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想起那時候的故事,真是說也說不完啊。」
「沒錯沒錯。還記得你有一次舉著聖劍朝巨龍衝了過去,差點被一掌拍死的時候竟然踩到我的泥沼魔法滑倒,聖劍就這麼碰巧的刺中它的弱點呢。」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一群頭髮灰白的老人們圍在圓桌旁聊著天。話題似乎是圍繞在以前的冒險故事。
老人之中有男有女,穿著打扮也各有不同,要說他們身上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頭頂上都有一個白色的光環吧。
「對了,老李。我之前聽說你孫子莫名其妙被傳送到異世界去了······他沒問題吧?」
被叫做老李的白髮老先生無奈的嘆口氣。
「嗯,不好說吶······那小子以前在地球的生活太糜爛了,而且還是個沒種的傢伙——明明旁邊就有一個毫無防備的美少女,竟然只敢盯著看不動手······真是勇者一族之恥。」
「可是我聽說那個女孩好像是魔王的後代欸?」
「那不是正好?勇者推倒魔王向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嘎哈哈哈哈——」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啊爺爺······」
雖然不知道前面的開頭是怎樣的話題,不過我一回過神來到這裡,就聽見這個老頭子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大話。
被我瞇眼盯著的爺爺目瞪口呆得看向這裡,在他周圍的老人們也是差不多相同的錯愕表情。
「咦、這不是阿人嗎?······不對,這不可能吧,我是不是眼花了?」
爺爺有些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一邊用手揉了揉眼皮,一邊和四周的同伴確認自己看見的不是幻覺。
「嗯,是我沒錯喔爺爺。」
「不不不,你不是到異世界去了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就算你這麼問,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啊······我睜開眼睛人就在這裡了。」
「不不不,呃,阿人啊······這個地方叫做天界,說白一點就是只有死掉的人靈魂才會來到這裡哦!」
我和爺爺呆站在原地,其他老人們也都呆呆的望著我們,四周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呃,所以照爺爺的說法······我已經死了?
緊接著,臨死前的記憶開始在腦海中回播。我和芙蕾雅她們一起去狩獵比爾的事情,遇到比爾王後不小心騎到它背上跌下懸崖的事情,以為終於撿回一條命時,卻被最後掉下來的碧絲卡用私密部位撞上臉的事情······
我、我就以那樣不堪回首的死法,死掉了······?
「嗚哇啊啊啊,想必小夥子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沒錯,是和魔王纏鬥後死掉了嗎?還是挑戰巨龍的時候被燒死呢?快來跟我們聊聊!」
在一陣沉默之後,爺爺身後的那群老人開始恍然大悟的熱鬧起來,他們以為我是在與什麼可怕的強敵大戰過後落敗才會出現在這裡,開始紛紛要我娓娓道來這當中的精彩過程。
開什麼玩笑······「呃,其實我是被隊友光溜溜的下半身撞死的唷~!」這種丟臉的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
就在我打算找看看附近有沒有地洞可以鑽進去的時候,爺爺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將我拖到遠處的角落。從這裡望去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壯闊藍天,長相怪異的白鳥在翻滾的雲層上翱翔。
「喂,阿人!你是真的死掉了嗎?······我先前可是睹了一千萬你可以在異世界打敗魔王軍喔!你忍心讓爺爺我破產嗎!?」
「可以拜託你別隨便拿孫子的人生當賭注嗎?······是不是真的死掉了我自己也還不清楚就是了。」
