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以前有學過劍術？」小白問道，隨手拔出了插在殭屍腦門上的短刀，他抬起腳回身一踢，另外一具沒了頭的屍體緩緩向旁倒了下去。
「為什麼這樣問？」我說道，握著武士刀輕輕一揮甩掉上頭的血跡，身後則躺了好幾具身首異處的屍體，那些頭顱即使和身體分了家，仍然張著嘴在不停咬啊咬的，這種異樣的生命力大概連蟑螂都自嘆不如了。
「從妳剛才戰鬥的方式就看得出來了，握刀時的動作、抬手懸腕的角度、甚至連雙腳的站姿彷彿都是預先設立好的，我猜妳受過類似的訓練，而且仍然在遵從它的教條。」小白說道，一旁的巷子裡緩緩步出一頭殭屍，他看也不看牠一眼，反手握著短刀輕鬆寫意的摜入了牠的嘴裡，那頭殭屍扭動了幾下隨即緩緩倒下。
「比起在末日下戰鬥，我更怕的是找不到戰鬥的理由。」我淡淡說道，壓低了身子衝向眼前的殭屍，在離牠只有一步之遙時，我猛力一踏地，右手握刀猛力往前一揮，一陣銀光閃過，那殭屍的腦袋頓時如香檳瓶塞一樣沖飛了出去。
「妳高興就好，希望那些理由不會讓妳在戰鬥的時候綁手綁腳。」小白聳了聳肩向前跑快步跑去，我反手握著刀飛快往後一刺，感覺刀尖削過了某樣東西。
我甩掉了刀上的血跡，瞥了一眼那從中間被橫剖成兩半的殭屍腦袋，隨即快步跟上小白，他正停在一堵圍牆面前，越過了這面牆就會看見一排排的民居，然後再穿過一條窄到不行的摸乳巷後，就能夠看到學校的側門了。
「來吧，我們沒多少時間浪費了。」小白說道，他蹲低了身子猛力一蹬，靠著瞬間的爆發力攀上了牆緣，接著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快點啊，妳在發什麼呆啊？」小白蹲在牆上，我默默往後退了幾步，一手摸出了腰上的那把登山鎬，腦海裡浮現出小河那時的動作，接著我往前快步奔馳而去。
「左腳踏出四分之一步，腳尖平踏牆面，腳根微微呈四十五度角，接著右腳往上一踩，同時用登山鎬勾住牆緣。」我看著那面牆愈來愈靠近，腦海裡的畫面瞬間解構成一系列的圖像，緩放、定格、卻又清晰無比，連牆上剝落的油漆碎屑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做得到！我咬著牙，一腳踏上牆面。
「碰！」的一聲巨響，我撞牆了，而且還是姿勢超醜的那種。
「噢，那一定很痛。」小白摀著雙眼不忍卒睹，但嘴角卻又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而我還躺在地上，看著兀自旋轉的天空發愣。
「姿勢一百，但還需要多練習。」小白忍著笑說道，伸出一隻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心不甘情不願的抓著他的手爬了上去，默默把登山鎬收回腰帶裡。
果然沒有那麼容易，我摀著腫了一個包的額頭，小河那時只是輕輕踩著牆，上身一挺就攀了上去，看起來好像一副輕鬆簡單誰都能辦到的模樣，只是不曉得他在練就這番身手前，究竟失足撞牆了多少次，又因為這樣而受了多少傷。
「那裡就是學校了吧？」小白瞇著眼遠眺，我點了點頭，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到校園內高樓的輪廓了，只要再跑個一小段，就能夠到達那時進去的的側門了。
不過前提是，我們要先闖過眼前這批擋路的殭屍，這些傢伙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正漫無目的的在小巷內閒晃著，完全不知道正擋了我們的路。
小白抓著兩把短刀就要跳下去，我連忙攔住他，這裡的空間和剛才比起來窄了許多，冒然前進的話說不定會陷入被包圍的危險中。
我從背上取出那把長弓，隨手搭上一隻箭矢後便彎弓瞄準，手臂上的肌肉頓時緊繃了起來。
「穩住…穩住…」我屏息瞄準著一隻殭屍光禿禿的後腦勺，感覺掌心的熾熱感蔓延到了手臂上，接著我輕喝一聲，放開了扣著箭簇的手指。
