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傍晚,背著書包的阿曼和往常一樣用鑰匙敞開家的大門,但氛圍改變了,他感受到那份異常,異於平常的異常。
不流通的屋內充斥發酸的食物味、濃臭的酒精味,氣味彷彿嵌在牆壁和家具內,客廳的地板到處散落喝完的空酒瓶,還有一只空的香水瓶,阿曼記得這個香水,是爸爸在今年結婚紀念日時後送給媽媽的禮物。
幾隻蒼蠅在廚房和客廳來回飛竄,阿曼打開窗戶用外套將這些不速之客揮趕出去,之後他關上窗戶打開空調。
「媽媽,今天晚餐吃什麼?」
扭開廚房的燈,阿曼坐在廚房的餐桌上,把書包掛在椅背上,一雙手肘頂在桌面,兩個小小的巴掌捧著自己肥嘟嘟的臉頰,嘴邊叼著湯匙晃啊晃的,桌底下的兩條小腿也晃呀晃的。
廚房是屋內唯一的亮處,他轉頭看向客廳,用廚房的餘光觀察正躺在客廳沙發上的母親,她一言不發,用胳膊掩住自己的臉,完全不理會問話。阿曼很清楚,這時候的母親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更不想被誰看見她正在哭泣的臉。
識趣的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拉開櫥櫃的門取出一個大盤子和叉子,放在餐桌上,打開冰箱,從底層拿出一大盤生菜和一大塊的火腿。
這是阿曼表現乖巧的方式,每當父母起爭執和衝突時,阿曼總會自動自發去做自己的事情,例如:將累積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洗碗槽的碗盤洗乾淨,家庭作業寫完,餵飽自己總總。
每當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即使傷心難過的母親總會破涕為笑,摟抱阿曼親吻阿曼,而父親的眉頭深鎖也會轉而讚許和愉快,家庭的氛圍會從帶刺的寒骨變成溫煦的暖光。
飽餐之後,阿曼再度偷瞄躺在沙發上的母親,母親似乎陷入熟睡,貼心的他跑去父母的臥室從衣櫃裡拖出一條毛毯子,輕輕地蓋在母親身上。接著回到廚房收拾並清洗碗盤,結束後坐在餐桌上開始寫家庭作業,還有老師規定明天要繳交的每周日記。
還能怎麼辦呢?
阿曼只能靜悄悄地忍受孤單,等待母親停止酗酒恢復往常,等待在公司加班的父親帶著禮物和微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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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課結束後,老師抱著學生們繳交的作業和每週日記回到辦公室,他注意到自己班上其中一位小男孩,阿曼·法蘭克。他的頭髮不如往常梳理得整齊,一直穿著平整的衣服開始出現皺摺,雖然作業沒有遲繳,和其他同學相處上也沒有異狀,但作為老師不免擔心。
老師坐回辦公桌,優先翻出阿曼的每週日記……
「2010年11月7日,今天爸爸帶阿姨回家,我喜歡她,因為她很親切,可是媽媽不喜歡她,一直用髒話叫她滾出去,我不喜歡媽媽罵髒話。後來爸爸媽媽在客廳吵架,聲音好兇好恐怖,好多東西掉在地板上,我躲回房間把門鎖起來。」
「2010年11月8日,今天媽媽躺在沙發上一直哭一直哭,整天都躺在沙發上喝酒和睡覺,不管說甚麼媽媽都不看我,爸爸下班回家也不和媽媽說話。」
「2010年11月9日,今天放學回家,媽媽還是在沙發上睡覺,爸爸說媽媽需要時間冷靜要我別打擾她。我不懂,感覺媽媽好像正在消失了,很難解釋,不過爸爸說他會永遠陪在我身邊,那媽媽呢?」
「2010年11月10日,今天爸爸幫媽媽梳頭髮噴香水,還把媽媽捲成木乃伊,不過媽媽一直都在睡覺不肯和爸爸說話。」
「2010年11月11日,今天媽媽好臭,臭到長出小蟲子,我想叫媽媽起床,可是爸爸說媽媽喝了好多好多酒,不能吵醒她。」
「2010年11月12日,今天晚餐我自己用火腿和生菜來吃,媽媽還是躺在沙發上睡覺,我希望她心情能趕快好起來,然後全家人一起去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