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七話
遊憩
※ ※ ※
「這位先生，要不要看看北方最新的科魔法商品啊？」
「哎呀呀，這小淑女的服裝可真漂亮呀，要不要來些飾品打扮一下呀？」
因為留季商人，市中心周遭的街道熱鬧非凡。招攬來往的路人，商人們竭盡所能的推銷自家兜售的商品。
「冬天最保暖的圍巾！不光是保暖，也讓您的時尚感提昇！」
「試試看這些小點心吧，雖然便宜，但不比那些高級甜品差唷！」
目光停在一個不算大，卻排了不少人的攤子前，好像是專門賣糕點的店。
「好好粗喔……」一個暗紅髮矮小的女孩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兩手拿著好幾串三種顏色的丸子，嘴裡也含著一串，她似乎還想讚嘆點心的味道。
「妳就是都這樣…才會被一直被當成小朋友啦……」是愛琳和小蘋果，她們也趁著留季商人剛到，月湖城最熱鬧的時候出來逛街。
「唷，醫生！」眼尖的愛琳注意到一旁的我：「你看看這顆笨蘋果，吃成這奇怪的樣子，和小朋友沒兩樣。」
「哈哈哈，小蘋果本來就是小朋友了不是嗎？」
「…嗚嗯！」為了反駁一口氣吞下丸子：「人家才不是小朋友！」
「我已經十八歲了！」小蘋果一開口，在場所有人包括其它路人都震驚了。
「…小蘋果不是十三，十四歲而已嗎？」一直以為小蘋果是小女孩的我更為錯愕。
「…不…小蘋果的確和我同歲……」愛琳拍著自己的額頭，明明同年齡，一個被認為是小孩，一個被認為比實際更年長。
「你們都欺負我！」一邊嚷嚷地說不贏我們，小蘋果注意到躲在我後面的希爾薇：「希爾薇妹妹──」
她把所有丸子全塞到愛琳嘴裡，開心地抱著希爾薇：「吶吶！希爾薇的衣服好漂亮！是大叔買給妳的嗎？」
「…啊，是、是呀…噫嗚！」希爾薇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任小蘋果在身上蹭抱。
「嗨，凱勒斯！」一位高個兒，看起來纖瘦卻肌肉精實、留著像刺蝟一樣的褐色短髮、臉上有些刀疤，背後背著一把巨劍、雙手捧著裝滿東西的紙袋，這男子好不容易從人群擠出來，他笑著對我打了招呼。
「雷？好久不見了！」
雷歐納斯，以前曾經是帝國軍的叛國賊兼頭號通緝犯，但現在卻是帝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不過他現在的職務是位四處旅遊的冒險者。
「說冒險者太好聽了啦，在現在這麼和平的世道，就算曾經是英雄也得好好找份工作啊！好好的第一騎士團職位不幹，整天跑去南邊冒險，冒到現在連個古蹟都沒發現。」愛琳大大吐嘈了雷。難怪他會成為跑腿的拿那麼多東西了。
愛琳把黏在希爾薇身上的小蘋果拉開並展開反擊，把剛才的丸子全塞回小蘋果嘴裡，她仔細打量著希爾薇。
「這位就是你提到的妹妹希爾薇嗎？那些疤是……」第一眼就注意到希爾薇身臉上醒目的疤痕：「不過不去在意那些疤的話，真的是蠻可愛的。」
「…啊…嗚…」愛琳好玩的捏了捏希爾薇的臉頰，軟Ｑ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馬上就成了大家焦點的希爾薇，理所當然地又縮到我身後。
「和小蘋果不一樣，是怕生的女孩呢。吶，希爾薇妹妹要不要一起去逛攤位呀？雖然這些人會在這裡渡過冬天，不過太冷或下雪的話，熱鬧程度還是會有差。趁現在天氣很好，大家一起去玩吧！」愛琳溫柔地伸手邀約希爾薇，顯然希爾薇對這種場面不太能應付。
「我們跟著妳逛吧？愛琳，畢竟妳比較熟悉這些商人。」
「真是的…你和蘋果不都住在月湖很久了……算了算了！」
「先回我的店裡把雷手上的東西放一放後，再出來吧！雷！記得今天你一整天都是我的僕人！別偷懶啊！」
「是……」
