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小雪,站起來。」
我臥在草皮上,全身上下疼痛不已。
但是父親嚴厲的聲音,讓我再次支撐地面緩緩爬起身子。
我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人到底在哪裡。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這就是我所認知的世界。
從別人口中所述說的七彩世界,是我完全無法想像的。
打從一出生,我就什麼也看不見,視覺對我來說是極為抽象的東西。
我的世界,是由聲音、味覺及觸覺所建構出來的。
所以在接觸到物體之前,根本不知道周圍到底有些什麼……
一顆強而有力的拳頭,再次打中我的腹部。
我整個人被如同石頭般的硬拳給打飛出去。
一股胃酸衝上食道的強烈痛苦,讓我撫著腹部在地上乾嘔。
「小雪,站起來!」
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多少次。
我被人這麼揍飛出去,父親又不斷地叫我站起來……
但感覺已經到極限,連將身體半撐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雪!站起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妳好!」
「老爺,感覺小姐她已經……」
「少囉嗦!」
我聽見父親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最後周圍風的流動,在上方產生一個斷層,我知道是父親來到我的身邊。
「小雪,若妳沒辦法反擊,這種痛苦就沒有停止的一天!」
父親牽起我的右手十指交扣,接著說:
「如果妳真得沒辦法再站起來,我就准許妳去休息,等著明天繼續!」
為什麼?
為什麼要承受這些呢?
我一直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每天、日復一日,不斷重複這樣的痛苦……
「但妳一定要學會戰鬥,這一切都是為了妳好!」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父親,一直是這麼告訴我的。
此刻,一滴有些許溫度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怔了怔,手朝父親臉部的方向伸去。
當碰觸到父親的臉龐時,才終於確認父親現在……正掛著淚水。
為什麼?
父親是在不捨我承受這些嗎?
如果是的話,又為什麼要讓我接受這些不可呢?
我不明白。
但是,父親淚水的溫度,給予我再次站起來的力量。
雖然這一切都無法理解,可是……
我站起身子,感受風流向的改變,判斷出方才朝我揮拳那個人的位置,並面向那個方向。
從草皮的磨擦聲,以及風的動向,我知道此刻那個人正朝我逼近。
腳步聲在我前方一步遠的距離猛然停下,右腳的位置傳出向後拉起的磨擦聲。
風的流動在我左腹部區塊產生斷層,我趕緊舉起雙手防禦——
一陣強大的衝擊撞上手臂,但我確實擋下了對方的踢擊。
隨後,周圍傳來一連串的驚呼聲。
這就是父親,一直希望我學會的東西——
戰鬥……
01
一名口罩男舉起戴著手指虎的拳頭,朝我揮了過來。
不過他的起手實在太過顯眼,我輕鬆地用手刀揮開對方的手腕,接著一個肘擊打中他的鼻梁。
對方發出淒慘的叫聲便往後倒下,白色的口罩滲出血液。
但麻煩的是,這名倒下的口罩男後方,還有一大群口罩男。
這讓我嘆了口氣,煩躁地梳了下髮尾。
「雪姐,對方的人那麼多……在這狹窄的走廊上,跟那麼多人打起來,不管雪姐妳再怎麼厲害,也一定會受傷的!」
我望向躲在一旁教室裡,從破碎的窗戶一角,探出頭來看著我的女孩子。
我只是對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過站在我後方,一名叫做「蕭」的男性,扛著一把鋁球棒,豪爽地對著她說:
「呵!妳會擔心,表示妳不了解我們家大姊。」
而站在蕭身旁,手持一把巨大的鍊錘,名叫「春」的女性說:
「不了解也是正常的,畢竟她可是一年級生嘛!」
春束起細長的食指,指著前方的口罩男們大喊:
「這些臭男人就算來一千個,也沒辦法傷大姊一根寒毛的!」
背上扛著兩把仿真玩具步槍,但表情與身姿卻散發著紳士氣息的「瞬」,接著說:
「大姊和我們北鷹學生會,會保護北鷹高中的,妳放心吧。」
瞬搓了搓瀏海,對著春說:
「不過我說春啊,雖然我也是男人,不過乾淨得很呢。別因為性別相同,就和那些人扯在一起了。」
這時,某位口罩男,對站在所有口罩男前方、手持著鐵棍的男人說:
「我們被看不起了。」
最前方的口罩男,眼神不屑地「哼」了一聲:
「區區一個面臨廢校的北鷹高中,膽敢挑釁我們東虎高中?」
我雙手插入裙子口袋,用俯視的眼神挑釁地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東虎似乎是一所貴族學校呢。有錢人都喜歡這樣亂砸東西嗎?」
「——哼!」
手持鐵棍的口罩男,將鐵棍往旁邊一揮,又擊碎了一扇走廊窗戶。
「都已經準備廢除的建築物,還怕東西被打壞?我們可是剛好幫拆除工人,省下一些麻煩呢!」
我捏了捏耳垂,懶散地說:
「那麼,告訴我吧——那些無良商人又是付你們多少錢,讓你們來北鷹高中鬧事呢……不,我想以東虎的財力,根本不需要錢這種東西。我想,你們可能只是單純追求『破壞』的刺激感,才來這裡亂砸一通的吧?」
「我們是替城市的治安在進一份心力!」
口罩男攤開雙手,彷彿自己在演說某個偉大事蹟似的:
「風氣最敗壞的北鷹高中,在外頭鬧事的不良分子,幾乎都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像這樣的學校早就應該廢除!」
我冷笑了幾聲說:
「你說得沒有錯,北鷹高中確實存在很多不良分子。對吧,蕭?」
蕭聳了聳肩:
「我是不否認啦。有企業想要在這兒蓋商場,就要拆除我們學校,也不想想北鷹高中一開始,是為孤兒及單親家庭的學生,所設的低學費補助學校,就連教師也絕大多數都是教育志工。」
春也不屑地接著說:
「想買下這塊土地,說拆除就拆除,哪有這種事?北鷹高中對我們來說,可不單純只是個學校這麼簡單。像你們這種有健全家庭,以及富裕生活的人永遠不會懂!」
瞬用紳士般優雅的笑容,面對前方的口罩男們說:
「話又說回來,像你們這種認為戴上口罩讓人認不出來,就以為可以胡作非為的人,難道就不算不良分子嗎?」
「——給我閉嘴!」
口罩男又打碎了一扇窗戶,接著大吼:
「總之這是最後的警告——你們北鷹學生,全都給我滾出這個地方!」
他架起手上的鐵棍,高喊:
「老子我最近心情差得很,早就等不及打碎這裡所有東西啦!」
我折了折手指說:
「果然和這些人說什麼都沒有用,西龍高中和南鯨高中那幾次也是一樣呢。不過,他們都再也不敢來了。因此我想,最好的溝通方式,就是用拳頭來了解彼此——蕭,把鋁棒給我。」
才剛說完,即使我沒有回頭看,也能感受到一根棒狀物,從後方被拋了過來。
我朝旁邊伸出右手並接下鋁棒,接著左右揮了幾下說:
「被你們破壞的東西,可要照價賠償喔。我想以東虎的財力,這點應該不成問題吧,剩下的就是讓你們拿出『誠意』了。」
我對著前方的口罩男挑釁地笑了笑,對方果然一怒之下朝我衝了過來。
他先是舉起鐵棍朝我頭上揮下——
但動作實在太遲鈍,破綻也太多,我向前一撞讓他失去平衡後,用鋁棒頂端敲擊對方下顎,光是這麼一擊他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俯視著躺在地上的口罩男,鄙視地說:
「你們只會逞兇鬥狠,卻一點實力也沒有,再來多少個都不會有勝算的。」
這時,前方又三名口罩男舉起拳頭朝我攻過來。
左、右、中朝我包夾。
我先是用鋁棒前端擊中前方口罩男的鼻樑,接著一個迴旋,鋁棒在我身體周圍畫出一個圓,圓弧的軌跡打中另外兩人的後頸和下巴。
我順勢掠過方才擊中的三人,隨後身後傳來三聲人體接連倒下的聲響。
看見這些之後,其它口罩男終於產生了懼怕的神情。
蕭、春和瞬知道自己沒有出場的機會,都一派輕鬆地倚著旁邊的牆。
瞬則是對著那些,逐漸往後退的口罩男說:
「西龍和南鯨都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千萬別惹火北鷹的雪之女王,她是地表上最強女高中生』,雪之女王就是指我們家大姊,北鷹的學生會長『雪』喔。」
我回頭看向瞬,瞇著眼睛說:
「多餘的話就別說了。」
這時,三人的表情突然一變。
春更是對著我吼:
「大姊,小心!」
我猛然將視線轉回前方,一名口罩男抽出一把美工刀,將刀刃推出來後,從下而上朝我揮了過來。
我趕緊向後仰躲過刀刃,但刀尖卻仍削下我的制服鈕扣。
對方得意地瞇起眼睛,接著從口袋中拿出了一罐小瓶子——
從包裝得知,那是辣椒噴霧。
他將噴口對準我的眼鼻並壓下按鈕,紅色的飛沫頓時襲來。
為了不受辣椒噴霧的影響,我趕緊閉上眼睛接著屏住呼吸,並不斷往後退遠離噴霧的影響範圍。
由於無法睜開眼睛看,只聽見前方傳來有人踐踏玻璃碎片的聲音。
而聲響快速往我的方向衝來——
「大姊——!」
我瞬間停下腳步,接著一把抓住對方持刀的手腕。
此刻明顯聽見他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吸氣聲。
