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尋憶帶他們到西湘苑後，隨手抓來一個婢女，將江雲等人交給那名婢女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離開前，還鬼鬼祟祟的將若湖抓至一邊，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只見若湖訝異的盯著她，而柳尋憶朝她眨了眨眼，就一溜煙的跑了。
江瑕一臉疑惑的走到若湖身邊，看著柳尋憶離開的背影，「若湖，你們方才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若湖嚇了一跳，回首看著江瑕，隨即搖搖頭。「沒有，沒事。」想起方才柳尋憶小心翼翼和認真的神情，她嘴角漾起柔美的笑容。
江瑕一愣，看見若湖唇邊的笑容，久久沒有回神。
他有多久沒有看過她這樣的笑容了？
單純的不帶雜質，純粹開心的笑容。
自從若湖的族人被殺，只剩下她和胡瑛，她，就極少露出這樣單純，純粹的笑容了。
「她真的，很像心柳。」若湖輕聲說著，遠遠往著早已看不見柳尋憶背影的遠處，「但，又有那麼一些不一樣。」
聽見若湖的話，江瑕疑惑的看著她，不懂她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外表、氣質，給人的感覺，都像極了以往我們所認識的心柳，但，她的內心，她的笑容，都與心柳有著差別。」若湖道：「要是心柳不是仇讎的女兒，要是沒有發生過那一切，只是一般富貴人家甚至只是普通的江湖兒女，那，我想心柳應該就會像這位柳姑娘一般吧……」
那樣的無憂無慮，純粹開心，不必為了自己的父母痛苦，在摯愛和至親、道德和倫理當中痛苦徘徊，最終到對父母刀劍相向，甚至，還落的被摯愛親手毀滅的結局。
雖然，她知道，心柳當初並不後悔。
但那一抹嬌豔的花朵，殞落之時，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強烈的抽痛著，還有那抹，哀傷不捨的感覺。
透過靈魂，傳遞到她內心的那抹，極想活下去，但卻無可奈何的想望。
最後，仍舊什麼都沒留下，只餘種種遺憾，和曾經生活過的痕跡，以及活下來的人，那漸漸被時間的洪流，帶走的思念。
雖是為了世人，但這樣的結果，未免太令人傷悲。
無怨無悔，真的無怨也無悔嗎……？
垂著眼簾，若湖沒有等江瑕回應，她的那番話，就像是說給江瑕，也像是自言自語般。
旋身，離開原處，只留江瑕一人，思索著。
而跑走的柳尋憶，在離開西湘苑後，就逕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但，待在自己的院落卻始終安不下心來。
那些人的到來，讓她隱隱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因為他們的到來，即將被打破。
義父義母與以往的行事風格有些不大一樣，而且，隱隱約約中，她感到一股變異。
那是一種，不希望被打破現有平衡的不安感。
是即將失去現有生活的惶恐……
她害怕變化，因為變化伴隨著失去，她的心底深處，抗拒著這樣的改變。
但，腦海卻一直揮之不去再聽見月離恨開口要以一命換一命時，若湖的眼中閃爍著的惆悵。
那是比她的惶恐不安，更深一層的痛苦和悲傷。
她明明是第一次和這女子見面，卻無法看著她眼中那樣悲傷的情緒。
心隨著她的情緒而痛著，沒有多想，為何會如此，只知道，要是看她這樣子，她也會很難過。
心底深處在鼓譟著。
沒有多想，她就直直往慕曦園，也就是月離恨、月落菱夫婦的園子而去。
而此刻，快步來到慕曦園的正房外，她卻猶豫了。
月離恨做事極有原則，卻同時令人摸不著頭緒，雖是說一不二，但偶爾卻會在某些時候變調，讓人無法捉摸他的想法。
雖然這樣子的情況極少出現。
但，已經出現了特例一次，也就是江雲那行人，要是再出現特例，似乎也不是太令人訝異的事情了。
柳尋憶猶豫著，就站在外頭來回踱步，始終沒有進門。
「怎麼站在外頭，妳平常不是大大咧咧的就撞門進來嗎？現在懂得要維持大家閨秀的氣質了？」倏地，一道打趣的沉穩男音自房內隔著們傳出。
聞言，柳尋憶俏臉一紅，跺了跺腳，一個踏步上前打開房門，「義父！」她嬌嗔的，朝一旁向她福身的義母貼身婢女一點頭。
月離恨和月落菱夫婦正坐在案旁，喝著婢女送上的熱茶，兩人皆是眉目含笑的看著自己。「我只是在想現在天色晚了，若是打擾了義父義母休息我可不就罪過了。」說著，身體也慢步到月落菱身旁，挨著她坐著。
「少來，平常就撞門進來，管他幾更天的。」月離恨早些的冷然已全然卸下，完全的慈父臉孔。
