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BY Rick
英雄短劇--糖果
11月。
這時候，世界仍用曾經強盛的大國曆法紀年。然而地面上卻已經和舊時大不相同了。充滿致命物質的颶風在這座小島上橫行，天空隨之褪色、樹木跟著枯萎、動物相繼衰亡。
我們住在一座名為＂玉＂的山裡。現在還存活在這裏面的人們大約只有幾千人左右，並且糧食和衛生問題嚴重。即使山外有岩石土壤和一層數公尺厚的鉛板保護，每天仍有許多人因洩漏進來的有害射線而死。
所有人，可能也包括整個地球的人。都成為難民。被自己的驕傲和愚蠢行徑給蒙蔽的難民。今天我們仍死賴活著，想盡辦法榨乾一切我們身邊能用的資源。
我和我的同伴們原本是一群亡命之徒。並不是犯了什麼律法而被追捕，只是想要躲避放棄希望，專注在眼前一時且短暫的享樂上的人們。山脈中的城市因為治安敗壞，已經成為道德淪喪、弱肉強食的世界。尤其是越底下的人們變得越為可怕，他們放棄了做為人類這種高智慧的生物，而成為依靠本能生活的猛獸。
幾個月前，我們幾乎跑遍了整座山脈，仍然找不到一個能夠安心生活的地方。我們被迫不斷往城市的外圍走，終於到了靠近地面的地方。靠近地表代表著環境更為險惡，無時無刻不洩漏進來的有害射線讓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隨時都有可能突然暴斃。
然而，我們卻在這裏遇到了真正善良的人。地處偏僻，可說是最接近外圍的一間孤兒院收留了我們。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恩賜。孤兒院的院長是一位年輕的女性，帶著二十多個孤兒住在離城鎮相當遠的郊區。她堅信住在每天都被射線傷害身體的地方，仍然比待在會被發狂的人們蹂躪的城鎮中心好。
她是個擁有『尊嚴』的人。
孤兒院的經營狀況很不好。靠著存糧和僅剩的錢買來的食物根本不夠所有人吃。院長更常常是將食物分給孩子，自己則吃有著五種顏色的糖果果腹。
「那樣就太失禮了。」在我提出將自己身上僅剩的糧食分給她的時候，院長微笑著說了：「再怎麼樣你們也是客人。」
「但是，妳這樣是沒辦法撐多久的。要是妳倒下了的話，孩子們該怎麼辦？」經我勸告之後，院長終於答應了。雖然我們都知道彼此並沒有多少年好活。在靠近外圍的地方，連一個小時的生活都是場和生命的賭注。
不打算在這裡白吃白喝，我和同伴們試著改善孤兒院的狀況。
由於我們的加入，讓原本只有院長和孩子們的孤兒院熱鬧了起來。我和同伴們收集任何能夠到手的東西，到地下深處的城鎮裡去換取生活物資。在往後的幾個月裡，我們意外渡過了一段算是十分平安快樂的日子。
沒有太陽的山脈之內，寸草不生、空氣汙濁、人心不古。這座”玉”山裡的人們可說是注定要滅絕的一群。然而我們卻在靠近外圍的危險地區找到了快樂。我們生活的這一間孤兒院是整座山中的樂園，笑容和友情在這裡擁有了歸宿。
一切看似產生了改變，只有院長吃著五色糖果的事情是不變的。
「我們現在已經不缺糧食了，為什麼妳還是在吃糖果？」一天，我禁不起好奇心的誘惑，於是對院長提問。
「因為我小時候就是吃這些糖果長大的。想戒也戒不掉啊。」院長回答時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無奈與好笑。
「是水果軟糖吧？」我說，那種糖果的味道還隱約記得一些。是早已絕跡的水果的味道，雖然估計是用化學方法製造的。
「是啊。要吃吃看嗎？」院長遞給我一顆紅色包裝的糖果。
我想也不想就丟進嘴裡。一股草莓味立刻在嘴裡擴散開來，許久未嘗的甜味喚醒了口腔裡的細胞，我嘴裡頓時充滿了唾液，舌頭也不住地把玩甜得令人發笑的糖果。
糟糕，我發覺自己可能會對這種東西上癮。難怪以前會有很多小孩子蛀牙。
「瞧你一臉幸福的樣子，太久沒吃甜的了吧。」院長看著我的臉笑了出來，那模樣十分可愛。
「沒辦法，我們最常吃的就只有又乾又苦的黑薯而已，這種刺激對我的嘴來說有點太超過了。」我一邊充滿珍惜地吞下口水，一邊回答。
在地底下勉強種出來的東西味道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
「改變」才是不變的真理，任何事物都會迎來結束的一天。
