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切準備都妥當了以後,我清靜了好幾日,這些日子裡,既不用跟那些后妃們勾心鬥角,也不用受那姓端木的騷擾,這便是我渴望的已久的清靜呀!
雖說如此,可這幾日裡,又有一種奇怪的空虛感。
許是……前些日子忙,忽然閒下來,有些不習慣吧。
養病期間,尚宮局把端木斐為我特製的那些東西送來了。
前些天忙,便讓蘭芷都先收著,今兒個剛好得空,便來看她們都送了些什麼東西來。
我讓蘭芷把那些東西拿來,數個錦盒在我眼前一字排開,蘭芷將它們一一打開。很快的將錦盒裡頭的所有東西都看過一遍,原本的滿心期待,看到那些個頭飾、服飾,滿心的期待也轉為了怒氣。
一開始的頭飾,倒還沒有特別的感受,鸞穿芍藥的點翠金鈿花,雖然做工沒有咱們飛燕樓的工匠好,不過,也還算精緻。
只是,金用得太多,覺得俗了。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尋常的金簪、金釵、金步搖,或是芍藥絹花,倒也沒什麼新意。
頭飾還算差強人意,但,這身襦裙,就是我想生氣的原因。
看著這件襦裙,我真的很想要把它摔在尚宮局司制的桌上,訓斥「到底在做什麼東西呀!」,但基於我現在是個病人的身份,便忍住了。
但,我看著它火就不間斷的上來,且不論那粗的可以得針腳,就單看那鸞穿芍藥的刺繡,看著構想不錯,但是似乎針線功力不夠,做出來的東西,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
青鸞繡得像隻青雞,絲毫沒有半點神鳥該有的神韻,還有,那繡芍藥的金線好似退色的一般,一點光澤也沒有,還用得很多。
這件襦裙,不過就是料子用得好一些,其餘的實在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就只能以「糟糕」二字來評價。
我不過才病了些時日,這群奴才,就拿這種東西來呼嚨我,還真是學足了拜高踩低的那一套。
我將襦裙摔回盒子,怒道:「這是在耍我嗎!給本宮撕碎了送回尚宮局,讓她們看看自己做了什麼東西!」
在一旁服侍的所有人,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蘭芷亦是心驚,俯著身子道:「娘娘一時生氣撕了不衣裳倒不要緊,要是讓陛下知道娘娘不喜歡賞您的東西,這可不好辦啊!」
冷靜了想了下,蘭芷所言也不無道理,我揮了揮手,嘆氣道:「本宮也只是說說氣話。都起來吧。」
眾人謝過後,蘭芷端來茶水:「娘娘喝口茶消消氣。」
飲了口後。手支了下頭,碰到了裝著襦裙的盒子,碰撞到一旁的一個小盒子,使我察覺到它的存在,便拿起來端詳一下,問道:「蘭芷,這個也是一起送來的?」
她亦看了一下,回道:「是的,娘娘,可是這一個盒子那麼素面,怕也不會比前面幾個還要好吧?」
雖然如此,不過還是看一下吧,畢竟剛剛的那支鈿花,也沒有讓我太失望。
便打開了盒蓋,果然內有乾坤,著實讓我驚艷。
放在裡頭的是一支步搖釵,那釵子的做工,可比前面的那些東西好太多了。
且構想別出心裁,是以青鸞戲花間的樣式來呈現鸞穿芍藥。
素銀的簪身,以鎏金製成的托底,再以藍、綠兩色的水晶配上翡翠、珊瑚製成青鸞的樣子。栗色珍珠為眼,鳳嘴銜著金鍊,金鍊接著一顆水滴狀的珍珠,七寶所鑲就的七尾與纏著幾朵紫芍藥,芍藥則以精雕的寶石所成,以紫水晶為花,琥珀為蕊。
這隻步搖,配色極為亮眼,似乎又參考到我不偏好金飾,此處金的部分,用在托底之上,帶出了一種勾勒的效果。所以,看的到的部分並不多,倒有一種畫龍點睛之效。
看到這支步搖,那讚賞之情不斷的湧現。
但,又注意到那件襦裙,火就上來了:「蘭芷,庫房裡頭是不是還有幾匹淺藍色的錦緞?」
蘭芷回道:「回娘娘話,上次拿來的都還沒動。」
「好,去拿些來吧,再去找一些繡線,我想做一些東西。」蘭芷應了聲,便讓人分頭去找了。
