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已派不上用場。
我的雙腳，也棄之不惜。
所以請賜給我吧。
你的全部都給我。
我期盼著，
能永遠留在我身體裡的，
一股暖流；
一種能滿足我的事物。
然而我卻不明白，
那究竟該是什麼。』
外面的草地由綠色變成了紅色的一片。原本在木樁上的黑貓已經不見蹤影。
我已經知曉最後一扇門在哪兒了。
走過了原是毒氣的走廊，穿過了庭園。原本漂亮的綠色也不見了。全都成了一片血紅。
包括那一棵大樹。
不知為何，我感到一陣快意。
黑貓出現在庭園的長椅上，只是盯著我，沒有言語。
反而是我想說話了。
「你知道的吧？這是最後一扇門了。」
黑貓沒有給我回應，只是安靜地待著。
「想自己待著嗎？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她』正在等著我呢，我要去找『她』玩了。」
我笑著，腳步輕快地走出庭園。
出現的是有著四張桌子，三個人偶的房間。
把人偶的頭和身體組合起來。
這是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人偶。而空著的，也是紫色的桌子。
我把人偶放上去。
桌子移動的聲響。
最左邊的紅色桌子向右移，露出了一個洞。
我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這裡只有一片黑暗，我卻沒有了對黑暗的厭惡。因為我知道這片黑暗沒有任何能威脅我的事物。
我向前走著。
－－然後，看見了一扇門。門上的紙條還是最初的模樣。
『到我的，房間，來。』
知道了。我現在不就來了嗎？我笑著。
門後是長長的樓梯。幾乎是奔跑的走過了。
然後是走廊。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門。黑貓－－已經在門前等待著我了。
「呀。」面對著我，黑貓跳了一下。
眼前金髮的少女神色平靜，唇邊只有淡淡的笑意。遠不同於黑貓以往見過的樣子。
仍可以從眉眼間找到熟悉的影子。
「你啊，完全沒有必要讓我來幫忙。真是沒意思啊。」黑貓抱怨著。
我冷漠地看著他。
我已不用你向求助。
難道在這間房子，我還會迷路嗎？
彷彿讀懂了我的眼神，黑貓悠悠地說。
「嘛，這個房子的意志，壁紙啊筆記甚麼的都會幫助你，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果然，就算身體不同，還是會明白這個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呢。」
只有這些說話嗎？不說了，就快走開啊。我有點不耐。思及不久就能見到『她』，身體便由指尖開始發熱。
黑貓東張西望，又跳了一下。
「好啦。」
「我先行一步離開這棟房子了喲。因為『她』好像就快要現身了呢。」
我當然知道『她』是誰。
「『她』怎麼了？」我開口與黑貓傾談。
「『她』似乎把施加在這房子上的所有魔力，全部返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這樣一來，這棟房子的魔法就會消失了吧？繼續待在這裡的話，可能會就這樣子被吞噬掉喔。」
「你不是不會死嗎？」
「…誒？哈哈，雖然沒有實體，但也不代表不會死喲。對我們來說。」
「你的話，還是死掉比較好。」我極為真誠地說。
黑貓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喲，就是這樣啦。」
模樣為黑貓的惡魔又跳了一下。
「接下來就自己加油吧，魔女艾琳。」
知道了。我笑著。看著惡魔化成紫煙，離開黑貓的身體。
原地留下了黑貓的死屍。
我終於可以見『她』了。
我的朋友。
小薇。
我打開了那扇，屬於我的房間的門。
這個房間放置了許多我的東西。我的衣服、緞帶和一些書本。地上有著血跡，房間中央是我的睡床，旁邊是薇奧拉來訪時常坐的椅子。可惜，我－－薇奧拉，再也不會坐上那張椅子了。
杯子打翻了，有薇奧拉喝藥的痕跡。
我當然知道是甚麼藥。
『灼傷喉嚨的藥。』
畢竟不想聽見自己的慘叫聲嘛。
一眼掃過熟悉的景物，這個我待了數不清的年月的房間。走到唯一陌生的，名為魔女的日記的事物。
因為並非由我親手下筆，而是由這間屋子所編寫。所以我也不知內容為何。
『我會，因為生病，而死。』
『所以。』
『要得到，她的，身體。』
『用她的，身體，活下去。』
『可以吧。』
『因為，我們，是「朋友」嘛。』
『會把，身體，給我吧。』
『因為是「朋友」嘛。』
『所以，今天也會，來這裡玩的吧？』
『對吧，小薇。』
一聲清脆的，有甚麼破碎的聲音。
沒有下半身，淡紫色的髮絲染上血跡，雙目沒有眼睛的少女向我爬來。口中發出破碎的聲音，不成言語。
真過分呢，小薇。
這副樣子，簡直像要把我吃掉呢。
我慢慢退後。
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
不是說要把身體借我嗎？
好過分啊。
既然是這樣的話。
我就不把身體還你了。
我笑著，奔跑著逃離。逃離那個，名為艾琳的魔女。
經過餐廳等地，奔跑到那個小櫃。
『房子恢復原樣時才能打開。』
我清楚裡面是何等事物。
那是我的小刀，我的利牙。
一路跑出家裡。宛如嘲笑般把魔女遠遠甩開。
真好笑，為什麼她覺得能在這間屋子裡追上我？
來到家外的庭園。來到最初昏迷的地方。
撿起了遺下的，信的下半部分。
「致薇奧拉，昨天對你發火真是抱歉。
因為聽說住在森林裡的魔女，會拐走迷失在林子裡的小孩子，從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有著這樣的傳言。
