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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P

石頭的淚水

作者:犬本│2015-10-03 00:02:17│巴幣:4│人氣:194


  「蕾比的水晶大概三十四天後就會成熟。」

  崔佛勒才剛聽完驚世駭俗的真相,手裡拿著沉重的羅盤顫抖不已,達勒口中的期限只有一個月,一瞬間崔佛勒覺得自己的肩上扛了重擔。

  「記住,你不能失敗,我們本來就該死,但是世界還有救。」

  達勒蒼老的嗓音深鎖在崔佛勒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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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麼嗎?崔先生?」

  崔佛勒這才回過神來,桑達先生宏亮的聲音讓崔佛勒從深沉的思考中回到現實。峽谷的風弄亂了崔佛勒捲曲的金髮,陽光照在黯紅褂紗上沒有半點反射,他現在身在桑達先生的驢車上,這是往灰城的其中一條道路,因為狹小所以馬車無法通行,只有身材嬌小的驢子才得以行走在這危險的路上。

  「不,沒什麼,只是這裡的風景讓人驚豔罷了。」

  峽谷盡是大顆大顆千年的巨石,豐富切割狀的天然大理石壁反射正午的陽光,很刺眼,桑達先生帶了一個大大的遮陽草帽,卻蓋不住他粗壯黝黑的身體,他滿是傷疤的手臂流下漆黑的汗水沾上驢子的韁繩,身為搬運工的他這種艷陽似乎也習慣了。

  「是吧,灰城的峽谷有著千年的歷史,只在這條險峻的路上才能一覽風光,你們能巧遇我真是幸運。」桑達大聲地笑著,家鄉的風景被讚嘆讓他很高興。

  「真的是幸運,我們又渴又累,往王都的路又還有一大段,真不曉得我們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崔佛勒喝了一口桑達車上經過保存的沁涼的涼水,燥熱的身體得以舒緩。

  「不過,一般人去王都可不會走這條路,更何況是經過白銀之森,史無前例,你們究竟是如何闖過那詭異的森林的?」

  「這就--有點故事了,」崔佛勒看著驢車後面,正在對著車外風景不停驚嘆的蕾比說著,「不然我也只有搭船去過,而且是幾年前的事情。」

  「的確,搭船去那是比較方便,畢竟這幾條陸路都被戰爭侵襲過了,不怎麼好走。從巴席爾那搭船的?」

  「對,從巴席爾搭船過去。」

  「那怎麼搭船搭到這來了?」

  崔佛勒苦笑了幾聲,「因為那個女孩。」

  「女兒嗎?」

  「不,不可能的吧。」崔佛勒馬上否決了。

  「女朋友?」

  「這更不可能。」

  「她的白髮是天生的嗎?」

  「--不,不是天生的。」崔佛勒遲疑了些許。

  「很漂亮呢。」

  崔佛勒看著蕾比,她的白髮被峽谷的風吹的雜亂無序,但她卻沒有半點要整理的意思,她目不暇給的看著對她來說無比新奇的每一件事物,不管是在峽谷邊的野羚還是天上的飛鷹,亦或是普通的巨岩及峭壁,都讓她的眼中閃出新奇的光芒,紅色的瞳孔正在不停張望,一刻也不敢放鬆。

  「灰城要到了嗎?」

  「別急,快到了。」

  崔佛勒與蕾比倆人照著羅盤上的指針走了約兩天半的路程,因為蕾比心臟的關係行走的相當緩慢,好不容易周圍的白樹才開始稀疏,而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整片的峽谷。王都位於東邊的海岸,一離開森林崔佛勒自己的羅盤就恢復了正常,對照著達勒給的羅盤確實是指著東方沒錯。

  硬著頭皮在陽光下走了許久,起初見到峽谷有著高亢精神的蕾比也漸漸失去活力,崔佛正覺得不大妙,看到路邊歪斜老舊的路標,一邊標著灰城,一邊標著東海,這是非常老舊的路標,東海是王都還沒建成時的稱號,但是令崔佛勒覺得不妙的是距離,從灰城到王都用馬車需要三天的時間。

  就在希望即將燃盡時,桑達的驢車就出現了。

  這真是幸運中的幸運,桑達正好從運送完貨物回來,平時這條舊陸就很少人在行走,桑達一看到崔佛勒他們便趕緊停下驢車,詢問了一下,就讓崔佛勒跟蕾比搭上了自己的驢車,然後一起回去灰城。

  崔佛勒鬆了一口氣,雖然沒辦法直接到達王都,但至少可以去灰城整頓一下,然後再搭上往王都的馬車或是自己買下一匹馬。崔佛勒想著便摸摸自己的行囊,唉,還是坐馬車吧

  景色開始有了變化,天然的巨石依然佇立卻多了許多人造的雕像,有人類有動物每個都栩栩如生,雖然距離有點遙遠,在驢車上搖搖晃晃的崔佛勒還是勉強可以看的到這些稀稀疏疏散佈在峽谷中的雕像,這些雕像就好似自然形成一般,與地面毫無接縫。

  數量不多零零星星的雕像卻是十分吸引目光,桑達也注意到崔佛勒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雕像。但他卻沒有想為此做些解釋。

  「可以看見那巨大的石門嗎?」桑達放下軟鞭,指著前方糢糢糊糊地黑色物體。

  崔佛勒瞇著眼想看清楚點,「那是......門嗎?」

  「歡迎來到石之城--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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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城中盡是千年歷史的石頭遺跡,整個灰城呈現一個巨大的階梯狀,無數幢石製的建築密集卻又不失秩序,街道與建築之間的劃分井然有序,十分整潔雅觀。大部分的建築都相當的老舊,從石磚上斑老的紋路就可以知道。

  從這制高處可以很清楚看見整個灰城的構局,住宅與商家有著緊密的連接,全靠著彎曲連綿的石階,人們接踵而行於巨大驛站附近的石砌廣場,大大小小的商隊有的從北方的精靈之森前來,有的則從東方的王都,灰城座落於兩者間的交接之地,有著巨大的商業價值。

  灰城的繁榮可以說是精明的精靈王,拉姆王,偉大的功績之一,他打破了精靈之森的枷鎖,開啟了精靈之森至從大戰之後關閉三百年的大門,他與東陽帝國簽訂的條約建立在不傷害精靈的基礎上,精靈與人類可以平等的交易。儘管仍有許多人類覬覦精靈身上四隻美麗的翅膀。

  在這丘陵上,下午的艷陽斜照在崔佛勒的身上,有點炎熱,畢竟這裡沒有半點可以遮蔽陽光的遮蔽物,要說為什麼崔佛勒會獨自在這荒涼無人的丘陵上,就只是因為一點無聊根本不值一提的任性,其實這些普伊斯的遺跡也沒有崔佛勒想像中的迷人。

  這些歪斜的石柱還有深埋在土壤中的石塊,上面被精緻的刻紋覆蓋,還有許多三百年前的古文字,刻紋的紋路有相當的深度以至於三百年後的今天仍然可以依稀分辨,倒是刻紋之中漆染的色彩全部都被侵蝕殆盡。崔佛勒對此深感遺憾,他看不懂古文,所以他期待可以看見的是有關普伊斯的繪圖。

  沒有人維護的遺跡,歷史的痕跡也終究被磨滅,崔佛勒嘆了口氣闔上他的手札,他草草抄寫了一些古文,期待去王都見到庫力力時他可以閱讀出其中的一些意思。

  還以為可以得到一些關於神秘的普伊斯魔女的資料,崔佛勒現在相當掃興。普伊斯的魔女,傳說中擁有控制石頭的魔法,他們可以讓石頭依照自己的意念變形變硬、改變構造實現不可能的鍊金魔法,然而這只是傳說,畢竟普伊斯的魔女早在三百年前的『大戰』後就無影無蹤。不過從峽谷中看到的那些精美石雕,還有整座灰城,似乎都在證明她們的存在。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呢?崔佛勒盤算著,不久之前才因為一點小事跟蕾比爭吵,現在要去找蕾比倒是有一點尷尬,看著丘陵下方遙遠的石磚路,桑達的驢車早就已經不在那兒,理所當然,當初就在那分別的。崔佛勒一聽到桑達說這裡是普伊斯的神殿遺址,就被沖昏了腦袋,一意孤行,蕾比反而對這些遺址沒有半點興趣,吵了一架後便分道揚鑣。

