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邊處理新生國家的政事,一邊研究晶石,導致我們花了比預期還要久的時間。數十年,我的研究毫無進展,這塊晶石就像水晶,明亮、美麗卻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
芸雙腳跨在馬背上,緊握著韁繩。望著稍嫌陰暗的天空,耳邊不時傳來士兵們行走時,盔甲碰撞的聲音與他們的低聲交談;昌河湍急的水流拍打在岸邊濺起白色的水花。一股寒風吹來,女孩下意識地抓緊灰色斗篷,回過頭望著大量的士兵們,今天是出征之日,范恩帶著堡壘的士兵來到昌河旁,除了等待史卓把工業區的人帶來以外,他讓馬修帶著一隊斥侯去前方探路,好避免被偷襲的可能。
士兵們在後頭整齊排列,其他的團隊成員與芸一起位在軍隊的最前方。哈德威與范恩、史錐、索倫討論著這幾天的行軍該避免什麼、注意什麼的相關事宜。馬修還沒回來,泰拉以及艾勒尼絲乘坐的馬車位在軍團的後頭,主要負責紮營、糧食等物品運輸。
一名騎士從軍隊的邊緣衝出,來到了范恩身旁說了幾句話,在他離開後,哈德威對自己招了招手,芸晀眉,策馬走到了這些人身旁。待他開口的同時,拱橋對面出現了方才出去探查的斥侯隊,馬修策馬走過石橋來到了他們身旁,稍微挪動了身子,對於騎馬顯然不是很習慣。
「馬修師傅,如何?」范恩問道。
「還好,沒有伏兵。」
哈德威點點頭,「如同我們先前討論的,在行軍途中馬修、芸用闇奇能來幫我們注意是否有潛伏在附近的敵人。根據預估,每天至少要撐七、八個小時,艾爾蘭達有三天的路程,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而你們倆休息的時間,會由我代勞。」索倫說道。他身上背著一柄弓箭,隱藏在褐色斗篷下的是簡便的布甲,緊握韁繩的手上帶著皮色腕甲。
馬修曾說索倫是王國中唯一的風奇能暗殺者,且擅使弓,但芸從未看過他用過弓,即使在因舍圖圍城戰中,她們兩人負責的區域也不同。而且帶有感知的暗殺者?那如果正面與敵人對上時,索倫可以應付嗎?雖然風奇能是感知周遭事物的奇能,這讓他得以知道區域內的敵人們位在何處,但正面交鋒卻完全沒有用。
也許艾爾蘭達攻城戰可以見到索倫的弓術?芸微笑,「知道了。」
「好,那走吧。」哈德威微笑。
*
軍隊經過了昌河的拱橋,在還沒進入到艾爾蘭達的南部開墾區時,周遭仍是綠油油的森林。他們走在貫穿中、南部的商業要道上,儘管芸使用了闇奇能強化感官,但她集中精神於兩側的叢林與眼前,故原本應該會因奇能很嘈雜的環境顯得更為寧靜,她刻意忽略掉了後頭的士兵們的低語交談和腳部聲。
哈德威等人談天的音量不大,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戴上了索倫做的簡易護身符。光禦石(光奇能的結晶石)阻礙了經由闇奇能強化的聽覺,使得音量與他們平常未用奇能時聽到的一樣,這也使得芸與馬修更容易忽視。望著周遭的團隊成員們,她感到放心,因為光禦石的保護,使得所有人在使用奇能時能不被裁決者察覺。
這場艾爾蘭達攻城戰中,使用奇能是必須的,但在使用的同時也會引來裁決者。除了芸以外,其他成員無法對付裁決者,他們會在一瞬間被打敗。馬修是個例外,因為他會使用闇奇能強化自己的肉體,加上光禦石的保護,使得它與裁決者成了對等的狀態,以他的程度,儘管沒有第七奇能來斬斷怪物的尖刺,但也可以用砍掉四肢的方式來阻止他們。
芸覺得放心,至少團隊還有一人可以與裁決者周旋。並非不信任其他人,但他的實力在圍城戰中是有目共睹的。團隊中已經有兩個人因那怪物而被扭曲了人生,不能再讓他來破壞任何一個人該有的幸福,必須在攻城戰中畫下休止符。在到達王都的那刻起,一切都會結束。
我們讓妳害怕,讓妳有了遇見英雄的契機;
我們讓妳傷痛,是因為她的力量尚不完全,需要一個缺口來讓妳看見;
我們讓妳絕望,是為了讓妳接收我們的力量;
我們將力量分予妳,是為了不讓比翠‧艾薩辛將它佔有並流出。
女孩輕輕地嘆口氣,在圍城戰的最後,她在城鎮斬殺三名裁決者時聽到的這股低語,它宛如過去的恐懼般揮之不去。只要想到關於怪物的事情時,那四句也會悄悄地浮現,她感到煩躁與不安,裁決者到底是什麼?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讓自己遇見薇嗎?而且大神官比翠‧艾薩辛打算將其佔有?這是什麼意思?一般人也能汲取晶石上的力量嗎?還是有什麼方式可以獲得與裁決者一樣的力量並佔有它們?