——我仍閉著眼睛。
「姑且告訴你一件事吧。」
我邊說邊使力折彎對方的手:
「我十歲以前,是什麼都看不見,先天失明的瞎子。」
對方的手發出骨頭磨擦的聲響,他也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在我五歲的時候,父親不斷訓練我戰鬥技巧,直到就算我看不見也能戰鬥的地步——」
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猛然爆出慘叫。
「不過當我的視力被治好以後,那個混蛋父親就把我丟給一名修女扶養,自己卻這麼人間蒸發了!」
一股怒氣讓我一腳踢開對方,接著往前方的人群走去。
此刻耳中明顯聽見,踩著碎玻璃的腳步聲,逐漸往後退開。
——我仍閉著眼睛。
「像你們這種人,即使我不睜眼也能全部打倒。」
我架起鋁棒,對著前方說:
「儘管放馬過來吧。」
人群著急地往後方逃,就連倒在地上的口罩男也爬著往那裡撤離。
就在我因為鬆懈而垂下鋁棒時,躲在教室窗戶後方的女孩子突然大喊:
「雪姐,後面!」
但我早就注意到了——我轉身抓住似乎拿著什麼朝我揮過來的手。
接著睜開眼睛,是那名原本拿著鐵棍的口罩男。
我冷冷地說:
「我說過了,就算不用眼睛看,我也能掌握周圍的情況。」
口罩男扯動臉部肌肉,眼睛勾起極為險惡的弧度:
「是嗎?不用看也能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怔了怔,往下一看。
原本以為對方從腰上抽出的,只是一把單純的棍棒。
但現在仔細一看,發現手把上有按鈕,而棍身則是鐵製。
我當下馬上查覺這是一把電擊棒——
「去死吧——!」
他高喊一聲後揮開我的手,接著按下開關,強大的電流就這樣灌入我的體內。
電流貫穿全身上下,我痛苦地咬緊牙關,每一寸皮膚都產生了劇痛!
然而因為電流的影響,肌肉不聽使喚地繃緊並抽搐,導致全身無法動彈。
「雪姐——!」
女孩對著我大吼後,又對著其他人高喊:
「你們做點什麼啊!雪姐就要被電死了!」
蕭冒出冷汗說:
「完了,要『雪崩』了,真是不知好歹的傢伙。」
春也臉色蒼白地說:
「現在的大姊要是枉然去救,我想連自己也會遭殃呢。」
瞬瞇著眼笑說:
「有什麼不好呢?不讓大姊『雪崩』一下,東虎的人說不定還會再來鬧事呢。」
女孩眼角掛著淚水大喊: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快去救雪姐啊!」
瞬騷了騷臉頰說: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應該要被救的人,是那名東虎的學生才對喔。」
不斷產生的劇痛,讓我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憤怒。
突然心臟猛地震了一下。
眼前的景物在一瞬間一分為二,接著又馬上恢復原狀。
這時,原本受電流束縛的肌肉產生了反應——
我伸手直接扯下對方的電擊棒,並徒手將其捏碎。
從電流疼痛中所解放後,心中的那股憤怒變得更加強烈……
我緩緩抬起頭,瞪向前方的口罩男。
對方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顫抖地說:
「怎、怎麼可能……」
憤怒開始驅動我的身體——
我舉起鋁棒作出打擊的姿勢,接著朝口罩男的腹部揮下球棒。
當我的腳踏到地面時,發出巨大的聲響,石磚地面爆出裂痕。
棒身打在口罩男的腹部上,對方口中瞬間爆出血花,整個人被我打飛出去,並產生能將我的長髮向後吹直的強風。
口罩男就像被全壘打似地,撞破後方的窗戶,往校外飛了出去。
蕭發出哀悼的聲音:
「願他還能活下來。」
瞬拿起手機,見怪不怪地說:
「西龍那次的『雪崩』,原本打算把大姊勒死的那個人,差點從鬼門關前回不來了呢。希望他也能這麼幸運了,總之先叫救護車吧。」
女孩和其他在場的學生都看傻了眼。
我望著手上扭曲嚴重的鋁球棒——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每當我生氣或面臨危機的時候,身體都會產生這麼強大的力量。
但是,我需要這樣的力量。
這些都是為了保護北鷹……
這個我唯一的家庭。
02
「小雪,聽說妳又跟人打架了?」
我坐在醫院的等候室外,雙手插在胸前、翹著二郎腿,撇過頭不想看見那名指責我的修女,喃喃:
「少囉嗦。」
「真是的,聽說對方進了急診室,而且傷勢非常嚴重。」
「是他先來找碴的,而且我一個人對上他們幾十個人,我只不過是實行正當防衛罷了。」
「正當防衛也不能把人打進醫院啊!」
「莉莎,妳什麼都不懂。」
我看向擔任我監護人身分的修女說:
「如果不這麼做,對方下一次絕對還會再來,這只是剛好的教訓罷了。」
「妳是女孩子,怎麼可以總是這麼血氣方剛呢?」
「女孩子又怎麼樣?」
莉莎抽了口氣。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從五歲開始,就是在被人揍的環境下長大的。」
莉莎垂下了頭,放在大腿上的雙手微微掄緊,彷彿在為什麼事懺悔似的。
「還有,別再叫我小雪了,我也說過很多次了。」
我單手支撐著側臉說:
「每次妳用這個稱呼叫我,我都會想起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我想妳爸爸一定是有什麼苦衷……」
我掄緊拳頭低吼:
「有什麼苦衷可以讓自己的女兒,從小受那樣的痛苦,而在眼睛治好了以後,連半張照片都沒留下,就這樣消失不見呢?把我扔給妳扶養,這又是什麼意思?」
莉莎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哀傷地說:
「即使如此,我還是把妳當成自己的女兒愛待,一直都是……希望妳可以理解。」
我瞥了莉莎一眼,接著將對方的手揮開。
她露出了痛心的表情。
我接著說:
「我知道,我很感謝妳願意扶養我。但是,我認為光靠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下去。」
莉莎原本想說些什麼,但又把到達喉頭的話給吞了回去。
這時,有一名護士從診斷室中走了出來:
「雪小姐,可以進來了。」
我沒等莉莎回應,就這麼跟著護士走進診斷室。
「雪小姐,請坐。」
護士指示我,坐在一名正看著X光照的醫生對面。
接著,她又回頭對著莉莎說:
「家屬請坐這裡。」
護士拉了張椅子到我的身旁,莉莎道謝後也坐了下來。
隨後,醫生對著我說:
「持續追蹤七年,這一次是最後回診了,恭喜妳手術過後一直非常健康。雖然手術不是本院執行,只是負責術後追蹤的部分,不過我一直很佩服替妳動手術的人。」
我無趣地拖著腮幫子說:
「每年你都說相同的話,早就覺得沒必要再過來了,我身體健不健康自己非常清楚。」
莉莎在一旁斥責:
「小雪!」
醫生苦笑幾聲說:
「我是有發現一個比較奇怪的地方——」
他抽出其中一張X光照,指向腹部兩側的位置,接著說:
「妳的腎上腺有明顯肥大的情況,甚至比成年人大上好幾倍,可是臨床上卻沒有一般腎上腺增生的異常症狀。」
莉莎捧著胸口,擔心地問:
「腎上腺增生會有什麼問題呢?」
醫生騷了騷頭說:
「雪的情況感覺不太像腎上腺增生,因為我在這七年持續追蹤的健康檢查中,並沒有發現雪有任何身體異常,所以我想倒是沒有什麼危險性。」
醫生若有所思地說:
「但若是一般來說,腎上腺比一般人較為肥大,在某些地方也一定與其他人有所差異……尤其是大上數倍的情況下。但是我卻完全沒有發現,雪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莉莎仍放不下心似的,追問:
「或許不是健康檢查,就能發現的異常也說不定?」
醫生對著莉莎解釋:
「妳放心,如果雪的腎上腺異常,賀爾蒙激素和發育等等都有可能出問題,但雪非常健康……」
這時,醫生對著我問:
「還是說——雪,妳最近有哪裡不舒服,或生活上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當醫生說到生活上的異常,我馬上就想到一旦遭受危機,或是陷入憤怒狀態時,所產生的強大爆發力。
但我不覺得這是不好的,因此直接了當地說:
「我很健康。」
醫生笑了幾聲:
「這倒是看得出來。雖然原本主要是針對眼睛的部分作追蹤檢查,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進行了全面性的健康檢查,腎上腺肥大也只是意外的發現罷了。總而言之,妳已經可以不必回診了,恭喜妳。」
莉莎對醫生及護士數次道謝之後,我才離開這令人感到煩躁的醫院。
外頭的太陽,已經快完全沒入地平線了。
回家的途中,原本我與莉莎一直沒有交集。
但到了沒什麼人的路段時,莉莎突然對著我說:
「我想保護妳,就像母親一樣。」
我瞥了她一眼說:
「這是妳剛才在醫院時想說的話嗎?」
莉莎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哼笑了一聲,接著說:
「妳想保護我?別開玩笑了,若真的遇到危險,反而是妳需要我保護吧?」
莉莎有些生氣地說:
「並不是那種方面的保護,而是像母親呵護著自己的小孩那樣啊……」
我沒有回應她。
對方接著說:
「我知道妳以前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從身體上的疤痕就能明白了,但就因為如此……就因為如此,我想給予妳一直都沒有過的母愛啊……」
我停下了腳步,莉莎也疑惑地停了下來。
我低著頭不發一語。
過了一會兒,才回頭對著她說:
「就算妳真的給了我所謂的母愛,我要怎麼知道那叫母愛?」
莉莎皺著眉頭,不解地問: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那麼我問你。」
我冰冷地望著莉莎說:
「妳要怎麼告訴一個看不見的人,顏色是什麼樣子呢?」
莉莎怔了怔,說不出話來。
「辦不到,對吧?」
我雙手插進裙子口袋,接著說:
「曾經什麼都看不見的我,再清楚不過了。不管任何人用盡任何方式,想告訴我顏色的概念,只要我什麼都看不見,就根本完全無法理解。然而現在,我對於母愛也是一樣,因為我從來就沒見過母親。」
莉莎捧著胸口,表情一糾:
「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很痛苦吧?」
「我痛不痛苦,不是別人可以定義的。」
說完,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妳要去哪?」
「我再也不回家了。」
莉莎著急地問:
「為什麼呢!雖然妳也不常回家,但至少今天……」
我回頭冷冷地瞪著她說:
「雖然我無法理解母愛,但我知道什麼是友情,北鷹高中才是我真正的家。」
接著,我繼續往北鷹高中的方向走去。
最後,只聽見莉莎小聲地喃喃:
「至少……陪陪我嘛……」
我不悅地哼了一聲。
03
位於北鷹高中對面的小巷子盡頭,佇立著一幢外觀老舊的小旅舍。
我拉開旅舍大門,裡頭只打著黯淡的橙光。
站在櫃台的女孩對著我鞠躬,恭敬地說:
「歡迎回來,雪姐。」
「妳也辛苦了,芹。」
穿著和服、名叫芹的女性,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脫下制服外套,芹馬上就伸手接下,並替我掛在一旁的架上。
「雪姐的身上有藥水的味道,是去了醫院嗎?」
芹用猜測並夾雜些許擔心的眼神看著我問。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說:
「妳的鼻子還是一樣這麼靈呢。是去了醫院沒錯,但不用擔心,只是做個檢查而已,醫生也說我非常健康。」
芹一臉享受著被我摸頭的愉悅,完全不知道是否有聽到我說的話。
一直都覺得,她是個像小狗一樣的女孩子。
「呦!大姊,妳回來啦!」
我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已經換上便服的蕭,脖子上披著一條毛巾,頭髮也保持著濕潤,看來他才剛洗好澡。
這時,他跑到一旁老舊沙發的一隅,將一根發著銀光的棒狀物拋給了我。
我接下物體,這是全新的鋁棒。
「回來的路上順便幫妳買來的,畢竟上一個已經扭曲到完全不能用了。」
我笑了笑說:
「謝謝你,蕭。」
蕭雙手枕在腦後,豪爽地說:
「哪裡!而且我知道,大姊最喜歡用頭重尾輕的武器,除了鋁棒以外沒有其它東西更適合了。」
蕭做出揮棒的姿勢,接著說:
「不過這倒也可以理解,鋁棒揮起來就是特別順手。至於瞬那傢伙就不知道在想什麼了,背著兩把玩具槍,是要對敵人發射塑膠子彈嗎?就像小孩子一樣,哈哈哈!」
這時,從蕭的後方出現一隻手臂,並扣住他的脖子。
瞬雖然面露笑容,但跳動的眉毛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在說什麼呢,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我。我的槍可不是拿來射人的,而是像拐棍那樣使用喔。」
蕭難受地拍了拍瞬的手臂說:
「我知道了啦!只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瞬這時才放開蕭的脖子。
看見他們這種樣子,我不禁笑了出來。
隨後,瞬對著我問:
「大姊,今天辛苦了,要我幫妳泡杯咖啡,消消疲勞嗎?我買了一些很不錯的咖啡豆,要嘗嘗看嗎?」
「一直讓你們破費,真不好意思。」
芹笑著對我解釋:
「最近旅舍的生意還不錯,收入都足夠讓住在這裡的北鷹學生,擁有自己的零用金。我們也都很感謝崎老師,將這裡讓給我們住,條件是必須經營旅舍。不過這裡就像家一樣,一點也不覺得累呢!」
我再次摸了摸芹的頭說:
「是啊,希望崎老師的心臟病能夠康復,回到北鷹教書。一、二年級都是在他的教導下度過的。在崎老師出院之前,我們可要好好將這間旅舍打理好才行,別讓他失望了。」
蕭雙手插在腰側,很有自信地高喊:
「那當然!」
瞬微笑著說:
「那麼,我這就去煮咖啡,等下送到妳的房間對吧?畢竟現在這個時間,大姊必須好好用功了呢。」
「嗯,是啊。」
我捏緊書包背帶,接著說:
「那麼麻煩你了,瞬。」
隨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裡面沒開啟任何一盞燈。
我閉著雙眼,坐到書桌前,從書包拿出一本課本。
翻開書本後,我用手撫摸著書上的盲文凸字,這是視障者專用的課本。
因為從小就習慣閱讀盲文,所以就算眼睛治好了,也無法適應視覺上的閱讀。
總覺得以光線進入眼睛的讀書方式,讓我難以靜下心來。
唯有閱讀盲文才能讓我專注。
即使盲文書比起一般書籍較難取得,但我仍無法接受一般書籍。
不過幸好,學校的課本都有盲人版本,這點就比較沒有什麼困難。
就在我將專注力放在學習上一段時間後,門外突然傳來女性的呼喊聲:
「雪姊,我把瞬煮好的咖啡送來了。」
我抬起頭說:
「進來吧。」
對方拉開和式拉門,接著說:
「我開燈囉。」
我睜開眼睛,與此同時房間亮起黯淡的橙光。
「呵,幸好雪姊不需要光線就可以念書,不然在這旅舍灰暗的燈光下讀書,對眼睛可一點也不友善呢。」
我回頭望向房門口。
一門穿著和我相同制服的女性,端著咖啡杯從外頭走了進來。
「辛苦妳了,雛。」
一名擁有俐落短髮的女性,將咖啡杯擺到我的書桌旁,笑著說:
「哪裡,我只是準備去澡堂洗澡,正好會經過雪姊的房間,就順便幫瞬拿過來了。」
她在我的身旁坐下,好奇地望著桌上的書本說:
「在讀什麼呢?」
「數學。」
雛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雪姊真是厲害,數學我光是用看的都沒辦法裡解了,何況是用『摸』的呢?」
我笑了笑,拿起咖啡杯說:
「只是閱讀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不過還是令人難以體會,完全看不到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呢……光想就覺得好可怕。雪姊能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真得很厲害。」
雛露出了似乎是在替我哀傷的表情,隨後又露出笑容說:
「不過眼睛可以被治好,真的是太好了呢。」
我只是淡笑回應對方,接著啜了一口咖啡。
——舌尖傳來一陣疼痛,讓我趕緊將杯子拿離嘴唇。
雛見狀,著急地問:
「怎、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沒注意到溫度而已,這杯咖啡還很燙。」
雛伸手打算接下杯子:
「我來幫雪姊扇涼吧。」
我搖了搖頭說:
「不用麻煩了,放著一會兒就會冷了。」
「……好吧。」
雛跪坐下來,偏了偏頭問:
「不如趁這段時間,雪姊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呢?」
我將課本翻頁,接著說:
「妳不是正打算去洗嗎?我沒關係,妳先去吧。」
「我們一起洗嘛!反正澡堂那麼大,就算十個人一起都不嫌擠呢!」
雛雙手合十抵在臉側,笑著說:
「而且我聽說,雪姊今天和東虎的那群人打了一架,就讓我來幫雪姊消消疲勞吧!」
我露出苦笑:
「真是拿妳沒辦法。」
我和雛一同來到女性澡堂,這個時候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先將身體沖洗一便後,才泡入浴池裡。
這個過程當中,早就先洗完入浴的雛,不斷盯著我的身體瞧。
她的嘴巴沒入水中,不斷吐出泡泡。
當我舒服地坐入浴池後,才對著作出那種好笑行為的雛問:
「怎麼了嗎?」
雛嘴巴浮出水面,皺著眉頭說: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可惜。雪姊長得漂亮,身材又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了。
胸部雖然不小,但也不會大到妨礙運動的程度;腰臀的曲線也這麼漂亮,肌肉緊實卻不陽剛,可是身體上卻到處都是傷疤……
雖然雪姊說過自己並不在意這些了,但同樣身為女孩子的我,多少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雛垂下臉說:
「尤其是左手上的滿遍刀傷,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好可怕……」
這時,她似乎猛然想到什麼似地抬起頭,解釋:
「我不是在說雪姊這樣很可怕喔!雪姊很溫柔、非常溫柔的,一點也不可怕……我的意思是,造成那些傷的事情,總覺得非常可怕……」