  現在蕾比應該已經在那廣場附近的商圈了吧?崔佛勒現在才開始想起蕾比,腦中又浮現達勒的身影還有他陰魂不散的忠告。

  又翻開手札,崔佛勒想起桑達有在他的手札上留下他的住址,但是崔佛勒心裡並不情願見到蕾比,這麼早就回去肯定又會被蕾比冷嘲熱諷,一想到蕾比那不屑的眼神還有口吻崔佛勒就起了滿身的疙瘩

  那麼現在該怎麼打發時間呢?崔佛勒望向遠處峽谷邊的車馬人陣,那邊是驛站的方向,有許多飄揚的旗幟,那些是商隊的旗幟,商隊如雨後春筍般增多許多,大戰結束後的和平是最好的營養,安穩的日子使人們有多餘的金塊銀幣花在稀奇的東西上面,多半都是為了延長壽命。

  商隊肩負起探索的工作,為那些貪生怕死的貴族權貴深入未知的土地,尋求一些哪怕只是傳說的保身靈藥。除去商業的成分,光是探險這點就很吸引崔佛勒加入商隊,因此崔佛勒有試過幾次,但是崔佛勒固執的個性實在不適合跟在一個團隊裡,碰了幾次壁就放棄了。

  眼光掃過眾多商隊旗幟,崔佛勒看到了可以讓他打發時間的東西。

  精靈之翼商隊,崔佛勒在裡面待了一年半的時間,隨著商隊的腳步曾經到達西邊盡頭的龍之溪谷,那是一趟很美妙的旅程,就旅程而言。

  看到了精靈之翼的旗幟,崔佛勒回憶起一些不堪的回憶,但隨即又拋在腦後,取而代之,崔佛勒想起了他在商隊時交到的唯一一位朋友。

  「圖哥,怎麼還是你在清點貨物?」崔佛勒費了許多時間才從丘陵上下來,穿過灰城中央的廣場,城中的市集攤販正在收拾自己的貨物,時間也不早了,不知不覺中夜晚將至,崔佛勒到達驛站找到了精靈之翼商隊的車馬,好不容易才看到熟悉的身影。

  有個穿著褐色皮革大衣的男子,大衣上整齊的扣上了對稱的黑色鈕扣,腳上穿著堅硬的黑色靴子,寬鬆綿褲的褲腳扎進靴子口,頭上的紅色頭巾一年四季都沒有變化,右耳上戴著兩串純金的耳環,他聽到崔佛勒的聲音,懷疑的轉過頭。

  「小崔?」男子名叫圖德,就是崔佛勒唯一一位在精靈之翼裡的朋友,他放下手上用來清點貨物的清單,深邃的雙眼皮底下泛出驚豔的目光。「真的是你?哇!真是不可思議,你乘著哪裡的風來到這裡的?」

  「我看到了商團的旗幟,想說你可能也會在,真是好久不見了!」崔佛勒走上前緊緊的抓住了圖德的雙臂。

  「真的是許久不見了,至從你離開了商團之後已經有......有十年?聽說你去了南方,那兒好嗎?」

  「南方很熱,除了泥巴跟沼澤之外也沒什麼東西了,儘管如此還是有些有趣的事可以說說,你呢?商團還是老樣子嗎?」

  「老樣子?」圖德露出一貫的大笑:「對,老樣子,對你來說的話是沒有錯,不過我們來最近發生了重大的事情。」

  「什麼?」崔佛勒看著圖德故弄玄虛的樣子。

  「團長換人了。」

  「你說那個老不死的洛可夫?你終於還是篡位了嗎?圖德。」崔佛勒很驚訝。

  「怎麼可能?你瞧我現在在做什麼?這些該死的貨物已經清點了一整個下午還是清點不完,如果我是團長早就躺在輕軟的柔墊上盡享其福了。」

  「你想想,那個洛可夫肯讓出團長的位置嗎?那麼後繼人是他的養子?」

  「當然是不可能讓出,團長是由副團長接手的,之所以會換人是因為他老人家失蹤了。」

  「失蹤?到底是怎麼回事?」崔佛勒有點無法消化這些驚人的資訊。

  洛可夫是精靈之翼的團長,他擁有全東陽帝國規模最大的商團,手指輕動就能讓整個市場出現巨大的波動,他是一百年前精靈之翼剛成立時的初始成員,曾經靠著智慧拯救了瀕死的商團。活了一百多年還是容光煥發,傳說他吃過不少稀有的藥水所以才會如此長壽,而這樣的一個團長如今卻失蹤了,這個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出去,不然整個帝國都會騷動不已。

  「要跟你說也可以,但是能先幫我清點這些如山的貨物嗎?」圖德又拿起了貨單。

  「你還是挺愛說笑的。這又不是我的工作。」崔佛勒撇出了討人厭的笑容。

  「嘖,你也還是老樣子,」圖德拿著貨單用力塞進崔佛勒的懷中,「快點,右邊那些就交給你了,就當作敘個舊,陪老朋友點個貨,結束再帶你去一間酒吧聊個天吧。」

  崔佛勒心裡有種很懷念的滋味,話說之前還待在商團裡的時候也常常和圖德這樣一起清點貨物,無聊煩躁,倆人總是在這無聊的氣氛下尋找話題,自得其樂,久而久之就成了好友。不同的是圖德有個妻子還有三歲的女兒,他為了家人待在商團裡,崔佛勒則是為了自己離開了商團。

  不知不覺,夕陽落在西邊的山丘下,巨量的貨物也都清點完畢,圖德帶著崔佛勒來到石砌廣場附近的一條小巷中,石階一階一階鋪向地面下,兩人彎著身子,穿過十分狹窄的石頭通道,崔佛勒的頭好幾次都差點撞上石磚破碎的邊角。

  終於看到石洞中的火光,洞中散漫出沉醉的酒氣,還有許多說笑聲。

  「還不錯吧?這裡。」圖德喝著精釀的玫瑰葡萄酒。

  「你怎麼找到這的?」崔佛勒手中的甜麥汁已經剩下三分之一,清點貨物讓他很口渴。

  「我來過灰城許多次了,你也知道,精靈之森開放給人類進入之後,這條貿易路線就從未斷過,好幾次在灰城休息時都很想喝一杯,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這。」圖德看著崔佛勒手中的空杯子微微笑了幾聲:「你的口味還是沒變。」

  「嗯,我喜歡麥子發酵的香氣,但是討厭他的苦味,要等他回甘我受不了等。」崔佛勒又一口喝下剩下三分之一的甜麥汁,臉頰已經微紅:「這次你也是剛從精靈之森回來?剛剛清點貨物的時候看到了許多冰凍的露珠,還有鈴花跟螢光蟲。」

  「對,不過這次我們去的更遠。」圖德停頓,視線掃過整間酒吧後才輕聲地說:「我們穿過了森林。」

  「怎麼可能?精靈王肯讓你們進到這麼深遠的地方嗎?」

  「是精靈王拜託團長的。」

  「什麼?」崔佛勒瞪大了眼睛,「所以這跟團長失蹤有關聯嗎?」

  「噓!」圖德作勢要崔佛勒小聲一點,「小聲一點。不過團長的確是在那邊失蹤的。」

  「所以你去過森林的盡頭了?那邊有什麼?」崔佛勒降低音量。

  「湖泊,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濃稠黏膩,還會有些奇怪的波漾,明明無風無雨湖面也會有漣漪,而且湖中沒有半點生物,總而言之就是一個詭異的湖泊。」圖德說道:「我們在那裡紮營,搜尋一開始很順利,雖然沒有找到什麼東西。之後那些傢伙來了,團長也失蹤了。」