我讓人把東西都收起來,只留下那支步搖。
在等待的期間,我一直在思考,怎麼樣的衣裳能夠和這支步搖相襯。
我臥躺在貴妃榻上思考著,想到什麼,便把它畫在一旁的紙張上。
畫著畫著,款式、繡樣一直不斷在我腦海中湧現,隨著越多的想法,手也越畫越快。
那一張張的草圖,多到茶几堆不下,掉到地上。
就連蘭芷拿著東西回來了,手中的毛筆,也沒有停下的跡象。
蘭芷見狀,將東西放在一旁的桌上,蹲下拾起一張張的圖,道:「娘娘,您要的東西已經幫您拿來了,還有需要些什麼嗎?」
語落,最後一張圖剛好畫完,我看了蘭芷拿來的東西,再看了我剛畫的那一堆草圖,挑了兩張合意的圖,道:「再去找一些金絲、銀絲。」蘭芷再次出殿,去找我要的東西。
趁著她去取東西的空檔,我拿起一旁籃裡的剪刀,迅速地將錦緞裁切。
良久,我要的形狀也差不多都裁好了,這個時候,蘭芷也剛好回來,我這時間還真是算的很準。
我拿起來裡的繡線,將其拆開,取出其中一條,兌入一條銀絲搓合。再將摻著銀絲的繡線,照著我畫的樣式繡在裁切好的錦緞上。
蘭芷便接著重複我的動作,繼續替我將剩下的繡線都摻入銀絲。
由蘭芷理絲線,我則繡製,才一會的功夫,一個圖樣就繡好了。做了一兩個時辰的針線活,這衣裳已經大約完成一半了。
蘭心走進殿中,向我稟道:「娘娘,鄭充容求見。」
鄭充容?她不就是那個越級晉封為九嬪的那位御妻嗎,我和她素日沒有什麼來往,無緣無故的登門拜訪,總覺得沒什麼好事。
再說,我現在忙著,實在也沒空見她,讓人打發她回去吧:「蘭心,去告訴鄭充容,本宮今日身子不適,請她改日再來吧。」
蘭心應聲後,便出去傳話了。
我接著再繡別的部分,蘭心又進來傳話:「娘娘……」
見蘭心語帶猶豫的,老實說,我不大喜歡別人這樣:「什麼事,別拖拖拉拉的,趕緊說。」
她回道:「娘娘,鄭充容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娘娘一面,還說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看來,她今天若是不見到我,八成也不會罷休。
那好,其實我倒也想看看,這位一夕之間從才人就越級晉封為充容的女人,是長個什麼好看的模樣,能讓那個端木斐如此。我放下手中的針線:「蘭心,先引她到偏殿坐坐吧,本宮更衣後就到。」
將針線稍微整理一下,向蘭芷命道:「蘭芷,替我梳妝。」
蘭芷替我將頭髮挽成墜馬髻,用兩支紫藤花的紫玉華勝簪了起來,再把那支鸞穿芍藥的步搖簪上,最後以兩點赤芍壓髮,略施了點胭脂,並換上一套淡黃色繡棣棠的襦裙。
既然是病人,裝扮不宜太過華麗,不過又不能太失了身份,這樣的裝束,就很合適。
完妝之後,便去偏殿去見鄭充容。
鄭充容見我入殿,便向我請安道:「參見貴妃娘娘。」
我見她,著著一身淺紫色繡著蝶戀花的襦裙,她的髻上是一個飾有蓮花樣紋的赤金花冠,花冠上頭墜著四條金製的流蘇,流蘇末端各銜著一白玉珠子,那金飾很是晃眼。
眉心貼著蓮花花鈿,胭脂、粉黛用得不多,有幾分清麗的味道。
長相嘛,倒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美,不過,長得倒清麗,在這後宮之中能有幾分,也實在是難得了。
「賜坐吧。」語落,我走向上偏殿正中的座位。
「謝娘娘。」侍女也扶著她坐下。
我坐下,端然笑道:「鄭充容,妳急著找本宮,有什麼急事嗎?」
她立刻走向前,跪下道:「貴妃娘娘,琬言知道打擾了娘娘養病,不過此事人命關天,望貴妃娘娘見諒!」
見她神色凝重,我大概猜得到她是為了什麼而來:「有什麼事,起來再說,要是本宮幫得上忙,本宮會盡力幫忙。」
她帶著一臉感激,道:「謝貴妃娘娘,請娘娘救救李才人!」
果然是她,看來麝香珠的事情是曝光了,不過,怎麼會是這鄭充容來求我?這讓我意外了一下。
