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睜開了眼，一切都與之前不同了。
「誒？」我望著躺在純白的床單上的自己，一切都顯得好不真實。
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如果病床上躺著的是自己，那這個我又是誰？
病房裡的寂靜令人感到心碎，而我只是靜靜的坐在了病床的床沿邊。
與其說只是坐在那裡，還不如說只能坐在那裡。
「好安靜。」我無意間喃喃自語道，側過身看著閉著雙眼、臉色極為蒼白的自己。
是靈魂出竅了嗎？
不過為什麼我會在醫院裡呢？
「對不起。」我淡淡的笑了下，儘管知道會失敗卻還是試圖握住了那個昏迷了的自己的手：「讓你遇到了這種事。」
或許此刻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呢，我不禁這麼想著。
或許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莫季涵，十九歲。」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我警戒的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男生正拿著一本書，坐在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的窗戶邊。
「出車禍了呢。」他讀完後闔上了那本書，讓那本書憑空消失後抬起了頭直視著我：「初次見面，我是死神。」
......死神？
我一瞬間恍了。但是仔細一想，我在昏迷前好像真有發生一場車禍。
而且他剛才還讓那本書消失了。
「我要死了嗎？」我盯著他那雙翠綠的眼瞳看，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情緒。
「至少你的名字在我的名單裡。」他側過了頭往窗外望去，勾起了一抹不帶有情感的笑：「不過時機還沒到，今天只是來打個招呼罷了。」
「那，」我頓了頓，挑起了眉問：「沒有名字嗎？」
就算眼前的這個他是個死神，我也絲毫不感到畏懼。
畢竟都已經被宣佈死亡了，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我沒有名字。」他把左手伸出了斗篷、捲起了黑襯衫的袖子，手腕上像刺青一樣印著的羅馬數字露了出來：「世界上不只有一個死神，這是我的編號。」
「一號嗎......？」我思考了幾秒，漾著笑對他說：「那就叫你小一吧。」
「小一？」他看似有些驚訝，隨後輕輕的笑出了聲：「沒看過有人敢這樣對死神的，你真有趣。」
原來死神也會笑的嗎？
總覺得，意外的帥氣呢。
「是叫莫季涵對吧？」他蜷起身子，站上了窗台：「我記住你了。」
語畢，他縱身一跳，消失了。
「沒想到世界上真有死神。」我自言自語著，走到了窗邊。
下次見到他時，應該就是我的末日了吧？
說也奇怪，聽見自己將要死去後我心中竟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感受。
就只是，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而已。
「反正總會迎來這一天的。」我像是在安慰著自己一般嘀咕道，閉上了雙眼。
車禍當時的那一幕浮現了出來，還記得被車撞上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楚。
也許已經痛到不痛了吧？
「你一定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吧？」我淡淡的笑著睜開了眼睛，走回了病床邊。
然而躺在病床上的我只是輕輕的呼吸著，以沉默作為了回覆。
「吶。」我朝那個自己伸出了手，手卻穿過了身體。
果然嗎？
什麼也抓不住呢。
前幾秒心中的平靜像一場騙局一樣，絕望突然向我襲來。
我真的要死了嗎？
真的，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了嗎？
「誒？」我好想哭好想哭，卻怎麼也流不出淚水。眼淚只是拼命的在眼眶中打轉著，卻怎麼也無法落下。
如今的我，連哭泣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嗎？
失去後才懂得要珍惜，說的應該就是現在的我吧。
這十九年來，我從沒把哭泣當作是某種對自己的救贖。對我來說，掉眼淚曾經只是一種發洩情緒的方式而已。
然而此刻，我卻發現了哭泣一直都是我最有力的嘶吼。
「莫季涵？」自從第一次與小一相見後已經過了三天，他再次從窗口進了病房：「怎麼了，前幾天不還很有精神？」
我只是坐在牆角邊，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
「......小一。」過了幾秒後我才輕輕喚道，無力的對他笑了笑：「我要死了嗎？」
其他人在臨死前，或許也和我經歷了同樣的事情吧？
總覺得人還沒死，心卻已經死了。
「沒啊。」他簡短的回覆了句，坐在了窗台邊：「你不還活著嗎？」
我......還活著嗎。
「可是，你看。」我緩緩的站起了身、走到了床上的自己身旁，想握住那隻像斷了線的娃娃的手，卻怎麼也握不住：「我什麼也抓不著，對吧？」
自己的雙手什麼也抓不住的感覺，真的好可怕。
「怎麼會？」小一跳下了窗，直直的走到了我身後，然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這不就抓住了嗎？」
誒？
「我說你啊。」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的微微皺起了眉：「要是怕死說出來不就好了，何必自己憋著呢？」
