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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線偶 01

作者:plumfish│2015-10-17 19:46:30│巴幣:0│人氣:102
    扯線偶。兩種意義。
   一種,是受命運所操弄的人們;另一種,是扯動命運的人們。
1
   細小的雨滴,似流星般劃破天空,在強風與高熱的交錯之中,墜落在茉莉的眼珠裡,散成千萬碎片之後,匯成細流順著臉頰流下,茉莉眼眶一陣刺痛,閉上眼睛。那樣子就像在哭訴,哭訴著天空,哭訴著時代。
   她急切的想抬起手去紓緩眼睛的疼痛,急切的想伸出手去抓住黑雲翻捲的天空,無奈人們縛住了她。粗大的麻繩自她脖子蜷曲而下,如蟒蛇一般緊緊纏繞,欲將她勒斃。粗糙的麻繩割破了她白皙的皮膚,蟒蛇飢渴的啜飲鮮血。
   「救我......」茉莉想喊出聲音,但她的喉嚨早已乾啞發不出聲,兩個禮拜的折磨讓她的身形枯瘦如落葉,曾經亮麗的赭紅色長髮如今糾結著泥土與乾涸的血塊,嘴唇乾紫而綻裂,背部數十條血痕皮開肉綻,怵目驚心。人們似乎不能理解她的痛苦,一根長木棍抵著茉莉的背,將她舉向天空,懸地數尺,無力的身體晃蕩,下方的人們如飢餓的狼。
   「我假藉上帝之名,創立邪教,與惡魔簽下合約,出賣自己的靈魂以換取歡愉,欺瞞社會。並詛咒史塔克一家人,在長女的喝牛奶裡放下縫衣針,毒殺嬰兒並抽出大腿骨作風笛,挖出心臟獻給惡魔──我都招、我全招了,都是我做的!」茉莉的嘴裡無意識的囁嚅著,這些話如針扎扎進了她的腦海,像吸血蟲般一點一滴削蝕茉莉最後的理智。
   茉莉懸空的腳下方層層堆疊著大量的木柴與火種;再外圍,是無止盡的人海,情緒近乎瘋狂。「燒死她/惡魔/女巫/背棄上帝/魔鬼的唆使/淫亂/女巫/燒死她!」咒罵聲不絕於耳,如燎原之勢,燃起了數把火炬,並擲向茉莉下方木柴。星火一觸及乾柴,立刻橫掃茉莉下方,將她囚於火海之中。
   這是一場獻祭,獻給全能的神,獻給奪人命於無形的瘟疫,獻給明日的希望──獻上,人們的恐懼。
   「處以火刑,會怎麼樣?」茉莉再一次的,以同樣的語氣問自己,這是她一直以來安撫自己恐懼的方式,了解恐懼,才能化解恐懼。
   首先,火源會逐漸攢積起熱氣,異常的高溫使人難以忍受。火舌會逐漸燒灼、吞噬身體,劇烈而持續性的疼痛將使人發狂,同時產生大量濃煙向上竄升,鑽入口鼻肺臟,呼吸這樣簡單的動作會變得極為艱辛,每呼出一口氣,便更進一步近了死神的懷抱。在至幾秒鐘後,意識會逐漸喪失,大腦將逐步階段性的關閉身體機能,在大腦耗盡最後一口氧氣時,便曲終落幕──死亡。皆著再由大火將人體燒至焦黑、燒至粉末,飄散無蹤。
   濃煙開始竄起,撕裂著茉莉的意識,她開始自嘲,猜中了接下來幾分鐘的未來,到底是好是壞?茉莉無法不去害怕接下來的死亡,無法不去接受折磨人的痛苦,無法不去怪罪下方瘋狂的人們,無法不去恨這個時代。
   「瘋子!你們這群瘋子!」茉莉用盡全身力氣,扯開喉嚨嘶吼,控訴這造孽的命運。「你們全放棄思考了?被恐懼淹沒了?你們這群瘋子!」每句咆哮,都是在加速茉莉的死亡,人群因茉莉的話語更為瘋狂,自地上拿起石子擲向茉莉。
   天空昏暗而風雲躁動,為這場鬧劇點火助興,風勢狂妄。
    卻陡然間停滯了。
   風,雨,火。全都凝滯在時間的呼息裡。撐起茉莉虛弱身子的木棍遭火舌從中燒斷,使得茉莉背向火焰,面向天空的向下疾墜。時間順著這墜勢再次瘋狂翻捲,剎然間的無重力令茉莉腦中一片翻騰,火舌和突然脫殼綻放的回憶自下方擁抱了她,欲將之吞噬。
   在茉莉最後僅存的意識裡,她卻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那是一道狂風,卻又怪得恐怖離奇,茉莉下方旺盛的火焰如吹蠟燭般摧枯拉朽的被吹滅;隨之而來的是飛濺的血花,那風如利刃般橫掃過地面,視線所及,所有人無一不被剜心割頭,屍首翻飛,宛如地獄。
    唯獨茉莉。
   這屠殺所進行的時間不過眨眼,近乎瀕死邊緣的茉莉摔落在遭到滅去的灰燼中,她無法去理解方才轉瞬間發生的事,也無暇去思考──巨大的窒息感始終纏繞著她。茉莉伸出因高熱而掙脫束縛雙手,痛苦的在地上抓扯,想要尋找任何一絲求生的希望。但茉莉自己知道這有多可笑,下半身在高溫的燒灼下血肉模糊,些微的移動即痛得椎心刺骨;全身佈滿大小不一的燒灼傷,肺部因濃煙的大量灌注而幾近壞死,無法得到充足養氣的大腦正一點一滴喪失掌控全身的能力,死亡念頭清楚的在茉莉的腦海中喧鬧。
   死亡之後,會是什麼樣子?茉莉再次問自己,卻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回答了。