柳尋憶聞言，臉上飛過一抹桃色，「我才沒有呢！」然後，抱著月落菱的手臂，愛嬌的蹭了蹭。「義母，妳瞧瞧，義父總是說我，我哪有那麼不識抬舉！」
就算她在大膽好了，也沒有同月離恨說的那麼誇張。
「夫君，您就別逗憶兒了。」月落菱輕輕柔柔的笑著，輕輕拍撫著柳尋憶的長髮。
月離恨沒有答話，不置可否。
月落菱看著夫君的反應，嘴角漾起笑花，纖纖素手輕柔的撫著柳尋憶濃密的黑髮。「憶兒，今兒個來義父義母這兒有什麼事嗎？不是和涯兒出門，怎麼無月之時快到了，就只見妳先回來？」
先前派月無涯出門取物，而柳尋憶一直囔著在家裡無聊，硬是要跟去，無涯不允，後來就見自個兒無涯出門了，留柳尋憶在山莊內。
被拋在山莊內，柳尋憶的脾氣當然又起來了，所以她就在山莊內鬧彆扭，鬧著初若湘受不了，只好帶著柳尋憶出門找月無涯去了。
而這出門了一個月有餘，應該是早該追上那喜愛磨磨蹭蹭的月無涯，但如今返家了，卻又只有她一人，要說是碰上無月之時，柳尋憶先回來是可以理解，但，月無涯和初若湘卻沒有一同回來，這讓她有些疑惑。
柳尋憶體質特殊，每個月的無月之時定要在山莊內度過，但平常對這妹妹極為保護的月無涯和初若湘卻沒有跟著回來，這就有些奇怪了。
要他們去取的物品，雖然有段路程，但一個月是綽綽有餘的，怎麼東西沒取到，而人又少了兩個？
「無涯哥哥去找若湘姊了。」柳尋憶皺了皺鼻。「無涯哥哥那個呆瓜，氣走了若湘姊，當然是我威脅他一定要把姊姊給找回來啊。」
她可不想要多一個不是若湘姊姊的大嫂呢！
想到若湘姊姊倔強的臉，就覺得月無涯真是不知好歹。
聽見柳尋憶的話，月離恨饒有興味的看了看柳尋憶，卻依舊沒說什麼。
「況且，那個大笨鳥也不知道上那兒去了，據說兩三年前，就從赤血巨木上消失了，不曉得是被其他人給獵殺了還是找到主人了。」柳尋憶嘟起紅唇，抱怨的說著。
「竊脂偶爾會出現，不大可能是死了，應該是認主了，所以行蹤更為不定。」認主的靈獸，加上主人的庇護，會更加難以捉摸行蹤，要拿到赤血玉更加困難。
「也不曉得是誰收了牠，真是麻煩。」
「還嫌麻煩，那是妳需要的東西，況且這次也不是要妳去取。」月落菱好氣又好笑。「還不是妳淘氣，硬要跟妳涯哥哥去。」
「唉唷，莊裡悶著呢，好不容易可以出去，又不會怎樣，況且我也有聽義父義母的的吩咐，乖乖地帶著面紗阿。」
月落菱搖搖頭，無奈至極。
「唉唷對了，我這次來不是說這件事的。」突然想起了來這裡的目的，趕緊將蹭在月落菱手臂上的頭給抬起。「義父，您真的要讓他們去取別人的性命好代替那個中毒的女人？」
「怎麼了？不是對他們反感至極，怎麼現下又好奇了？」月離恨微微一笑。
被月離恨的話賭的臉一陣紅白，柳尋憶鼓起雙頰，「唉唷，話不是那樣說的……」想起稍早在廳內，她不客氣地言論，再加上言語行動都想及早離開的自己，她就一陣羞窘。
但，才剛回想，就想起那黃衣男子的視線，再度湧起了不自在的羞怯。
「是那個叫若湖的女子吧？」月離恨也沒多說什麼，直接開口命中要旨。
柳尋憶一愣，吶吶的開口：「義父怎麼知道。」她記得她什麼都還沒說吧？
但想想，又覺得理所當然，自己的義父雖然不懂半點武功，但，卻是深不可測的一個人，不管什麼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一舉一動皆在他的計算內。
就算有什麼突發狀況，也總是預先知曉，然後提早想出對策。
提早下手，迅速的讓人訝異。
「因為你們兩的氣息，極為相似。」月離恨也沒迂迴，直接告訴答案。
「所以，其實我和若湖是認識的嗎？」聽見有關乎自己過往的記憶，柳尋憶一愣，著急地問著。
她失去了記憶，對她來說，以往的記憶沒有一定要找回來，因為她很滿足於現況，但，若是有關於若湖的就不一樣了。
若湖給她的感覺極為親切，而若湖在看著她時，她感覺的到那種深深的親暱和開心。
就像親人般的放鬆，和看見久違未見的故人那般，欣喜。
她不想看見若湖傷心的臉龐，希望自己可以幫幫她，不然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而月離恨聽見她的問話，則是深深，深深地看著柳尋憶開心的小臉，面色凝重。
柳尋憶也察覺到義父的情緒轉變，她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義母，只見月落菱的臉上，也充斥著一樣的凝重。
「義父……？」
－－－－ ＴＢ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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