無論我們是否願意，身邊的人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孩子們首先失去生命，大人們幫他們在孤兒院後面堆起美觀的墳墓。同伴們過世後，我也替他們搭建了篝火，紀念他們曾經的陪伴。
最後，只剩下我和院長兩個人了。這時已經是孤兒院接納我們的5個月後。我們都沒想到彼此夠撐到這個時候。
這天有點不一樣，我說不上來，但卻打從心底相信這份感覺。
「──水果軟糖是我以前最愛吃的甜食。不過這是把生日蛋糕和雞蛋糕除去之後的結果。拜託，哪個小孩最愛的不是自己的生日蛋糕？他要不是沒有生日就是對甜食無感。另外，雖然雞蛋糕可能對很多人來說算是見多不怪的東西，但是我家以前並不是很常買這種東西，所以平常吃的還是糖果比較多。現在想起來我沒有滿口爛牙還真得感謝當時對我耳提面命的爸媽。」我想像自己站在舞台上，滔滔不絕的說著。
「另外，說到軟糖的口味。我以前一開始是百香果派的，但是葡萄或是芒果口味也——」
「你真的很喜歡解說耶？」院長用有些好笑的表情看著我。這個舉動阻止了我繼續發表長篇大論。
腳下是大樓牆壁化成的丈高懸崖，周圍低矮的房屋和漆黑的荒漠在我眼裡一目瞭然。身旁是頂樓周邊的圍牆表面，順著圍牆看出去的話能看見獨立在遠處土丘上的孤兒院。在我眼前則是明明不比我年長，卻擁有孤兒院院長身分的女性。我們坐在學校校舍頂樓的圍牆上，將雙腳放在下面若有人看到的話有會以為要跳樓的那種姿勢。不過反正附近沒有住人。
「我就知道你會對糖果上癮。」院長一把搶走我從她手上拿到的Ha-Chu軟糖，撕開包裝一口吃下。那可是我剛才正要吃的啊。
「沒什麼，只是吃了之後感觸良多，忍不住想要抒發一下。」我自認多情的說道，院長用不失優雅的笑聲回應。好像聽我講話很有趣似的。
「我發現你最近變得越來越喜歡胡說八道了。該不會是得了阿茲海默症吧？」
「胡說八道，我還沒老到那個年紀。」我從她那裏再拿了一顆軟糖，隨即又被院長搶回去。
「……我也要吃。」
「這可是我的正餐，你去吃黑薯吧。」院長故意冷淡的回應，跟著我坐在圍牆上。她今天穿的裙子比較短，隨著氣流輕輕擺動的裙襬吸引了我的目光。
「會走光喔。」
「放心，反正附近又沒有人。」
「好甜，我需要一點水。」院長發出小小的呻吟，忙從包包裡拿出自己的水壺來。我則趁著機會拿了一顆軟糖丟進嘴裡，甜份刺激了唾液分泌，嘴裡頓時充滿了絕妙的甜味。
「說道糖果，其實我以前最愛吃的是酸梅。」院長啜了口水，順著我剛才說的話接下去。
「開玩笑，酸梅才不是糖果呢。」我嗤之以鼻。糖果和酸梅豈能混為一談？
「好歹也是小時候常吃到的零食吧？我最喜歡的是酸梅。」院長跟我強辯。
「至少說個紹興梅也好。」
「我是不討厭啦。」院長並不生氣，還是笑吟吟的看著我。
妳就是人太好了，才會做孤兒院的院長。
「所以，這位小姐喜歡酸梅是吧。很好啊！正是國家需要的人才！」我故意裝模作樣的說道。
「是啊。而且我還喜歡那種糖裡面包著酸梅的棒棒糖，這個怎麼樣？」
「妳說的都對。」我畢恭畢敬的回應：「那個我也不討厭，不過單純的糖吃起來總覺得不是很過癮啊。」
「也是啦。我以前也是為了吃酸梅才拼命舔外面的糖，不是很享受那個過程。」院長說，露出美麗的淡淡微笑。
我著迷的看著她的表情。
「不過，我媽曾跟我說過：『酸梅的味道就像人生。』這樣。」
「那是什麼意思？」我失笑了，這種比喻從來沒聽過。
「『既不甜也不苦，但是卻想要一吃再吃的感覺。那就是人生。』」院長說著，聳了聳肩。看來她自己也不是十分贊同這番話。
「我絕對不會想要一吃再吃。」說著，我的聲音轉為苦悶。看向我們周遭的世界。一片灰黑色的景象。
「那時候，也許我媽媽是想說，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是值得一再回味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只是一時興起講的吧。」聽我不太高興的聲音，院長嘟起嘴看著我。像是在說：「那麼認真幹嘛？」
接下來有一段時間，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愜意的享受片刻的寧靜。
「……總覺得變冷了。」院長突然這麼說道，我不自覺地轉向她。看她將身上的薄外套拉緊一些。這樣的動作不知為何揪住了我的心。她看起來像是被困在寒風之中。
「妳最近會不會很累？」我問道，聽說最近底下不太安寧。
「我嗎？一直都很累啊。」院長看向我，淡淡地說：「活在這世上哪一天不累的呢。」