「嗯,我看應該還有救······你的頭上還沒有光環,這表示你的意識只是暫時脫離肉體。只要你那些在另一頭的隊友有辦法治療你的話——」
「——那我應該是真的死定了。」
對於我斬釘截鐵的這麼說,爺爺瞪大眼睛顯得相當驚訝。
究我所知,我所身處的異世界是沒有復活魔法的。另外,小隊裡也只有我會使用魔法,而且治療魔法還是屬於神聖屬性,並不包含在四大系統之中。既然連我都不會使用,芙蕾雅那群笨蛋更不可能去使用。
所以除非奇蹟出現,不然我的頭頂上應該很快就會出現光環了。
「笨蛋孫子,這麼簡單就唉聲嘆氣,你這樣還算是勇者一族的後代嗎!聽好了——」
「「——勇者一族裡只有勇者,沒有懦夫!」」
我無奈的和爺爺一起喊出以前聽過好幾遍的家傳箴言。
姑且不論那個喜歡浪跡天涯的老爸,至少我在小時候曾經是很崇拜爺爺的。
記得他生前也經常講起自己年輕時的冒險故事給我聽,因為年紀還小的關係,那時候我簡直就把爺爺當成了英雄······後來等長大了點才覺得那些都只是騙小孩子的故事而已。
不過,直到自己被傳送到異世界,這個想法又有些改變了。
「爺爺,你年輕的時候該不會也到過異世界吧······?」
「嗯,去過哦。不過不是你現在所在的異世界就是了——啊,我就是在那裏認識你奶奶的,最後打倒魔王後就把她一起帶回地球了。」
還真是令人震驚的消息啊。
話說回來,打倒了魔王嗎······跟他相比連一頭比爾王都搞不定的我實在是遜到爆了······
「爺爺真是厲害······跟你比起來我在那個世界的表現真是沒出息。」
「你在說什麼啊,笨蛋孫子!」
爺爺用力拍了我的後腦勺一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你是不是搞錯勇者的意思了,阿人?」
「哎······?」
「在這裡沒有人是一生下來就具有神力,大家都是一步一腳印的努力奮鬥過來的人,正因為如此才會有說不清道不完的精彩故事。」
說著,爺爺將雙手手掌放在我的胸前,雖然我完全搞不懂這個姿勢有什麼用意······
「阿人,你要記住。所謂的勇者——就是能勇敢面對一切挑戰的人啊······!」
啪哩!
「嗚哇!?好痛······爺、爺爺你幹嘛啊!」
爺爺話才剛說完,貼在我胸前的雙手突然就好像通電了一般,猛烈的電擊流竄過我的全身。那種疼痛彷彿要將意識抽離似的,讓我感到相當不舒服。
「記住我的話,好好加油吧阿人······你的旅程還沒有結束。」
咧開嘴嘎嘎大笑的爺爺,雙手再度傳來電流奔竄的聲響。
啪哩!
「嗚哇!爺、爺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劇烈的疼痛感,這次我的意識被徹底抽離,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
「悠······悠人······悠人!」
隱約的,好像在黑暗中聽見芙蕾雅熟悉的呼喚聲。
於是我開始滑動四肢,讓自己慢慢朝前方的意識之海光亮處前進······
「唔、嗚······芙蕾雅······?」
緩緩睜開眼睛,以黃昏為背景的銀髮美少女就在我的眼前。
「嗚······笨蛋悠人,不要讓人這麼擔心好嗎!繭居勇者就是這麼沒用······」
眼見我終於恢復意識,芙蕾雅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水,一邊在嘴裡抱怨著,一邊從我的身上爬起來轉過身去。
我慢慢撐起身子,雖然身體還有一種要散架的疼痛感,不過好像沒有什麼大礙。
「奇怪,我為什麼還能活著?」
雖然能奇蹟似的死而復生確實相當感謝,可是我怎麼樣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沒有死成的這件事。
「你可要好好感謝莎夏,是她在你和碧絲卡撞在一塊兒後,從後面充當你們的緩衝墊才把傷害降到最小程度的。」
「這樣喔······咦?可是那樣的話她不可能毫髮無傷吧?」
我剛轉頭去尋找莎夏的身影,就看見她跪坐在一旁靜靜的注視著這裡。看上去似乎沒受什麼傷,只是衣服沾染了不少灰塵。
芙蕾雅則是驕傲的挺起胸部,得意的說道:
「那還用說,莎夏可是我的契約魔物耶。雖然接住你們以後雙腳彎曲到奇怪的方向去了,不過只要吸收我的魔力,她很快就能自我痊癒了。」
雙腳都彎曲到奇怪的方向去了,為什麼這傢伙還能說的這麼輕鬆?······算了,反正只要沒事就好。
「那我是怎麼醒過來的?」
記得沒錯的話,我剛才好像還去了天界一趟,而且還看見許久不見的爺爺。
