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雷】：本文涉及喪禮，也屬隨意雜記，不喜可以直接點掉。畢竟只是把事情胡亂的串成故事，又有些零星瑣碎。
這只是很單純的寫下某些東西，至於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就不要太計較太認真。不夠完整也就請見諒。
----------------------------------------------------------------------------------------------------------------------------
---------------------------------------------------------------------------------------------------------------------------
那天晚上爺爺不是被地震搖醒的，從奶奶頻繁的進出醫院這半年來，一覺到天明的日子就不多。奶奶在醫院的話因為身邊缺了個人，總是不習慣。而在家時，又因為奶奶夜裡總是會害怕，睡不著，就跟著也睡眠不足了。
至於消息，他是在所有兒女都知道後才被通知的，那時奶奶已經在救護車護送回家的路上，科學上來說，那時她已不在人世了。之所以還接著氧氣，也就只是民俗上所謂留著最後一口氣，回家。
總體來說，一生中，爺爺愛奶奶的成分大概多一些。結婚的時候，奶奶並不是很喜歡他，前幾個說媒的對象都有不錯的學歷，但總歸是沒有談成親事。至於爺爺的學歷不高，讓奶奶並不是很喜歡，但爺爺也有個好處，他是個行動派，而且堅持。雖說會有些不知變通或頑固，對於事情一向是紮實的付諸實行。
婚後，兩人自然也就維持著一人指揮籌畫，另一人則四處奔走實行工作的生活。紛紛擾擾過了前半生，也互相扶持了剩下的大半輩子。
縱然半年來的臥病他早該有心理準備，共同生活近一甲子的人走掉的當下，要完全沉著以對，根本不可能。
這種日子裡面，效率最令人咋舌的肯定還是殯葬業者。雖然是清晨五點，不到半小時內，便處理完成簡便的設置。讓家屬可以繼續張羅後事。隔著簡單的布簾，奶奶身邊，長孫已經遵照指示燒起腳尾錢。爺爺則前往對街，他與奶奶共同經營數十年的柑仔店，找尋奶奶可能會喜歡的餅乾。
「爸，要不要再多拿兩包？」
「不用，按內就好…」
二女兒的狀況也不是很好，儘管紅著眼眶，卻還是幹練的處理事情。另一頭，大女兒與大兒子也在家中忙進忙出。事出突然，大家都沒能理好情緒。
「阿公，我回來了…」
走入店內的外孫，話沒接著說下去。爺爺哭的樣子大概是他有生以來首次見到，也只能拍著爺爺的背安撫。因為爺爺固執的個性，大女兒這個兒子可是跟爺爺吵過不少次，這種反應倒也是破天荒。
爺爺總忍著不在人前哭，看似好強。不過面對奶奶，他總是忍讓，她大半輩子來可是他的指揮官。宛如失去大腦般的，爺爺失魂落魄的忙著他能做的事情，行屍走肉般，就像只剩基本機能的軀體，維持著呼吸心跳，為了不會再出現的腦部神經訊號。
附近的親戚，有些很快就趕來了。爺爺住同個村的兄弟，一方面是陪安慰著他，一方面也協助張羅。
小兒子在外地工作，原本計畫是今天要帶著全家回來看奶奶。事出突然，接到訊息後，邊哭著載著全家開車趕回來。不及趕回的情況，照禮數要跪著大哭進靈堂，儘管如此，卻讓人分不出是配合禮數或者情緒上不能自己。
至於在場的孫子輩，情緒上默然許多。畢竟他們大多沒有一起住，而奶奶最喜歡，又一手帶大的長孫，在國小時就父母離異，親權是判給母親的。
至於那個外孫，跟小兒子的兩個孩子，也沒太多情緒，了不起就是有些悵然若失。孫子輩能決定的事情也少，他們邊燒著腳尾錢，也就開始談天，甚至說起笑話，開起黃腔。兵荒馬亂的時期，也沒人有空指責甚至是留心，只要不出亂子就好，幸好奶奶大概也聽不懂那些。