「妳說的對，我失言了。」
「沒關係，我不放在心上。」
我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抱進懷裡。
「聽說下面已經爆發惡鬥了。」我說，語氣十分平常。只是敘述一件事實。
「不會打到這裡來吧？」院長將頭埋在我的胸口，發出低低的聲音問道。這個問題讓我皺起了眉頭。
「不會啦，沒有人知道我們還活著。」我斷言，同時安慰她：「反正他們也不會有心力上來做些什麼。」
「……吶。」過了一會兒，就在我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又出聲了。
「跟我說說英雄的事情。」
「都是些過去的事了，沒什麼有趣的東西耶。妳確定妳要聽？」
「我想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在做什麼。」院長抬起頭來看我。碰到這種由下往上的視線，我也只好投降。
「好吧，但是你要答應我不會聽到睡著。」
看見她點頭如搗蒜，我便開始述說：「『英雄』這個詞其實很久以前就有了。指的是擁有普通人沒有的力量、或是為了正義奮鬥的人。但是這跟我研究的英雄不太一樣。妳也知道我原本和其他人一起研究怎麼改善我們的環境問題。但其實我們在研究的是一種叫做『英雄』的人造人類。」我緩緩說道，迅速回想著以前發生的事情。
院長專心的聽著我說話。
「簡單來說，我們本來是要做出一種人，這種人擁有超能力，可以幫我們製造出食物或讓地上長出草來之類的。」
「你是說，他可以不撒種子就讓草長出來嗎？」院長問道，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沒錯——」我點點頭：「正是因為這裡寸草不生，所以我們才想著要做出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來。」
「……我懂了。但是這是可能的嗎？」院長平靜的提出質問。
「當然可以。只是需要大災難前的高科技設備。」我回答她，想到那時候天天沉迷於研究的日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那時候的每一天都有著希望。
「但是，你們失敗了。」院長說，皺起了眉頭：「為什麼？」
「因為我們太高估自己了。」我說到，心隨著出口的話語疼痛起來。
「我們和以前的博士、專家們的知識相比，根本就是幼兒一般。他們所做的一切研究我們只能讀懂一點點。但即使是這樣我們還是憑著一股衝勁想盡辦法做研究。」
因為我們不被允許放棄、自己也不允許自己放棄。
「那，你們有得到什麼成果嗎？」院長的話中沒有責備的意思，但我還是感到一陣頭昏，彷彿被打了一拳。
「我們叫它，『吟詩的心』。」我從懷中掏出一個漆黑的方塊，上面有著幾個孔洞，整體散發著金屬光澤。
這個方塊正在震動，還邊發出低低的聲響。
「……。」院長看著方塊，她的臉上顯然十分驚訝。彷彿要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一般凝視了一會兒之後，張開有些乾澀的雙唇。
「它是活的嗎？。」
「既不是死的，也不是活的。」我這麼說：「這和我們原本計畫要做的東西差太多了。這只是一種劣化的人工器官而已，根本派不上用場。」
「但是，它不是好像在說著什麼嗎？」院長忍不住伸手撫摸這塊黑色磚塊，她好像十分著迷。
「這是種永動機關，聲音只是在運轉的時候產生的。」雖然不想澆她冷水，我還是如實解釋。
這是個失敗品。一個證明我和同伴們有多麼愚笨的證據。我們踏入了自己不慎了解的領域，最後誕生的就是這個連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本來，人們是將希望寄託在我們身上的。」我緩緩地訴說道，院長的視線轉向了我。
用扣著方塊的拇指輕輕摩擦表面，之後我便將這塊不起眼的東西收進懷裡。
「但是我們失敗了，所以便遭到驅逐。」
「所以，你們才逃到了這裡來。對吧。」院長用手撫過我的臉頰，心疼的說。
我無聲的點點頭，並坦白：「下面的人們會失去希望，變成野獸，都是我們害的。」
我們毫無疑問的曾是人們的希望，但是卻沒能做到他們期待的事。
