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鶴?千鶴!」
「我…什麼?發生什麼事了?誰?」我猛然抬起頭,眼前的視界彷彿還充斥著許多潦草的字跡,一瞬間令我有些看不清楚。
「妳還問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叫了妳好幾次了,妳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妳這樣子等等還有辦法執行任務嗎?」貝雷握著方向盤碎碎唸道,外頭飛逝而過的街景慢慢停了下來。
「抱歉,我剛剛一直在看這本筆記,完全沒聽到你在叫我。」我不好意思的搔著頭髮,指著放在大腿上的筆記本,這些天我只要一有時間就會把它拿出來翻看,以補充我對於末日應有的新知。
「又是那本筆記,我不是早就叫妳把它扔了嗎?我告訴妳啊,所謂的經驗,可不光只是紙上說了算的。」貝雷不爽的嚷嚷道,我則哈哈乾笑了幾聲,一邊打量著窗外的街道,從外面的街景來看再過不久就會到達目的地了,我預估大概還可以再翻個幾頁來看,這種小小的緊張感不禁讓人懷念起過去,大考前坐在位子上臨時抱佛腳的慌亂模樣。雖然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現在想來還真是讓人遺憾。
我一邊把握時間讀著筆記上的資料,眼角卻不自覺的透過後視鏡偷偷打量著小白,這個青年正靜靜的在閉目沉思,但他微蹙著眉頭,鼻梁上還貼著一只小小的OK繃。
我默默讀著字句,手指卻燃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熾熱感,思緒緩緩跌回了半個小時前……
「你想幹什麼?」我靜靜看著小白,這個青年剛才突然把我叫到一邊去,其他人此時多半都是在忙著討論戰術或是幫忙改裝那兩輛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離去。
從理性的角度來看,拒絕他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作法,我對他的認識甚少,甚至可以說除了名字之外,我對他完全是一無所知。
「雖然貝雷沒有明講,但是從他提出這個計畫的時候,我就猜到他肯定會希望我和妳搭檔,否則他不會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妳,第一組人也不會只開出兩個缺。」小白慢條斯理的說道,他靠著一面傾頹的殘壁而立,和我保持著一個不近也不遠的距離。
「我想你對我是有點誤解了,貝雷說……」我搔著頭說道,正想和小白解釋清楚時,他卻突然揮手示意我別在說下去,眼睛裡是閃過一道異樣的精光。
「我相信貝雷的眼光和決定,就像我相信夏洛克一樣,但我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小白說道,他瞄了眼旁邊一根細長的竹子後,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接著他猛地拔出了腰上的雙刀,以迅雷不及眼耳的速度斬向了那根竹子。
好快!我心中一懍,看著那根竹子在空中化為三段,竹屑紛飛,一長兩短的竹子在空中飛旋著。
「來吧,讓我看看妳的本事,否則我是不會把後背交給妳的。」小白把短刀插回鞘內,他左手一伸,輕鬆撈住了兩把落在眼前的竹棍,繫著短刀的腰帶則被他掛在了一棵枯樹的枝幹上。
好厲害的傢伙,我默默接住了飛來的竹棍,不論是長度、末端切口的弧度等等,都和我原本使用的武士刀相去不遠,硬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說差異的話,就只有那無法複製的重量而已。
握著那節竹棍,此刻我感覺兩股截然不同的情感在體內交互撕扯著,如冰的理智告訴我不要冒然答應小白的挑戰,這個青年即使手中拿的只是兩根竹棍,給我的壓迫感卻不下於一把迎面揮來的利刃;但雙手的熾熱感卻不斷湧現,彷彿有塊烙鐵正貼著手掌心燃燒似的,火烈著要我去擊敗眼前的強敵。
我閉上了雙眼思考著,再次睜開時眼前的世界彷彿被點燃了一般,我知道那是戰魂為了鞭策我而顯現的大道。
雖說隊規裡明確禁止成員私鬥,但我們這麼做是為了爭取對方的信任,應該不算是違反規定吧?我把武士刀掛在那棵枯樹上,雙手執著竹棍的兩端,擺出一個我最熟悉的架勢。
小白點了點頭,腳下一踏就朝我衝來,和之前交手過的那個部落戰士相比,小白的速度並沒有快上多少,但他給我的危險感卻是遠勝於那個戰士的,小白的殺意如瀑布般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
赤裸裸的殺意如刀片般襲來,我連忙豎起棍子擋架,一陣清脆的碰撞聲,棍子上傳來的力道震得我的手臂頓時發痲了起來。
小白的攻勢毫無章法,但卻充滿一股只進不退的狠勁,一連串的爆響聲下來,我的雙腳只能被打的連連後退,逮著一個空檔我敲歪了他的棍子,還沒來得及還手,肚子上一陣劇痛令我忍不住跪了下來,這樣的結果就是我額頭上又挨了一棍,痛的我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小白突然高高跳起,揚起棍子就要朝我砸下,我連忙翻身一滾想要躲開,卻不想小白在半空中變換了攻勢,抬腳一記簡單的橫掃就把我踢飛了出去。