「我並不是怕死。」我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而垂下了睫毛，呼吸彷彿暫時停止了一般：「我只是不想失去自己所擁有的事物而已。」
開心的回憶、傷心的回憶、不想忘記想牢牢記住的回憶，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被我遺忘吧？
我不怕死，我只是害怕失去罷了。
「人不總有這一天的嗎？」小一沒有聲音起伏的說著，移開了原本直視著我的視線：「人類就是注定最終要失去一切的。」
不，不是這樣的。
「沒有任何人是注定要失去一切的。」我沒有多想什麼的反駁了他，仰著頭不甘心的看著他。
「就算人類最終也會死去？」他微微轉過頭望著我，像是質問似的瞇起了那雙綠眸。
「嗯。」我沒有迴避他的視線，輕輕的點了頭。
因為對我來說屬於自己的每一刻都很重要，所以我連一分一秒都不願意遺忘。
但這同時也造就了害怕失去的我。
「你果然很有趣。」小一揚起了嘴角，放開了我的手臂：「瞎擔心也沒有用，你還不如在這段時間裡過得開心一點。」
所剩的日子已經被限為「這段時間」了嘛。
因為無能為力而感到不安，那還不如現在馬上就把我的靈魂和心奪去。
或許這樣我還會舒服一些。
「吶，笑一個嘛。」站在自己身旁的小一笑著，然而我卻感覺不到任何一些笑意。
就像是隨時會奪走自己的一切的惡魔，那道笑只散發出了幾絲危險的氣息。
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個傢伙是個死神。
一個我無法預測行為的死神。
「喂喂，我說你的敵意也太明顯了吧？」他不滿的叫著，雙手半舉在空中後退了幾步：「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不喜歡你。」我簡短的回覆了句，撇過了頭不想看見他：「沒有要帶走我的話就快點離開吧。」
這種時候，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或許這樣我還會比較安心一點。
「今天就先走了。」小一輕而易舉的躍上了窗台，毫不掩飾的直視著我：「讓你感到難受，對不住啦。」
見我沒有任何回覆，他便跳出了窗。
剛才那句話雖然語氣有些輕浮，但卻帶著幾分誠懇。
有些意外呢。
「或許對不住的人，是我呢。」我無力的坐到了床上，輕輕的笑了聲：「他明明只是在盡自己的職責而已。」
我會面對死亡，並不是小一的錯。
我也明白這件事的，可是還是會不經意的去對他發脾氣。
看來我真的是個不知足的人呢。
只能靜靜的望著窗外世界的第九天，灰灰的天空下著大雨。我把窗戶關得緊緊的，不希望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感到寒冷。
好冷。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總覺得心中有些空虛。
「嗨。」小一的臉突然隔著窗戶出現在我面前，我退了步後他便穿過了窗：「下雨了呢。」
「嗯。」我只是應了聲，靜靜的望著他。
把他趕走後的那一晚，我自己想過了一些事。
也許我不該那麼冷漠的對待他，畢竟如今他是我唯一能夠交談的對象。
而且他似乎不是個壞人。
「還在生氣？」小一把頭偏向了一邊，以往散發著魔性的雙眼流露出了些失落：「明明笑起來很好看的。」
「也不是在生氣啦。」我語調沒有起伏的說著，露出了抹苦笑：「可是小一你也不用在乎我是否在生氣吧？」
「因為莫季涵你是特別的啊。」他理所當然的講著，好似我對他來說真的是個特別的人：「要怎麼樣你才會對我笑呢？」
似乎想要討厭他也討厭不起來呢。
「要是你能夠告訴我我之後會怎麼樣，」我的表情和緩了些，輕聲的說著：「我可以考慮看看。」
「這簡單。」他游刃有餘的說著，憑空變出了我第一次遇見他時他手中所拿著的那本書：「你應該見過這本書吧？」
「嗯。」我輕點了點頭，看著他翻了又翻那本封面上什麼都沒印著的書。
「這本書裡面寫著即將死亡的人的名字、年紀、死因。」他流暢的說著，把書轉過來讓我看了下。
「被寫上名字的人一定會死嗎？」我邊讀著書的那一面邊問著，上面的確寫著我的名字和死因：「沒有名字被寫上卻沒死的例子嗎？」
「有啊。」他毫無猶豫的回答，似乎不是第一次被問到這種問題了：「可是並不多。」
「那，名字會消失？」我再次提問著，他則是闔上了書。
「嗯，會消失。」那本書像是變成灰燼似的消失了，他淡淡的笑了：「至於人死後會怎麼樣，那就要看我們死神的意願了。」
意思是，我的命運就掌握在小一的手中嗎？
「死神會在帶走靈魂前閱覽他的人生，然後決定要讓這個人上天堂還是下地獄。」他不帶感情的說著，像是單純在背著自己的工作行程表一樣。
「只有兩個選擇？」我不斷的發問，眨了眨眼。
「死神也可以把那個靈魂留在自己身邊啊。」他邪魅的笑了笑，像是在表示著自己認為那樣很愚蠢：「就這三個選項。」
「嗯。」我稍稍低下了頭，勉強的笑了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要是能不忘記屬於自己的那些回憶，天堂地獄我都無所謂。
因為我只是不想遺失自己。
「我想要看到的可不是這種笑。」小一像是在賭氣的說著，抓著我的手後便往窗戶的方向走去：「我們出去吧。」
誒？！
看著迎面而來的窗戶，我不禁膽小的閉上了雙眼。
「怕什麼呢。」聽見了身邊的他的笑聲，我膽怯的睜開了一隻眼。
「沒有撞上啊。」我稍微放心了些而微微的笑著，卻頓時又感到些遺憾：「可是也碰不到雨呢。」
我伸出了沒被小一牽著的那隻手，雨水像什麼都沒碰到似的滴了下去、直接穿過了我的手。
「笑容好醜。」看著我的他說了句，像是想讓我安心一點的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明明我都牽著你了。」
「又不是被你牽著就碰得到其他東西。」我有些任性的說著，想把手抽回卻被抓得牢牢的：「而且你也不用牽著我啊。」