直到早上，外地就學工作的其他孫子也接到通知，紛紛趕回來。多數外孫情緒並不激烈，親情相對疏離的時代，大概也無可厚非。只有奶奶帶大的長孫女，她趕回家時早就抽抽噎噎，邊燒紙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好一陣。
由於長子與媳婦離異，孫子齊聚的畫面，大概只有過年偶而出現，這會兒再次出現，可惜不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禮儀師化妝、入殮…等一直到傍晚才開始，比起哭，家人其實是若有所失或是失魂落魄居多。至於落淚的狀況，大多在儀式中，從這點看，儀式釋放情感的功能的確嶄露無疑。至於爺爺，似乎是因為習俗，他並不用參與太多。
幸好，他不用參加儀式在人前忍耐不哭，但是，他得自己找到地方躲起來發洩情緒。於是，他總是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拉開對街小店的鐵捲門，躲進去裡面哭。
長孫因為要補習，準備大學考試，這天處理完儀式之後，就跟原本要住下的姐姐一起被母親帶回去。大兒子並沒有反對，儘管外孫肯定會有微詞，但他們有回來本身就是件值得感謝的事情。
隔日，家裡搭起簡易的棚架，要處理道教的儀式。爺爺昨天夜裡折騰整晚，就是沒有睡好，一起守靈的小兒子有注意到，反正不是哭，就不是很要緊了。
前一天，殯葬業者拿了一大疊印著往生咒的黃紙給家裡的人。既然家族裡人數充足，那無論是紙蓮花或元寶都可以手工完成。在師公沒有指示參予儀式時，其他人就忙著摺紙，至少在孫子輩以及照顧奶奶的外勞身上這點是適用的。
至於其他人，則為了後事的處理戰成一團。俗諺有云：「十嘴九卡稱」人多嘴雜這件事絕不是開玩笑，爺爺一時也六神無主，於是親戚、子女間出意見的一大堆。
儀式的過程則是令人費解，卻能夠有效弄哭人的吵鬧過程。奶奶生前曾經嫌這種方式太吵，親友堅持之下還是給辦了。儘管眾人因此忙進忙出，爺爺卻只能坐在靈堂一角看著進行。
孫子坐在靈堂一角的圓桌，摺著一疊又一疊的黃紙。甚至開始討論冥界如果有經濟學，摺蓮花還是元寶給奶奶比較划算？
「奶奶比較喜歡錢，折元寶好了。」大人是這樣說的
「蓮花難折，通常比較少，說不定比較珍貴。」
「折水母吧！只要經濟崩盤，就會回歸元寶的金本位了。」(垃圾袋下面貼一堆觸鬚？)
子女輩與親戚則在一牆之隔的餐廳裡”討論”，時不時爭得靈堂都能聽見。而他們有個神奇的習慣，爭吵完為了回復平靜，都會來圓桌協助摺紙代工。這中間，無論是儀式或爭吵，爺爺總會找到一點時間躲進小店裡，子女還是會去找他，至少不是在眾人眼前。
這天，為了奠儀的事情，在儀式結束後的晚上，爺爺跟長子吵了起來。長子堅持不想發白帖，因為不想有後續”陪對”的麻煩。
儘管在奶奶的靈堂爭吵也是百般不願，爺爺還是堅持。因為奶奶的最後一程要有很多親朋好友來看她，要辦得風風光光，一如奶奶生前也很愛面子。
四十年來，長子婚禮後，爺爺沒有收過別人的紅白包。這一次，為了奶奶，就算無論如何也該如此。至於他自己的身後事，就沒有那麼一定也行。其實爺爺奶奶都算長壽，身邊的好友許多也都不在了。所以爺爺緊張，儀式原本應該是由兒女籌畫的，但現況總是不如意。奶奶生前就是太疼愛大兒子，如果奶奶還在，大概也會聽兒子的，畢竟耳根子軟。但這次不可以，就是這次不行。結果，雙方被各自勸開了，問題也不了了之，各自為政。
這天夜裡，爺爺又失眠了，折騰了一整晚沒有睡。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外孫與掛念奶奶的長孫女，還在國高中的孫子都回校念書。聊天雖說能紓解苦悶，摺紙的單調工作，加上爭吵完來圓桌摺紙的長輩。孫子輩還是爆發了。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每次吵完就來這邊？」
