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米蒂兒
「不可以！」
少女吶喊的聲音使得凱勒斯錯驚愕地瞪大雙眼，迎向了蜘蛛女王血紅色的雙眸，他感覺到某種東西抑制了自己的行動，雙手緊握的劍以及仍舊騰空的雙腿，彷彿被某種東西給綑綁住般動彈不得。蕾隨手一揮，旅人的身軀隨後往後被推了數呎後停在地上，身上的不適感忽地消失，身體又重獲自由。
凱勒斯望著躲在枯枝旁的米蒂兒，只見她怯懦地望著自己，「為什麼阻止我？」
米蒂兒望著站在裂洞前沒有動靜的蜘蛛女王，「她看起來好悲傷，你也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我覺得你們不應該這樣廝殺。」
「她是蜘蛛，不是人類。」凱勒斯望著蕾的血紅色雙眸，憤憤地說：「她是血狼蛛部族的女王！」
少女迎向蜘蛛女王的雙眸，為何總有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她也許真的是蜘蛛女王，以方才擊退凱勒斯的方法來看，那的確非常人所能辦到。但為什麼？與剛剛攻擊自己的蜘蛛們不同，她眼裡並沒有任何的渴望與殺戮，反而流露出陣陣的惆悵與深沉的悲傷，為什麼？一個高高在上的蜘蛛女王會有這種表情？她為了什麼而悲傷？
「凱勒斯，我覺得她與一般蜘蛛不同。」米蒂兒迎向旅人憤怒的目光，語氣又變小了些，「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這是胡說八道，但我覺得她與方才襲擊我們的蜘蛛不一樣，例如……眼睛。」
凱勒斯緊握劍柄，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想表達什麼，因為兩年前在面對蜘蛛女王時，他也曾在她身上感受過同樣的氣息，被蜘蛛盯上的恐懼、緊張，但兩者卻透露出不同的情感。這從自己離開蜘蛛巢穴時便一直苦惱著，為什麼蜘蛛對著人類都有著掠食者的渴望，而身為女王的蕾卻沒有這種情緒，而是悲傷？
米蒂兒在查恩等人被襲擊時倖存了下來，這幾乎可以確認她就是黑色旅人。而他們倆在面對蕾的時候，雙雙感受到了她別於其他蜘蛛的情感。難道這蜘蛛女王與黑色旅人有什麼關聯嗎？凱勒斯不禁懷疑地望向白髮女子，剛剛她並沒有殺害自己，而是用某種東西將自己推開……她不想作戰。
我不殘害無辜的人。
去他黑塵老子的！凱勒斯在心裡怒斥，如果說這個假設屬實，那為什麼偏偏是黑色旅人？為何是自己？蜘蛛們將人類視為玩物，若單純的掠食也許還不會使人憤怒──因為沒時間憤怒──但他們卻將生命視為玩具，在這種連生存都是種奢侈的環境下，這群蜘蛛卻……
「蕾‧坎緹娜？」凱勒斯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對於人類，妳到底抱持怎樣的想法？」
我不殘殺無辜的人。蕾的話不停地反覆在旅人心中，與在「深處」所見的，那虐殺人的景象重複交錯，徹底擾亂了凱勒絲的心。
自己以偏概全了嗎？在看見那個紅髮女蜘蛛殘忍虐待「深處」裡的人類時，就認為蜘蛛們都是如此了嗎？在這殘酷的世界中，真的有蜘蛛渴望了解人類？如果是的話，那肯定就是眼前的蕾。但如果這只是強裝的表面呢？但如果是堂堂蜘蛛女王，又為何需要假裝？她剛剛就可以趁機殺掉自己──魯莽的自己。
蕾勾起微笑，用手捧著自己的紅色髮絲，「我一直告訴自己必須要為了部族的延續而決定未來。曾經，我想去了解人類。」
凱勒斯驚愕地瞪大雙眼，米蒂兒疑惑地眨眼望著艷麗的蜘蛛女王。只見蕾向他們招招手，朝著黑森林的入口走去。旅人嚥了嚥口水，並沒有將雙劍收入袍子中，招呼上少女後尾隨女王的腳步走去，其中他仍不忘用聽覺去警戒四周，以防是陷阱的可能──但女王又為何要佈陷阱？