「要是不牽著你，」他用著篤定的口氣回道，有一瞬間露出了不捨的表情：「你一定又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個人傷心著吧？」
「才不會呢。」我小聲的嘀咕著，不甘心自己被他識破的跟在他身後。
可是這樣牽著他的確會讓我安心許多。
因為牽著他時，我會無意識的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孤獨的。
或許在某方面來說，小一他也給了我勇氣吧。
「......謝謝你。」淺淺的笑著的我停下了腳步，視線對上了回過頭看我的他。
「怎麼了這麼突然？」他先是有些訝異的望著我，隨後不好意思的轉過了頭：「明明剛才都不肯笑的。」
或許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
「不過果然還是這種笑容好看。」他的嘴角揚起了幾度，牽著我繼續向前走著。
「小一你，真的很奇怪呢。」我笑出了聲，輕輕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溫柔到完全不像個死神。
「哪裡奇怪了？」他挑著眉不屑的問著我，像是不認為自己很奇怪一般。
「全部。」我不假思索的回了句，像個想捉弄人的小孩一樣看著他的反應。
「嗯？」直直的向前看著的他似乎看見了什麼，走路的速度慢下來了些：「你等等。」
我向他看著的方向望去，一個同樣穿著黑色斗篷的人穿過了人群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喲。」他走到了我們面前，半舉起的左手彷彿在和小一打著招呼似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啊。」
左手背上也印著羅馬數字，所以他應該也是個死神吧？
「真的好久不見了呢。」依然牽著我的小一露出了沒有感情的笑，和與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道笑一樣：「Ｎｕｍｂｅｒ Ｆｏｕｒ。」
「呀啊，叫我阿四就好了啊。」眼前的他勾起了自己的唇，居高臨下的直視著我：「她是？」
總覺得這個人，很難對付。
「莫季涵。」小一的笑容消失了，臉上毫無表情的說著：「我負責的其中一個人。」
「是嘛，叫我阿四就好了喔。」他淡紫色的眼瞳仍鎖在我身上，語氣雖然是友善的但卻似乎夾雜著幾絲敵意：「那，下次見。」
最後一個字才剛落下，他便隨著風消失了。
「又是個莫名其妙的死神呢。」我喃喃自語了句，還沒有完全意識過來剛發生了什麼事。
「『又』這個字是多餘的。」小一舉起了沒牽著我的那隻手撥了撥自己銀灰色的頭髮，無奈的笑著說：「阿四他不是壞人，但是個麻煩的人物就是了。」
麻煩的人物啊。
看來還是不要扯上關係比較好呢。
「總之就是這樣啦。」他轉過了頭看著我，眼神和剛才那個死神的完全不同：「你也不用太在意他。」
「嗯，我盡力。」我簡短的回了句，但剛才的那種目光一直無法從腦中揮散而去。
應該是因為我是個人類吧？
或許那才是死神真正應該用來看著人類的眼神。
充滿著敵意的眼神。
「莫季涵？」小一把我的手握緊了些，有些擔心的望著我：「怎麼了嗎？」
可是為什麼小一就沒有那樣看著我呢？
完全無法理解。
「很在意嗎？」他拉了拉我的手，使我下意識的仰起頭看著他：「阿四。」
「嗯？」我先是應了聲，隨後搖了搖頭：「沒有啊。」
比起那個叫阿四的死神，我更在意牽著自己的手的這個死神。
「還是更在意我啊？」眼前的他露出了道燦爛的笑容，與幾分鐘前的那個他像是兩個不同的人：「開玩笑的。」
「的確很在意啊。」我對他眨了眨眼，像是被他感染了似的也笑了出來。
不過和他在一起時，很開心。
彷彿能忘掉自己的處境一般。
「又在想什麼了呢？」小一輕輕的笑出了聲，用手彈了下我的額頭：「總覺得莫季涵你每分每秒都在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總是想著一些奇怪的東西的人是你吧。」我不甘心的對他吐了舌頭，他則是被我逗笑了。
只有在這種時刻，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的活著。
只有在這種時刻，我才能真心的笑出來。
「是叫季涵吧？」見到阿四後過了幾天，我再次見到了他。
與其說見到了他，還不如說他來見我了。
「嗯。」我坐在床沿邊，不解的望著和小一用了相同的方式、穿過了窗戶進到了病房的他：「有事嗎？」
「沒有啊。」他笑時瞇起了雙眼，然而視線似乎沒有上次來得如此銳利：「就想來和你講講話而已。」
或許真的如小一所說的，他並不是個壞人吧。
「季涵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他走到了我身旁，不假思索的坐了下來：「生病？還是出意外？」
「聽說是出了車禍。」我微微的偏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阿一和你說的？」他稍稍的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那個阿一居然會......」
「怎麼了嗎？」儘管我並不在意，但還是禮貌性的問了句。
「啊，沒事噢。」他再次掛上了那道笑，自顧自的繼續問著：「你認識阿一幾天了？」
「十多天吧。」我伸出手指算了算，然而那已經不是屈指可數的數字了。
「那阿一他有......」他的話還未說完，窗邊的身影便抓住了我的目光。
隨傳隨到呢。
「死小鬼。」小一進到了病房後毫無遲疑的對著阿四叫了句，走上前抓起了他的衣領：「居然騙我。」
「嘛嘛嘛。」阿四像是投降了似的半舉起了雙手，裝作自己是無辜的笑了笑：「反正你還是來了啊。」
「你對她說了什麼？」小一像野獸盯著獵物一般瞪著阿四，一句接著一句的說著，彷彿不給他任何一點時間思考：「老實回答要不然幹掉你。」
