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見妻子離開，月離將視線移回前方四人身上，冷厲的眼眸看著他們，開口。
「諸位應該是知道我們的規矩。」碩長的手指輕敲著木桌，而沉穩有力的嗓音傳來。
「『醉靈山莊』救一人，得付出相當代價，依照求醫者，代價內容也不盡相同。」江雲回道，視線從一旁沉思的柳尋憶身上移開，直視著眼前亦正亦邪的男子。
這點，從剛才在門外碰上的事情，他們也更加了解。
醉靈山莊說一不二的絕對。
「不錯。」扯唇一笑，笑的邪魅，卻又那麼的令人無法感覺他心懷惡意。「既然知道，那諸位是早已經有打算才來的？」
月離恨面目輕鬆，吐出的話卻無法讓人感到放鬆，「這……」眾人面面相覷，在彼此的眼中皆是無奈以及掙扎，他的話很明顯的，就不會是一般的要求阿……
救與不救，只在一念之間。
「怎麼？不肯？」月離恨笑了聲，「以相同代價，換取一條性命，很值得吧？況且還可保住腹中孩子，這樣的交易怎看怎划算。」
「月莊主，難不成沒有其他方法可行？」江瑕面有難色，軒轅巧巧畢竟是過往戰友又是自己的青梅竹馬，不救，是不可能的，但現下，要救，卻得極有可能拿別人的命來換，這要他們如何是好？縱然以往他們也取過不少人性命，卻是甚少取走不相干的人命。
「月莊主，您既然身為醫者，不是該以仁慈之心以度天下病者，怎麼會要求人做出如此之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定要一命換一命？」華紫音柳眉微皺，清麗絕倫的臉上盡是不贊同。
身為醫者，怎能要求親人去奪取他人性命救治自己病患，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抬手，阻下華紫音接下來的言語，眼睛輕輕瞟向她，月離恨薄唇一勾。「你們既然有求於我，我就需要收取相當報酬，況且我本就不是所謂正義之士，天下百姓的死活與我何干？我何必去救那些與我不相識的人？一命償一命乃是常理，我若要你們幫我殺人，何錯之有？」
「這……」
「方才我我雖並未看見那女子，但從她身上的花香便可推得她身上中的毒與花毒定有關係，向來花毒雖然極緩慢延至五臟六腑，但從她身上的花香既然如此濃厚就表示，不出三天，即會蔓延至心脈，到時別說腹中胎兒，就連那女子也保不住。」頓了頓，月離恨站起身，「救與不救，就在你們一念之間。」
語畢，立刻轉身離去。
「月莊主，請留步。」一直默不作聲的江雲開口。
「有事？」
「剛才月莊主的言下之意，並沒有提到需要以命換命，就表示除了這個選擇，尚還有其他選擇可選？」江雲開口，從剛才月離恨所說的話中挑出不對勁之處，眼眸直視著他，目光毫不閃爍。
月離恨唇邊興起一抹讚許的笑意。「不錯，是有其他選擇。」
「請月莊主明示。」
「關於其他選擇，明日再談吧，今日我沒有興致和你們聊。」月離恨沒打算現在說，「憶兒，你帶他們到西湘苑去，順便吩咐廚子做晚膳送過去。」說完，他甩甩衣袖便離去了。
柳尋憶才回過神，就聽見自家義父竟然要她代這些人去西湘苑，驚的直直跳了起來。「啊？離恨哥哥，你撥個婢女給他們不就得了？」她大聲囔囔，卻不見月離恨的回應，只見他的挺拔背影隨著剛才月落菱離去的腳步離開，看的柳尋憶一陣氣結。
今兒個是如何，弄丟了自己最愛的簪子，現在又遇上這些一股腦兒把她當其他人的笨蛋，要她怎麼能心情好。
而且義父今日也很奇怪，竟然會留這些人過夜，從以前的經驗判斷，義父是不會要求醫者留在莊內的。
如今卻打破前例，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回過頭，發現這些人也在瞧她，四個人，四種目光，看的她渾身不自在，冷哼一聲，「往這走。」悶聲吐出三個字，她也沒膽違背自家義父的命令，丟下話逕自走出大廳，往一旁的靈秀小徑走了去。
而江雲的目光，雖然沒再像剛才一樣一直放在他身上，但，柳尋憶還是感覺的到，由背後傳來的眾多目光。
在走過若湖身旁時，柳尋憶好奇的偏頭看了一眼，卻感到一陣熟悉的感覺，以及湧上心頭的溫暖，她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靜靜矗立在一旁的那抹紅色，耀眼卻不張揚，反而是令人安心溫暖的身影，令人沉醉，又無比放鬆的身影。
她的黑眸中，透著些微的悲傷，似苦澀，又無可奈何，但又同時透露出令人心安的溫暖。
心一動，不知為何，她的心口湧上絲絲疼痛，她不喜歡也不想要看見這女子的這般情緒，不是因為討厭，她知道，是不捨。「喂，我說妳叫什麼名字啊？」本想問她怎麼露出那種表情，但轉個思想又覺得這樣問太唐突了，就轉而問了她的名字。
不過這不是她的作風，她甚少問人家的名字，只因為覺得不需要，也沒必要，生命中來來回回忒多人，要是每個人都問名字，那多麻煩，但，她今日破例了，眼前這眼中有著寂廖的女子，沒由來的讓她想親近。