穿越過層層樹林，她們的視線變得開闊，焦黑、佈滿裂洞的大地映入眼簾。蕾舉起白皙的手指著某處，凱勒斯延著她所指方向望去，發現有一群穿著斗篷的人正鑽入裂洞，而且藉著焦黑病的視覺強化中隱約見到他們腰際上有武器，這些人不是盜賊就是某個武裝集團。
即使在如此殘酷的環境下，人類仍不忘抵抗蜘蛛統治，有如此雄心壯志的人通常會在各個裂洞搜刮裝備後組織成武裝集團，並四處討伐蜘蛛的裂洞，勝利的話會獲取更多的武器與裝備，藉此逐漸壯大。但要形成大規模的武裝集團相當不容易，因為前提是不要死。如今就凱勒斯知道的，也只有一個武裝集團規模極其龐大，他們殲滅了無數四大部族的「支巢穴」──蜘蛛繁衍速度驚人，在主巢穴無法負荷的情況下，女王或尊王會讓多餘的蜘蛛去定居在被掠食一空的人類裂洞中，這類小型巢穴被人類統稱為支巢穴，一個部族會擁有許多的支巢穴來象徵其支配權，幾乎與人類無異，也讓蜘蛛的統治更加根深蒂固。
「那是『反抗軍』，透過殲滅支巢穴獲得裝備，企圖推翻蜘蛛統治的集團。」蕾淡淡地說，「在這幾年間，血狼蛛的支巢穴已經被滅亡了數十個，如今他們目標直指我的主巢穴。」
凱勒斯迎向蕾，女王的眼眸並沒有透露出太多情緒，僅僅是淡漠。
「我從不殘殺無辜的人，你在深處所見到的人類都是反抗軍的人。」蕾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捲起自己紅色的髮，「他們是威脅我部族生存的人，凱勒斯。」
微風吹拂過末梢已轉化為黑色的暗淡紅髮，凱勒斯望著遙遠的裂洞，有數十人正搬著大小不一的長劍、盔甲走入洞裡，很顯然是為了作戰在準備。旅人收起了長劍，蜘蛛女王所說的話究竟是對？還是錯？顯然黑塵老子真的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證實，去觀望。
「妳說妳想了解人類，是真的嗎？」凱勒斯問道。
蕾點點頭，望著躲在凱勒斯身旁的米蒂兒，她低下身子迎向那深綠的雙眸，「曾經，我與一個叫做萊恩的人類甚為友好，他居住在這附近的裂洞中，當時血狼蛛仍不會攻擊赤手空拳之人，只會對著手持武器的軍隊、盜賊下手。」臉色一沉，「但，人類用『斗篷』這類東西做為掩護，欺騙我們一陣子。直到最後被我發現，我才攻擊了那裂洞，唯一一個平民的裂洞。」
是我去過的那個嗎？凱勒斯靠著入口處旁的大型枯枝，望向對著蕾露出笑容的米蒂兒，旅人感到詫異，「軍隊的人類夠妳們生存？」
「你無法想像對不對？他們攻擊我們的次數相當頻繁，所以我們也捕捉數量可觀的人類，那足夠我們部族繁衍與生存。」蕾站起身子，「凱勒斯，我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向你坦承，我讓露帶你去深處是為了讓你絕望，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那決定是對的。但也許我更傾向於像現在這樣……交談。」
凱勒斯淡淡地說道：「妳很矛盾，蜘蛛。」
「也許。」蕾勾起淺淺地微笑。
「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
「嗯？」
「我在外面的裂洞口看見了黑寡婦蜘蛛，上頭坐著一個女人，從那服飾看來，我想應該是黑寡婦的女王。」望著臉色黯淡的蜘蛛女王，凱勒斯淡淡地說：「她來做什麼？」
「商談。」蕾說道。
凱勒斯迎著蕾那略為黯淡的表情，看來在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可以了解到她的心裡，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一名男人從黑森林深處走來，凱勒斯望著他時下意識地握緊了袍子下的長劍。當他走到他們跟前時，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但旅人感覺到那男蜘蛛在看見自己時還稍微笑了一下，搞什麼？只見他對著蕾微微欠身行了個禮，報告著關於反抗軍的資訊。