而妳那個朋友的家就在那個森林的附近。所以的有點擔心。妳的朋友，是叫艾琳吧？去她的家裡。」
是「爸爸」的信。
看著信上的隻字片語。我笑得極其開懷。
那將會是我所擁有的事物。
「愛」。
屬於薇奧拉的，來自爸爸的愛……那，我就收下了。
來到駭人的巨大薔薇前，我拿出可愛的小瓶子，把當中的氣體倒下。
熟悉的甜美香味傳入我的鼻腔。
曾經可以殺死我的東西，成了埋葬那人軀體的方法。
薔薇接觸到瓶子裡的東西。
白光一閃。
所有的薔薇都消失了。
我的身後不再是通往家的道路。
『她』應該死掉了吧。
屋子告訴我：
『把花，X掉的話。你也會，死。』
那是因為，薔薇是魔女的血肉之故。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薔薇。
『她』應該死掉了。
向前行走，我正想回家，天色突然昏暗，下起雨來。
有熟悉的感覺。那是因為我曾經無數次控制樹林，引領人迷路到我的家。
是魔力之光景。
還沒有死嗎？小薇。
「咿…嘎…咳咳…咳…呼。」
失去下半身的紫髮少女爬向我的方向，口中不知想說些甚麼，完全無法令人明白。
「你好煩啊。」我臉上擺出不耐煩的神色，但其實已經興奮得連指尖都在顫抖。
同時，我把小刀捅進她的身體。
為什麼，你還沒有感到絕望呢？
感受到絕望是魔女死亡的條件。所以我砍下了雙腿，挖下了眼珠。
「到底要追到甚麼時候？」我問。
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再過不久，你那身體就要死掉了呀。」
紫髮少女似乎想眨眼，黑洞的雙眼十分嚇人。我有點無趣。不就是眼窩嘛。
「……還…唔嗚……唔咳……」
喉嚨都已經燒燬了，為什麼還要說話？
即使只聽到破碎的聲音，我仍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轉身，彷彿是證明自己身體健康的走了幾步，背對著她。
「『還給妳』？才不要呢。這個身體，什麼病痛都沒有嘛。」
然後轉回去，笑得極度開懷，又走了回去。
「這身體，是妳要給我的不是嗎。為什麼，非得還妳不可呢？」
腦中閃現屋子裡的魔法筆記。
『對彼此身體都會帶來影響的魔法，必須獲得對方真摰的同意。』
我蹲下身，看著狼狽的紫髮少女。毫不畏懼她身上的血跡或是沒有下半身的身體。
「對吧？」
用俯視的角度看向紫髮少女。
「小薇。」
天空在剎那間放晴，由魔女所控制的天色已經解除。封閉的森林也已經不再封閉。
現在，才感覺絕望嗎？還是那宛如渣滓的魔力，已經沒有了呢？
「覺得我，很可憐對吧。」
「因為疾病，而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我。」
我背向紫髮的少女，走了幾步。
「所以，用我的魔法。把２人的身體交換了呢。」
我看著前方的景象。
已不被魔女之家所束縛，能以健康的姿態站在這裡。
「只換一天？…呼呼，我們有做過那樣的約定嗎。」
我轉過身，直視紫髮的少女。
「利用我的力量，將我困在這裡面。雖然讓我有點驚訝…不過沒有用呢。」
露出一個宛若嘲諷的笑容。
正如黑貓所言－－
「因為，這可是我的家喲？我怎麼可能會被殺掉呢。」
繾綣的低語，宛如甜美的毒藥。
「因為那個房子，一直都在引導我。為了讓我能離開這裡呢。」
又等了一會。
「……。」
我露出嫌惡的神情。
「還沒死啊？身體都斷成兩截了，還真是頑強啊。」
還不足夠嗎？沒有能踩到地面的腳，更沒有能呼救的聲音。被信賴的朋友——我給背叛。
為什麼，還沒有感到絕望呢？
莫非－－
「啊，難道說，因為擔心爸爸的事，所以還不想死嗎？」
我轉過了身，像是想凝視著不知在何處的爸爸。
「我，知道喲。小薇的爸爸，只有２人的家庭呢。」
「小薇的記憶，還殘留在身體裡。好像是很溫柔的人呢。工作是獵人吧？」
「還特地寫了信給妳，真是個好爸爸呢。」
轉身凝視那人，走近。
「自己不在了之後的事，妳很擔心吧？」
我蹲下身，紫髮少女在原地，被動地看著我，連指尖也沒法移動。
「放心吧。我呀，會連小薇的份一起愛著爸爸的喲。」
「也會連小薇的份一起被爸爸愛著的。」
「所以…」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薇奧拉？」我轉身，看到來者。
是爸爸。
「是薇奧拉對吧！？沒事嗎！？沒有受傷吧？」
我扯出笑靨，正想回答。爸爸已經見到我身後的魔女。
「什、什麼，怎麼……」
紫髮的少女像是被注入了生氣。
「…唔…，爸…，爸爸…，啊…」
「…救…救…我…唔…」使勁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
「別、別過來，怪物！」
我好整以暇地在爸爸身後，看著她一點點由希望變成絕望。
果然是因為爸爸嗎－－
爸爸拿著獵槍，向著她，打了兩槍。
終於死了。
這次，是終於死了吧。
我看著那曾經是我軀體的東西變成一灘血液，心中一陣快意。
這次，可是再也不會見囉。
我裝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跟在爸爸身後。
以手掩口。
隱藏在手後是無法抑制，越來越大的笑容。
再見啦。『小薇』。
『我會，愛你的，全部。
愛你的手指、聲音、眼睛、全身。
我的眼睛，己派不上用場。
我的雙腳，也棄之不惜。
透過你的服睛，我能看。
透過你的雙腳，我能奔跑。
所以，請賜給我吧。
你的全部，都給我。』
依稀想起當時，用薇奧拉的身體，在庭園醒來的光景。
創作內容
章之十一。艾蓮
歌詞文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