芙蕾雅聞言立刻「嘿嘿」地笑著,舉起的雙手隱約閃爍著蒼藍色的電光石火。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悠人當時不只呼吸,連心跳都停止了······於是情急之下我就想到某個遊戲裡面的醫生,他不是都拿著兩個會放電的東西電擊患者嗎?於是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真的有效呢。」
——看來先前那種「劈哩啪啦」的疼痛感就是這麼來的······
話說回來,不要講什麼死馬當活馬醫這麼恐怖的話好嗎?我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馬啊。原本還想感謝這傢伙的救命之恩,不過現在怎麼樣也說不出口耶。
「對了,碧絲卡呢,她也沒事吧?」
「呃,這個嘛······」
聽我如此詢問,芙蕾雅面有難色地瞄向一旁的角落。
朝那個方向望去,碧絲卡的身影就在那裏——一副好像丟失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似的負面能量正壟罩著她。
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朝她走去。
「那個,碧絲卡······妳還好吧?」
「······別管我。」
「············別這樣啦,那一瞬間真的太突然啊,我可以發誓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算了啦······反正都已經破掉了。」
············什麼?
等、等等等等一下!我有沒有聽錯,這傢伙剛才好像說了很驚人的話欸!?
我慌張到連耳根都發燙了起來,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碧絲卡臉頰泛著紅暈,以濕潤的眼珠瞪了過來。
「······你會負起責任的吧?」
「咦!?這、這算意外吧······不過、唉······好啦,我會負起責任就是了。」
事到如今還推三阻四的話肯定會被當成人渣,於是我只能垂頭喪氣地答應碧絲卡。
「······那真是幫大忙了。還愣著幹嘛?快去幫我找個可以遮住下半身的東西啊。」
「哎?······那個,真的不要緊嗎?不是破掉了嗎······?」
我和碧絲卡無言的對望了一會兒,緊接著她像是終於理解什麼似的整個臉頰都漲紅起來。
「白、白癡!你想到哪裡去啊,破掉的是你從我這裡扯去的冒險者短褲!如果破掉的是、是······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那妳一開始說清楚不就好了,講得那麼曖昧幹嘛啊!」
咦?等一下,這麼說起來碧絲卡現在下半身不就什麼都沒——
「——笨蛋!還往下看啊你!」
「嗚哇!」
受到不明引力的影響,我的眼珠不自覺沿著她光溜溜的白皙美腿不停往上······緊接著額頭就被飛來的石頭擊中了。
在這之後,我們幸運的找到碧絲卡的內褲。它被含在已經變成屍體的比爾王的嘴巴裡。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拿出內褲後,我用一旁清澈的溪流將沾黏在上頭的唾液洗滌乾淨,並且在營火旁邊施展風魔法吹乾。
雖然一開始還有點抗拒但總比一直光著下半身好,於是碧絲卡穿上了內褲,然後再在腰部綁上我的冒險者披風。
「呼······可惡,這種前所未有的羞恥感還是頭一次。怎麼辦······我竟然覺得這種酸甜苦辣的滋味並不壞?」
下半身重新恢復防禦力以後,找回自信的碧絲卡臉頰微紅地嘟嚷起這種變態的話。
我正想吐槽她幾句,耳邊就傳來芙蕾雅的叫喚聲。
「悠人悠人,莎夏好像發現了什麼,你們快過來看看!」
我很快地來到她們身旁,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距離我們墜落下來的懸崖不遠的上游處,碎石地面上躺著體型有大有小的比爾屍體。有些看上去似乎已經死亡多時了,裸露出的白骨上還黏著腐肉;有些則是剛死去不久的樣子,一動也不動的靜靜躺在那裏。
從眼前的情況看上去不像是被冒險者打倒的,它們的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外傷······也就是說是自然死亡嗎?