  「傢伙?」

  「我不清楚,我那個時候剛好在精靈之森。」

  「然後就這麼回來了?」

  圖德點點頭。

  「這年頭盡是些詭異的事情,真可憐你了,現在商團亂成一團了吧?」

  「也還好,副團長是很能幹的人,這件事情只有這個隊伍裡的人知道還沒有外傳。」

  「那你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回王都嗎?」

  「是要回去沒錯,別忘了現在是羅蘭祭。」

  「確實也到了這個時候。」崔佛勒看著圖德的葡萄酒,始終沒有減少。「那你們現在停留在這是為了什麼?不應該先去王都處理羅蘭祭的事情嗎?」

  「你有聽說過石淚嗎?」

  崔佛勒聳聳肩,擺出不曉得的樣子,圖德老是故作神秘。

  「傳說是普伊斯魔女的眼淚,質地勘比鑽石,光澤甚至超越,價錢比白水晶還要高兩三倍,現存的唯一一顆石淚鑲在王的寶劍上。」

  「哦?」崔佛勒一副所以呢的表情。畢竟普伊斯魔女早在三百多年前就消失了。

  「看你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你也知道商團不會對於完全沒有根據的事情執著,但是只要有一點消息哪怕是民間流言都會刨根究柢的調查。」圖德拿出一張畫像擺在桌上,「這個女孩是普伊斯魔女的後裔,就在灰城中。」

  那是一張炭粉的素描,紙上的女孩臉部模糊,有著整齊的短髮,畫師貌似對於頭髮下了不少功夫,除了頭髮之外其餘細節都有點馬虎。可能是因為目擊者指對頭髮有較大的印象。

  崔佛勒若有所思的看著畫中女孩失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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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當下,蕾比氣鼓鼓的踩在石磚地板上,剛剛跟崔佛勒大吵了一架,她還是搞不懂崔佛勒在想些什麼,現在的她如同離開鳥籠的鳥兒,想要自由自在的體驗外面的世界,但是崔佛勒確老往他自己想去的地方走,蕾比因此感覺自己不受照顧。

  明明已經離開村子了但是蕾比現在的心情卻糟透了,外面的世界繽紛五彩,所有東西都能讓蕾比大開眼界,哪怕是路邊的野草小花。儘管如此蕾比還是感覺非常不自在,她覺得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一員,她有點沒辦法融入。

  重點是答應克里斯會好好照顧她的崔佛勒現在又不在她的身邊,真是可惡的人!蕾比牙齒咬的緊緊的。

  「好啦,蕾比小姐我想崔先生等等就會來找妳了,畢竟他要去的地方實在沒什麼東西可看。妳別這麼生氣,我請妳吃一盒焦糖磚吧?」桑達在驢車上看著剛下車的蕾比正在對著地面出氣。

  「那什麼聽起來很好吃!」蕾比一瞬間眼中又散發出炯炯有神的光彩,但又馬上黯淡,「不對!那傢伙肯定不會這麼早來找我,依他的個性可能又會被其他他感興趣的東西吸引過去。」

  桑達對著這個有趣的女孩笑著問:「不過,妳究竟是從哪兒來的?我從事貨運這個行業也很久了,在王都也看過來自各地的人們,但是從沒見過像妳這樣的............人?」

  「我是從--」蕾比正想脫口說出她是從白銀之森出來的,但是一想到達勒的吩咐就把話吞了回去,改口說:「從......從一個森林裡的小村子出來的,這是我第一次出來,因為村子的大家的生病了所以我是出來找尋解藥的,然後那個......崔佛勒是......夥伴之類的。」

  桑達看著蕾比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裡想著這女孩真不會說謊,肯定隱藏了什麼秘密,不過他也沒有想要揭穿的意思,畢竟,每個人都有個秘密。

  「好,我了解了,所以你們才要去王都嗎?那裡的確有較多的醫療。」

  「應該......是吧?」蕾比慢慢地說。

  「總而言之先吃個焦糖磚吧?我時間也不太夠了,前面轉角就有一家我常買的,那我們過去吧。」

  那是一種灰城的特產甜食,以當地種植的甜薯泥以及特調的糖漿加入磚型模具進行烘烤而成的,好的焦糖磚會有漸層美麗的線條,搭配上清脆的醣皮,最後灑上白色的細糖粉。是一種甜膩飽滿的甜食。

  蕾比手上捧著剛出爐的一盒焦糖磚,手心還能感受到盒子不停傳遞過來的溫度,她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濃郁的薯泥與清脆的醣皮一口綻放口中,蕾比滿足的捧著自己的臉頰,紅色的雙眼瞇成了線。這是她從森林出來後嚐到的第一個食物就讓她如此驚豔,這跟在村子裡吃的那些硬梆梆的麥子麵包完全不能比較。

  「看來妳很喜歡呢。」桑達也買了一個但是他並沒有吃,他把它包的好好的放在自己的行囊裡。

  「好好吃喔!真的好好吃,我這次出來終於有點價值了!」蕾比激動地說著。

  桑達大笑著,「蕾比小姐真是有趣,還有其他更多好吃的東西呢,但是我沒時間陪妳去逛了,妳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吧?」蕾比又吃了一口,然後遲疑的說。

  「不如這樣好了,」桑達從他的行囊中拿出一本冊子,從中撕下一張在上面寫下自己住宅的位置,「崔先生要在這市集中找到妳也不容易,我也有告訴他我的住處,我看你們今天應該也不會離開這裡,與其去找旅店,不如就來我家作客吧。」

  「--好。」蕾比對於桑達的熱情有點受寵若驚,在她的印象中外面世界的人都是自私只顧自己利益的人,崔佛勒在她心中也是如此。所以桑達的熱情讓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差點忘了,」桑達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搜索自己的行囊,「這個給妳,這是崔先生要我交給妳的。」

  桑達拿出一個小麻袋交給蕾比,裡面重重的滿是錢幣。

  「要逛街總不能少了這個吧?幸好崔先生替妳準備了。那麼先走了,晚點再見吧。」

  說完,蕾比就看著桑達的驢車搖搖晃晃的消失在街角,她手心捧著小麻袋心裡有點感動,有這麼一個瞬間,蕾比覺得崔佛勒是個好人,她突然認為外面世界的人都有個好心腸,將來如果找到解藥肯定要讓村子裡的人多多認識外面的人。

  這個開心的想法持續沒有多久,就在蕾比又看到一家看起來十分可口的店鋪,外面掛著一串一串紅通的果實,架上賣的是紅色果子做成的蜜餞一類的食物,蕾比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鮮豔新鮮的果實在她眼前,往往在村子商團帶來的都是已經曬成乾的果乾。

  蕾比馬上就買了一串紅色果實。

  只不過買完了之後蕾比開始咒罵起崔佛勒。

  「可惡!那個既固執又小氣的討厭鬼!」蕾比氣憤的咬了一口竹串上的果實,同時又不免透露出幸福的表情,她口中含著十分有彈性的果肉又罵:「虧我還覺得他是好人!根本就不是!可惡!可惡!可惡!」

  蕾比手中剛剛還是飽滿的麻袋現在已經空癟,原先以為擁有龐大的數目,沒想到裡面裝的是銅幣,剛剛那一串果實就要價五十銅幣,所以就在轉眼間麻袋裡只剩下了了無幾的銅幣。想當然蕾比氣的直跺腳。

  「可惡!晚點見到他一定要讓他好看。」蕾比坐在一個石製的高台上的木板長椅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廣場上。

  這是蕾比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她感嘆眼前的景象,原來這世界有這麼大嗎?她心裡想著,小時候聽著商人叔叔講的故事,雖然商人叔叔總是強調他的故事都是真的,但是蕾比聽著聽著還有存有疑惑,會飛的精靈?巨大的龍骨?聳天的巨木?無邊的大海?許願的湖泊?清香的草原?黃滾的沙谷?

