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 Leon Ferdinand
W= Wen Yuan Li
【正文】
那是在與雷昂認識不久的一日,某個社團剛好只有它們兩位的下午。
「我說啊,」在新聞社的房間,遠理拿著從活米村買來的鵝毛筆流暢著寫著稿子,一面將那些活繃亂跳的照片貼在適當的位置。「恕我冒昧,無論看了幾次,感覺學長你都不像是會對新聞社的有興趣的人,喜歡攝影的話,我記得有一個攝影社的啊,而且社長還是個美人唷~」
為了便利工作,她將原本的長髮綁成馬尾,翻書以及施展查找資料的咒語源源不絕發出,桌上則是擺放一杯精緻瓷器盛放的香甜花草茶,她總是有在忙碌的時候進食甜食的習慣。
「有很多因素,第一,在妳加入之前,我的遠到不知道去哪裡的表姐諾拉.艾韋是社長,葛來芬多的精力過剩女,她老是嚷嚷著要我摘掉『史萊哲林的有色眼鏡』去看看周遭;第二,我對一般人所謂美麗的、漂亮的東西興趣沒那麼高,重要的是背後的價值,進攝影社那種搞純藝術的,太折磨人了;一和二的結論是,我進新聞社才能拍到正在發生的、更客觀的世界。」
好比一個傷感情的問題,若是「史萊哲林的費迪南」一定是毫不猶豫的將溫遠理先劃分在「黃種人、東方人」一類,而開始以家族經驗來否決與對方共處的可能性。而「新聞社的雷昂.費迪南」才有可能像這樣和溫遠理坐在同一個社辦挨近的座位,對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談,甚至試著去從對方的角度捕捉她眼中的世界。
新聞社不僅揭露真相,還從家族價值觀中拉扯著自己,將雷昂.費迪南剖成和家族對立的兩面,他沒有無所適從,但他努力的在其中保持微妙的平衡,不論外人是否察覺得到。
「人的腦袋每秒鐘接收成千上萬的訊息,因此分類與貼標籤是一種省力的方式,幫助我們將這個世界簡化讓自己更好生活下去,畢竟大部分人不需要知道真理也能夠順利生活過完一生,甚至可以說,不知道真像反而可以活得更快樂,因為就不用煩惱那些不知道存在的事物。」她手指輕敲桌面發出咚咚的聲音。「的確,新聞社是個能夠幫助自己了解當下環境的理想機構,這樣看來學長倒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雖然她沒有說,以她在麻瓜世界的經驗,在資本主義的侵蝕之下,新聞媒體終究也只是淪為營運機構的一環,要知道真像,恐怕當今沒有幾個人比得過幾千年前在希臘神殿哪幾個瘋狂哲學老頭一樣,畢竟就如同華人世界常流行的一句話:知道這個可以幹嘛,可以當飯吃嗎?
「不過我倒是蠻敬佩學長的決定的,挑戰自己與生俱來所處環境的勇氣,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呢。」遠理像是貓般地輕瞇眼睛,帶著一絲笑意看著雷昂,一手翻轉著瓷杯發出瓷盤與杯底的磨擦聲。
「妳把我想得太偉大了,在我有古靈閣的個人帳戶之前,我還沒有打算和費迪南家決裂,挑戰世界。」他停頓了一下,眼神稍微飄到溫桌前的花果茶,像是想說「不給妳親愛的學長來一杯嗎」,但沒有開口,只有兩人在的時候他相當不客氣的蹺著腿,十足表現了何謂「沙發上的巨人,行動的侏儒」。
「而且如果妳身邊也有一頭葛來芬多的母獅子大嚷大吼,相信我,妳很快就會覺得這並不稀奇了。」他聳肩,「諾拉知道我不是只有人像拍得好,才會叫我進新聞社,我敢說,她覺得我什麼都好——」
雷昂的話音肯定的停在這裡,看來離他說的「客觀的視點」還有些差距。
「妳呢?溫,妳的稿子寫些什麼,何不讓我拜讀一下?」
「嗯哼,不愧是有智慧的學長呢?做事都不急不徐的,難怪可以得到女孩子的青睞~」她俏皮眨了眨眼,輕盈地推開椅子起身,深色的長袍在她身上好似薄紗一般流動著。她一手提起茶,微微翹起的紅唇與狡黠的眼光似乎在傳達著:「想要來一點嗎?」的惡作劇嬉戲詢問。
她貓步墊腳尖來到斐迪南的身旁,伸出一根青蔥似的纖細手指輕點雷昂的肩部,並且畫了個日文的「の」符號,低下頭面對雷昂的左耳,伴隨著紫羅蘭的香味以及洗髮精的氣味在耳邊輕聲喃語:「看來應該給學長一些獎勵唷,唔呼呼?」幾簇垂下來的髮絲碰觸著雷昂的臉頰,像是碰觸柔軟毛毯的溫暖感覺。
「不過呢?」當溫將手中的花茶放在雷昂的桌前,身子也隨之遠離純血者驕傲的身軀。「雖然學長很好奇,可是呢,未潤稿之前的稿子,就像是尚未裝扮的女孩一樣,還不到一探究竟的時刻唷。」她一邊朝著雷昂後退一邊喀喀笑著,「我相信諾拉學姐也會這麼同意的,嗯哼。」
「是嗎?」他剛好順道想起了諾拉前些日子對他這種態度的評價,「阿李,如果沒有家庭小精靈的照顧,你看起來簡直是個埋進沙發裡的人形垃圾?還是長到5呎10吋的巨嬰?」
他有些驚詫於溫的舉動,抬了抬眼皮。「為了什麼獎勵?」獎勵通常背後達成目標,味覺自然的被放大,充盈香氣,他卻不能肯定溫的行為,一種來自東方的近身施術?