一陣破空聲響，那枝箭矢像是流星般飛出，筆直的摜入了那頭殭屍的後腦勺裡，力道之大震得牠原地翻了一圈後才倒地。
「厲害。」小白忍不住說道，我默默抽出了第二根箭矢，然後是第三根、第四根……
不多時，箭袋已空了一半，我彎弓搭著箭，感覺到箭上正依附著一縷勇敢的英魂，祂撐著我熾熱的雙手不致發抖，確保我狩獵的雙眼冷酷而不模糊。
「咻」最後一隻殭屍倒下，我和小白也同時從牆上跳了下來，發出一聲重重的落地聲。
「厲害，妳的射擊水準簡直快要追上綠箭了，果然他把那把弓送給妳是對的！」小白哈哈笑著，一邊拍著我的肩膀，無視我略帶苦澀的笑容。
什麼追上綠箭？明明差得可遠了，地上倒了十一具的屍體，可我卻總共發了十四箭，有兩箭沒有命中要害，還有一箭更是在半途就失了準頭跟速度，最後斜斜跌落在地上。
而且發完那幾箭後我的右手臂發燙不已，肌肉更像是觸電般一顫一顫的，我知道那是用力過度的後遺症。
「至少得休息個半小時才能繼續拉弓。」我默默回收著箭矢，一邊評估著手臂拉傷的程度，幸好是還不致於會影響到我揮刀，只是準頭恐怕會比平常容易偏掉許多。
不管怎麼說，我們終究還是把眼前的屍群給解決掉了，但我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兩旁民宅的陰暗處都有可能還藏著殭屍，配上呼嘯而過的陣陣陰風，頓時有種彷彿在拍恐怖片的感覺。
我放輕了腳步走著，兩隻眼睛彷彿雷達般來回掃瞄著可疑的跡象，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了前頭的小白。
「搞什麼鬼？」我吃痛的摀著鼻梁，莫非這傢伙是想報我上次拿石頭丟他的仇嗎？
「抱歉！我沒注意到妳，不說這個了，妳看那邊。」小白連忙澄清道，他伸手指著旁邊一棟像是廢棄了的民宅，在大門旁的牆邊靠著一具警察的遺骸。
我默默打量著那具屍體，他身上的制服多處破損，上頭沾染的血跡因為久經雨淋而又風乾後變淡了許多，歪垂的脖子上有一條深深的撕裂傷口，我猜那應該就是讓他動彈不得的原因。
「我們手邊的槍枝好像有點不夠？」小白挑了挑眉，兩隻眼睛盯著那個警察大腿上的槍套，露出了一絲賊兮兮的精光。
「等等，你不覺得不太對勁嗎？」我拉住了小白，面色凝重的打量著四周，上次我經過這裡時可沒看見這具屍體，當然他有可能是在那之後才逃到這裡來，最後遭到殭屍或是什麼別的伏擊而葬身在此，都相當合理。
但，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這具屍體不論是位置或是姿勢，都充滿了一股說不出的刻意感，就好像是故意想要被人看見似的。
小白聽了不禁皺起眉頭，原本靠近的腳步也停了下來，我正打量著這棟建築時，二樓上一扇拉起了窗簾的破窗子，拉上的簾幕突然被風吹開了一角，露出了一絲金屬的光澤。
「小心！」我大喊著，腦子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撲向一旁的小白，一陣像是打雷般的槍聲響起，我們原本站著的柏油路上頓時被轟出一個碗口大的坑洞。
「該死的！這是陷阱！」小白大吼著，又是一聲槍響，一輛汽車的玻璃被射得粉碎，車體遭到攻擊，靈敏的警報器一遭到觸動，立刻盡責的響了起來，在空寂的巷子裡激起一波又一波的音浪。
「媽的！哪來的瘋子？」我狼狽的拉著小白躲入車後，其間又是一聲槍響，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子彈擊中路面時，彈起的碎石子劃破了我的臉頰。
「喀─喀─」一陣拉動槍機的聲音，伴隨著空彈殼落地的叮噹聲響，我撿起掉在地上的後照鏡，小心翼翼的調整角度，只見後照鏡映照到那扇窗戶的瞬間，一陣火光閃過，後照鏡頓時在我手中爆碎了開來，化為一地的塑膠片和碎玻璃。
「狙擊手，正前方二樓。」我喘著氣說道，丟掉了破掉的後照鏡，拿出了唯一具有遠距離攻擊力的長弓，但，用弓箭去對付狙擊槍？我還真是想都不敢想。