「沒說什麼啊。」儘管面對著一個口中說著要幹掉自己的人，阿四仍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倒是你，要記得自己是個死神喔。」
留下了那句話，阿四轉過頭對我笑了下後便消失了。
「來去匆匆呢。」我望著收回了雙手的小一，勾起了抹無奈的笑：「他真的沒對我說什麼喔。」
「嗯。」小一應了我聲，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那個死小鬼，總有一天要讓他永遠不得開口說話。」
說著什麼死小鬼的，明明兩人看起來年紀差不多。
「阿四怎麼了嗎？」我疑惑的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的表情舒緩了些。
「那小子騙了我說要帶你出去。」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用右手撩起了自己的瀏海：「完全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其實你也不用太緊張啊。」我往窗外看去，藍天上一點雲都沒有：「他又沒辦法對我怎樣。」
「誰說的？」小一挑起了眉，在我面前蹲了下去：「莫季涵你，應該還無法接受自己快要死了的事實吧。」
誒？
「說什麼呢。」我傻傻的笑著，否定了他所說的話：「我已經接受了啊，所以不管他對我說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我。」
「換你要騙我了嗎？」他毫無掩飾的堅定使我不經意屏住了呼吸，直視著我的視線彷彿能看穿我的一切思緒：「你明明還很不安。」
我才沒有不安。
我才沒有。
「我為什麼要不安？」我反問了他道，不想承認自己還很害怕、還無法正面的面對死亡。
然而我自己也很清楚，小一他並沒有說錯，我的確非常的不安。
「你掩飾得很好，所以當初我也沒發現。」他的笑容苦苦的，像是在責怪著自己：「可是有時你會露出一副像個迷了路的小孩的表情。」
我，迷了路嗎？
「一開始因為你也沒說什麼，所以我並沒有把那個表情放在心上。」他頓了頓，眼神飄移著：「但是我總有種感覺。」
「什麼感覺呢？」我只是含笑著問，沒有為自己多解釋什麼。
「感覺你的笑，是用來掩飾另一種心情的。」他仰起頭來看著我，那雙翠綠的眼睛裡映著我自己的笑。
那麼的勉強，那麼的像是要隱藏些什麼。
「其實你可以對我說的。」小一輕聲的說著，沒有移開他的視線：「不安的心情、傷心的心情、害怕的心情，都可以。」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明明我只是個沒有了回家的路的靈魂。
為什麼我會想要相信他呢？
明明他只是個負責送我最後一程的死神。
或許人的一生中都充滿著無法被回答的為什麼。而這些為什麼，或許也不需要被回答。
「......我很害怕啊。」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我才緩緩開口說：「一直一直，都很不安啊。」
像是在霧裡迷了路一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將會面對著什麼。
「嗯，不怕。」小一站起了身，把我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明明他沒說什麼話，但是來回輕撫著我的背的那隻手彷彿能安撫我的心。
「我到底會怎麼樣之類的，」我不禁抓住了他的衣角，無論多麼的難過眼淚都掉不下來：「不知道啊！」
「......」他沉默著，依然抱著我。
雖然感覺不到他的體溫，但是卻安心了些。
或許一個無聲的擁抱對一顆不快樂的心來說，就是千言萬語了。
自從對小一坦白了自己的不安的那天，他每天都會來找我聊天、在我難受時牽著我的手或抱著我。
有時他的那些舉動會讓我忘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忘了他其實是個死神。
「季涵，」阿四穿過了病房窗戶，笑著對坐在病床上的我打招呼：「早安。」
而阿四呢，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我的朋友。
「早上好。」前幾秒還因為閒著沒事做而閉上眼睛休息的我睜開了眼，微微的笑著說：「最近常來呢。」
說阿四是朋友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不過總之就是個偶爾會來陪我講話或是鬧著我玩的死神。
「對啊，最近ｃａｓｅ比較少啦。」他看似開心的說著，坐到了我的身旁：「因為上一批的四十九天剛過嘛。」
「四十九天？」我不解的歪頭問了句，不明白這和四十九天有什麼關係。
「阿一沒跟你說嗎？」他先反問了我，輕嘆了口氣後說：「人死後靈魂最多只會待在人間四十九天，之後就必須要離開了。」
某方面來說，就是靈魂的壽命的極限吧？
「話說，這是你的第幾天了？」阿四眨著眼問我道，淡紫色的眼眸直盯著我：「二十多天？」
「好像是第二十六天左右吧。」我不確定的回答著，畢竟我也沒有仔細去記自己這樣的日子過多久了。
「那只剩大概二十三天而已呢。」他以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語氣說著，不過語氣中似乎透露出了幾絲遺憾：「好不容易跟你混熟了啊。」
「嗯，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吧。」我無奈的說著，表示自己並沒有感覺特別可惜。
可能就只有這麼一點吧。
遺憾之類的。
「是嗎？我還以為季涵會因為要跟阿一分開了而傷心呢。」他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看你們處得還挺好的，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
我，喜歡小一？