我淡淡地往左手看去。
即使沒有將手抬出水面,但我也知道自己的左手,從下臂一路到每根手指,都有長度不一的刀疤。
而食指至虎口位置的傷痕最為密集。
我不以為然地說:
「怕什麼呢,我又沒有說過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是啊,雪姊一直很少提過自己的事情……」
雛往我這裡靠了過來,接著說:
「對不起,差點就觸犯了禁忌。明明大家說好,只要是住在這裡的北鷹學生,就不可以提起和問到對方過去或家裡的事情。」
她雙手放在我的肩上,開始按壓了起來:
「畢竟會住在這裡的,以及到北鷹高中就讀的,都是家庭並不完整的孩子。要不是沒有父親或母親,就是家庭有問題,甚至是連家庭都沒有,當然我也不例外。
不過雪姊是所有人當中,從表面就能清楚明白,經歷了多麼悲傷遭遇的人……抱歉,在這種時後說了這麼不解風情的話。」
「沒關係,這只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嗯……」
我閉著眼睛,享受著雛的按摩技術。
這時,雛忽然笑了幾聲說:
「果然,若沒有真正觸摸到雪姊的身體,根本不知道雪姊到底有多強壯呢。」
雛將光滑的身體貼在我背後,柔軟的觸感並不討厭。
「總覺得待在這樣的雪姊後面,非常有安全感呢。就算有人打算廢除北鷹高中、有人想找北鷹的麻煩,雪姊都能把那些人趕走。
當然不只要感謝雪姊——學生會的蕭學長、春學姊和瞬學長,都是北鷹高中裡非常厲害的角色。
像我們這種不會戰鬥的學生,能盡的最大努力,就只有經營好崎老師留給我們的旅舍,以及幫北鷹完成各項雜務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自己能夠變強,成為北鷹高中的力量……」
我用右手包覆住雛放在肩膀上的手,接著說:
「妳們的功勞,或許比我們這些只會打架的人還要來得多呢。所以不需要承擔不善長的事務,努力做好自己能力可及的事,我想北鷹的大家都會很感謝的。」
我輕輕掄緊了手。
「我對於北鷹的幫助,就只有動用拳腳,如此而已。要維持這個大家庭,可沒有光用武力這麼簡單。所有總有一天,我會用武力以外的型式回饋北鷹,因此必須好好努力才行。」
「以武力以外的形式,是嗎?」
雛淡笑了幾聲,喃喃:
「我知道喔,雪姊想成為老師,所以才這麼努力用功吧。」
我緩緩睜開眼睛,回應:
「是啊……以學生的身分待在北鷹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年了。為了能永遠守護著這個地方,我會當上老師回到北鷹高中任教的。」
「如果是雪姊,一定辦得到的。在那之前,我們和未來的北鷹後輩,會幫妳打理好北鷹的。」
「謝謝妳,雛……」
「吼哈呀——!!」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聲音逐漸朝這個澡堂逼近。
下一個瞬間,澡堂的門被甩開。
一名裸體的女性衝了進來,接著在浴池旁躍了起來——
「洗澡囉——!!」
女體直直落入水中,濺起大量水花,直接打在我臉上。
那名女性沉入水裡沒多久,擁有粉色捲髮的頭又馬上破水而出,還滿足地「哈」了一聲。
雛因為抵擋水花而雙手擺在面前,斥責:
「真是的,春學姊!」
「咦?原來已經有人在了呀,抱歉、抱歉——哇!大姊也在呢,好久沒和大姊一起泡澡了呢!」
春的視線往我這裡看過來,眼睛發出光芒,雙手張開朝我奔來:
「來吧大姊,來完成我們共浴的儀式——摸摸!」
我一隻手抓住春的臉,低吼:
「入浴之前,先給我把身體洗乾淨啊!」
接著直接把她壓入水中,對方痛苦地在水裡掙扎。
雛在一旁苦笑:
「能單手壓制擁有怪力的春學姊,我想只有雪姊才辦得到了吧。」
04
洗完澡之後,我將乾毛巾披在頭髮上。
等待長髮乾燥的同時,我回到房間將咖啡喝光,接著再次複習剛才閱讀的部分。
——當回過神來時,頭髮已經完全乾燥了。
開燈看向時鐘,已經學習了兩個多小時,這個時間大家差不多都要睡了。
我起身準備將杯子拿去廚房清洗時,在門外正好撞見一名男孩。
男孩的手被芹牽著,對著我打招呼:
「雪姊姊,晚安。」
我笑著回應:
「晚安,詢。」
看他們走去的方向是旅社大門,讓我疑惑地問:
「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呢?」
芹無奈地說:
「詢說肚子餓所以睡不著,我正打算帶他去買宵夜呢。」
「原來如此。」
我從芹手上接下詢的手,接著說:
「但都這麼晚了,妳和一個孩子走夜路不太安全,我來陪詢去吧。」
芹捧著胸口說:
「這怎麼好意思呢,雪姊不是正在學習嗎?」
