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疾如風的手掌,在最後一剎那及時停住了,掌氣凝在另一隻左掌前方,那隻五指微張的左掌上有著恐怖的燒灼傷,把幾條主要的掌紋摧殘殆盡。
在掌紋學上,此乃大凶,然而這隻掌的主人如果沒有靠著這樣的犧牲,他就絕不可能活到今天,更談不上討論未來的命運吉凶。
比試停止之後,那隻左掌緩緩移開來,那面孔年輕的讓人訝異,一副白淨的讓人聯想到書生,但是卻死寂的讓人聯想到練武場上的木人,剛剛比鬥時那副狂熱的獰笑已不復見,如今勝負已分,他現在已經回復那冷然的平靜。
這麼極端的情感,怎麼會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勝者,紫宮長歌。」
與他對上的弟子楚雲天早就嚇傻了,因為他的掌氣臨身之際,長歌竟然整個人更加撲前,只用一隻左掌擋著,而右掌就直襲雲天的心口,如果一個不小心都給打實了,長歌必然被掌氣正面擊中腦門,但雲天同樣要付出胸骨碎裂甚至震碎心脈當場橫死的代價。
而這只是元麟門考察弟子修為與進境的一場對練而已,實在是沒必要以性命相搏,但長歌似乎完全不介意這點,彷彿將之視為實戰。
正因為如此,楚雲天驚愕之餘只是喃喃自語著:
「你到底要不要命啊?」
「那又如何?」紫宮長歌聳了聳肩:「換作是實戰我早殺死了你,那就是勝利。」
楚雲天咬了咬牙:「那不過算是同歸於盡罷了,根本算不上是武功。」
「能擊倒敵人的,就是武功。」紫宮長歌露出了不以為意的神情,語帶不屑。
楚雲天正想要再反駁,但是一個帶著威嚴與峻烈氣勢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夠了!武場是切磋武技之地,可不是給你們來鍛鍊舌頭用的!」
兩人不由自主地閉上嘴巴,面向說話的人。
他有著蓬亂的散髮,似乎未曾好好整理過顯得毛躁,眼中著帶著一股深沉野性,身材結實發達的驚人,隆起的胸肌與肩肌和腹肌將整個赭紅武袍撐開滿溢,彷彿一頭用兩足站立起來的獅子,無時無刻都散發著威嚴與霸氣。
紫宮長歌與楚雲天都不敢說半句話,因為站在眼前的此人正是元麟門首席大師兄,也是師父親自授業的(元麟四真)之一司徒宇真。
今年年屆四十的司徒宇真是極特別的一人,他遲至三十幾歲在開始拜入元麟門內習武,只是卻憑著堅卓的意志十年內就掌握了元麟門的功法,並成為派內的少數精銳,即使是同為四真,但其他三人亦認同他是四真之首的地位。
「好了,今天較技就到此為止,稍後的晚課可別耽擱了。」
眾弟子聽了,都向司徒宇真抱拳行禮並離開武場,正當紫宮長歌也想退下之際,他沒料到司徒宇真竟然叫住了他:「過來。」
單獨面對司徒宇真,紫宮長歌這才稍微軟化下來,與這位大師兄對視著。
「你剛才為什麼要這樣打?」
聽見這位他所敬仰的大師兄提問,紫宮長歌只是微微嘆息,他雖然剛剛嘴上是不太服輸,但還不至於自欺欺人。
「我的功力與掌法比不過楚雲天,只有兵行險著,我才有方法打倒他,結果我成功了,就只是如此而已,師兄相信你也看明白了。」
「可是如果這是實戰,不管你是否有得手,也會賠上你一條命。」司徒宇真神情凝重的說著:「楚師弟說的沒錯,這不算是武功,或者至少不算是元麟門的武功,元麟門鍛鍊出來的是武者,不是死者,如果不能成為最後留下來的人,那就不算勝利,元麟門的武功,是為了求勝用的武功。」
紫宮長歌只能聳了聳肩:「我只關心自己的掌能不能轟碎敵人的心脈,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司徒宇真望著那固執的神情,也只能無言緘默,良久才說:
「如果你非得用那種招式,那就先想點辦法讓敵人無法打穿你的頭殼吧。」
長歌只能平靜以對,他很懂師兄所說的極為正確,事實上自從入了元麟門以來他就只專注於鍛鍊一樣技巧,有攻無守的快掌,雖然大開大闔且充滿威力,而且快得讓人無法招架,但若對付後發先至的招式或者徹底防禦與尋求反擊時機的纏絲柔功,難免就無法迎擊,攻守方面極不平衡,即便練得再好也難成大器。
但長歌知道,自己需要的就是這種招式。
一方面以快打慢向來就是自己的節奏,也與自己的體質與心思甚為密切,而且他認為元麟門的招式不該只淪為裝模作樣的姿態,武功,就是用來將敵人狠狠打倒的方法,所以比起創派的第一代大宗師元麟上人,長歌個人更尊敬將屬於柔拳的元麟八段編入猛烈辛辣八式的第二任掌門武騰上人。
而武騰上人自登掌門之位後,在大丹開宗立派並四處剿賊除暴以驗證自己武功極限,甚至有"單丁滅賊千餘眾"的事蹟,其聲勢如日中天,元麟門當時甚至名氣毫不遜色聖山烏爾四源之神帶領的萬象、躍雀、神軍、天道四大門。
如今,元麟門所在地的麟山基礎上也是靠著武騰上人的聲譽維持著當年盛況,然門內人才逐漸凋零卻是不爭的事實,以致於元麟門必須廣開山門,積極由大丹國各處吸收弟子,長歌就是這些弟子其中一人。
但他變強的意念遠勝其他同儕。
原因無他,望國如日升、望士如狼虎,父親紫宮長空正是大丹健軍的教頭,身為一名將門之子,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獲得最強的力量本就是長歌的冀望。
在戰場上誰不是全力以赴?無論是屠殺更多敵人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活下去都必須盡快變強,只要能掠奪勝果,生死也可拋諸腦後。
「為了獲勝,就算是生命皆可捨棄,這有何不對?」
他很懂自己的想法在這拼命鍛鍊求勝的武道當中是異類,但他不能就此離開元麟門,至少在自己能夠獲得足以獨當一面的力量之前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