「為什麼？」我微微的仰著頭，望著沒有坐下來的他：「我在阿四的眼裡，看起來像是喜歡小一的嗎？」
對於小一，我只覺得他是個很溫柔的死神。
或許我有這麼一點喜歡他，但是我無法確認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戀愛。
見不到他時會有些失落、想要和他聊聊天，看到他時心裡會感到有些開心，他說要離開時會想和他多在一起一會兒。
這，是戀愛嗎？
「因為季涵你，總是會和阿一說一些你不會跟我說的事吧？」阿四想了想後對我說道，莞爾一笑。
「不會和阿四說的話？」我疑惑的問著他，並沒有直接的回答他的問題。
「人總有一天會找到能與自己分擔痛苦的人。」他伸出了手輕拍了一下我的頭，像是個大哥哥在對妹妹說話似的：「而人類通常會喜歡上這樣的角色吧。」
所以小一就是那個與我分擔痛苦的人嗎？
「你從來沒對我提過自己真正的心情。」阿四揚起了一邊的嘴角，分析了一遍給我聽：「你只跟你信任的人訴說這類的事，對吧？」
這麼一說，似乎真的是這樣。
「而且我也不是沒看過你見到阿一時的表情。」他挑起了眉，帶有幾分要虧我的意思說著：「每次你見到他時，你的眼神總是流露出些特別的感情。」
我真的喜歡上小一了嗎？
一想到這裡，我便無意識的低下了頭。
「你看，又露出那副表情了。」阿四笑出了聲，接著有些正經的講著：「雖然我不會阻止你喜歡上他，可是我要先警告你一聲，不要陷得太深。」
誒？
「畢竟阿一還是個死神。」儘管我知道他所說的話都是為我好的，但是卻還是這麼的痛：「你們兩人，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喔。」胸口傳來微微陣痛，我抬起了頭笑著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對啊，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個人類而小一是個死神。
現在的我到底在心痛個什麼鬼啊。
「嗯。」阿四應了聲，像是在安慰我一般的輕撫了下我的頭：「季涵你就好好珍惜接下來和阿一相處的這段時間吧。」
「會的喔。」我點了點頭，看著他消失在空中。
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如果我不把對小一的這份感情當作是戀愛的喜歡，第四十九天要離開時，會不會比較不那麼掛念呢？
或許意識到這份心意後，離開時的我會變得更加不捨。
然而能在死之前愛上他人的我，或許是幸福的。
似乎是第二十九天的早晨，小一比平時還要早來到病房。
「今天比較早呢。」我坐在床沿邊，而他則是靠在窗台上：「......今天是第幾天了呢？」
「什麼第幾天？」他一時沒聽懂我唐突的問題，稍微恍了一下。
「最多只能待四十九天吧。」我偏過了頭說著，重複了自己的問題：「所以，我還有幾天呢？」
「是聽阿四說的嗎？」儘管是個問題，他的語氣聽起來卻像是句肯定句：「今天是第三十天了。」
少算了一天嘛。
代表說我只剩十九天左右了呢。
「別想太多了。」他自顧自的說著，轉頭往窗外望了過去。
「嗯。」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無意識的看著他。
看來我真的，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呢。
那我是不是，不該讓自己有遺憾呢？
「小一。」我輕聲的喚了他的名字，他轉過頭看向了我：「我喜歡你。」
「嗯？」他稍稍恍了一下，勾起了道淡淡的笑：「說什麼傻話呢。」
果然不被當真啊。
明明我是這麼真心的在告白著。
我靜靜的直視著他，沒有多說些什麼。
「難不成......」他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眉頭微微的鎖著：「是真的？」
「嗯。」我像是在回覆他的點了點頭，重複了自己幾秒前剛說過的話：「我喜歡你。」
或許我的感情，對他來說過於沉重了吧。
區區一個人類竟然會愛上即將要帶走自己生命的死神，某方面來說我的確不太正常。
而小一他，可能也不曾想過會遇上像我這樣的人吧。
「你知道我不會接受你的心意吧？」他再次往窗外看去，玻璃窗上倒映著的他表情有些凝重。
「知道的喔。」我帶有幾絲失落的回答道，胸口微微的發疼：「因為我是即將要死掉的人類嘛。」
雖然說知道自己無法與他在一起，但是我心中似乎還是有這麼一點點的希望。
希望他對我也有些好感，希望他對我說會把我留在身邊。
不過看來只有我單方面的喜歡著他呢。
「不只因為你是個人類。」他垂下了睫毛，像是不想與我對視一般：「要是我沒有喜歡你卻還讓你抱有著希望，那不是很可惡嗎？」
「對我來說兩者都無妨。」我沒有移開視線，胸口的疼痛隨著話語緩緩的蔓延：「因為就算你不對我抱有任何喜歡的心情，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變。」
可是比起讓我繼續以為自己有成為他所掛心的人的機會，一句話劃清兩人之間的界線反而更能讓我徹底的看清現實。
「儘管我是個很難應付的人，卻還一直陪著我。」我違心的笑著，此刻心像是麻痺了一般、不太感覺得到痛了：「謝謝你。」
我果然還是應該就這樣離去的吧？
愛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就好像用白色的蠟筆在白紙上畫畫，會留下痕跡，卻總是看不見。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
我無權改變的命運。
「又要像一開始時那樣了嗎？」小一像是在想著什麼一般，無奈的望著低下了頭的我：「又要擅自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了嗎？」
擅自拉開距離什麼的。
明明完全不是那樣。
「擅自拉開距離的是你啊。」我過了幾秒才開口說道，聲音有些顫抖：「明明是你，推開我的。」
