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思･戀系列之二：翌日序曲
暮色西沉，放學後的教室是一片寂靜。
少女獨自一人坐在教室內，正努力和眼前那厚厚一疊數學講義奮鬥。
「呼……」
寫完最後一題，柳若音放下筆，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
「姊，還剩多少？我買了飲料哦。」
姜曉雨從教室外走進來，搖了搖手中的兩杯飲料。
「哦哦！謝啦。」若音勾起微笑，接過冰涼的飲料。那是她喜歡的檸檬紅茶。
「我剛好把習題做完。」
「今天好快？」他看著正在收拾書包的學姊，有些可惜沒能和她多獨處一會兒。
「留校自習那麼多天了，總該有點成果吧？」彷彿沒察覺學弟的失落，柳若音僅聳了聳肩。她的數學其實不差，但比起擅長的語文類還是略微遜色，所以只好多加複習。
「姊辛苦了，我相信學測的時候一定能拿高分的！」
「啊哈哈……能順利過關就好了。」柳若音苦笑，想起家人過高的期望，頓時覺得有些無力。
她的理想是直升翌旭高中的附設大學中文系。但她的父母就和現代普遍的家長一樣，認為企管或資處對她未來的發展比較有前途，在學習的路途上家裡可沒少爭吵過。
「如果真沒考上的話，我可能就要回老家了吧。」
「欸！？」
姜曉雨詫異地瞪大了眼，手裡的飲料差點沒甩出去。
「不是吧？這麼絕？！」
「沒辦法啊。」她歎了口氣。
「欸－－我不要和姊分開！」姜曉雨不捨地抱住她，像個孩子般撒嬌道。
柳若音的老家不在台灣，如果真的回去了，要再見面會非常困難。
「所以現在只好盡全力衝刺看看啦。」她無奈地笑了笑，安撫弟妹似地輕摸他的頭。
雖然說是學姊和學弟，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卻更像親姊弟似地，不會忌諱擁抱之類的親暱舉動。也因此，姜曉雨被一大票的男生敵視。但因為怕柳若音會生氣，所以他們也不敢真的動他。
「你不怕等等被同學看到又被眼神掃射啊？」柳若音無奈地戳了戳姜曉雨的娃娃臉，她學弟長得白白淨淨，比學校那些女生可愛多了。
－－找天問他要不要Cos女角吧。
「哼，姊是我的。就讓他們羨慕嫉妒恨吧。」姜曉雨得意地勾起嘴角，哼哼，那群猴子想跟他搶姊？門都沒有！
「該走了啦。再不走就要被關在學校了喔。」這傢伙，真愛撒嬌。
「哦……」
柳若音無奈地推了推他，姜曉雨這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話說回來,每天陪我留到這麼晚，你家人不擔心嗎？」他們並肩而行，若音隨口問道。
「沒事啦，我有跟他們報備。」曉雨笑了笑：「而且，只要能陪著姊的話，就算要待一輩子也沒問題的！」
「我可不想做一輩子的習題啊。」柳若音不禁失笑。
忽然，眼底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頓時停下腳步。
「阿軒！」她叫住對方。
「？」對方回頭，發現是友人，便朝她走來，。
「我以為你早就走了。」柳若音望著他笑問，少年只好無奈地揚了揚手上的蛋糕盒。
「又去幫你朋友買吃的了？」
他點頭，從盒子中取出一個多買的糕點遞給了她。
她的這位青梅竹馬是標準的外冷內熱。雖然看起來難以親近，但卻對朋友非常體貼。
葉翊軒半舉手腕上的錶，問：「走？」
「啊啊,火車的時間快到了……我和軒先走了喔?」若音和他的家住得很近，所以常一起上下學。
「……嗯，路上小心。」曉雨有點不悅地瞪了一眼葉翊軒，隨即和柳若音告別。
柳若音常和曉雨提到葉翊軒的事，他們同樣來自馬來西亞，家住得也近，從小便常玩在一塊兒。讀的學校也幾乎都是同一所，感情自然好得沒話說。
－－那樣的距離是姜曉雨望塵莫及的。
他有些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嘖。」
姜曉雨將視線從兩人身上別開，轉身而去。
「……」
葉翊軒突然放慢了步調。
「怎麼了？」
柳若音不解地望向他，只見他指向她透過背包發出微光的手機。
「嗯？」柳若音掏出手機，手機上顯示了兩通新訊息。
「應該又是廣告吧……」
她點開第一條訊息。
