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下課時間,學校的便利商店都充滿人潮。
據說是為了學生的身體健康著想,學校裡的這間店賣的零食比外面一般的要少很多,倒是便當、麵包、飯糰等主食種類跟數量都很豐富。
「妳要吃什麼?買一個吧。」
我跟她站在飯糰、三明治的冷凍櫃前面,立刻聽到她跟我這麼說。
「靜芸,妳幹嘛這樣?」
從上學期打排球開始,我跟她雖然亦敵亦友,但也算熟,面對她很喜歡請吃東西的「習慣」,我真的覺得很有疑問。
「什麼幹嘛這樣?」她不以為意地反問,立刻抓了一個雞腿生菜三明治。
「就是常常請同學吃東西這件事啊;我記得佳麒上學期陪妳來買東西,常常手上也都會帶禮物。」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媽說,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啊。」她開始搖頭晃腦,「那個子路不是有說『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 』國文小老師!我志向比較小,能夠做到這樣就夠了!」說完之後手肘頂了頂我,「快要上課了!別忘記我們教室在二樓,快點買一個吧。」
「妳真是奇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繞過她,拿了一個麵包;剛好今天為了早點到教室沒吃早餐,又買了一瓶杏仁茶。「這次還是我出,下次有機會再給妳請。」才怪!下次她這樣找我來買東西,我一定會盡可能推掉。
「幼璿,我是說真的,妳不要覺得欠我人情;我也是挑人請客的。」靜芸抓住我,趁我一個不注意,搶走我手上的杏仁茶跟麵包!
「喂!」
「妳沒吃早餐對不對?」她故意把東西高舉,直到要結帳才拿下來。「還有,妳今天臉好臭。」後面講這句話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認真。
「等、等一下!妳怎麼知道我沒吃……」
條碼機「嗶嗶」三聲,她交出自己的學生證,電子錢包顯示餘額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七千多塊!我之前看過最多就是一千塊左右而已,還沒看過這種「天文數字」!
「因為我來買早餐的時候沒看到妳;明明妳只早一步離開宿舍大門。妳今天怎麼啦?早上超早到的,就為了跟林子涵講悄悄話?」
她把東西拿給我,還沒出便利商店門口就撕開三明治的包裝開始咬。
對於子涵的事情,我才不會跟她交代,「妳每天都這樣吃?」
「嗯,還在發育!會餓!」
我腦子裡立刻冒出「吃貨」兩個字。但也是啦,她這麼壯……就算穿長袖制服,她裡面搭的大多都還是短袖T恤。
視線悄悄移到她胸前,「妳說的『發育』是指身高還是別的地方?」
她好像了解我的意思,遮著嘴巴呵呵笑。「都有啦!」
她的三明治在我們走到樓梯間時已經被解決,她也吃太快了吧!
「欸!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槓!想起來了哦?
「什麼問題?」我裝傻。
「就是妳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到,心情又這麼差?」
我瞇起眼,故意不正面回答。「妳好像變得特別關心我吼?」
「因為接下來我們一個學期都要坐在一起啊;欸,妳的字出乎意料還滿好看的。」
「還好吧?」我抓抓頭;吃過東西的她心情似乎更好了,踩著樓梯的感覺就像踏著鋼琴鍵盤。耳際冒出Do Re Mi……等音階的聲音。「妳也知道我跟子涵關係很好啊,上個禮拜說要換座位,多少有點……不習慣啦。」
「就這樣?」
子涵,對不起,拉妳當擋箭牌!我當然不可能再跟另外一個同學坦白曾經喜歡老師的事實。
尤其是她。
「嗯啊!就這樣。」我聳肩。而她毫不留情地在我面前哼笑一聲!熟悉的靜芸回來了。
「拜託又不是分班,妳嘛很好笑!」
「跟、跟自己聊得來的朋友分開坐也是很受傷的好嗎!哪裡好笑啊!」
「我都不知道幼璿妳這麼玻璃心……」
「我這哪叫玻璃心,這叫纖細的少女心!黃靜芸妳也斟酌一下……唔!」她走在我前面大約兩步左右,在踏上二樓時突然停下腳步,我直接從後面撞上她!「喂!妳幹嘛突然不走了?」而且話也講到一半?
靜芸真的很壯,被我從後面直接臉貼到背部的紮紮實實撞了一下,她的身體連動都沒有動。
「靜芸?」
她沒開口,緩緩再度踏出步伐。我探出頭,看到有兩個人正在行政大樓跟我們後棟校舍這邊指手畫腳,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是兩個中年婦女。
但不是普通的中年婦女。
其中一個人身穿改良式旗袍,黑底、銀色跟金色繡線的圖案很漂亮,也很耀眼;聽說她年紀已經快五十了,但身材很好,就連臉部保養也很好,頭髮又長又亮。
她就是校長。
道禾的第二任校長,好像叫做……關、關什麼去了……
週會跟朝會都聽過她的聲音,她聲音很細柔、很好聽,雖然身為校長,但是在學校露面的機會卻不多,也不常上台致詞。
這樣漂亮又高貴的人居然會是跟學姊爸爸不合,導致他調職的原因?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講得好像校長很壞啊!
另外一名穿著就普通多了,老土的方框眼鏡、花格子襯衫跟灰色褲子,那是訓導主任。
校長跟主任指著走廊的欄杆,不知道要做什麼?
然而更讓我好奇的,是一直往她們身上聚焦的靜芸。
她表情好嚴肅!
而且是用瞪的!
她應該沒被訓導主任欺負過吧!
「靜芸……靜芸?」
「嗯……啊!怎麼了?」
我突然有點哭笑不得!「是我要問妳『怎麼了』吧?」
「哦!」她收回視線,「沒有……沒什麼。」
我們背向校長跟主任走向教室,這個時候上課鐘也終於響了。
看著鐘樓的白色圓頂,耳邊的鐘聲讓我自然回想起攀上鐘樓所看到的一切。
「聽說這個禮拜會有人來加高鐘樓的護欄……」
「妳聽誰說的?」
靜芸的辮子甩了一個半圓,回頭時的語調充滿著驚訝;像是我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啊、啊!那個、那個……我同寢的學姊啊!」急中生智!還好之前跟靜芸提過學姊,正好拿來擋!
不僅子涵,穎嘉學姐也被我拿來當擋箭牌!嗚!對不起妳們!
「她?她怎麼會知道?」靜芸一臉不信。
「我也不知道她消息從哪來的,學姊可是萬事通啊!」我瞎扯一通。「上課了耶,我們趕快進教室啦。」
靜芸抿著嘴,又等了幾秒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進教室;她是不是進門之前還看了校長、主任她們一眼啊?
她好像很在意她們?我回過頭,正巧對上訓導主任的眼神;靠!超兇狠!我裝作沒看到,扭頭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