「比起那個，我們有更大的問題。」小白指著不斷發出警報聲的汽車，我撇頭看了眼一地的碎玻璃，上頭倒映出了好幾個佝僂的身影，正朝著我們這邊而來。
看來我們不是選擇出去面對槍火，就是躲在這裡等著落的跟那個警察一樣的下場，我突然想到這說不定就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倒下的原因。
「嘿，妳有什麼好點子嗎？不是我想催妳，但我們快要變成那些傢伙的午餐了。」小白才剛探出頭去，一道槍擊立刻襲來，離他的耳朵只有不到幾吋的距離，嚇得他連忙縮了回來。
「三秒，裝彈的時間大概是三秒。」我默默數著，從腰帶上抽出了那根土製炸藥，這是我們唯一的大規模殺傷武器，現在最好祈禱它真的能發揮作用，不然我們只好都死在這裡了。
「幫我吸引他的注意，等我放出了這一箭後，不管有沒有命中，你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跑進那邊的窄巷裡。」我把炸藥綁在箭矢上，雖然這樣一來會犧牲掉一根箭矢，但不這麼做的話我們能逃出去的機率將微乎其微。
小白點了點頭，他把上衣脫了下來綁在枯枝上，接著鄭重的看著我。
我扣著那柄炸彈箭，愕然發現這鬼東西竟然沒有辦法定時，天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炸啊！
不管了，現在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撥動了炸彈上的開關，小白立刻揮舞著手上的衣服，接著又是一陣槍聲響起，衣服上頓時被開出了一個大洞，還連同支撐用的樹枝都被打斷了。
一秒！我咬著牙，緊繃的肌肉拉緊了弓弦，上頭綁著的炸彈引信正快速的燒著。
兩秒！我緊盯著黑漆漆的窗戶，箭矢正對著那柄漆黑的槍口，我甚至可以聽見槍體裡金屬環節的拉動聲，看見子彈在半空中遺留的硝煙軌跡。
三秒！炸彈箭破空而出，引信的火花像是彗星拖曳的尾巴般燦爛而逝，我沒時間去管箭矢的去向，立刻拉著小白用畢生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掩體。
緊咬不放的槍聲再度響起，我連忙摀著頭就地撲倒，感覺一陣熱流從我的耳際掠過，還夾帶著一絲淡淡的硫磺味。
「碰轟」一聲更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彷彿連大地都為之震動，我摀著頭臥倒在地上，感覺無數的碎石如雨點一般打在身上，幸好已經有過一次的經驗，這次就沒那麼慘了。
我抬起頭一看，那間民宅的牆上被炸出好幾道裂縫，二樓的牆面焦黑一片，窗框更是整個都被炸飛了出來，正從缺口裡不斷冒出陣陣的黑煙。這炸藥的威力毫無疑問夠猛。
我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正好迎上了一頭迎面撲來的殭屍，情急之下我伸手去拔刀，但側邊又有殭屍撲來，死亡的預感彷彿冰水一般澆在我的頭上。
「小心！」小白大吼著衝上來，一手卡住了我面前的殭屍後頸，他反手握著短刀就刺進了另一頭殭屍的太陽穴裡，小白握著刀轉了一圈後拔了出來，順勢折斷了被他扣住的殭屍後頸，兩頭殭屍雙雙倒地，只剩我還兀自在原地喘著氣，手裡的刀才拔到一半而已。
「別發呆了！快跑！」小白大吼著，我連忙回過神來跟著他跑進了小巷子裡，跑到一半時前方赫然出現了殭屍的身影，而我們的身後正不停湧入追來的殭屍，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已經是腹背受敵、進退兩難了。
「都來到這裡了！我怎麼能死在這種地方？」我悲憤的喊道，雙手托著武士刀，壓低著身子就往前衝了出去，剛才一瞬間熄滅的熾熱感重燃，我整個人彷彿連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腳下的速度毫無保留的朝著殭屍傾城而去。