「放心吧,諾拉肯定會維護妳的,她多愛新聞社的花朵們,我們這些草都是花朵的陪襯。」他說,在溫看不見的角度,用魔杖輕點兩下,確認沒有問題,才將杯子靠近嘴邊。
原諒他破壞氣氛的多疑心。
「遠渡重洋來到霍格華茲,感想如何?溫小姐對霍格華茲的新聞界又有什麼理想,和抱負?洗耳恭聽。」
「學長真愛裝傻,那當然是,」轉回書桌的溫回眸淺笑,
「勇於面對家族慣性的勇氣嘍。」
越古老的家族擁有越豐沛的資源與經驗,然而,這經驗也可以反過來殘害了重生的創新。
「是這樣嗎?」掩嘴,黑溜溜的眼神中帶著笑意,「有時候看社長與學長的互動,就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戀人一樣,惹得許多學妹傷神煩惱呢。」歪著頭眨眼說,像是歪著身子探聽動靜的白兔一般,遠理邊維持著神祕的笑容一邊拉開椅子,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就這樣注視著他,好似看見飼料的倉鼠,又如同在漆黑夜晚中望著燃燒火炬的取暖者。
「我想要認識世界,」她抬起頭,眼神透過雷昂的阻礙望向不存在的遠方,「我想要對這世界更了解一點,想到更多地方、接觸更多人、嘗試更多事物。」椅子上的女孩的聲音如同深海中傳來,平穩又深遠。「進入新聞社,感覺就像是這樣,會聽到許多有趣的事情呢。」肅穆的神情從她的臉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在外奔跑一天後,回到熟悉家中小窩舔食盤中牛奶的貓咪,伸出舌頭享受著。「霍格華茲是最開放的學院之一,我相信這裡會有我所想要的。」伸出袍中的手在空中劃個雷昂看不懂的符號,那是漢字的「旅」,目標在遠方,享受卻在途中,不急著追趕。
「學長又怎麼會來這裡呢?為了學習知識而來?或是也是來這裡探索其中的?」垂下的手無聊地在椅背上畫著雷昂看不懂的文字,大概是花朵或是蝴蝶甚麼的,簡單幻想。
※ 判定:薰衣草、薄荷葉、洛神葵與洋甘菊......除了是個豐富花草沖泡的香氣逼人的花草茶之外,你並沒有發現其他異狀。
費迪南的少爺從他的王座上起身,閒適的邁步,「我跟諾拉?妳絕對是開玩笑,或者學妹們捕捉消息正確性的求證素養,還不夠到位。」他和溫方才的舉動一樣,他也來到她的身後,俯身在她的耳邊說道:「這個距離,我猜是說,『我想認識溫遠理。』」並順勢勾走溫眼前的茶杯,「而且我應該從妳印過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共享妳手沖的香氣。」
但他沒有那樣做,起身退開,回到他的扶手椅裡,直起背脊,面對溫,看進她的眼睛,褪下那些假笑。
「這個距離,剛好表示『我想認識世界』,我想要我的理想和夢想並行。」
「妳展現的距離讓我稍微的困惑了,我不過就是妳遠大世界的一小片拼圖吧,太靠近會讓我誤以為自己很特別。」雷昂終於端起特地留給他的茶杯。
「我生來就是為了先學會當個費迪南,再學會當史萊哲林,最後,才是來學習知識。妳可以理解嗎?複雜的溫。」而他促狹的笑容只是因為「從一個雷文克勞身上學到打情罵俏的誤用實例」。
「這樣啊,的確是,」溫平和地望著他,她的神智從遙遠的思緒中回來,「很實際的想法呢。」可是,也很無趣,真失望,她想。到最後,原本以為會讓她驚豔的書本,結果卻只是普通的成功學公式書罷了,她決定抽開書籤,關上封面。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學長,那些流言蜚語我就幫你澄清吧。為了避免不避要的誤會造成困擾。」她瞇起眼睛直視著雷昂,像是發覺偽裝成狼群的羔羊一樣。「啊,那麼這次的期刊,我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了,請容我告退,高貴的史萊哲林純種。」
她舉起一隻手指抵住雙唇,像是在防止某個秘密脫口而出。拋出去的磚頭沒有引出玉來,而是引出了陶瓶,就當自己都會錯意了吧。能儘早從這裡脫出也是一種收穫。「那麼,祝你的願望實現嘍,敬愛的學長。」說完這句,她輕巧地提裙行禮,接著便一步步無聲地從新聞社大門退出了,她並沒有回頭。
「感謝妳的善良,再見。」雷昂稍微轉了眼球,順著溫離開的方向一會,便把注意力重新埋回起初帶來的書本中,從那句「高貴的……」開始,他就知道沒有必要說些什麼,自私下的絕對忠誠、責任感、共同利益、多人共生的祕密和他的姓氏、人生緊緊的綁在一起,要是加入新聞社就能斬斷這一切,他就要肯定新聞社是新興的麻瓜宗教了,洗腦力太強。
溫如果需要一個挺身而出,捍衛理想的革命英雄,她應該要去找葛來芬多,葛來芬多有很多很多的……無謂的勇氣,也許他可以讓諾拉對她建議,諾拉自己就是勇氣和理想的化身,不管是諾拉或溫,他縱使覺得她們好,也不可能處得太久。
因為她們對他的期待,不切實際。
而新聞社支撐的到底是理想,還是現實?
英國陰晴不定,容易下雨,溫要飄洋過海,揮開那些既有的烏雲,讓英國變成適合陽光常在的場所?
的確是理想,所以他不會追上前去,他們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沒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