克驚恐地望向那漆黑的坑道，裡頭衝出一名體格遠比人類壯碩、皮膚鮮綠、跟極光手上那柄鋸齒武器有得比的尖牙、還有粗壯手臂上刺著太陽、狂風標誌的紋身──狂風部落的獸人！
極光拽著阿萊克的斗篷領直接往躺在坑道口旁的木箱扔去，雖然她不知道那是否就是炸藥，可望向眼前拿著石斧便是一輪猛砍的獸人，她根本無暇顧忌那到底是不是阿萊克一直在找的東西。往後退了幾步，有幾次她嘗試用手上的武器去格擋住獸人的猛攻，但聽聞那破風的聲響便知道兩者力量的差距，只要稍微被劃到或者與其交鋒，雖說不一定會致命，但受到的傷勢也會影響後續的打鬥，死亡也就不遠了。
閃過了橫面而來的斬擊，極光望向獸人往前踏出的腳，黑色腿甲俐落地朝那壯碩的小腿肚踢去，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絆倒，獸人咆哮著倒地，腦海閃過了用手上那柄劍直接貫穿這獸人頭顱的計畫，可即使倒地了他仍舊揮舞著手上的石斧抵抗。
「這該死的雜種！」極光低聲咒罵，但躺在地上的獸人依舊不比站著來得具有威脅，她用手上的劍將其石斧打飛，獸人張開雙手想要將其擒抱，但她閃過了攻擊，在綠皮獸人想站起來之際往前奔去，刀尖貫穿他的肚皮，血液宛如瀑布般傾洩而出，那鋸齒狀的刀背使傷口進一步地擴大。
「唔哦！」獸人咆哮地想要抓住躲在自己腹部的極光，但雙手卻撲了個空，他單膝跪下望著佇立在那的黑騎士，亞麻色的頭髮、冷漠的表情、深色的眼眸，他愣愣地說：「妳……米依狄絲？」
極光邁步向前，緊握著手上的刀刃，望向那獸人的臉孔，內心湧現出無盡怒火，完全不給他任何講話的餘韻，緊握長刀往那獸人的頸部奮力斬下，一顆仍有餘溫但帶有驚愕表情的獸人頭顱橫躺在地。
「閉嘴，該死的東西。你們沒有資格呼喚這名字。」極光抹去沾染在臉龐上的綠紅血液，憤憤地說道。
經過仍跪在那流著血的無頭屍體，極光望向拿著引爆器呆愣在那的阿萊克，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把劍插在放置炸藥的木箱旁，望著眼神呆滯的商人，「發什麼呆？」
阿萊克眨了眨眼，「沒事，只是沒想到妳連殺獸人都這麼容易？」
左手捧著接著線的雷管炸彈，右手拿起擺在木箱旁的長刀，她回過頭望著阿萊克，「這是嘲諷我？」
阿萊克微笑地聳肩，將引爆器擺在軌道上，望向捧著炸彈的極光，「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好有安全感啊，畢竟同行的夥伴連獸人都不怕了，我們還需要怕什麼呢？是吧？」
「有你這種滿嘴胡話的夥伴，我開始懷疑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了。」
極光在離入口有些距離的地方放置雷管炸彈，在她走出坑道後，阿萊克壓下引爆器，一陣劇烈的聲響從坑道中傳出，伴隨而來的是崩塌聲與一湧而出的石屑，在悠閒吃草的馬匹也發出了陣陣嘶鳴。半晌，他們望著已經被碎石填補起來的坑洞口，阿萊克走向前用手指敲了敲那些石塊。
「如果這些都是藍晶原石，多浪費啊？」阿萊克說道。
「走吧，還有兩個呢？」極光安撫著受到驚嚇的馬匹，將長刀收入皮套中，望著仍站在洞口的阿萊克，「後悔？」
「不，怎麼會？」阿萊克回過身子，勾起微笑，「走吧。」
馬車沿著開拓過的小徑痕跡，朝著第二個坑道口駛去。
＊
阿萊克用毛巾擦拭頭髮，站在窗戶邊望著艾洛集村中央的篝火，民眾們正開心地聚會聊著天。能藉著藍晶山脈入侵到這裡的礦坑已全數被炸毀，其實炸毀礦坑這種事他們完全可以自己動手，但遲遲不肯去做的原因，興許與「藍晶產量」有關係。即便在現下與獸人交戰的戰爭中，重視質的藍晶武器不被王國重用，但仍被部分流浪人、傭兵所喜愛，但失去了最大客源的情況下，艾洛會陷入經濟拮据的情形。
且如果他們炸掉了坑道，萬一王國質問下來他們也不好開口。獸人？如今戰事迫在眉睫，想必會被當成是藉口駁回，然後趁機剝屑艾洛一筆吧？先不說來自外頭的威脅，王國內部的官員就有夠危險的了。阿萊克把毛巾扔在床上，如今他身上穿著的是簡便的短衣與長褲，「所以我這單純的小鬼倒自願成了代罪羔羊。但也趁機賺了一筆藍晶原石，再來要如何銷售呢？」
躺在床上，強烈地疲勞侵襲了他的眼皮，不一會阿萊克便深深地沉入了夢鄉中。
＊
極光將身子浸在艾洛旅宿特有的露天溫泉中，這裡的泉水呈現藍水晶顏色成了特點，通常會有很多貴族、官員爭相前往，但如今戰事爆發，艾洛與獸人領地中間僅隔著山脈，多少讓人產生極大的不安全感，故到如今仍乏人問津。把原本綁在頭髮上的繩結解了開來，輕撫胸脯前的亞麻長髮，她抬頭仰望著因熱煙而顯得模糊的夜空，在黑夜中閃爍著耀眼光芒的星星與宛如刀刃般銳利的彎月。
回過身望著溫泉旁的刀，極光將身子靠上了水池邊，用手輕撫著皮套，憶起了獸人死前所說的話，蹙起眉頭。
妳……米依狄絲？
嘆了口氣，極光勾起淺淺地微笑，「米依狄絲，原來還有人記得這名字。」
拾起了那柄刀，踩上了溫泉邊的石地，她朝著旅宿的更衣室走去。極光知道那段過去終究不會消失，但此時此刻她不願再多想，只想跟阿萊克再多走幾段路，因為這些日子來的旅途在她的生命中有著非凡的意義。
現在，她只想拋開「米依狄絲」這個過往，享受現在身為「極光」的人生。
《礦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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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今天先扔上礦產的下集，這基本上可以歸類成他們旅途中的一段插曲。
當《鐵輪堡的巨商》正式開始時，也許會從阿萊克和極光相遇的時候開始吧？還請各位敬請期待這兩人是怎麼相遇的哦。
預計後天就會開始連載，而這些日子就是要補設定集的時候了（汗）
只能說設定集這種東西，好累啊……（超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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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K 2015 . 12 . 16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