並不是我想要離開，而是你讓我離開的啊。
「我也不想要啊！」他突然激動的教了聲，像是一直壓抑著的感情終於爆發了似的：「我也不想要這樣啊。」
此刻的他露出了一副令人心疼的表情，我則是因此不經意的咬住了下嘴唇。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
「我們果然還是，」儘管真的很難受，我還是試圖揚起了嘴角：「回到當初那樣吧。」
回到兩人不太有接觸的那個時候。
「......所以是打算要我忘記你的告白嗎？」小一沉默了幾秒後問了句，一瞬間鎖緊了眉頭：「是打算要我當作自己沒喜歡上你過嗎？」
誒？
說什麼傻話呢？
明明一直以來都沒表現出喜歡我的樣子，現在小一他......
到底在說什麼傻話呢？
「因為不想要拉開距離，所以才撒這種謊的嗎？」我也皺起了眉，雙手不禁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撒這種謊可不行喔？」
反正最後還是會分離的吧。
那還不如現在就徹底抹殺掉任何希望。
何必欺騙我、欺騙自己呢？
「沒有說謊。」他認真的說著，語氣像是不允許任何一絲否定：「我愛你，但是我不能愛上你。」
已經不知道該要相信什麼了。
已經，不敢輕易相信了。
雖然很想相信他，但同時又害怕這其實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害怕這一切其實都只是一場騙局。
「吶。」小一走到了我的面前，輕輕的拉住了我的手：「我是真的愛著你的啊。」
「我相信你喔。」我回握住了他的手，以連自己都不知道看起來如何的表情說著：「可是如果這只是一場騙局，那我希望你能馬上判我死刑。」
因為比起讓自己活在虛假的夢中，我想我更寧願在殘酷的現實中死去。
至少我不會就這麼誤以為他也喜歡著自己。
「我愛你，所以我不會帶走你。」小一重複著不久前說過的話，然而勾起的那抹笑卻是如此的苦澀：「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明白的喔。」身為一個死囚，我真的沒有資格多要求些什麼。
甚至連他的愛都是如此的奢侈。
「你明白就好。」他果斷的放開了我的手，儘管板起了臉，眼神還是流露出了幾絲不捨：「明白就好......」
愛上某個人什麼都不是，被某個人愛上是一件小事，被自己愛著的人愛上就是全部。
而我，也許已經獲得全部了。
所以我也不該再要求些其他的了。
一定，是這樣的吧？
「我們愛過，」小一往窗戶走去，背對著我沒有轉過頭來：「但錯誤的時機決定我們不屬於彼此。」
不屬於彼此......嗎？
望著躍出了窗的他，我的胸口揪痛了一下。
就算我們最終無法在一起，就算我們不是彼此的命運，我還是會因為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感到幸福喔。
吶，你知道嗎？
以魂魄的身份待在人間已經是第三十九天了，再過十天我就要離開了。告白被小一拒絕後的幾天，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和以前一樣來病房找我聊天。
雖然我們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但是其實兩人都知道一切已經和那之前不同了。
而這幾天，小一他十分的不尋常。
不僅有時候會躲避我的視線，他還會不時的望著窗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一般。
可是無論我怎麼問，他就是不肯跟我說自己在想些什麼。
「小一？」走到了他的身後的我輕聲的喚了他，他則是有些嚇到了的回過了頭看著我：「又在想事情了嗎？」
明明之前只要我一有動靜，他就會注意到的。
他果然有心事。
「沒啊。」他不太有精神的回覆道，臉上的笑容有些疲倦：「沒什麼。」
能讓他如此心煩的，是什麼事呢？
「不會強迫你告訴我，」我稍微皺了下眉頭，不忍心看著自己喜歡著的他露出那種表情：「但是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或許就像你不希望看見我不安，我也不希望看見你因為掛心著某件事而失去你平時的活力。
因為就和你說的一樣，儘管我們不屬於彼此，我們仍愛過。
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愛著的人太過疲憊吧？
「我會注意的。」他無力的說著，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我：「抱歉，能就這樣待一會兒嗎？」
這樣的他，我是第一次看到。
「嗯，我不介意。」我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舉起雙手環住了他。
如果這麼做能夠幫到他就好了。
一直以來都是小一單方面的支持著我，一直以來我都無法為他做些什麼。
所以就算是一點點也好，我也想要幫他分擔一些煩惱。
第四十三天是個雨天，而我的壽命已經剩不到一個禮拜了。淡灰色的天空飄著毛毛細雨，我望向了窗外被雨水給模糊了的景色。
「季涵。」坐在窗台上的小一若有所思的說著，露出了抱歉的眼神：「對不起。」
「嗯？」我抬起了頭望著他，不解的眨了眨眼：「怎麼了嗎？」
他像是有話要說，但是又說不出口似的。
真不尋常。
「其實你在幾天前就能醒過來了。」他咬緊了下嘴唇，雙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你的名字早不在書上了。」
「誒？」我不理解他的話，更不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是我太自私了，想把你留在自己身邊。」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像在自嘲一般無奈的笑著：「哪怕只是多一秒也好。」