「夠了。」我沉氣忍住這股疼痛,藉著在地上翻滾拉開了距離,可我才剛用棍子撐地站穩,小白突然從地上彈起,像是狼一般撲了上來,兩支棍子朝著我的面前如雨點般直刺而來。
我左支右絀的招架著,慌忙中不知道被打中了幾下,小白這傢伙絕對是盡全力的在痛打我,每一次的打擊都令我覺得渾身的骨頭彷彿要散了架。
「想想看吧,萬一這是真刀的話,妳早就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小白低吼著,短棍卡著我的長棍使勁一摔把我丟飛了出去,雙腳離地的瞬間我握著棍子回身一甩,空氣裡一聲爆響,卻只能堪堪從他的鼻尖略過。
但這一下也逼的小白不得不停下來,我趁著這個寶貴的空隙重整態勢,卻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喊痛。
「妳戰鬥的理由是什麼?是什麼東西讓妳前進?又是什麼在逼妳後退?」小白問道,倒拖著短棍衝了上來,我壓低身子,右手握著棍尾巴往前奮力橫掃,小白見來勢不對身子往後一傾用滑壘的姿勢朝我衝來,兩支短棍如毒蛇般改向我的腿脛掃來,想要把我勾倒在地。
我反手一轉,棍子的走勢由橫掃變為往下一釘,喀的一聲正好卡住了小白的短棍,他似乎沒料到攻勢會被擋下,身體愣了千分之一秒後才抽身就地一滾。
「剛才打我打得很爽嘛。」我冷笑一聲,握著棍子往上一挑,這種距離下除非我能夠領悟武俠小說中才有的劍氣,否則棍子是絕對打不到他的,他肯定也是這麼想。
但棍子打不到,還有其他東西可以。
我反手一棍上挑時,略有弧度的棍尖已經插進了土地裡,揮起的同時不只刨開了一陣沙塵,還挑飛了地上的碎石子,其中一塊正好不偏不倚的朝著小白的門面飛了過去,咚的一聲正中了他的鼻樑。算不上致命,但毫無疑問卻是最痛的一擊!
小白痛呼一聲,反射性的伸手按住臉部,我趁勢衝出了沙塵,欺近他的身前時,手中的長棍已經架在了小白的脖子上。
「如果這是在決鬥中的話,你早就已經死了。」我瞪著小白說道,長棍卡在他的脖子上。
「真的是這樣嗎?」小白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我連忙低頭一看,他的短棍正抵在我的下腹上,卻沒有往前刺出。
要是小白稍微把棍子往前挪一點,不就等於是我直接撞在了他的棍子上嗎?到時候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我肯定會承受不住而倒地的,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我輸了,這樣你滿意了嗎?」我把棍子扔在地上,竹棍的表面已經被砸得多處爆了開來,我的手掌自然也是被竹屑割出了好幾條口子,可那股熾熱感卻沒有減緩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
「不錯,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貝雷那麼看重妳了,妳的身手確實了得,而且妳他媽真夠卑鄙的,竟然用石頭砸我臉!」小白滿意的說道,接著突然摀著鼻梁哀嚎了起來,兩槓的鼻血更是從他臉上留了下來。
「卑鄙的是你吧?竟然用山根這種招式,而且我看你出手根本沒有留力,我可是女生耶!」我苦笑著扶小白去擦藥,他戰鬥時雖然看起來跟瘋子沒兩樣,但他卻從來不做出無謂的攻擊,每次的出手都是為了確實殺死對手而做的。
從這點來看,我確實輸了,輸得徹底。
不過這個朋友,我想應該是交到了吧?
「千鶴?千鶴!」我悠悠想著,直到貝雷粗吼一聲將我換回現實。
「記住了,你們進去之後的首要目的是肅清二樓,用不著去解決每一隻碰到的殭屍,我們沒那個美國時間,聽懂了嗎?」我把思緒拉了回來,貝雷正語重心長的告誡著,彷彿是擔心我們沒有弄清楚自己的任務似的。
「放心吧,我們會搞定的,對吧?」我笑說道,朝車後座的小白挑了挑眉,他頓時挺直了身子擺出一個敬禮的手勢。
「遵命,老大。」小白鄭重的說道,我看著他正經八百的模樣努力憋住笑,在貝雷起疑前連忙開門下了車。
「這樣妳滿意了吧?我已經幫妳掩蓋過去了,妳可不準和我姐打小報告喔。」小白看著貝雷的休旅車遠去後,連忙拉著我說道。
「知道了,沒想到你比我所想的還要怕你姐呢。」我呵呵笑著,誰叫小白剛才完全沒有留手的打算,我只好威脅他要跟玉琳打小報告,結果小白馬上就變得服服貼貼的,這招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呢。
「少囉嗦啦,要是被我姐知道了,鐵定又會被她念上一頓。」小白碎念著,我突然想到玉琳也沒有參加這次的行動,她說不放心夏洛克一個人在營地,於是自願留下來,只是不曉得留他們兩個在那安不安全?
「她沒問題的,別忘了還有夏洛克陪著她,雖然他現在是個廢人。」小白說道,但最後那句話就連他自己彷彿也不是那麼有把握。
「我們還是先專注在任務上吧?」我提議道,一邊確認了身上的裝備,我的武士刀、小河的登山鎬,還有綠箭留下來的長弓,都好好的繫在我的身上,但我卻不知道這是一種祝福,還是一種詛咒了。
我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去完成這個任務,否則這些夥伴的犧牲都會被白白浪費掉,而我也將永遠無法走出蕭遙留下的陰影。
「我們走吧。」我定定說道,小白微微頷首,拔出了腰上的短刀,和我一前一後跑進了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