  也許都是真的,蕾比有點感慨自己太晚離開村子,搞的現在只剩下三十幾天的時間,如果,克里斯也在就好了呢。

  默默的想起了克里斯,蕾比有點熱了眼角,明明才出來兩天就泛起了思念。

  「可惡啊!」蕾比又剁了幾次腳,踩在無辜的石板路上,她的心臟痛的有點厲害,自從來到外面世界後眼前的景物就讓她的心臟十分不好受。

  或許應該趁這個時間去打聽一些有關她疾病的消息,蕾比靈光乍現的想著。

  灰城的市集熱鬧歸熱鬧,但是卻看不到半點藥材的店,這裡是旅客的城市,自然賣的東西都在迎合客人,一些醫師與藥師的店都開在民宅的範圍,都在那些錯綜複雜的石巷中,本地人是知道的,但是外來人可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打聽到。

  空有想法的蕾比不曉得要如何實現她的想法,她無所適從的看著廣場。

  「姐姐,妳不吃妳手上的紅心豆嗎?」女孩聲音響起,蕾比嚇的從長椅上跳了起來。

  長椅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女孩,她穿著黑色的連身裙子,明明是黑的卻可以看的出來並不乾淨,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花邊也滿是污漬,唯一整齊的就只有她烏黑亮麗的短髮,而同樣烏黑的瞳孔正盯著蕾比手上最後一顆的紅色果實。

  「紅心豆?」蕾比想表現的不怎麼驚訝,她第一次跟比她年紀還小的外地人說話。

  「對阿,妳不吃的話,我......」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蕾比,支吾的說著:「可以、吃嗎?我在旁邊看了好久妳都沒吃,所以我在想......妳是不是不吃了。」

  「咦?是嗎?既然妳這麼想吃的話......」蕾比毫不客氣的把手中最後一顆紅色果實拿給女孩。

  「謝謝,妳真好。」女孩很開心的一口吞下紅色果實,然後用自己的裙角擦了擦黏膩的手,心滿意足的問蕾比:「不過,姐姐妳在煩惱什麼嗎?說來聽聽我會好好幫妳。就當作是紅心豆的回報。」

  「什麼?呃......沒什麼啦。」蕾比心中不覺得這小女孩對於她的水晶能有什麼幫助。

  「別騙人了姐姐,我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一來跺腳二來掉眼淚,妳被什麼人欺負了嗎?」

  「我哪有掉眼淚!」蕾比被說的面紅耳赤,急忙反駁。

  「那是有被人欺負囉?」

  「這......」女孩聰明的不像外表看起來的幼小,蕾比嘆了口氣拗不過她:「也沒有,只是生病了,找不到辦法治療。」

  「這不是很不好嗎?」女孩馬上抓住蕾比的手,一股冰冷讓蕾比發了抖,「看醫生了嗎?」

  女孩的手冷的像石頭一樣。蕾比想了想以前在村子裡,商團裡好像有一些藥師,但是始終沒有對他們身上的水晶進行過治療,治療的也只是一般的感冒。仔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如果商團把病治好了那他們要如何賺錢呢?

  「還沒有呢。」

  「怎麼不看呢?」

  「我是外面來的,對這裡不熟,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醫師。」

  「嗯,也難怪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姐姐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妳這樣美麗的白髮。」

  蕾比被稱讚的有點害羞,但是心裡並不覺得自己的白髮好看,她寧願自己的頭髮是黑的,這些白會要人命。

  「不如這樣好了,為了報答姐姐妳,我帶妳去找醫師吧?」

  「咦?什麼?」

  在神秘女孩的半推半拉之下,蕾比跟在她黑色的裙擺後面穿過重重的石巷,彎曲的石巷子裡藏了許許多多的住戶,好多巷子都隱藏的很好,這些地方蕾比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現,有時陰暗有時可以看到幾束陽光,蕾比這才大開了眼界,驚奇之中還要想辦法跟上女孩快速的腳步。

  蕾比想起了村子裡的巨岩,她好想跟克里斯聊聊她現在的所見,光是今天一天的心情可能就能跟克里斯說上好幾天,她心中開始有了自己還活著的感覺,她想活下去。

  跑著,心不停地陣痛,蕾比潮紅的臉卻佈上了欣喜的表情。

  石巷裡慢慢暗了下來,蕾比跟著女孩幾乎跑過了整個灰城的住宅區,她們找了城裡每一位醫師與藥師,但是聽過蕾比描述的症狀後都紛紛搖頭,每個人都是頭一次聽到這種奇怪詭異的病。

  最後女孩與蕾比坐在一個可以看見東方峽谷的地方,看著峽谷披上西方落陽的橙光,女孩有點失落的表情,因為沒有幫上蕾比的忙,蕾比反而在安慰著女孩,她覺得這個女孩願意帶著她跑遍整個灰城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現在還為了她愁眉苦臉更是讓蕾比有點不好意思。

  「我的病不是那麼容易好的,所以別擺著臉嘛,我還得謝謝妳帶我逛了這麼多地方。」蕾比把自己的白髮往後頸的地方撥,然後低著頭看著女孩。「再說,妳根本沒理由幫我這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吧?」

  女孩淺淺的笑了,「姐姐的心腸很好,我想幫妳,因為我一直在找個可以幫助我的人,所以我想先幫妳,再讓妳幫助我。」

  「咦?」原來是另有目的嗎?蕾比想著沒有說出口。

  「我啊,不太能出家門,今天是偷偷溜出來的。」女孩輕輕捏著自己的手指。

  「既然妳都帶著我逛了這麼久,那我也該好好幫妳的忙,妳今天偷偷出來是有很重要的事?」蕾比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幫助那女孩,她有種既視感,那女孩無助的眼神就跟她剛從村子中逃出來時一樣,然後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呃,我叫蕾比,妳呢?」

  「蕾比姐姐嗎?我的名字叫做麗.普伊斯,叫我麗就可以了。」麗對著蕾比微笑。

  「那麼麗,我可以幫妳什麼?雖然我沒什麼厲害的地方,但是我會盡力幫妳的。」

  「可以陪我去看我的媽媽嗎?」

  「嗯?只是這樣嗎?」麗的要求比她心目中想的還要簡單。「那當然可以啊,妳媽媽在哪裡呢?在灰城裡嗎?」

  麗點點頭然後指著遠方,「在那裡的山丘。」

  蕾比朝麗指的方向仔細看去,她看著看著眉頭皺了起來,那個山丘就是中午崔佛勒執意要要去的山丘。不過為什麼麗的媽媽會在那裡?





༺༒༻




  夜晚的灰城特別黑暗,這跟這裡幾乎都是商家有點關係,偶爾可以在石製建築中看到幾點火光,那些都是旅店的客人。月光依然黯淡,照在不反射的石頭上面讓整條街道必需燃著燈油才能勉強看的到路。

  崔佛勒手中拿著剛從酒館打包出來的食物,臉上的紅暈已經消退,不如說他是和圖德一路聊到酒意全消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他與圖德在酒館外面分開,崔佛勒懶散的翻開手札,找到了早上桑達給他的住家位置。

  旅人的腳步穿過中央廣場的噴水池,找到了灰城的地圖,比劃了一下終於是找到了確切的方向,其實不算太遠,離中央街道只有兩個街區的距離,想想也是,桑達畢竟也是做生意的住在距離城市較近的地方比較方便。

  崔佛勒收起手札,沒入深黑的石巷。他的褂紗更是讓他融入黑暗之中。

  整條石巷都很安靜彷彿整個灰城只有崔佛勒還在走動。

  這有助於崔佛勒的思考,安靜隱密的環境讓崔佛勒的思緒飄向圖德所說的故事,比起普伊斯的魔女,商團裡發生的事情更讓他在意,洛可夫也就是精靈之翼的團長失蹤的消息可是件大事情,這件事肯定有蹊蹺。

  許多人都覬覦團長的地位,這是理所當然,但是那都只是空想,許多人沒有能力經營這麼龐大的商團,如果說硬是要找出可以繼承精靈之一團長的位置的人,崔佛勒腦中有一個人選浮現,他不記得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副團長。

  聽圖德所說,那個副團長現在也著實取得了團長的職位。

  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陰謀......

  才剛步出石巷,崔佛勒馬上被奇怪的蹄聲打斷思考。

  崔佛勒馬上靠在建築的角落,他看向聲音的方向。

  那是一個眼熟的驢車,桑達駕著驢車往大條道路的盡頭駛去。

  那個方向不是他告訴崔佛勒的位置。

  崔佛勒猶豫,最後決定跟了上去。

  幸好桑達駕駛的並不快,似乎是想保持安靜,崔佛勒可以很輕鬆的跟在驢車後面。這條大道一直往城外的方向延伸,不久之後便離開了城市範圍,周圍的丘陵景色再一次出現,就像是剛進入灰城那般。

  他要去哪裡?