『若音……我忘記帶我家鑰匙了(；д；)所以我和夏嵐先在咖啡廳坐一會兒，英文作文我明天再給妳好不好( ´•̥̥̥ω•̥̥̥` )
By宋語櫺』
「……」柳若音無言地望著友人傳來的簡訊。這兩個人不知何時感情變得這麼好了，明明一開始還鬧過不愉快的不是嗎……
但是這和她交代的作業完全是兩回事，說到底她只是想找藉口拖延而已吧？
再拖延下去她的英文肯定會被老師當掉。到時候若音畢業了，大學部和高中部在不同棟樓，也沒人可以幫宋語櫺惡補－－難道還要找比櫺更小一屆的夏嵐嗎？！
『……那妳就在咖啡廳寫完啊。我晚上十點以前就要看到，不然妳明天就完了。
By柳若音』
面無表情地打完這句話，也不理會對方是否會哀嚎，她直接滑到下一則訊息。
「……」
呼吸，頓時一滯。
一長串的訊息夾帶滿滿的負面情緒，像是要強迫灌輸給對方自己的痛苦般，充滿了悲觀的無病呻吟。
那是一段，她不想再接觸的感情。
曾經的甜蜜，在此刻卻成了惹人厭的束縛。彷彿緊緊地勒在頸項，令人幾乎窒息。
說真的，心痛、想念、難受什麼的，一旦分開，那都是過去式了吧？
煩死了，為什麼還要糾纏不清呢？
她的表情隨著文字顯現出無法掩飾的厭惡，指尖一滑，直接將簡訊刪除。
「……音？」見對方厭煩地皺起眉，葉翊軒輕聲詢問：「是她？」
無奈地點了點頭，她收起手機，裝作沒事地對他勾起微笑：「不用管那個啦，快走吧？再不走的話等等火車就要跑了。」
逐漸加速的步伐，像是要把不快甩在身後似地。她拉起對方的手，藉由手心傳來的溫度讓自己冷靜。
她心裡清楚得很，這只是純粹的友情，卻遠勝於膩得煩人的戀愛。
真的無法瞭解，為什麼那麼多人渴望著愛情？
而真的體會了，卻發現那是一株帶刺的玫瑰。當看似美麗的花瓣凋零，只剩下不斷傷害彼此的尖刺。
她偷偷望向一旁的好友。那個只帶著單純的關心與體貼，隨時願意在身旁支持著她的身影，不會帶給她任何感情上的壓力與煩惱。
或許正是如此，這段友誼才能長久吧。
稍稍收緊了掌心，她打從心底珍惜著葉翊軒這個好友。
纏得要死又令人喘不過氣的戀情，她不需要。
中午十二點二十分，兩名少女隔了一張桌子對坐著。
綁著雙馬尾的女生緊拽著自己的衣擺，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對面的學姊。
有、殺、氣。
這段沉默僅維持了一分鐘，宋語櫺卻如坐針氈，最後終於按耐不住地搶在柳若音開口前，為自己辯護：「我、我昨天有寫作文喔！有乖乖交給妳喔！」雖然品質完全不掛保證。
「……櫺，妳絕對是用了Google翻譯對吧。」
柳若音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將影印出來的英文作文攤在她面前，像是審訊犯人一般，開口：「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她的紅筆在紙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個紅圈，宋語櫺覺得自己的死期也被圈了起來。
「全都文法不通！」柳若音沒好氣地望著她，「妳自己都不覺得念起來很奇怪嗎？！」
「……」宋語櫺不敢說，其實她根本不會念，也看不懂。
「算了。」柳若音無奈地歎了口氣：「吃過飯了吧？我來教妳。」
「欸－－可是我想睡覺……」下午還有連續兩堂數學課耶！
「我也沒睡啊，還不是妳自找的？」柳若音翻了個白眼，無視宋語櫺的哀號，開始了斯巴達的英文教學。
「－－所以這裡要改成過去式……聽懂了嗎？」
過了好半晌，柳若音問她。
「……」宋語櫺的表情彷彿像在聽外星人說話，一臉茫然。
「英文怎麼這麼難啊……」宋語櫺頭痛地趴在桌上抱怨：「還是中文好……啊，對了！若音若音，妳上次投稿的翌旭文學比賽呀，下午好像會公布得獎名單耶？」
她興奮地坐直了身子，一臉期盼：「要去穿堂看看嗎？」
「……妳先給我做完這張復習卷再說。」柳若音沒好氣地望著這位不斷扯開話題的大小姐。
寫張考卷哪那麼多廢話？
「欸……可是題目很多耶－－」宋語櫺哀怨地拖著長音，對方看起來卻毫無商量的餘地，她只好一邊乖乖地做著習題，一邊偷偷望向牆上的時鐘。
指針滴滴答答地走動，每一分一秒都匆匆而逝，似乎在催促著她去執行預定好的計畫。