「不要緊的,我也正打算休息了。」
我將空的咖啡杯遞給芹,對方皺著眉頭說:
「那麼就麻煩妳了。詢,不要給雪姊添麻煩喔。」
詢開心地笑著說:
「好喔!」
得到詢的回應後,芹才捧著咖啡杯走向廚房。
我對著詢笑著問:
「詢想吃什麼呢?」
詢舉起手高喊:
「拉麵!」
我苦笑:
「這個時間拉麵店已經關門了呢,我們買對面街的滷味吧?」
「嗯!能和雪姊姊一起,什麼都可以喔!」
「呵,真是愛撒嬌的孩子呢。」
我淡淡地笑了笑,牽著詢小小的手掌離開旅舍。
在漆黑的道路上,我對著詢問:
「最近在小學過得好嗎?」
詢用力地點了點頭說:
「很好喔,上學很快樂呢。」
詢抬起頭來,笑著對我說:
「要感謝崎老師對吧?因為他讓我的姊姊芹有工作的地方,才能讓我上學呢!」
「是啊,都要感謝崎老師。」
過了一會兒,詢突然對著我說:
「那個呀。」
但對方又沉默了下來,讓我疑惑地「嗯」了一聲。
詢才接下去說:
「我長大以後,也要念北鷹高中喔。」
我笑了笑說:
「是嗎?」
「雖然芹姊姊不希望這樣,因為常常有壞人到北鷹作亂。可是我還是想到北鷹這些大哥哥大姊姊念過的學校裡讀書!」
「就算隨時會面臨危險,也沒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
這時,詢牽著我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
「我想成為像雪姊姊一樣厲害的人,所以……等我長大以後,請雪姊姊訓練我吧!」
我愣了愣。
「雪姊姊那麼厲害,一定接受過什麼訓練吧?所以可不可以讓雪姊姊,用相同的訓練方式訓練我呢?」
我停下腳步。
詢一臉期待,卻又疑惑地看著我。
我對他露出溫暖的笑容說:
「真不錯,詢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男子漢呢。」
詢被這麼誇獎,紅起臉頰低頭笑了笑。
「不過,我沒辦法用相同的方式訓練你……」
我握緊左手,能感受到上頭因刀疤所造成的凹凸起伏,接著說:
「應該說,我辦不到。」
詢鼓著臉頰說:
「為什麼呢?」
「有些事情是沒辦法用言語表達的,詢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我蹲了下來,讓自己的高度和詢一樣:
「不過就算我沒辦法訓練你,詢若真的有決心想要變強的話,還是可以請教蕭哥哥和瞬哥哥、或是春姊姊,他們也是很厲害的人啊。」
詢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
「乖孩子。」
說完後,才繼續牽著詢的手往前走去。
但沒多久我又停下了腳步——
前方有一輛高級轎車擋在前方。
一名衣著華麗、叼著雪茄的胖男人坐在後座,並且身體面向車門外望著我。
而車門外的兩旁,各有兩名高大壯碩的西裝男。
西裝男在這種黑夜裡仍戴著墨鏡,讓人下意識就覺得對方不是個善類。
他們擋在我們必須經過的巷子出口。
詢看見對方,緊緊貼著我說:
「雪姊姊……他們好可怕……」
我將詢推到身後,接著對他們冷冷地問:
「你們有什麼事嗎?」
胖男人吐出一縷白煙後,才開口說話:
「球賽開始了。」
我皺起眉頭問:
「球賽?」
胖男人拍了拍肚子,接著說:
「以全世界為舞台,世界上最大型的球賽就要開始了——這場球賽分成兩組;紅組與藍組,一組共有五萬人,加總就是十萬人參予的超大型球賽!」
我折了折手指,怒視著對方說:
「你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鬼話,發酒瘋給我去別的地方,不然小心我揍飛你!」
胖男人無視我的威脅,繼續說下去:
「紅組只要殺了『球』就算獲勝;藍組要讓『球』活過一天才算獲勝。當任何一名球員找到『球』時,限時24小時的球賽就在那刻開始!」
「我不想說第二次,要發酒瘋的話……」
胖男人突然用雪茄指著我,高喊:
「妳是球!」
我怔了怔。
胖男人又說了一次:
「妳是球——妳將是這一次的『人生球賽』中,擔任『球』的位置!」
我咬緊牙關,掄起拳頭往胖男人走去。
與此同時,在胖男人身旁的兩名西裝男站出來,擋在胖男人的前方,一隻手還伸進西裝外套中,似乎準備拿出什麼東西。
這時詢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我回頭看向詢,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是被嚇到了。
見狀,我才打消上前痛扁那些男人的打算。
接著拉著詢的手,往另一條路離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