「不是你們的錯。」院長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但是……我有時候會想，我絕對做錯了什麼。」我說道。眼眶發熱，有某種東西卡在胸口，讓我難以發出聲音。
「我活在這個世界，卻是一個殘酷至極的世界。我想著要尋找人生的意義而研究，有一段時間，我和同伴們都相信我們將會成為名留千古。因為我們會成功將這顆腐敗的星球變回古人們生活時的樣子。」
但是，我們失敗了。
「從那之後，我們便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目的。我們到底在這座山脈裡面做什麼？我們根本什麼也做不了，不管是讓其他人活得更好、或是找到說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我們的研究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義務，那我們失敗了豈不代表我們的存在從根本便是無意義的？
「我什麼都不懂。」說到這，我已然泣不成聲。
「在我們惶然無助的時候，謝謝妳……收留了我們。」
院長溫柔地將我抱在懷裡，不住地撫摸我的後背。就像母親安撫孩子那樣。
「在這裡生活……為了妳們努力的幾個月，是我們一生中最充實的時刻。」
「別說了。」院長說著，她的話帶著哭腔：「別說了，我也一樣。除了照顧孩子們之外，我還能有什麼生存的意義呢？」
我們相擁許久。之後，院長向我表明了她在這個世界最後想做的事情。
她冀望能再看到一次太陽，央求我打開山脈通往地面的出入口。起初我並不答應，一旦這樣做了我們兩個人都會死。但後來我轉念一想，都已經成功活了這麼久，我們其實也已經知足了。
於是我打開了連接地面的閘門。
昏黃的光線帶著沙塵從門縫中奔流進來。即使如此，我們還是因比山脈內要亮的光線而瞇起眼睛。地面上的空氣聞起來甚至比地下還要乾燥炙熱。向前一步，腳下是既不硬也不軟、漆黑骯髒的廢土。蒼白的枯樹林和建築物的斷垣殘壁默立在山谷之間，充滿了死亡的氣味。
我們並沒有馬上斃命，但仍然被地面上毫無生機的可怕景象震懾，呆立許久無法動彈。身為見證末日之後的文明末裔，我們的心中只有無限的惆悵與哀傷。
幾天後，應院長的要求，我將她葬在地面上。為了尋找合適的地點，我沿著山脈陡峭的岩壁攀爬，最後找到了一個聳立於山峰上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堪，只能隱約辨認出『主峰』兩個字。我便將愛人葬在石碑旁邊。
「吟詩之心」也跟著院長一起下葬了，一想起她津津有味地觀賞方塊時的模樣，我便決定讓它和院長永遠待在一起。
**
轉眼間，又一個11月。我已獨自在空無一人的孤兒院繼續生活了半年之久。已經沒再見到過其他人來到城市外圍了，我猜想山脈深處的人可能已經全死光了吧。我自己也面臨著糧食短缺的問題，但我並不害怕，只是對自己仍然活著這件事感到些許吃驚。我想，我無疑是整座山脈中最長壽的人了。
只要糧食一用完，就真的得死了。我決定帶著孤兒院最後的存糧離開山脈。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東西，我決定自己最後的日子要花在最愛的人身邊。
我再度打開了通往地面的門。
一絲光芒從開啟的門縫中灑進，那光芒比任何山脈中的光都要來的強烈、來的溫暖和安心。我一時因刺眼而失去了視力。同時，在一片白光中，一股說不上來的奇異香味飄進鼻腔，直直傳達到胸腔深處。向前一步，某個直達腳踝高度的東西碰觸到我的腳踝。
在眼前的，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景象。
肆虐大地的沙風和漆黑的土壤依舊，空中卻是高掛著太陽的藍天。最特別的，是一簇在腳邊盛開的花叢。似是剛吸收了雨水的花瓣上，露珠晶瑩閃亮。
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我蹲下來輕觸那嬌嫩的花朵。這分明是曾在世界上隨處可見的『三色堇』，然而花瓣上卻有著五種顏色。從中心往獨特的五片花瓣尖端渲染出紅、黃、橘、綠、紫五種顏色。
然後，我發現這叢花像是畫出一條道路般朝著山頭延伸。我開始沿著三色堇開出的道路前進，最後看見了院長的墳墓。
一個坐在墳墓上，伸長了雙腳的人影吸引了我的視線。
呼吸變得急促，腳下踉蹌。我急著朝山峰上攀爬，途中不斷被雜亂的步伐絆到雙腳。