「誰的支巢穴被襲擊了？」蕾問道。
「是卒依絲女王的部族，顯然人類『反抗軍』的軍力比我們想像的還要來的多。」泰吾爾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說道。
攻擊我們，又可以同時攻擊其他部族？蕾皺起眉頭，怎麼可能？
凱勒斯聽著他們倆的對話，基本上人類中勢力最為強大的武裝集團「反抗軍」，它是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的集團，其速度曾令人質疑，但隨即被顯赫的戰功給蒙蔽過去。如今已有不少人類冀望於這集團，希望它可以終結蜘蛛統治的世界，給人類一個能夠安心生活的環境。
旅人並沒有對反抗軍有多加著墨，但據說有一個人在背後支持著反抗軍。他提供武器、裝備與食物，據說反抗軍的行動都與這人息息相關，幾乎可以說是由這人來統領整個反抗軍。但沒有任何人見過他，只知道這個人叫做「布特瑞」，是極其神秘的人。
泰吾爾的聲音將凱勒斯從深層思考中拉回來，「人類，我對你頗為好奇。」
迎向那帶有刺青的臉龐，旅人沒好氣地說：「我還記得在深處你對我做過什麼，蜘蛛。」
「那的確是令人印象深刻，」泰吾爾望著正走回裂洞的蕾和米蒂兒，「那小個子很喜歡我們女王。」
凱勒斯望著米蒂兒開心的模樣，奇怪？為什麼她在蜘蛛女王身邊會這麼開心？而且還這樣沒頭沒腦的走去蜘蛛巢穴裡？凱勒斯嘆口氣，轉過頭望向泰吾爾，他質疑道：「夠了，蜘蛛，你在玩什麼把戲？我記得你在『深處』告訴我蜘蛛掠食人類的種種，現在又跟我套近乎？」
泰吾爾勾起淺淺的笑容，儘管在凱勒斯看來有跟沒有一樣。他說道：「我的心隨吾王所向，她想要有怎樣的結果，我只能服從並執行。對於你的好奇是我個人的思想，與吾王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想這沒有相互衝突。」
凱勒斯刻意跟他保持距離，「那為什麼你對我好奇？」
「因為我想吾王的改變與你有關，而你對著蜘蛛有著莫名的執著，黑色旅人。」泰吾爾尾隨蕾逐漸消彌的足跡而去，「而你定會跟我們來，因為你不會拋下那小個子。」
凱勒斯內心咒罵兩聲，但對於米蒂兒的變化十分好奇。她在查恩的團隊中沉默寡言，有時候對於自己的關心也僅有少數幾句回應，可在自己先前打算攻擊蕾的情形，以及現在對蜘蛛女王敞開心扉的笑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尾隨泰吾爾，旅人的內心感到層層迷惑。
米蒂兒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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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寫蛛網時，比奇能者還要來的輕鬆。
這讓我頗為意外，我想跟設定集有關係，雖然還沒完全設定完成，但已有一個大致上的雛型，我很開心，雖然思考過程實在讓人頭痛得要死，但真的值得。
各位喜歡蛛網的黑色世界嗎？
一個人類只能在裂洞生活、表面都是黑塵的世界。
這種末日的情景我非常喜歡，所以也自己嘗試營造看看xDDD
希望各位喜歡，
感謝支持！
－LKK 2015 . 10 . 28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