「你把普泰森關起來?」范恩驚呼。
范恩與史錐的聊天內容吸引了芸的注意,她望著仍舊穿著因舍圖軍服、手持大銀槌的壯碩男子,他正與自己並排的、穿著銀白戰甲、灰色鬍子躺在胸甲上、手持一柄戰斧的將軍閒聊。女孩刻意忽略掉後頭走路與低語交談,專心留意兩側叢林是否有動靜,可范恩的聲音卻這樣輕易地流入耳裡,把她從思考的深淵中拉起。
史錐點點頭,「我讓迪斯把他扔到地牢裡面去,不過後來就把他放出來了。」
「我說啊,你把人丟進去在放出來有什麼意義?」范恩翻了個白眼。
「其實當下我是想跟迪恩鎮長好好聊聊,不過那兔崽子太熱血,我覺得他會打擾到我們之間『睿智』的閒聊,所以讓迪斯把他丟進去。」史錐咧嘴而笑,「我把他放出來時,那傢伙的臉氣到好似要把我殺了一般,可後來我說要去支援你時,又開心的不得了。我活了那麼久,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表情可以這般豐富。」
范恩大笑,「哈哈,難怪跟普泰森討論時,他不太高興的樣子。」
「從軍久了,習慣把不順眼的罪犯扔進地牢。」史錐感慨道:「不過這次丟的是軍人就是了。」
看著范恩大笑的表情,芸不禁懷疑起這兩位老將軍的對於這場攻城戰作何感想?他們甚至也不清楚艾勒尼絲從艾爾蘭達偷來的信封是否能起到關鍵作用,引起居民反叛並不是容易的事,而他們也僅僅是讓因舍圖、馬爾賽的人民們去四處散播謠言,這真的可行嗎?
芸嘆口氣,現在不是煩惱這些事的時候。女孩搖頭,她開始覺得自己對於計劃這部分漸漸變得憂愁善感,她有著屬於自己的任務,只要將自己的任務完成、盡力將攻城戰導向對我方最有利的局勢,這才是重要的──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
進入到艾爾蘭達以後,將會面對到除了裁決者以外的……暗殺者。芸心想,專門殺害奇能者的特殊兵種。
一路上,芸的心情始終沉重。
*
哈德威撥開大營帳的布幕,站在主營帳前望著幾乎佔據了整個商業通道的營地。在夜晚中,巡邏隊的士兵們手持火把在營地周圍巡視,營地內部則有數個以鐵架交叉架起,在上頭放著火盆來提供照明。他踱步於整個營地,一天下來大部分的士兵都已沉沉睡去。
回到主營帳旁的篝火,哈德威坐在泥地上望著燃燒的橘紅色火焰。這場攻城戰很大程度必須仰賴居民們的反叛,但礙於各種情況發生,導致計畫一直提前進行。如今,王國才剛徵兵沒多久,民怨甚至還未到達自己當初預設的頂峰期,這多少會影響到搧動的可能性。
他們在因舍圖圍城戰的勝利想必已傳遍整個王國、甚至是因翠斯提,所有人都知道了團隊的存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這場艾爾蘭達攻城戰的作戰配置大多已完成,可是他們的時間真的太少。難保這一萬五千士兵不會在開戰時背叛他們,畢竟要一夕間要相信「國王欲賣國」是非常困難的。
撿起柴火堆的樹枝撥弄著篝火,它傳出了劈啪的聲響。哈德威嘆口氣,人民因徵兵而對國家心生不滿、國王的信封、奇能者殘殺行動都是可運用的牌,如今他已經將所有的牌都攤出,甚至稍稍運用了芸在圍城戰中所建立的英雄名號、還有她擊殺了九名裁決者的事跡,奎艾特的名聲會傳遍於整個大陸。