在愛琳家卸下雷幫忙拿的東西和我手上的十盒巧克力後，我們五個人一起逛著市中心，和一般的市集不同，科魔法的東西總是會讓人耳目一新。
「這小盒子，只要交換過核心資料，就可以寫字傳送訊息，不管多遠都能接收到愛人的筆觸哦！」一位商人和我們介紹他店裡的科魔法商品。
「沒有距離限制？這樣不就可以和遠方見不到的愛人互相傳情了嗎？」愛琳把玩著盒子興奮說道。
「醒醒吧，妳的個性要找到愛人，我想不太可能…」雷在一旁滿不在乎的吐了愛琳嘈。當然，他很快的被制裁了。
「小蘋果要這個！這個叫果汁機的東西好像很厲害！」在一個小水果攤位，引人注目的不是他們的水果，而是能夠輕鬆把水果放在一個容器內攪拌成果汁的東西。
「妖精公主的寫真？」雷也在一個攤子找到他感興趣的東西，不過馬上就被愛琳給拖去幫忙拿東西。
我和希爾薇經過一間舊書攤，希爾薇停下腳步拿了一本書翻著，是本介紹料理的書籍。
「希爾薇喜歡料理的書嗎？」
「…啊，嗯…因為剛才餐廳的食物很美味……如果可以的話，想做給主人吃。」
「啊，主人真的喜歡摸頭呢…雖然，我不討厭就是了。」
幫希爾薇買下那本「活力充沛海鮮料理」的書本，我也選了一本和藥草學有關的書籍，隨意翻了幾頁，大多是沒見過的配方，身為醫生一職，很自然的就買了下來。
看來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東西，可以說是滿載而歸，最後大家在一間咖啡廳稍微休息。
愛琳買了一大堆看起來有趣，但感覺不出有什麼用的科魔法商品，她把玩著那些小東西。雷和小蘋果兩人像是餓死鬼般的叫了一堆東西吃。
也幫希爾薇點了個布丁，用了奇異果、芒果、櫻桃去點綴裝飾大份量的布丁，旁邊還有兩球香草冰淇淋。
「…主人，這樣沒問題嗎？」還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份，隨時會害怕自己是不是越過了某條界線似的問。
摸摸頭後才讓希爾薇不那麼擔心，拿了小湯匙，從布丁的上頭挖了一小塊，Ｑ彈柔軟的觸感，讓她覺得有些新奇。
「那麼，我要開動了。」布丁含進小嘴細細咀嚼品嚐。
「好甜，好好吃。」
「旁邊的水果酸酸的，和布丁很搭呢…」
「這白色的東西是奶油嗎？唔…好冰！」
「那個是冰淇淋唷。」希爾薇大快朵頤時的幸福表情，果然才是最真實的她呢。
「有旁邊的水果和冰淇淋，讓布丁吃起來不會膩呢…」
「我吃飽了，非常好吃。」
「非常感謝您…」
「…主人。」
「主人？」這個詞讓旁邊三人同時起了反應。
「凱勒斯，難道你當醫生是為了……這樣的小女孩？早知道我也去學醫，不要從軍當什麼騎士團隊長了！」
「讓妹妹叫自己主人…這個嗜好……蘿莉控大叔，請不要靠近小蘋果！」
「真是低級…的興趣啊？你、你可別妄想我會叫你主人啊！」
「等等，你、你們誤會了！」眼下自己也想不到要用什麼理由去解釋，難道真的要被標上標籤了嗎？大家的反應也讓希爾薇緊張起來，慌張的不停看著不同人，好像也想為我解釋什麼。
「哎呀呀，大家都在這裡真熱鬧呀？」後方，突然傳來了熟悉，有點撫媚的聲音。
「奧蕾莉雅大姐！」意外的也是愛琳的熟人？「妳也搬來月湖了嗎？」
但我沒聽過奧蕾莉雅這個名字，轉頭望去，「黑玥」就站在希爾薇身後，她偷偷解掉希爾薇馬尾的緞帶。
她換了一套非常吸引人目光的紅色禮服，像是炫耀自己身材似一套的禮服，裸露著香肩，傲人的胸前讓許多客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華麗的長裙裝飾誇耀著這件禮服的細緻裁工；高雅的蕾絲長手套與大紅色淑女帽，更托出了她高貴的氣質。
表情和先前在店裡一樣，讓人感到有點恐怖且不真實。
「妹妹果然很適合這套洋裝吶，我推薦的不錯吧？凱勒斯醫生？」目光直接捕捉了希爾薇。。
「黑玥小姐不用顧店嗎？」我問道。
「妹妹逛完了市集回到家，現在是換我逛逛月湖城唷，呵呵呵……」