是這樣的嗎？
原來小一他，這麼想和我待在一起。
就像我想和他在一起一樣。
「那就帶走我啊？」我無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就像是忘了眼前的他是個死神似的。
「可是那樣就算是判你死刑了吧？」他直直的看著我，眼神流露出幾絲不捨。
「如果跟你走代表能跟你待在一起，我並不介意。」我勾起了抹微笑，他則是朝我走了過來。
「可是我希望你能活著，」小一在我面前單膝跪了下來，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然後找到幸福。」
我看著他，一時想不出要講些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呢？
明明是一個死神，卻如此衷心的希望我能幸福。
明明只是一個，遲鈍的死神。
「......沒有你的世界，不存在著幸福。」這次換我咬緊了下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我明明是那麼的愛你啊。
為什麼，要把我給推開呢？
「一定能找到的。」小一堅決的說著，站起身後突然放開了我的手：「所以我希望季涵你醒來後能忘了我。」
「不要。」我像個孩子一樣賭氣的說著，因為怕一個不注意他就消失了而伸手拉住了他的斗篷：「我絕對不要忘記你。」
要我忘記對自己來說如此重要的人，未免也太慘忍了吧。
「聽話，嗯？」他像是在哄小孩一般的說著，輕撫了我的頭：「答應我醒來後會忘了我，然後一定會得到幸福。」
「我不要，不答應。」我抓緊了手中斗篷的那一角，皺著眉望向了他：「要是我自己一個人得到了幸福，你怎麼辦呢？」
要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醒來，我做不到。
「我會一直看著你，然後等你的。」他露出了抹無奈的笑容，看似違心的說著：「只要能守護著你，我就很幸福了。」
還說什麼電視劇裡會出現的話呢。
明明我想要聽到的並不是這個。
「真不像是死神會說的話。」我輕輕的笑了幾聲，依然沒鬆開手：「可是我還是不答應你。」
「那要怎麼樣你才會答應我呢？」他有些慌了，連忙問我道。
「撤掉前面的那句話我就答應你。」我微微垂下了頭，沒有直視著他翠綠的眼眸：「我會醒過來，可是我不會忘記你；我會得到幸福，但是那要等到我再次見到你時。」
等到我再次見到你時，幸福才會降臨吧？
「真狡猾啊你。」小一笑出了聲，在我面前蹲了下去。
「你自己說你會等我的。」本來是因為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才低下頭的，可現在表情卻被蹲下來了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是會等你啊。」他用手背蹭了下我的臉頰，漾著溫柔的笑說：「不過你要活到老奶奶的年紀我才肯見你。」
「是嘛。」我孩子氣的扁起了嘴，有些失落的望著他：「要是那時候我老了、皺紋變多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不會。」他堅定的語氣令我心冷，這並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
果然嗎？
要一個外表和心智都不會改變的死神等一個平凡普通的人類，真的很難呢。
我淡淡的一笑，試圖接受這個慘酷的事實。
和一開始要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事時一樣呢，淚水只能在眼眶中打轉著。
心好痛。
「傻瓜。」小一笑了笑，站起身來擁住了我：「我不會喜歡你，但是我可沒說不愛你了啊。」
「小一大笨蛋。」我靠在他的身上，被耍了很不甘心的罵著他：「白癡。」
雖然很不甘心，同時卻也鬆了一口氣。
「好好好，耍了你是我不對。」他像是在安撫小孩的撫著我的背，輕聲的說著：「不要生氣了，嗯？」
「你不怕我在這幾十年的時間裡移情別戀？」我想逗他似的說著，裝出了一副自己可能會喜歡上其他人的樣子。
「怕啊。」他直接了當的回我道，稍微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但那也代表你找到幸福了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那雙鎖在我身上的眼瞳流露出了幾絲欣慰。
不要那麼輕易的說出會放棄的話啊......！
「只要你能幸福，我什麼都不怕了。」小一勾起了抹滿足卻又不捨的笑容，令我十分心疼他。
明明他什麼都不用管的，可他還是把我的幸福放在了首位。
明明是個要遇見多少個女孩都行的死神。
「可是我怕你先找到幸福呢。」我再次拉住了他的斗篷，不安的說著：「那我以後不就只能自己一個人了嗎？」
其實我並不是怕寂寞，而是不願意失去自己所愛著的他。
或許我，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加更加的愛他。
「不會的。」小一把自己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像是想要讓我安心一點的說著：「我跟你約定，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愛著你的。」
「嗯，約好了噢。」妥協了的我露出了道燦爛的笑靨，而他的嘴角也上揚了幾度：「我也會一直愛著你的。」
直到我必須要忘掉自己的一切的那一刻。
「是時候該起床了，別再繼續睡了喔。」他放開了我的手，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我：「我愛你，季涵。」
「謝謝你。」我也舉起手環住了他，像是捨不得與他分離似的：「我也愛你。」