  崔佛勒在這個逐漸荒涼的路上愈來愈難找到可以用來隱蔽身影的遮蔽物,於是他保持很長一段距離,那是一種可以看到對方蹤跡卻不容易被發現的距離,他不懂為什麼桑達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麼遠的地方,如果這樣的話那麼蕾比就會獨自一人。

  其實蕾比怎麼樣了都無所謂,但是崔佛勒很好奇桑達來到這個地方的目的為何。

  這附近的屋子並不算多,但是仍不少,大道的石磚已經有些破損,驢車的行進顛頗,周圍的石屋歪倒傾斜,這裡似乎沒有什麼人居住,崔佛勒靠在一棟廢墟的斷牆觀察著石屋,長滿了雜草,裡面沒有傢俱,空洞的只不過就是個石頭建成的外觀。

  最後驢車停在一個廢墟前面。

  桑達下了驢車,面色自然的走進廢墟之中。

  崔佛勒踏著無聲腳步緊隨在後,他看到桑達自然的臉孔在廢墟之中瓦解,他跪了下來看著廢墟的地面,崔佛勒看不清楚是什麼使他如此崩潰,他幾乎可以聽的到桑達的哀號,他抬起頭努力想看到廢墟地面有著什麼。

  那好像是一扇石門。

  桑達正在哭泣然後呆滯,最後他起身,崔佛勒一直盯著他,視線沒有移動,他很清楚的看到一道影子,白色的影子從廢墟的陰影之中現身,他舉著短刀準備往桑達身上刺去。

  是不死教團。

  崔佛勒立刻掏出口袋中一小瓶藥水喝下,大喊了一聲。

  「後面!」

  桑達轉身,在驚險的一刻躲過了教團的攻擊。

  崔佛勒跳出廢墟的矮牆,抽出腰間的短刀貼了上去,抵擋住教團的第二下攻擊,他斜眼看向桑達,發現他正在挪動身軀往他的馬車移動。

  該死的他想要逃跑。崔佛勒推開教團的白劍,想要攔住桑達。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要跟教團起衝突,他之前幾年已經受夠了應付刺客的生活,在這裡殺了這個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找上桑達的教團並不是困難的事情,靠著藥水的力量可以很輕鬆殺死他,但是這表示自己要與整個教團為敵。

  所以崔佛勒繼續閃避白劍。

  根本沒有餘力可以去攔住桑達,直到桑達終於爬上了驢車崔佛勒還是沒有辦法脫離教團的攻擊。

  「該死。」崔佛勒咒罵,決定反擊。

  崔佛勒鞠身彎下腰,教團伸出白袍底下的白劍砍向崔佛勒,後者反手握住短刀,分析所有可能的角度,最後不到半秒鐘的時間短刀出手,以一個幾乎可以化解掉所有力量的角度砍向白袍的白劍,但是白劍的力量超群,崔佛勒的手被彈開了。

  他早該知道對方也會喝下藥水。

  震驚思維持續時間零點三秒,崔佛勒踏穩腳步繼續貼近白袍。

  但是白袍收回刀子,重踏地面,無比的力量使他向後再度飛進廢墟的黑影之中。

  逃走了?

  崔佛勒回頭看向桑達,但是驢車早就已經消失蹤影。

  

༺༒༻




  麗依偎在一塊長滿青苔的方形石塊上,她抱著石塊已經有好幾分鐘,她有時對著石塊輕聲說話,有時靜默。

  越過了丘陵,經過了好幾塊斜歪的石柱還有深埋土中的石塊,涼意乘著晚風吹拂丘陵上的草地,土壤中有兩道新鮮的腳印子,一大一小,一深一淺。

  蕾比紅著臉好不容易才喘過氣,心痛也停了下來,她怨恨自己沒辦法走太多路,就連年紀小的麗都沒有半點疲累的感覺。夜晚很美,只有這點跟故鄉一樣,同一片星空同一個月亮,克里斯又浮現腦海,說不定克里斯也正在看著這片星空。蕾比想著心中竊喜。

  不過,看到麗這樣,蕾比又開始難過。沒想到麗的母親葬在這裡。

  半路上蕾比就開始覺得奇怪,為什麼麗的母親會在這種地方?這裡看不到半個房子。而終於在麗停下,面對著一塊長著青苔方正的石塊時,蕾比才恍然大悟,心中充滿酸意。蕾比看著,麗的背影簡直就像當年的自己,那年父親去世時。

  麗站了起來,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儘管有多麼哀傷眼角始終沒有落下一滴眼淚。蕾比走了過去,輕輕拍著麗嬌小的肩膀,麗是多麼的年小,甚至比那時候的自己還要更小,卻可以感受到無比的堅強。

  「人很好的蕾比姐姐還能再陪我一下嗎?」麗輕柔地看著蕾比。

  蕾比點了點頭。

  兩個人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月光讓整片丘陵都晶光閃閃,蕾比的白髮飄逸在晚風之中,裝飾著點點星光。

  「妳的頭髮很美麗。」麗搖晃在半空中的雙腳說。「這也是生病才會這樣的嗎?」

  「咦?」蕾比有點驚訝:「妳怎麼知道的?」

  「嘻嘻,看起來不像是天生的。」麗輕輕捧著蕾比的頭髮,「而且這些白色有著魔法的味道。」

  「什麼?」

  「還有妳的水晶,應該也不是生病,而是一種魔法。」

  「呃......麗?」蕾比聽不太懂麗在說些什麼。

  「其實呢......」麗正想說些什麼,卻又猶豫,「我這是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件事,我覺得蕾比姐姐妳很特別,有一種與世不同的感覺。」

  「這是稱讚嗎?」蕾比笑了出來。

  「應該是吧,」麗也淡淡地笑著,隨即語調又改變了,「我可以在妳身上感受到很邪惡的魔法,不,也不算邪惡應該說怨恨。就是這種魔法讓妳身體變成結晶的。」

  「--等等,妳再說一次。」蕾比思緒停了半响。

  「妳不是生病,是中了魔法。」

  「魔法什麼的......怎麼可能?麗妳再說什麼?那我們全村的人不就--啊!」蕾比發現自己正在說溜嘴便趕緊摀上自己的嘴巴。「對不起,我們長老說不能把村子的事說出去。」

  「沒關係,不過魔法可是真的。」麗認真地說。

  「妳怎麼知道的?」蕾比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

  「因為我是魔女,天生就懂魔法。」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這就是我的秘密。」

  蕾比眨了眨眼,呆愣著。

  「很難相信嗎?」麗邊說著邊摘了地上的一株小草,將它放在自己手掌心上,慢慢地慢慢地小草變的堅硬不再隨風飄動,最後變成了石頭。

  麗將石草放在蕾比的手中,蕾比反覆撫摸著不斷確認那株草是否真的變成的石頭,愈摸愈不敢相信,那株草真的變成了石頭。

  「麗......」蕾比顫抖著。

  「想說什麼嗎?」此時麗的心中有些失望,她以為蕾比會是不同的,果然還是畏懼著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太厲害了!」沒想到蕾比突如其來的擁抱住麗,興奮地說:「沒想到我才剛出來就能看到這麼神奇的事。妳知道嗎?我從以前聽故事就好崇拜那些神奇的事情,我一直一直好想見識見識這世界上所有神奇的事物,謝謝妳跟我分享這個祕密。」

  麗被嚇著了,但心中的失望卻轉變成無比的開心,她毫不排斥的跟著蕾比一起笑著。

  「那麼妳還會其他的嗎?」蕾比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妳可能要失望了,」麗笑著,「我只會這個,把東西變成石頭。」

  「不不不,這就夠厲害了,哪像我什麼都不會,連走路都有困難。」

  「其實這也不是很好的事,我倒是很羨慕那些一般人。」麗感嘆地說。「魔法會害死人,媽媽她就是因此而死的。我也是,總有一天會因為這個天賦而死,老實說今天偷溜出來就非常危險。」

  蕾比聽了愈來愈覺得麗就像小時候的自己,爸爸死了之後看清了自己的命運,她開始怨恨村子、怨恨媽媽、怨恨世界、怨恨自己,最後克服了這些走了出來,甚至當了第一個離開村子的人。

  蕾比想要幫助麗,她想著當初自己是怎麼克服這些負面的思考,是誰給了她力量?是誰讓她重新對世界有了期待?是誰讓她想活下去?