「怎麼了？」這是子女輩一致的反應
「每個都說摺紙是為了讓大家不要胡思亂想，講得超高尚，然後吵架完就來這裡，回復完就繼續吵？當這裡重生點喔？我們摺到快爆炸了。」
爺爺的兒女全都被說了如下發言，除了長子，因為他始終沒有出現在圓桌上。
「大舅，幫忙折一下如何？」
「我手不靈巧，眼睛不好。」
這樣的回應當然不能在一群除了操縱3C一無是處，近視眼的晚輩間取得認同。於是，他們還是找到了突破口。
又經過難眠的一夜之後，其中一個外孫開始在圓桌傳誦起小道消息。
「我跟你們講一件事情！先說，這一定是我做夢或是看錯，我絕對不會落下讓人告我的機會。」
他的表情早就說明接下來不會有正直善良的發言。
「我先做一個動作，兩隻手，你們猜猜看誰是喪家，誰是來慰問的？」
瞄了一眼身後爺爺的長子，他意味深長的以右手輕拍左手，最後輕柔的撫摸了數下。
「噢，對了，兩個都是男的！眼神很殷切。」
「被拍的是喪家…」這答案很明顯，但看到他邪惡的神情「不是吧？」
「恩，就是這樣，甚麼都別說了。」
於是，同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天，只要有折過紙的人，都聽說了長子那個”基”味十足的小故事。(如果不明白可以自己用左右手做一次)直到周末，其他的內孫回來，故事也就繼續傳播，大概只剩長子跟他的小孩不知情。畢竟他們周末忙於補習上班，謠言也就肆無忌憚的飛揚了。幸好，沒有人蠢到去跟爺爺分享。
工作確定之後，後事的處理就穩定起來了。爺爺依然每天夜裡爬起來走動，然後白天找時間躲進店裡。穩定之後總算有點時間整理自己，時間一晃眼，繁忙的周末也就過了。
周一，是奶奶的頭七，這天，睽違許久的長孫總算又回來了。法事雖然選擇了較為安靜的方式，聲音還是能夠遍及左鄰右舍。所幸鄉下地方，彼此間都會包容諒解。
吵雜歸吵雜，爺爺這天倒是很早上床睡覺，大概是確信今天奶奶會回家，又或者已經累到可以一夜好眠？這就無法得知了。
-----------------------------------------------------------------------------------------------------------------
【後話】：
這篇文章的虎頭蛇尾，大概就跟我對於某些事情的虎頭蛇尾感受是一樣的。一開始情緒都是很激烈的，到後面接受與接納也是正常的。
可是人類怎麼能在穩定，回復原本狀態之後變得荒誕不經或亂七八糟呢？這中間曾經有人問：
「喪禮是純粹儀式呢？還是有功能？」
大家通常都相信有功能。
「那到底是為了如何呢？人類學者提出了療癒與往生者地位分配，這兩說。」
目睹基情畫面的那傢伙大概會說：「是為了療癒！藉由做一件誇張的事情，告訴大家，我們沒忘記那個人，藉以保護自己。」
而我說，是為了地位分配，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荒誕不經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要展示自己或在這之間取得地位。
那結果呢？誰得到了療癒呢？誰得到發洩呢？爺爺只能躲在小店，或是在深夜踱步。那些儀式是為了他嗎？我其實存疑。確實有些人需要發洩的空間，但對於疏離的多數人，真的有必要嗎？會不會這一切只是一個表演場？導演構思出來的胡思亂想？
對，一定是這樣，不是我看錯就是我胡思亂想做夢夢到的，就跟某渾蛋說的一樣。
「我絕對不會落下讓他告我的機會的。」(靠！這也太好用。)
反正就這樣，這一切只是個杜撰，世界上其實沒有發生這些事。我希望啦！
創作內容
七日隨記---
日誌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