可是,這個數量好像有點多的太誇張了。
「怎麼回事,雖然說不上來······這裡給我的感覺好不舒服。」
「嗯······這些比爾好像是死於魔力症呢。」
碧絲卡仔細檢查著附近一具最近剛剛死去的比爾後這麼說道。
「魔力症?」
「簡單的說,一個地方的魔力如果過度密集,超過一般生物能夠承受的範圍的話,它們的身體就會產生這種症狀,再繼續待久一點的話體內機能就會逐漸喪失導致死亡。」
原來如此,感覺有點像是地球的輻射屋一樣呢,一開始還沒什麼感覺,但是只要待久了身體就會漸漸出現病態。
「咦?等一下······看這個數量,莫非這個地方平常是比爾的棲息地嗎?」
「嗯,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啊······」
碧絲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用右拳拍在左掌上。
「原來如此,看來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所以今年的比爾才會提早從棲息地跑了出去。魔力症導致它們體內的荷爾蒙分泌出現異常,所以發情期才錯亂了!」
喔喔!將所有的事情連貫起來,我原本就覺得奇怪的地方也終於有了解答。
「······悠人、大家、這裡有個洞穴······」
我們正在研究這群比爾的時候,莎夏在不遠處指著一個依山壁而深鑿的黝黑山洞。
離開附近滿布的比爾屍體後,我來到洞穴的入口處打開地圖確認······但是上頭並沒有標示出有這個地方的訊息。
「奇怪,地圖上沒有註明有這個洞穴的存在欸?」
「什麼!難道會是隱藏的藏寶地點嗎!」
芙蕾雅一聽見這個消息,馬上興奮的兩眼發光。這傢伙真的不管怎樣都很有精神耶。
「怎麼可能啊······麻煩妳看一下這裡成堆屍體的風景好嗎?這個山洞肯定很不妙吧?」
「咦?可是我的雷達強烈的表示裏面肯定有寶物啊!」
芙蕾雅一邊這麼說著,頭上的萌點確實直挺挺地指著洞穴的深處。
「······妳不是說那個是偵測魔物用的嗎?」
「也可以拿來找寶箱啊。」
「還有探金的功能嗎!」
我舉手扶著發疼的額頭。不過,如果裡面真的有什麼還沒被人發現的寶箱,對我們隊伍的經濟確實會有不少助益,從外面的情況來看這個洞穴應該還沒有人進去過。
「碧絲卡妳怎麼看?」
「嗯······裡面有寶箱的話當然不錯,但是我比較感興趣的還是這裏頭說不定有導致比爾患上魔力症的原因。」
雖然大概猜想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也投進去探險一票嗎······莎夏是芙蕾雅的契約魔物,必須聽從她的決定所以沒必要過問了。
外頭的天色已經被晚霞染的一片緋紅。今天我們折騰了一天也耗費很多體力與魔力,如果在裏面碰上太危險的魔物會很麻煩,可是······
『所謂的勇者,就是能勇敢面對一切挑戰的人。』
腦海裡不知不覺閃過爺爺對我說過的話。雖然還很弱小,可是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我的身邊也還有夥伴······我想試試看自己的能耐。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就進去來一場探險吧。」
「「「······」」」
芙蕾雅她們聞言,用一種像是看見奇珍異獸的表情望著我。
「······妳們幹嘛這樣看著我啊?」
「悠人沒有說要回去。」
「嗯,你又忘記大便了嗎?」
「這個時候不會問有沒有大便,而是有沒有吃藥吧······?」
我瞇眼平靜的對碧絲卡吐槽。
「別搞錯了,我雖然說要進去探險,但是只要一覺得苗頭不對妳們就得聽我的話退出來,聽見沒有?」
「沒問題!耶咿~~寶藏我來啦!」
芙蕾雅根本沒在聽,拉著莎夏氣勢十足的就往黝黑的洞穴衝進去了。
事後想起來,好像一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呢。爺爺的那句話真是帥氣到把我給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