  是克里斯......

  蕾比輕輕地擁抱住麗,雙手溫柔地拍著麗弱小的身軀,她把麗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胸膛,下巴輕靠在她屋黑頭髮的頭頂,就跟克里斯對自己一樣。

  「妳不會死的,麗,想想妳的夢想,跟我一起活下去。」說著說著,蕾比自個兒掉下了眼淚。

  「謝謝妳,蕾比姐姐妳人真的很好,謝謝妳。」麗還是微笑著,「今天溜出來收穫真的很多。」

  蕾比鬆開了手,淚眼花花的看著麗,她啜泣地說:「妳好堅強喔,哪像我。」

  「不,妳比我堅強多了,至少在活下去這方面。」麗伸手幫蕾比擦去眼淚,「走吧,我該回去了,我今天在外面太久了。」

  「啊!對!我也該回去了,不然那傢伙肯定又要生氣,最討厭他碎碎念。」蕾比突然想起崔佛勒。

  「嗯?妳重要的人嗎?」

  「不不不,他一點也不重要。」蕾比想也沒想就否定了。

  「聽起來是很重要的人,會為了妳擔心......」麗愈說愈小聲,最後沉下了臉。

  「沒這回事,說到底他還不是為了自己--」蕾比察覺到麗的異樣,於是問:「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我帶妳回城中吧。」

  才剛走沒幾步的路,麗馬上停下腳步,蕾比因為突然的停止又往前多踏了好幾步才回頭,她看到麗的表情非常的恐怖,然後緊張地四處張望。

  「麗?」麗沒有理會蕾比的呼喊。

  麗瞪著遠方,許多石塊之間晃著三個黑影,終於走到月光照耀之下,三個人影就在這麼一個瞬間現出,隨即月光黯淡,人影又成了漆黑的影子,緩慢的移動著,看起來充滿戒備,同樣的麗也緊盯著那三個人影。

  「蕾比姐姐......」麗的聲音顫抖著,「妳快跑。」

  「到底是怎麼了?麗!」蕾比按住麗的肩膀。

  「妳應該還記得城裡的路怎麼走的吧?」麗的肩膀也傳來了顫抖。

  突然在下次月光明亮之時,三個人影拋棄緩慢的移動,一瞬間加快了速度,可以看見他們身上披著的白色長袍反射月亮的光芒,除此之外有更加刺眼的光芒,在他們腰際之處手中閃爍著的是匕首的光。

  還來不及反應,地上的草群竄動著,以麗為中心地上的草全部變成堅硬的石頭,尖銳刺人,讓三個白袍的人慢了下來,卻也同時逼退了蕾比。

  白袍人分散了開來,迂迴前行,從各種方向往麗襲擊,麗也舉起了手不停向他們施法,但是卻不見影響。

  「快走啊!蕾比姐姐!」麗用了更多更多的石草,卻沒有辦法影響白袍人的移動。

  「走!」麗嘶吼。

  看著麗的背影,腳下石草不停地蔓延過來,蕾比不經想起了幾天前的夜晚,那晚襲來的水晶,還有克里斯的背影,跟現在是如此的相似,那晚蕾比逃走了,她丟下克里斯留下無助的他被困在水晶中。

  明明剛剛才下了決定,要幫助麗。

  明明剛剛才做了約定,要一起活下去。

  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蕾比咬著牙,心跳動的飛快,也痛的非常厲害。雖然還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唯一清楚的是麗正陷入危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

  蕾比繞過石草,一步併做兩步,她根本沒有想過她還可以跑得這麼快,她那顆正在水晶化的心臟跳動的飛快。瞄準了最靠近麗的那個白色長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股腦就撞上去。

  撲倒了白袍人,所有在場的人都停止了動作,麗也是,她驚訝的看著蕾比。

  「蕾比姐姐妳......

  「別說了,說好要一起活下去的吧?」蕾比笑著。

  麗這次沒有驅趕蕾比,反而抿了嘴唇,點了點頭。

  隨著地上白袍站了起來,另外兩把無聲的匕首踩過石草,踏著鮮血與石屑不顧一切的衝向兩人。

  蕾比緊握著麗的手,已經不再發抖的手。

  看著匕首劃開空氣。

  吒人的刀鋒毫不留情的刺向她們。

  然後槍聲響起。




༺༒༻




  

  廢墟中的石門底下什麼驚奇的東西都沒有,不如說是個很平常的房間,裡面應有的家具都有,還有兩三個放滿了書的書架。如果這樣一個房間擺在一棟房子裡肯定不會奇怪,但是這個卻是在廢墟中的石門下面。

  這裡住著人,而且被深鎖著。崔佛勒丟下剛剛拾起的破碎鐵鎖。

  除了他在床頭找到得一張畫像以外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了,那張畫像已經泛黃,就崔佛勒經常觀看古文的經驗來看,這幅畫像起碼有二十幾年的歷史,上面是桑達與一個女人的合照。

  剛剛的教團消失了蹤影。崔佛勒成了無頭蒼蠅。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最後他決定再一次回到剛剛的那條大道上,然後繞去桑達給的住所,那邊倒是間正常的房子,是個石屋就跟周圍的民房一樣。但是蕾比沒有在這裡。

  不知道蕾比究竟去哪了,崔佛勒有點掛心,但遠不超過桑達的謎團,崔佛勒如今只想找到桑達然後逼他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崔佛勒知道現在正在發生什麼大事情,但是自己卻被排除在外,這樣的感覺,很不愉快。然後他看向掛滿商團旗幟的驛站,那裡會是他的最後希望。

  驛站劃分了許多區塊,每個商團都能租借屬於自己的區塊用來整理貨物還有整頓人力,這裡有整個東陽帝國中最大的馬廄,還有最穩固快速的馬車。

  崔佛勒找到精靈之翼的區塊,不愧是帝國中最大的商團,每個團員都能在這廣大的區塊中休息,不用與貨物擠著睡覺。

  正巧遇到圖德走了出來,圖德撞見崔佛勒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

  「小崔?你怎麼會在這?」他問道然後糾結著臉,「你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味道?」崔佛勒這才突然想起來,那是藥水的副作用,「那沒什麼大不了的。話說我出了一點事,想找你幫個忙。」

  圖德面露難色,「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我們這裡也出了一點事情。」

  崔佛勒看著忙進忙出的團員,他們正在準備馬車還有馬匹,帶上許多配刀與火藥槍。

  「發生了什麼事情?」

  「剛剛不是和你說過普伊斯的魔女嗎?我們找到她了。」

  「找到了?」崔佛勒驚訝的不禁張開嘴巴,那是個傳說,至少他在早上的時候還這麼認為。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她。」

  「聲勢這麼浩大?那不就是個小女孩?」崔佛勒回想畫像的樣貌。

  「我們是不怕女孩,只不過情報說有教團的身影。這只是預防萬一。」

  「教團的話,是真的。」

  「真的?」

  崔佛勒向圖德簡述剛剛的遭遇,那個披著白色袍子的人是不死教團的一員,不死教團是東陽帝國最重要的軍隊,是王的直屬部下,他們執行著王所頒發的命令,而那些命令大部分都與殺戮有關,王透過殺人好維持帝國的永續。

  所以崔佛勒不想得罪教團,那會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他會去找你,你做了什麼事?」