狹窄的空間內沒有辦法揮出豪邁的斬擊，武士刀化作一道銀光疾駛而過，貫穿了每一隻擋在我面前的殭屍腦門，我無視著牠們壓在我身上的重量，腳下的速度不減，只有變得更快。我不能停下來，在黑暗中只能不斷前進。
我一路大吼著衝出了暗巷，結果被倒在地上的屍體絆倒，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好痛…」我吃痛的往後一看，卻沒看到小白的身影，那漆黑的巷口像是死亡的幽谷一般，正不停迴盪出亡者的低嚎聲。
「小白！」我慘叫著，原本倒在牆邊的兩頭殭屍緩緩站了起來，一左一右朝我搖晃而來。
我嚇得手腳並用往後爬著，好不容易摸到了我的刀柄，但刀身卻卡在殭屍的腦袋瓜子裡拔不出來，而那兩頭殭屍已經朝我面前壓了過來。
「不要…不要啊！」我瞪大了眼睛，那兩頭殭屍湊近我面前時，我竟然嚇得只能閉上眼睛。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擁抱死亡的覺悟，然而在祂的面前，我甚至連直視祂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怯懦的等待祂取走我的性命。
「妳是要偷懶到什麼時候？」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我不敢置信的睜開眼睛，只見小白喘著氣趴在我跟前，那兩頭殭屍被他按倒在地上，腦門上各插著一把匕首，直末入柄。
「你…你還活著？」我呆呆的問道，小白一臉不耐煩的把我拉了起來，還順勢替我拔出那把卡住的武士刀。
「廢話！妳看我像死人嗎？」小白失笑道，他把武士刀遞給我，我愣愣伸手接了過來，感覺刀柄上殘留著一絲奇異的溫度。
剛才他離我離的好近，甚至比死亡更近，我呆看著小白精赤的背影，感覺一股灼熱感爬上了臉頰，死亡的陰影彷彿夜的盡頭，被初晨的第一道曙光給驅散了。
「不過差點死了倒是真的，幸好那些殭屍蠢到不會排隊，全部都一股腦兒的衝了上來，結果都被擠在了巷子裡。」小白哈哈笑著，兩把短刀輕鬆歸鞘，他指著巷子口，只見好幾隻殭屍伸長了手臂或是腦袋想搆到我們，不過全被身旁的同伴給卡住動彈不得。
看到這個畫面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甚至笑到前俯後仰，一度還差點岔了氣。
「妳沒事吧？該不會是摔壞腦袋了吧？」小白皺眉盯著我瞧，我揮了揮手表示沒事後，連忙深呼吸了幾口氣，臉上的燒燙感這才逐漸退去。
「沒事、沒事了，我們快走吧，免得那些傢伙找到方法把自己弄出來。」我連忙說道，不等小白回應就逕自走向學校的側門，我為什麼要這麼不安啊？而且我幹嘛要迴避他的眼神？
「妳確定沒事？可妳的臉很紅耶？該不會是感冒了吧？」小白擋在我面前歪著頭問道，像是為了確認似的伸手摸著我的額頭，一股電流立刻從腳底竄起，激得我渾身一顫。
「你…你才是！趕快去找件衣服穿啦！」我不耐煩的抓著小白的手，但他卻呵呵笑了兩聲，還作弄似的伸手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我呆站在原地，看著小白隨手把地上屍體的外套扒了下來披在身上，我現在才發現他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好，既沒有多餘的肌肉，也不會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反而有種野性的美感，狼的美感。
「嘿！這扇門可不會自己打開啊！」小白靠在牆邊笑道，把玩著一根從地上撿來的球棒。
「知…知道了啦！馬上來！」我應了他一聲，甩掉了刀上的血跡後輕輕還刀入鞘，嘴角卻不知怎麼的笑了起來。
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