不曉得是不是心理因素影響，宋語櫺不知不覺地在短短十幾分鐘之內，作完了原本她花一小時都寫不完的考卷。
「……基本上都對了。」柳若音略帶訝異地檢查著復習卷，除了幾個單字和片語不小心拼錯外，其他題幾乎都是正確的。
「啊哈哈、因為這張考卷我已經寫過三遍了嘛……」宋語櫺有些乾尬地笑了笑，隨即匆促地開口：「走吧走吧！我們去看名單！」
「我記得妳不是沒投稿嗎？幹嘛這麼興奮？」柳若音不解。
「呃、我就是想看看嘛～」她心虛地看向一旁：「反正我寫完了嘛，走啦～」
「……」
坳不過對方的央求，柳若音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答應了。
算了，去看看也好吧。
「那邊那邊！」
宋語櫺見到佈告欄，立刻開開心心地拉著柳若音跑過去。
「－－啊！找到了！」
在得獎名單上看見了熟悉的名字，宋語櫺立刻揚起燦爛的笑容。柳若音隨著對方的視線望去，果然在優等的獎項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優等啊……還不錯。
這種校內比賽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活動，得獎了頂多發張獎狀和稿費，登在校刊也就這麼罷了。她並沒有什麼太激動的反應。
比起這點，她更好奇友人的反應。她覺得，宋語櫺的目光似乎不在自己的名字上，而是那位特優的得獎者。
這次的比賽，翌旭的高中部和大學部都可以自由參加。而第一名的正是大三的學姊。
等等，這名字……
看著單子，柳若音抽了抽嘴角：「櫺，妳該不會急著過來的原因是……」
「啊？」
宋語櫺從喜悅中回過神，轉過身，正想聽柳若音說話，過長的雙馬尾卻是剛好甩到了從一旁轉角走來的女生。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對方的聲音有些無奈。
……咦？
好耳熟的聲音。
宋語櫺抬頭定睛一看，卻發現眼前的女生正是她急著想見的人。
朴滫蓮，那位特優的學姊。
「妳也是來看得獎名單的嗎？」宋語櫺興奮地問，似乎迫不及待想將結果跟她說。
「嗯？得獎？」對方有些疑惑地皺眉：「什麼東西？」
「……之前妳跟我說的文學比賽啊。」大姊妳也忘太快了吧？！
「哦，那個啊。剛老師有跟我說。」朴滫蓮聳了聳肩。這比賽是她老師幫她報名的，但她對這次的題目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勝負如何其實也沒那麼在意。
基本上這種校內文學比賽會參加的人也沒多少，只要寫得不是太爛都會得名吧。
「唔、恭喜妳！」有別於對方的淡然，宋語櫺漾著笑容，簡直比自己得了獎還高興。
「又沒什麼。」她無所謂地笑笑，「我等等要去買書，先走了。」
大學部和高中不同，高中的課程是照課表排滿的，有固定的上下學時間，一定要等到放學才能出校門。
雖然全國都一樣，但這點卻讓宋語櫺非常苦惱。
苦惱的是，她好幾次想到對街的大學部偷看朴滫蓮練琴，卻都因為要上課，只好乖乖回教室。
「喔喔，掰掰。」宋語櫺向她揮手，目送對方離開。
「我也回去了。」瞥了一眼像是恨不得追上去的好友，柳若音轉身離開。
唉，真是見色忘友啊。
柳若音抱著書本，穿過一樓的長廊，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朝教室走去。
「啊啊！等等！」
突如其來的叫喊聲使她停下腳步，圓形的物體滾到她腳邊，她定睛一看，是一顆番茄。
「……？」
再往前望去，散落了滿地的番茄中，站著一名少女。
少女手忙腳亂地將番茄抱在懷裡，但蹲下身要撿其他番茄時，滿懷的番茄卻又全掉了。
「嗚……」
她像很懊惱的樣子，狼狽地抬起頭，卻剛好對上了柳若音的視線。
像隻小動物似的啊。
柳若音望著對方，不禁笑了笑。
「需要幫忙嗎？」
背對著陽光，柳若音朝她伸出了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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