  「不是找我,是那個駝伕。」崔佛勒撇清。

  「好吧,那麼你快說你找我要做什麼,我們不久就要出發了。」

  「我在找人。」

  「人?真是怪了,你找人做什麼?」

  「說來話長,總之她有個很好認的特徵,白色長髮,紅眼睛,然後身高大概是這樣。」崔佛勒朝自己的胸口比劃,蕾比真的只有這麼點高而已。

  「女孩?」

  崔佛勒點頭。

  「女孩?」圖德又問了一次。

  崔佛勒瞪著他。

  「你是在戲弄我?」

  「說你知道,還是不知道。」崔佛勒翻著白眼。

  圖德憋著笑,然後去找正在打理武器的團員問著,不一會兒就回到崔佛勒的面前。

  「的確有這看到這個女孩,還且還真不得了,她居然跟在普伊斯魔女的身旁。」圖德回答,然後看著崔佛勒露出微笑,「那女孩是?」

  「雇傭對象。」

  「是嗎?」

  「有問題嗎?」

  「沒有,照這樣看來你應該要跟著我們一起來了?」圖德忍不住又笑了出來,「抱歉,小崔我沒有什麼意思,只不過你好像變了。」

  「你誤會了許多,」崔佛勒擺擺手,「算了,也給我一匹馬。」

  兩人從馬廄中都挑了一匹馬之後就隨著商團的人一起離開驛站。

  一輛馬車緊跟在領頭的崔佛勒還有圖德身後,馬車上共有五名持有配刀背著火藥槍等標準配備的團員,估計他們沒有藥水,那種貴重的東西是不可能讓這些跑腿位階的團員取得,不知道這樣的戰力遇到教團可不可以戰鬥。

  崔佛勒方才是第一次與教團戰鬥,他才知道他們很強不是虛有其名,更重要的是他們會使用藥水,這樣的話他們一個人應該就可以對付現在在馬車中的所有人。

  馬車逐漸行駛到丘陵邊,崔佛勒騎在前方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這是他早上剛進到灰城之中看到的遺跡,領路的圖德正往其後的丘陵奔去。灰城的馬似乎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他們即使是奔跑在有些坡度的丘陵仍保持速度。

  蕾比跟普伊斯的魔女來到這裡做什麼?崔佛勒的馬剛躍過一枝埋在土中的石柱,

  忽然前方丘陵傳來響徹夜晚寧靜的槍聲。

  圖德回望,崔佛勒意識到了變策動馬鞭來到圖德旁邊。

  「有聽到?」圖德的聲音掩蓋過風聲。

  「加緊速度吧。」崔佛勒點頭。

  兩人越過石柱陣,丘陵的坡度愈來愈抖,崔佛勒注視著前方,他的雙眼不停地在四周尋找著,直道他的馬高高跳起他才被嚇得好好抓緊韁繩,他回頭望去,那是一台倒地的驢車,桑達的。

  他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注意力馬上被迎面而來的強風拉回,景色再度變化,丘陵之上是個平坦的草原,草原上偶爾可以看到大顆的岩石散落在草地上,崔佛勒發現了在草地之中特別顯眼的東西,依賴著月光的照耀,地上長著詭異的灰色石草,而石草上面灑滿鮮血。

  白色長袍總共有三名,桑達擋在前方,身上的血液奔流而出,他的身後蕾比正抱著一個不斷大喊的女孩,她就跟圖德的畫像長的一模一樣。桑達手中的火藥槍已經淪為支撐身體的拐杖,他瞪著不死教團眼中還沒有放棄。

  馬蹄聲踏破,教團三人馬上注意到了圖德與崔佛勒,而後立刻撤離。

  「咳......別走......」桑達咳出一攤血後倒在石草之中。

  正當崔佛勒準備調馬往教團逃跑的方向追去時,圖德朝他喊了一聲。

  「我去追教團,你去處理那些人,你認識他們對吧?」

  「你一個人?」

  「放心,隨後就過來。」圖德說完便駕馬朝教團方向奔去。

  於是崔佛勒到了灰色草地,他從馬上跳了下來,差一點被地上的石草刺傷,他大罵了一聲之後跑到蕾比身旁。

  「喂,妳沒事吧?」他抓住蕾比的手問道。

  「你也太晚來找我了吧?我沒事啦,你快去照顧桑達!」蕾比吼著。

  「嘖,沒事就好。」崔佛勒趁機瞅了蕾比身後的魔女一眼,完全跟畫上一樣,看來就是她沒有錯了

  將桑達小心的移開石草的範圍,崔佛勒還是搞不懂這些石草底是怎麼回事。他讓桑達躺在草皮上,檢視他身上的傷口,桑達身上有無數的刀割傷,最嚴重的就是在他腰間的刺傷,傷口極深,鮮血汩汩流出。

  崔佛勒用盡全身力氣壓在桑達的傷口上,試圖為他止血。

  「你為什麼......知道......這裡......」桑達口齒不輕的問著。

  「閉嘴。你再說話就不回答你。」

  桑達微笑,躺在草原上,昏去。

  然後遠方商團的馬車終於緩緩駛來。

  

༺༒༻




  圖德也回來了,他沒有追上教團的人,他說教團的人直接消失在黑暗之中。崔佛勒覺得神奇,他騎著馬也能追丟,不知道是教團真的有神乎其祭還是圖德根本沒有追上去。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被崔佛勒忽略掉了。

  桑達給精靈之翼商團的團員包紮了傷口,現在沉沉的昏去了。

  蕾比還是護在魔女的身邊,聽蕾比說魔女的名字是麗。圖德他們想要接近麗都沒有辦法,他們現在在馬車邊討論要怎麼讓麗流下眼淚,好完成這次來灰城的目的。

  「妳跑去哪裡了?」崔佛勒裝作關心的問。

  「你才跑去哪裡了?」蕾比仍待在麗的身邊,她牽著麗的手,「不是說要保護我嗎?」

  「嗯,妳的朋友沒事吧?」崔佛勒原全不理會蕾比的責備。

  「你不要忽略我!」蕾比生氣地說,身旁的麗廳到崔佛勒的關問對著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崔佛勒手裡拿著剛剛煮的蔬菜濃湯,他喝了一口也坐了下來。

  「你是蕾比姐姐的?」麗發問。

  「保母。」「他跟我沒關係!」兩人同時回答了麗的問題。

  「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呢。」麗咯咯地笑著。

  「才沒--」蕾比才回答到一半就被崔佛勒打斷。

  「那麼妳就是普伊斯的魔女嗎?」崔佛勒看著麗手中的濃湯,「不喝嗎?要冷了。」

  麗點點頭,喝了一口濃湯,「我就是普伊斯的後代。」

  「沒想到妳們還存在。不怕我們嗎?」崔佛勒指著馬車邊的圖德。

  麗搖搖頭,「你們救了桑達。就這點而言我沒有理由害怕你們。」

  「妳認識桑達?」崔佛勒塞了一塊麵包到蕾比的手中,「給妳,妳繼續吃別說話。」

  蕾比惡狠狠地瞪著崔佛勒,但還是張開嘴巴吃了麵包。

  「嗯,」麗見了又笑了幾聲,「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崔佛勒想起了桑達當初在廢墟之中緊張驚恐的神情,還有那間小房間,莫非是用來藏匿魔女的?

  「你是她的女兒?」

  「算是吧,我並不是他親生的。但是他娶了媽媽。」

  「你的媽媽該不會是放在床頭上面畫像中的人?那些畫像起碼有二十幾年的歷史了吧?那妳的媽媽呢?」

  「喂!崔佛勒你在說什麼啊!沒頭沒腦,麗不喜歡怎麼辦?」蕾比聽了馬上放下麵包說。

  麗拍著蕾比的肩膀,「沒事的蕾比姐姐。崔佛勒叔叔去過我的家了?我的媽媽在我五歲的時候過世了,被剛剛那些人殺死的。」

  「什麼!妳......」崔佛勒一下子說不出話。

  「我現在二十三歲了,普伊斯的魔女一向成長的緩慢。」麗微笑,指著埋葬她母親的位置說:「媽媽已經過世十八年了。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我才會不顧一切的前來看看媽媽。」


  「怪不得妳有種說不出的成熟感。」崔佛勒接受的很快。

  蕾比卻是驚訝的說不出話,好久才說:「什麼?那妳怎麼一直叫我姐姐?」

  「因為蕾比妳看起來年紀就比我大,我也挺驚訝妳都沒有覺得奇怪。」麗露出歉意的眼神。

  「不過為什麼教團會找上妳?妳的魔法究竟是什麼?」

  「我不曉得,我只能把有生命的東西變成石頭,今天也是在鐵鎖裡面塞了乾草,把乾草變成石頭就撐破了鐵鎖,我不會其他魔法了。」麗垂著頭說著:「桑達自從媽媽被殺死了之後就把我鎖在地下室裡,不讓我出來,他想要保護我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要一輩子都被鎖著,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算會有危險。」