讓了位子給黑玥坐下，在旁邊的希爾薇表情看起來有些害怕，這也難怪，黑玥給人的感覺，確實是挺恐怖的。
「奧蕾莉雅大姐什麼時候搬來月湖城的，怎麼都沒告訴我？」像是被刻意無視一般，黑玥沒理會愛琳。
「呵呵呵，凱勒斯醫生腦裡想著很不禮貌的事吶。」天啊，是讀心術……
「不過比起這間的甜點，還是夏日餐廳的美味多了。」一位服務生前來點餐時，黑玥故意在她面前說了這些話，不過她仍點了個黑森林蛋糕。
「喂喂，雷，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種大胸部的女生啊？看你好像也很中意愛琳似的……噗！」
「這位小蘋果妹妹，女人的成長除了靠天份外，有些外在的食補也是必要的呢，最重要的就是不挑食。現在開始還來得及，雖然不太可能變成我這樣，但至少不會和街上的道路一樣扁平唷。」
「…………」小蘋果被黑玥一句話就堵得啞口無言，不光如此，她心裡還想著：為什麼她會知道我的名字？
「奧蕾莉雅大姐……」壓根沒打算理會愛琳的意思。奧蕾莉雅應該是黑玥的本名吧？
「…奧蕾莉雅姐姐……」還是沒有反應。
「黑玥姐姐……」愛琳叫到最後時，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呵呵呵，怎麼了呢？小愛琳？」終於，黑玥才有反應，感覺是在惡整愛琳似的，但愛琳有剋星，倒是第一次見到。
「沒有啦…只是姐姐突然跑來月湖城，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吧？」
「呵呵呵，沒事的唷。」
黑玥滿滿邪氣的笑容看著希爾薇，希爾薇坐在旁邊感覺都快哭出來了。不久後，黑玥小姐點的蛋糕送了上來。
「唉，這蛋糕的巧克力，光聞起來就覺得和我自己做的巧克力，果然品質差了不少啊……是時候向夏日餐廳的秋理妹妹交流一下了。」黑玥說話時不怎麼理會旁邊的人，一直像是自顧說話似的，這點和愛琳有些相似。
「不太適合我的口味呢」她只吃了一小口蛋糕，便笑瞇瞇的把蛋糕放到希爾薇眼前，這動作讓希爾薇比平常還要緊張，更加不知所措。
「可以吧？凱勒斯醫生？妹妹難得享受這種時光。」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我也不好拒絕黑玥小姐的好意。
「但這也是高級的咖啡廳不是嗎？巧克力的等級會像黑玥小姐說得差那麼多？」不解地問。
「…這個也好好吃。」
「…有點苦苦甜甜的……」
和吃布丁時差不多的表情，想必也是非常美味。
「…妹妹嘴張開，來…」希爾薇才吃幾口，黑玥小姐拿了盒巧克力出來，是她店裡賣的巧克力。
「…啊呣……」
剎那間，希爾薇像被一股電流串過全身似的抖動數下，我想我瞭解了黑玥小姐所說的，差別在哪了。
吃下黑玥小姐的巧克力，希爾薇的眼睛會呈現兩個愛心，不知道是希爾薇個人還是巧克力的關係，趕緊把摸摸她的頭，讓這個情緒安撫下來。。
「…咦？啊！」
「我…好像又……」
「沒事沒事，是巧克力太好吃，讓希爾薇有點忘我而已。」
「是、是這樣嗎？」應該是知道自己會陷入忘我的狀況。
黑玥小姐並沒有待太久，她沒多久就和我們道別離開。她離開後，在座每個人都彷彿鬆了口氣。
「愛琳，原來妳認識黑玥小姐啊？」
「是啊，她本名叫奧蕾莉雅，我們以前在同一個學院過。在別人眼裡，她是一個我行我素的超級大怪人，所以沒什麼朋友。」
「一直都有在聯絡，雖然知道她要搬來城裡，不過沒說過是什麼時候。」
「那、那個眼睛要把小蘋果嚇死了啦！」小蘋果哭哭啼啼抱怨著。
「乖乖啦，其實奧蕾莉雅是好人，只是很古怪就是了……」愛琳輕輕拍著小蘋果的頭：「我們也逛夠了，來我家玩玩吧！」
※ ※ ※
「好像真的變一顆蘋果了……」