「妳是誰！？」我竭盡力氣大吼，像是要吐盡胸中所有的空氣。
那人注意到我，站了起來。一瞬間我認出了那個臉龐。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數百種原因在我腦中掃過，但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又一次跌倒，我幾乎是用爬的朝她靠近。
那人朝我奔來，我看到了一抹熟悉不過的笑容。
這是幻覺嗎？是我自己的想像嗎？
「你成功了！」這一聲肯定猶如雷擊，迫使我站定了身軀。
是這樣嗎，耀？
這就是我在這世界上的意義嗎？
雙手雙腳不住地顫抖，淚水已經沾濕了臉頰。我大聲呼喚了她的名字，並將她擁入懷中。
三色堇的道路並沒有在墳墓停止，反而繼續朝著更遠的山谷嶺峰延伸，一直到地平線的另一邊。這是一條等待著兩人前進的道路。
之後，我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跡。並被稱為『詩人』。
**
「這便是詩人的由來。」
我一口氣做了結束，有點喘，嘴裡也變得很乾燥。
「……。」青莉的眼神看著我和她之間的某個東西，似乎還在思考著我剛剛說的故事。
一袋水果軟糖放在我們之間。我本想再放顆糖果進嘴哩，但口乾舌燥的時候吃糖反而覺得不太舒服。
「你果然是在編故事。」青莉冷不防出聲說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聽故事的時候一直在吞口水的緣故。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我反問道，準備好迎接她的攻擊。青莉看起來就是有滿肚子的話想傾瀉出來。
「第一，你說的這座”玉”山我從來沒聽過，而且什麼致命的射線也沒出現在歷史書籍上。第二，故事也沒說那位院長究竟是什麼。第三，水果軟糖不是我們現在就在吃的東西嗎。」
「嗯，這確實是故事中沒講明的部分。」我點點頭說道。傳說總是會包含著無法解釋或自我成理的部分。
「但是，仍是一個很棒的故事吧？」
「嗯……我也不是故意要鑽牛角尖。」青莉想了一下，用這句話代替了贊同。
「但是我覺得你根本沒有回答道我的問題。」她不忘補上一句。
「哎。」我苦笑者：「詩人就像故事中講的，是傳頌故事的人啊。」
「故事中的主角哪有傳頌故事。」
「他不是到了世界各地去嗎？」
「還是不知道反派跟詩人之間有什麼關係啊。」青莉不滿的說，但隨即又思考了起來。看來剛才我講的故事她還挺認真聽的。
「你是詩人，我是反派。」青莉說，瞄了一眼校舍底下的道路。她從這裡跳下後，再度醒來便遇到了我，並且知道自己成為了對抗英雄的反派。
「叫你告訴我詩人是什麼，你卻用講故事來塘塞我。」
「什麼啊，這明明就是個好故事。」我笑吟吟的說，青莉見狀不滿的嘟起嘴。
「但是──算了。我現在思考這些還不如去準備考試。」青莉站起身來，拍拍裙子的後擺。
「要走了？加油啊。」
「為什麼你那麼悠閒啊？你也要考試吧。」我今天看了幾次她的臭臉了啊，這樣子不會讓額頭的皺紋加深吧。
「我不怎麼擔心啊。」我說道，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她。
那是一根用麥芽糖包裹酸梅的棒棒糖。
「你怎麼會有這個？」青莉發出一聲驚呼，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看來她很喜歡這個。
「剛好有，就給妳吧。」在我說完之前她就搶了過去，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沒禮貌耶。」
「我好久沒吃了嘛。」青莉含著棒棒糖，口齒不清的說。和我簡單道別之後就離開了。
繼續環視校舍屋頂的景色。我呼吸著高處的空氣，不遠處的花圃飄來陣陣清香。本想仰望天空中的雲彩，但發現看久了會頭暈，我閉上了眼睛。任憑風拍打著側臉。
最初的英雄，『五色的耀石』。傳說中修好了這片天空的英雄。詩人最先歌頌的英雄。
「不管怎麼說，我可是反派『迷霧之女青莉』的詩人啊。」以這句話激勵自己，我轉身離開校舍樓頂。
糖果在青莉的回憶裡，一定也是重要的存在吧。
創作內容
英雄短劇--糖果
武俠小說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