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小一的存在，我閉上了雙眼。
當我再次睜開了眼，之前的一切彷彿都成了夢境。窗戶不再微微開啟，身體也不再輕盈。
就好像在說那一切只是一場美好的夢一般。
可是我卻很清楚的知道那都不是夢。
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與死神談了一場不會結束的戀愛。
「以後見。」我輕輕的把手握了起來，勾起了抹淺淺的笑：「約好了。」
＊（七十年後）
我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病房裡的機器發出了「嗶──」的聲音，像是在宣示著我的離去。
病房裡安靜的很，沒有任何一個人哭泣抽咽的聲音。
因為遇見了小一，因為愛上了他，我選擇了一個人等待再次與他相會。或許要死去前沒有人來為自己送行，多少還是會有些遺憾呢。
但是死去後，就能再見到他了吧。
「......果然還是會緊張。」站在床旁的我望著毫無氣息的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苦澀的笑了下，雙手重疊的放在左胸口上。
已經，沒有心跳了呢。
因為終於可以與自己愛著多年的他重逢而緊張，我還真是奇怪呢，明明都是個快要九十歲了的老太婆。
小一他，會不會因為我老了、不再和以前的那個我一樣了，而不喜歡我了呢？
他會不會，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呢？
「......傻瓜。」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聲的說著，一雙臂膀把我圈進了自己的懷裡：「想什麼呢。」
聽見了他的聲音的那一剎那，彷彿自己所擔心的事都消失了。明明開心得想哭，眼淚卻和幾十年前一樣只能在眼眶裡打轉。
我往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的他看去，思慕已久的他此刻就在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終於，又見到你了。
「小一......！」我激動的轉過了身，像是連多一秒都等不了的伸出手抱緊了他：「小一。」
好想對他說自己有多愛他，好想對他說自己有多想他，可是現在的我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單單是抱著他，我就覺得自己已經非常非常的幸福了。
「小一......小一！」我的聲音微微的顫抖著，明明有好多想和他說的事，但卻只能斷斷續續的喚著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也像在補償兩人失去的那些時光，比之前任何時候都還要緊緊的擁著我。
小一他沒怎麼變，只是那雙翠綠色的眼睛顏色黯淡了些。
還是這麼的帥氣。
「季涵。」他鬆開了雙臂，與我拉開了點距離，用手托起了我的臉：「留在我的身邊，你說如何？」
「嗯。」我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揚起，露出了道燦爛的笑容：「我願意喔。」
「那就好，因為我永遠都不會讓你走的。」他也笑了，輕輕的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我愛你。」
我拉了拉他的斗篷，他則微微的低下了頭。看著不明白我要做什麼的他，我含笑了下後輕吻了他的薄唇。
「我也愛你。」
後記：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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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開始放寒假了喔喔喔喔喔喔！！（雖然一月初就開學了Ｏｒｚ
然後對啊，我已經回來台灣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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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家歡迎我的回歸好久沒有寫故事的文章了我好開心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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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手上還有一篇寫到１／４的文章，請大家慢慢期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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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速之類的
總之就是這樣啦～
大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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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短篇】與死神預約死亡
♠ 短篇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