在愛琳的店裡，特地關上店門只幫我們四人整理造型，小蘋果本來就不長的頭髮被愛琳修剪得更短了些，但現在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厚重雜亂，髮型的完美弧度，讓她更像一顆蘋果。
「這個髮型叫作鮑伯頭哦，很可愛吧！」看了自己的作品，愛琳滿意地說：「雷就不用啦！冒險者看起來就是要像流浪漢嘛！」
「說、說什麼鬼話！呿！」雷很不滿的坐在角落，不過他確實不太用整理了，那張天生沒啥鬍子的小白臉，要不是那些刀疤，別人還不相信他已經年過三十了。
「希爾薇妹妹來！」愛琳拍著椅子對希爾薇招手：「換妳囉，真是顆能好好琢磨的原石呢！」
「奧蕾莉雅用很簡單的緞帶和髮夾就把希爾薇很亂的頭髮遮掩下來，不過稍微修剪一下，頭髮不管是放下來，或是綁起來，都會很輕鬆，而且不會那麼亂。」
愛琳開始細心地為希爾薇修剪頭髮，剪刀在她手上像是活著的生物一般，靈巧、敏捷，每一刀都在細微的地方做調整，外行的我們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希爾薇盯著鏡中的愛琳，愛琳的動作非常迅速，她看得目瞪口呆。
「完成囉！調了一些髮量，希爾薇覺得如何呢？」
希爾薇左看右看，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感覺…輕飄飄的，不像之前那麼重。」
「…可是，感覺頭髮都沒有變少變短呀？」
「哼哼！因為我很厲害呀！」愛琳自滿地說，她看了一下牆鐘：「嘩！都那麼晚啦？等等我和雷還有事情要忙呢，不如…今天就先到這吧？」
……我好像被遺忘了咧……
「…謝謝姐姐…」希爾薇很有禮貌的對愛琳鞠躬。
「不用客氣啦！」
就這樣，我們和愛琳與雷道別，結束了一整天累，但是非常充實的活動。回家的路上，市中心的人潮不減反增，路燈一一點亮，被優雅黃光照耀的街道，和中午熱鬧的氣氛相比，別有風味。
回到家後，有點疲憊的身體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好久沒有這樣逛月湖城了，平常最多就和隔壁的小蘋果鬥嘴，現在多了希爾薇，感覺生活上的重心正在慢慢改變呢。
希爾薇沒有坐到書架前面，和出門前一樣，盯著窗外看著，應該是在想著今天外出的事了吧。
「希爾薇怎麼了呢？」湊到她後面摸了摸頭。
「本來以為主人除了工作外，不太與人見面…今天才知道，主人其實也很多朋友。」
「這樣讓我一起出門，不會太顯眼嗎？」
「當然要一起出門囉，之後也要常常一起外出。」
「像那樣的外出，雖然是第一次，我想大概…很樂在其中…吧。」希爾薇雙手捧在胸前，像是感謝這一切的樣子。
「對了，希爾薇，有件事…很重要，今天我決定了。」
「…唔嗯？」聽我突然語重心長的說，希爾薇困惑地看著我。
「就是今後，不可以叫我主人，希爾薇的身份，今天開始也不是奴隸了。」
「…咦？」
「今天起希爾薇，是家人，說明白點就是妹妹囉。」明明解放這奴隸枷鎖的事，應該是很值得高興才對，為什麼這時候會流眼淚呢？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
沒錯，我確實是很高興，但是眼前的希爾薇，妹妹的身份，和過去被深深掩埋在內心深處的某個人重疊了。
「…好、好的！」
希爾薇也流下淚來，和我的淚不同，她的眼淚，是喜極而泣吧？
「哥、哥哥真的是個……溫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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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芥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