  蕾比聽了直點頭,每一句每一字都觸動蕾比的心,讓她很有感觸。

  「如果今天桑達沒有來救妳們的話,妳們可真的會失去性命。」崔佛勒說著。

  「還不是你丟下我自己走了!」蕾比不甘心的反駁。

  「或許桑達保護妳的方式錯了,但是聽起來他很在乎妳的安全。」崔佛勒完全沒有理會蕾比,讓蕾比氣的牙癢,只好悶悶的繼續吃著麵包。

  「......是這樣沒錯。」麗聽了崔佛勒的話抬起了頭,「但是我仍然想要去看看這個世界,我想親眼看看媽媽跟桑達相遇的這個世界,我不想被鎖在家裡,空有身軀沒有生命。」

  崔佛勒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這些話不該對著我說。」

  他指著在馬車火堆邊躺著的桑達,桑達虛弱的睜開了眼,半開的眼睛看著麗。

  麗見桑達醒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濃湯跑到桑達身邊,她捧著桑達慢慢回溫的手來回撫摸著。她看著桑達的眼睛。

  「妳沒事吧?」桑達慢慢動著嘴唇。

  「你再說我嗎?怎麼不先擔心你自己?」

  「我很好。」

  「看不出來,你不該逞強,繼續睡吧?」

  「不行......咳,」桑達小咳了幾聲,喉嚨滿是痰音,「我要跟妳說說話。」

  「我們每天見面,可以不用現在說吧?你好好休息。」麗揉著桑達因為搬運貨物磨的粗糙的手。

  「我都聽到了。」桑達欲言又止,「妳剛剛說的......那些。」

  「沒什麼,都忘了吧。」麗深深吸了一口氣。

  「妳還記得媽媽最喜歡吃的是什麼嗎?」

  麗沉默了些許,她記憶沒有很清楚,但是隱約記得,每次桑達帶她來這裡看媽媽時都會帶著:「......轉角賣的焦糖磚。」

  「可以幫我拿來嗎?我放在驢車上,但是來這裡的中途驢車就倒了。但是他們有幫我撿回來,現在在馬車上。」

  麗聽了照做,在馬車上很快就認出了那個眼熟的包裝,儘管已經破破爛爛,盒子都壓扁了。麗拿了壓扁的焦糖磚回到桑達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所以,你今天原本就要來看媽媽?」麗的聲音有點顫抖。

  「是的,不過並沒有打算要帶妳一起來。」

  「你很自私。」

  「我的確很自私,我想保護我的所有。」桑達又咳了幾聲。「我不想失去妳,小麗,妳是我的一切。」

  「......你--」麗沉默了一下,正想說什麼時,桑達打斷了她。

  「但是我錯了,小麗,我錯了,我居然一點都沒有考慮到妳,芙她肯定不會希望我這麼做的。對不起。」桑達反握住麗的手,「麗,對不起。」

  「沒什麼,」麗聽了更加緊握桑達的手,她搖頭說:「你這不是好好保護我了嗎?」

  「但是我真的都只顧著自己,我甚至還利用妳的魔法賺錢,卻把妳關在屋子裡,全都為了自己,我保護妳都是為了自己。我真的很傻,很笨,我根本--」

  麗的手指輕輕放在桑達的嘴唇上,桑達沒有繼續說下去,麗溫柔地說:「別說了,你已經很努力了,媽媽死了你也很難受吧?這些年辛苦你了。爸爸。」

  桑達呆愣住了,他的嘴唇不停的顫抖,腳角滲出了淚水。

  「小麗,妳剛剛說什麼?」

  「我說辛苦你了。」

  「不是不是,你剛剛喊我『爸爸』?」

  「嗯--?」麗拉了一個長長的音,「有嗎?」

  「有啊,我聽的一清二楚,妳第一次喊我爸爸!」桑達激動的眼淚不停落下。

  「你聽錯了唷。」麗笑著。

  「不可能,那妳再喊一次給我聽。」

  「嗯,」麗假裝猶豫,「我不要。」

  「拜託,爸爸我拜託妳。」

  「這個嘛,」麗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還是不要。」

  「求求你求求你。」

  「哪有爸爸像你這樣的啊?」麗終於大笑,笑的流出了眼淚。

  一滴一滴沾著月光的淚水就滴在草地上。

  在幸福的笑聲之中,乘載著滿滿的幸福。

  圖德還有精靈之翼的其他團員看到了,趕緊拿了身旁的各種容器奔向麗與桑達。

  他們試圖接下每一滴麗流下的淚水,因此跌跌撞撞的摔了一地,儘管如此手仍堅持地高舉著。

  麗跟桑達都被嚇的不知所措,更是覺得莫名其妙,搞清楚他們的目的之後,紛紛大笑了出來。只有圖德還有精靈之翼的團員們失望的看著手中容器中僅有的幾滴淚水,那些淚水沒有變成美麗的石淚。麗說她從小到大哭了很多次,從來沒有出現過石淚這種東西,得知真相的圖德他們非常失望的回到原本的位置。

  「真是太好了呢。」蕾比嘴角還沾著麵包屑。

  「會嗎?」崔佛勒沒想到石淚的情報居然是假的,這個傳說就這樣在他心中畫上句號,他看了看蕾比說:「妳的嘴巴很精彩。」

  「嗯?」蕾比摸了自己的嘴角,黏了一手的麵包屑,她馬上脹紅了臉對著崔佛勒怒罵:「你看什麼!」




༺༒༻




  崔佛勒搬完驢車上的最後一包行李,昨晚的疲累到了今天轉變成了整身的痠痛,崔佛勒扶著驢車喘著氣。

  蕾比也從驢車上跳了下來,她把行李用力地丟在崔佛勒腳邊。

  這裡是驛站,桑達今天一早就載著蕾比跟崔佛勒來到這裡,也聯絡了他認識的車夫,安排了一輛前往王都的馬車。一早的驛站就車水馬龍,好多好多商團的旗幟都在移動,是很壯觀的場面,崔佛勒看了看昨天精靈之翼地區塊,那而已經換了一個商團,圖德他們已經走了。

  「那就送到這了。」驢車上的桑達說著。

  「呼,真是謝謝了。」崔佛勒喘了一口氣說。

  「哪裡,我才該道謝呢,謝謝你們兩位。」

  「要跟麗幸福的生活喔!」蕾比晃著白髮微笑著說。

  「你們也是。」桑達笑著回答。

  「不對,我們不用。」蕾比一聽露出厭惡的表情,「跟這傢伙幸福什麼的,噁。」

  崔佛勒瞪著她說,「別浪費我的時間,快走。」

  崔佛勒才剛說完,驢車的後座就傳來一陣騷動,麗從後面探出了頭,她嘴裡嚷著等等,然後費力的爬下馬車,看來生長的緩慢也不都是好處。

  「我還沒道別!等等。」麗捧著一樣東西跑到蕾比的旁邊,她把那東西塞進蕾比的手中,「這是禮物,人很好的蕾比姐姐,再見了。」

  「別叫我姐姐了吧!感覺......怪怪的。」蕾比接過麗給的東西,她開心地笑著:「謝謝妳,我會好好珍惜的。再見了,麗。」

  「說完了?」崔佛勒已經提起了地上的行李。

  「崔佛勒叔叔你別急,我也有話跟你說。」麗叫崔佛勒靠近她,崔佛勒只好又放下行李,把耳朵靠近麗,麗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崔佛勒聽完一臉嚴肅,「真的?」

  麗點點頭,轉身走回驢車。

  等麗終於爬回車上,桑達才拉了拉韁繩說:「再見了兩位。」

  「那你們現在要去哪裡?」崔佛勒背起了行李,問著桑達。

  「喔,西邊吧,去諾肯城那是我跟我妻子相遇的地方,想讓小麗看看。」

  「是個好主意。」崔佛勒披上黯紅的掛褂紗,「以後見面再說。」

  「桑達先生還有麗,再見!以後一定還會再見面的!麗!我會好好活著到時候再見!」蕾比大聲的喊著,紅色瞳孔帶著淚珠。

  最後兩組人都隱沒在驛站的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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