因徵兵所以人民心生不滿,懷疑起殘殺行動的必要性,之後把國王欲賣國的消息放出,甚至宣告奎艾特的現身與革命。哈德威想著,難保所有人都會相信這件事,攻城戰……就是賭注。
「哈德威。」女孩的聲音傳出,她來到哈德威身旁蹲下身子,望著滿臉愁容的他,「你怎麼了?」
「累了。」哈德威微笑,「剛剛在思考我們這場攻城戰的成功率有多高,這攻城戰是個賭注,我想知道民眾到底會支持誰。」
芸垂下眼簾,望著篝火嘆道:「人很難離開自己已習慣的事物,除非有某種東西侵害到他們原本的權益,亦或是強迫他們離開。」
「第一個讓我聯想到徵兵,第二則是……我們。」哈德威淡淡地說。
芸點點頭,「當一個人覺得自己應該有的利益被侵害時,他們會討厭、憎恨剝奪自己利益的人,此時只要搧風點火,人很容易倒戈。」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哈德威,「這不是你的計畫?」
「是,但計畫出現了許多變故。」哈德威將手上的樹枝扔進篝火,「民怨還未達到我裡想中的程度,但王國軍的出動迫使我們也必須提前,結果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讓他們去散播謠言,但現在的我不確定『國王的信封』會有多少功效。」
「人民對國王的狂熱,也會讓他們更容易傾向於你。」芸微笑,「他們沒辦法接受自己一直以來崇拜的人背叛他們,這是種汙辱。『國王的信封』是最重要的,但也許沒有那麼關鍵。」
哈德威晀眉,「小妞,妳從一開始便讓我覺得,其實妳很適合跟我們一起討論計畫。」
芸聳肩,「我只會在戰場上殺戮,我不適合當幕後的英雄。」
「幕後的英雄?我嗎?」
「革命是你召集這些夥伴去完成的,所以你是幕後的英雄」芸迎向他的雙眸,「雖然我不清楚以後該怎麼辦,但我相信你會是新生國家的王。」站起身子,她望著周遭的叢林,「我該去巡視一下了。」
望著離去的瘦小身影,哈德威回過頭持續看著篝火,表情黯淡。
當王嗎?哈德威微笑。
仰望著星空,感受著一旁篝火帶來的溫度,他微笑。
也許不用那麼擔心呢。
--
後記:
因舍圖革命軍正式出發,這篇算是一點小插曲。
基本上這幾章都會較平淡,
可是從下一回開始,將會進入較為熱血與深沉的劇情。
其實接連的守城與攻城,
還蠻喜歡用自己不擅長的題材來虐自己啊 …(大哭
我很喜歡這類題材,也喜歡這種攻、守城的熱血劇情,
但描述起來非常不容易,再用大畫面兼顧每人的多線同時推進,
我個人較偏愛以「芸」和「?」的角度去譜寫。
圍城戰中大部分都是芸的視角,因為圍城戰的篇章主要是鋪敘她如何成為英雄?如何掌握抗衡裁決者的能力?這對現在的攻城戰來說至關重要。
這次艾爾蘭達攻城戰,同樣也會以芸的視角去寫,但不再像圍城戰那樣一直環繞在她身旁,必要時切到其他角色去這樣。
我打算挑戰「兩角推進」去試試看。
還請各位多多包涵LKK仍生澀的文筆,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非常感謝 (΄◞ิ౪◟ิ‵)
-LKK 2015 . 09 .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