彷彿，在腦海深處，告訴著她，眼前這女子與她，有著濃厚，卻又遙遠的情誼。
若湖亦步亦趨的跟在眾人身後，聽見柳尋憶的問話，略為詫異的抬起頭，楞楞看著她。
看著眼前女子疑惑的眼神，柳尋憶倒是顯得侷促，「不願說就算了。」說罷，邁起停下的腳步又往西湘苑去。
「不…我叫若湖。」連忙收回心神，若湖抑下心中酸澀，連忙道，手拉住柳尋憶的袖子。
柳尋憶沒注意道她的異狀，也沒有揮開若湖突如其來的抓握，只是兀自沉思著。
若湖。
很陌生的名字，卻令她感到溫暖，以及莫名的親暱。
彷彿這世上，只有她與她之間，存著一種無法切割的關係，那樣的特殊，卻又不想割捨。
「若湖……若湖……」柳尋憶喃喃唸道，似在思考著這名字帶給她的衝擊，但想了許久，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名字，便放棄在腦海回想，撐起一抹笑花，對著若湖毫無心機的一笑。「我知道了。」
若湖覺得眼眶有些濕潤，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面對眼前的無憂笑容，自己也露出了一抹笑。
是這兩年來，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與不是，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酷似仇心柳的女子身上，她感到久違的……親人般的安心。
柳尋憶見狀，噗哧一笑，笑得開懷，笑的明媚，那是仇心柳身上看不見的，爽朗開心的笑容。「對阿，這樣笑才對，你明明這般好看，怎麼著就染著愁緒？」
若湖聞言，臉頰不免染上緋紅，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誇獎自己，不免感到羞澀，眼眸一轉，卻在看見江瑕和華紫音並肩的身影，眼中的光彩又再度黯淡了下去，明明自己已經告訴自己要放下，但是，為什麼瞧見了，心還是會隱隱痛起來呢……
見狀，柳尋憶豪不客氣的將眼光掃視過去，看了兩人一眼，哼了一聲，又看到江雲那清俊的臉龐，臉頰又不爭氣的紅了，略為急促的回過頭，在看到若湖眼中似有若無的苦澀，輕嘆了口氣。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常圓……
下意識的，柳尋憶反手握住了若湖的手。
但在握上的那一剎那，兩人都嚇了一跳。
柳尋憶為了突然的悲傷以及歸屬感，還有自己體內的血液中，彷彿有著某種聯繫般的溫暖。
若湖則是為了柳尋憶手中的冰涼，那不該是常人所有。
呆了半晌，柳尋憶才吶吶的嚥了口唾沫，「我以前……是不是認識妳啊？」那陣熟悉感以及親暱的感覺，自靈魂深處湧上，不容錯辯。
一句話，在所有人耳邊炸開，江雲一個箭步踏了過來，「妳想起什麼了？」依舊是冷凝如冰的面容，卻無法掩飾那眼中的波瀾。
柳尋憶抬眼，撞進了那黑曜石般的眼中，在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掉入萬丈深淵，心口湧起既甜蜜又酸澀的感覺，是那樣令人趨之若鶩，又是那樣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眼前的人，神情是那樣專注，又那樣冰冷，她的心，彷彿就快要沉淪在那眼神中，無法自拔。
她沒有感覺到其他人也正在瞧著她，只是看著江雲，那張陌生的臉龐，久久沒有回神。
而一旁的華紫音，看著對視的兩人，半掩著眼簾，心中的苦澀不斷湧上，握緊了拳頭，感覺眼中泛起了薄霧。
她不禁自嘲，怎麼她變的如此脆弱？自己不曾這樣的。
但她無法否認，不管眼前的女子是否為仇心柳，光是相似的外表以及性格，就足以佔去江雲的全部心思，而自己，什麼都不是……
只是一同討罰千苦罪人，無法冷漠相待的戰友……嗎？
而一直站在身旁的江瑕，看見華紫音的不對勁，「紫音，妳怎麼了？」
一聲問話，拉回柳尋憶的意識，她連旁撇開頭，暗啐自己的白痴行徑，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看著一個男子看到出神，實在是令人髮指。
沉醉在這人的眼神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想起在安慶城外，她也是這般傻傻窩在人家的懷裡，一陣羞恥感湧上。
「我、我帶你們去西湘苑。」彷彿落荒而逃似的，抓緊若湖的手，連忙逃開那令她無法忽視的注視。
－－－－ ＴＢＣ
到這裡總算是要進入主章了，前面本來應該更長些，某些部分照原本計畫會鋪陳一段，但礙於自己動筆時間，所以只好精簡了些。
創作內容
《絕三原創》朧夜 - 11
同人文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