不過,此事是我設計的,所以,必得裝的是第一次聽見,否則,會惹人懷疑的:「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回道:「李才人被德妃娘娘扣在德瑞宮,待事情查明,再行發落。」
扣留在德瑞宮?如果犯事要不扣留在自己宮裡,要不就在掖庭,這德妃葫蘆裡賣什麼藥:「淑妃、賢妃也不管管嗎?」
鄭充容嘆道:「不是兩位娘娘不管,是因為德妃有皇后懿旨,管不得。」
懿旨應該曉諭後宮,怎麼我這邊沒有人來通知,是怎樣,是當我被廢了嗎:「什麼懿旨?本宮怎麼不知。」
她欲言又止,還是道了:「說是因為不打擾娘娘養病,就沒有跟您傳旨了。」
春山微蹙:「那懿旨的內容是什麼?」
「皇后不在後宮,宸貴妃臥病,後宮事務由三妃協同著處理,若有分歧,皆以德妃的意見為主。」
就算出宮,權力也要控制在自己人手裡,還真那麼不喜大權旁落呀:「如此,是為了什麼事呢?德妃應該不會沒有理由扣留人吧。」
她回道:「陳才人指控和她住一起的李才人,以一支鑲有紅麝珠的髮簪,意圖謀害她的龍胎。」
「那……李才人有解釋嗎?」
她又嘆了口氣:「德妃不讓人探視,所以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只知道她托人送信出來,要琬言來找娘娘。」
說完,她又向我跪道:「娘娘,琬言跟珍兒情同姐妹,不忍看珍兒受盡酷刑,還請娘娘可憐可憐我們姐妹。」
既然,話都說成這樣了,若是再不出面的話,要是她被打死在德瑞宮,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蘭芷,備轎。」又向蘭芷命道:「對了,蘭芷,妳也替鄭充容備一轎輦吧。」
她見我起身,便問道:「娘娘……這是要去哪?」
「自然是要去德瑞宮呀,德瑞宮離這有段距離,若是妳想走路,本宮也不攔你。」
鄭充容便向我行了大禮,道:「謝娘娘!」
從貴華宮到德瑞宮有段距離,若是不乘轎輦,怕是無法及時救援。我乘著鸞輦在前頭,領著後頭的鄭充容和鋪張的儀仗,往德瑞宮前進。
乘著轎輦,也走了好一段時間才到德瑞宮。
轎子停在宮門口,我只帶著鄭充容跟幾個隨侍的宮人進去,否則,這正一品加上正二品的儀仗若是一起進來,怕是會把這德瑞宮的門檻給踩碎了。
一走進前院,海棠樹新葉綠芽一院芊芊,只有為數不多的海棠花還綻放著,想想也是,畢竟不是海棠花開的季節。
一眼望向正殿,便看見被宮人架著的李才人披頭散髮的癱坐在正殿地上,看起來像是受盡酷刑的樣子。
隨侍的內侍喊聲道:「宸貴妃娘娘、鄭充容娘娘駕到!」
殿裡的人聽見喊聲,才回到注意到我們的存在,行禮道:「參見宸貴妃、鄭充容!」
「起來吧。」語畢,蘭芷和鄭充容一起扶著我入殿。
端坐在正殿主坐上,身著一身淡紅色繡著海棠花的襦裙,頂著一頭簪滿珠翠的圓髻,那位便是德妃。
德妃見我,先起身向我施了個平禮,道:「貴妃娘娘,是什麼風把娘娘吹來本宮這兒,本宮可不記得有什麼事,能夠驚動正在靜養的宸貴妃娘娘。」
我沒有回禮,道:「是呀!本宮臥病,需要靜養,本想著後宮事務,有三位妹妹協同處理,本宮就能安心養病,但若是後宮裡有濫用重刑以得證供這類的事,本宮又豈能安安心心的養病呢。」說完,我便咳了兩聲。
蘭芷聽見我咳嗽,便道:「貴妃娘娘身體方恢復,難道這宮裡的奴才,還要讓娘娘這樣站著嗎?」
德妃聞此,看得出心情不是很好,便向一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本宮管教無方,讓兩位姐妹見笑了。」宮女拿了兩把月牙凳,請我跟鄭充容坐。
我道:「無妨,新人難免毛手毛腳的,德妃得要好好管教才是,否則要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禮,那可就不好了。」
德妃想起方才我說的話,道:「是呀,娘娘怕也得注意,有些事情怕是貴妃娘娘也無法插手呀。」
我坐下後,鄙了她一眼道:「怎麼?難道本宮沒有權利插手?」
