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長不好嗎?
大周的官考很簡單,就是叫你寫一張卷子,然後交上去,就可以離開了。
大周的官考也很難,三年一試,每次官考只有前十名能進朝廷,剩下前百可進軍部,其他都是陪考。
以前幾年的官考沒有主考官,但今年有了。
大周也只承認這一位主考官,只有這位有資格成為大周官考的主考官。
紫微十四星,他是最老也是最具智慧的那顆。
他號天機,名字也叫天機。
他是楊天機,一個眉鬚皆白的年輕人,看著年輕,其實老了。
因為老了,所以他走得很慢,還要人扶著。
官考的地點是在一間禮堂,裡頭坐著約莫一千個人。
這裡是大周唯一的考場,也是精英匯聚的地方。
余人很榮幸的出現在這裡,因為一開始的試煉他很輕鬆就過了。
在進禮堂之前,有個面試。
他答了幾個問題,然後問他問題的人便讓他過去。
面試之後,有個筆試。
他在紙上答了幾個問題,交給眼前的人後,那人也讓他過去。
最後,他就來到了這座禮堂。
和其他一千多人一起。
一起看著那眉鬚皆白的年輕人被人扶著走上禮堂的講台。
一起聽著他咳了幾句。
一起,接受他突如其來的攻擊。
「咄。」
那年輕人一開口,一道肉眼可見的紅色波紋便從他的嘴裡慢慢彈出。
余人瞬間瞇起眼睛。
那紅色波紋一出,一道道風壓如凜冽刀割,就這麼由上而下,壓到禮堂裡全部的人身上。
過了一秒。
禮堂裡還站著的人剩下十分之一。
其他的人,都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更甚者,屎尿齊出。
余人很明白。
那是死亡的威壓。
「……不錯,還有一百零六個。」就在余人想把剩下的人數算清的同時,那年輕人開口,語氣是與他外貌完全不符的沙啞。
「空氣不是很好啊,先生。」一旁,扶著年輕人的中年男子開口,「……不介意我把他們丟出去吧?」
「慕將軍請。」被稱作先生的年輕人點點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鼻子。
於是慕將軍抬手,一股灰白色的氣流自下而上,將暈過去的人全吹了出去。
不是從大門口,而是在禮堂的壁上直接開了個洞,那群人便和他們分泌出的東西穿過洞口全飛了出去。
余人的眼睛瞇的更細了。
這官考……還真有點意思了。
「好了,官考開始。」先生見場內正式清空,微笑著拍了拍手掌,「現在,我發下這些卷子給你們寫,一刻後,我要收回。」
余人終於明白,為何眾人都說大周的官考簡單。
因為真的只需要寫一張卷子。
只是想寫卷子,你也要爭取到寫這張卷子的資格。
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其他和他留在禮堂裡的考生都有些體術功底,原來主考官和那位慕將軍剛才是將身子骨弱的全送了出去。
不過也好,反正剩下一百零六人,大周每次官考都會錄取一百人,自己倒是不用太擔心,畢竟怎樣余人也不相信自己會是倒數前六名。
只是,拿到卷子後,余人才明白事情一點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
卷子很白,非常白,不是因為用的紙料好,而是上頭半個字都沒有。
就是張最最單純的白紙。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在猶豫,在困惑為何我只發了張白紙給你們。」先生說話了,他看見每位考生都拿到了卷子,於是開口。
「我也不知道你們是否聽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出來當官考的主考官了。」
「但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既然我今年當了你們的主考官。」
「我今年就只會錄取十個。」
「現在,我要你們在白紙上寫一句話,什麼話都行。」
「這是你們的第一項測驗,寫出一個讓我覺得應該錄取你的理由,然後用一句話說明。」
「給你們一刻鐘。」
說完,先生直接閉上眼睛。
「……搞什麼啊,為什麼就遇到了先生呢?」
「他不是好多年沒當過主考官了嗎?」
「靠,運氣真背。」
「一句話說明是要說明什麼啊?說先生你生病了別出這種怪考題整我們?」
一片哀號聲在禮堂迴盪,但先生和一旁的慕將軍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什麼也沒說,一個很快閉上了眼,另一個則冷冷掃視全場。
余人倒是沒有多做什麼回應,他一直是個很簡單的人,既然是官考,主考官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拿起白紙,筆沾了點墨,然後很快將自己要寫的一句話完成。
寫完,他等著墨乾,然後也閉上眼睛。
今天早上太早起來,他有點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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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老不死出去了?他要親自主持這次官考?」
「是。」
「我要去看。」
「小公主……妳就聽我的吧,別出去……」
「是父親拜託妳把我留在這裡的?為的就是不讓我接近那顆老不死天機?」
「這……」
「看來我沒猜錯,自從聽過巨門那神棍的話,父親的疑心病一直很重。」
「小公主……」
「反正在目前的皇宮裡,也沒什麼人攔得住我,我說要看,就是要去看。」
那是一個身穿粉紅艷麗交領襦裙的女孩,大大的眼每眨一次就像說了句話,她的五官小巧,臉型同樣像顆嬌小的鵪鶉蛋,搭上不過一米五的身高,就像是個活生生的瓷娃娃,還是最美的那種。
她插著腰嘟著嘴,可愛到了極致,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任性到了極致。
「我就是要出去,現在出去。再見。」
她是現任皇帝的女兒,今年十六歲,正值花季,散發出的魅力比御花園裡開滿的牡丹還要更加濃烈,更加令人憐惜。
她是大周最美也最傷人的一朵花,人比花嬌,她就比那些超越花的女孩們還要更嬌。
她是姬意寒,但她喜歡別人這樣叫她,卻痛恨別人用一個別號叫她。
那個別號,叫做貪狼。
她此刻對自己的侍女說了聲再見。
那便是真的再見……她離開了,不過轉眼,她身穿粉紅襦裙的樣子已經出現在周城街上。
皇宮裡,再沒有那更甚於花的甜美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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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尤其是在一片沉默之後。
振筆疾書的聲音沒有停過,即使每位考生都明白自己只需要寫一句話,可他們就是不自禁的一直修改。
余人倒是沒有這個煩惱,他喜歡不管做什麼都做得快些,至於做得好不好,他通常不會太在乎。
因為他真的沒什麼需要好在乎的。
「停筆。」先生終於睜開眼睛,拍了拍手掌。
余人也跟著張開眼睛,但又不小心把眼睛瞇了起來。
他還是好想睡。
就在他準備揉眼睛的時候,一陣風掠過他的右耳。
他右後方一個拿著筆依舊在努力的考生,霎那間沒了頭顱。
「……我說過停筆了吧?」血的味道很濃,先生將剛才伸出的左手收回,「真是沒規矩。」
余人沒有回頭去看那具已經死的不能在死的考生屍體,禮堂裡雖然又是一陣小騷動,卻也沒人多說什麼,畢竟死的不是自己,而死人更不會成為自己官考裡的競爭者。
考生們陸續將卷子交了上去。
然後,又是一次等待。
先生收過卷子,一張張翻看著。
他的表情一貫淡漠,直到一張卷子出現,他挑了挑眉。
「……誰是余人?」
禮堂裡,一隻手高高舉起。
黑髮少年揉揉眼睛,他剛睡醒,就聽見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
「……你的一句話特別長呢。」
「長不好嗎?」
「……」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後微笑,「我來看看你上面寫的是不是真的。」說完,他抬起手。
青色渦旋在他的掌心開始凝聚,一旁的慕將軍瞇起眼睛。
余人站起身,一步後踏。
……這外表看起來年輕的老王八蛋似乎想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