    「快死了嗎?」尖細而近乎低喃的嗓音。
    
   幾乎是憑空出現一般,一名男子的臉陡然貼近。意識模糊的茉莉很難看清男子的樣子,只能勉強看出他身上的的白色長袍,尺寸之大幾乎籠罩了他。縱然無法看清,但茉莉的潛意識卻清楚的意識到,這個人非常危險。
   那人居高臨下,眼神嘲笑的看著茉莉,茉莉劇烈的吸吐著空氣,仍無法感受到任何舒緩。
   「好吧,看來時間不多,我便長話短說。我能救你一命,只需要妳願意和我簽一個契約。」茉莉難以理解剛剛到底聽到了什麼,無法相信有任何方法能救當下的自己。
   「你......是誰......」茉莉費盡力氣,硬是擠出幾個字。
   「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快死了,而我能救妳,也只有『我』能救妳,只要妳和我定一份契約,妳就能繼續活下去。這份契約不會害妳,我也不會占妳便宜,內容保證一切合法,妳大可放心。妳若不簽,妳我雙方倒也無相干,但我接下來就只能去黃泉找你囉!」
    男子嘻嘻笑著,一句話突然迸出。
    「妳想報仇嗎?」
   茉莉突然驚懼的望著他,同時身體也到了最後極限,隨時都會死亡。
    「妳想報仇嗎?」男子又問了一次。
    想。茉莉開始劇烈的咳血。
    「妳恨這個世界嗎?」
    恨。茉莉的意識僅剩下那人的每一字每一語。
    「妳還想要活著嗎?」
    想!
   那人瘋狂大笑,立刻抓起茉莉的手,自袖口甩出短刀,在茉莉的手掌上劃出一道極深的口子,並且抽出一本平凡無奇的空白筆記本。
    每份給予,必然連帶著失去。
    茉莉隱約中聽見了那幽沉的嗓音說著。
   「而妳,將失去『信任』。」那人將茉莉的手狠狠按下,在潔白的筆記本頁上,烙下血印。
    Have fun , Writer .
    茉莉的意識墜入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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