德妃冷冷的笑起來:「貴妃娘娘,本宮有皇后娘娘下的懿旨,這事……娘娘怕是也管不了了。」
我亦笑道:「德妃呀德妃,這話呢……可別說得太滿。」
這似乎有點激怒她:「妳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讓我嘴角帶一抹微笑,反問道:「什麼意思,那便先回答本宮一個問題,自然就會有解答了。」
她帶著疑惑且憤怒的臉,回道:「什麼問題。」
我道:「在這後廷之中,是以陛下的旨意優先,還是皇后的旨意呢?」
德妃沒有考慮的就答道:「自然是以陛下的旨意優先。」
她方言畢,我正了色道:「那麼,傳本宮的旨意,此事事關龍裔,需向陛下請旨。此事之中,才人李氏的嫌疑最大,便先由鄭充容代為看管,以防她畏罪自裁,或是慘死的重刑之下,禁足紫雲閣,無召不得出,一切待等陛下明日回來查明真相,再由陛下發落。」我便向一旁的鄭充容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帶李才人回去。
鄭充容正要讓人攙扶李才人離開正殿,德妃便出聲道:「蕭妃,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我沉了臉色道:「這可是妳自己說的,以陛下的旨意優先,妳有皇后懿旨,可妳別忘了,本宮手裡的協理之權,那可是陛下的聖旨,所以,自然是要以本宮的旨意優先。」語落,便拂袖而去。徒留德妃傻愣在原地。
我讓鄭充容先帶著李才人回紫雲閣,便各自回各自宮裡。
離開德瑞宮,回宮的路上。碰巧經過御花園,想著,在宮裡坐了好幾天,也總該出來走走曬曬太陽,要不就要發霉了。
便讓轎夫停下轎輦,蘭芷扶著我走入園中,迎風而來的是陣陣百合香,便想著這幾天沒出宮,這園裡的百合都開了。
我沿著水路走,小橋流水的庭院,朵朵芙蕖盛開於水上,叢叢翠葉掩著,幾雙鴛鴦遊戲其中,真是應了「菡萏花開鴛並立」這個景。
此景,在我的想像應該要有高雅的蓮香相襯,不想,卻是百合香來相襯。
沿著水畔開了成排的粉色百合,濃厚且清郁的香氣,由蓮高雅清幽的花香輔助,形成另一種特別沁心的香味,賦予「菡萏花開鴛並立」的景,另一種特別的味道。
不過,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此景理應以蓮香相襯,可此處百合喧賓奪主,本應為主角的蓮香,卻因香氣幽微,敵不過較為濃厚的百合香,淪為陪襯。
百合雖氣味濃郁,但卻沒有蓮花開的久,只消等待時光飛逝,在那百合凋零時,便是蓮花重回主角之時。
但,總是等待,倒也不算是我的風格:「蘭芷,等等妳把這裡的百合都移到別處吧。」畢竟,螫眼的東西,若不早點處理,待到它凋謝之時,這美景怕也不在了。
蘭芷疑問道:「娘娘不喜歡這些百合嗎?」
我不緊不慢的答道:「只是覺得與此景不搭。」
蘭芷欠身後,回道:「奴婢立刻著人去辦。」
我想起一事,便叫住了蘭芷,道:「蘭芷,等等回宮,我會寫兩封信,妳一封寄去翁淳府裡,另一封寄回樓裡給侯蝶,等這些事辦完了,再去請淑妃跟賢妃明早過來坐坐。」
如此,便也算是萬事具備了,接著就是希望事情能夠照我的步調走,可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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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鸞穿芍藥更新了,此次為久違的更新~
基於妾被怠惰魔神附身了,在加上各種課業纏身……
以致於,拖了差不多25天的才更新……(心虛)
真是抱歉!
為此,妾將丟出一個預告,下一章,終於要進入床戲了!
請期待吧!!
By Senjougahara Saya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