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他龐大、迅捷、刀槍不入，這同時也讓我們唯一的英雄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戰。
＊
馬修迎向范恩期待的眼眸，「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潛入王城？那裡可是艾爾蘭達的中心，肯定有不少暗殺者。」
「我倒覺得沒什麼，但我有個疑問。」芸朝著馬修微笑，後者無奈地搖搖頭，「哈德威，你記得當初想邀我入團時拿的槍嗎？它能穿過我的冰罩，為什麼？」
哈德威喔了一聲，「那是索倫透過門路買來『光禦石』，光奇能的結晶。我把它磨成粉，黏在槍的表面。」
跟我想的差不多。芸聳聳肩，「我懷疑軍部的暗殺者都持有這類武器，如果索倫弄的到，沒理由王國軍弄不到。」
「實際上，他們的確有。」馬修亮出腰際的兩柄長劍，「我也有。」
索倫臉色一沉，「話說回來。哈德威，你的槍呢？這次圍城戰怎麼沒看你使用？」
哈德威乾笑兩聲，「呃……我去王都那段時間，被裁決者砍斷了。」
「那不便宜。」索倫嘆口氣。
「我想也是。」哈德威微笑，但此時只讓人覺得很欠揍，「我想你應該還弄的到那石頭？」
泰拉瞪著他，「我們沒有多少金錢來源。武器裝備、糧食都還在用范恩從軍部申請來的，現在也沒法這樣做了。況且光禦石是王國禁止販賣的。」
索倫搖搖頭，「勉強還能弄到幾個，但時間不夠。」望向馬修，「我想你可以從馬修身上拿幾把武器去用。」
「也只好這樣了。」哈德威微笑，對於有解決方法非常高興──也終於脫離了眾人的砲火攻擊。
「密屋不是還有一個？」芸問道，「用來隱藏行蹤用的。」
「我會去取得。」馬修扔了幾柄匕首給哈德威，「范恩，我記得我有幾個暗殺者與你一同加入軍隊，怎麼這次圍城戰沒見到？」
范恩微笑，「我讓他們四散各地去慫恿一些人。」
「所以我才能找到三千人。」索倫與范恩相視而笑，「而那些暗殺者想必也照著我的指示行動了。」
「凱捷呢？」哈德威問道。
「他載你去王都後就直接往北方了，他負責北邊。」馬修淡淡地說，期間還瞥了芸一眼。
「幹嘛看我？」芸皺眉。
「因為那個『凱捷』是載妳來因舍圖的馬伕。」哈德威翻了翻白眼，「妳完全不知道？」
他是暗殺者！芸一愣，「我不知道。」
史錐敲了敲桌面，怒瞪范恩，「我不知道你的團隊有那麼多武藝高超的人，搞什麼鬼？」
「跟我不知道你何時開始禿頭、喜歡蓄鬍一樣，男人都有秘密啊！」范恩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場所有人幾乎瞬間爆笑出聲，連一直忍笑的芸也不小心因為這無厘頭的言詞而大笑。史錐運用極為流利的速度咒罵，范恩則一派輕鬆地與他互相對罵，其中的內容大多不堪入耳，仍逗得在場所有人笑聲連連。方才討論戰略的嚴肅氣氛瞬間消散，輕鬆許多。
「他老子的，范恩‧海爾莫！」史錐氣得幾乎要抽出繫在腰間的劍，「你今天必須陪我喝酒，不醉不歸！」
「樂意之至。」范恩依舊微笑。
哈德威望著坐在輪椅上的泰拉，「我們的武器與糧食如何？」
「可以應付。」泰拉翻越躺在雙腿間的文件，芸覺得內心一陣刺痛，「應該要感謝范恩在徵兵期申請了很多武器與食物，而且這次加入的士兵們也都有各自的配備，所以看上去都沒問題。」
「好吧，」哈德威故意不去看泰拉的腿，他對著范恩與史錐，「請二位隊長還有其副手，隨我一同去分配這一萬五千名士兵。我想我們有很多事要做。」
望向芸和馬修，「你們兩個就去密屋幫我拿光禦石回來，交給索倫就好了」
兩人點點頭。
「你們會在這裡找到我。」索倫望著凌亂的方桌，「我想總該有人整理一下目前為止討論出來的東西。」
＊
芸和馬修從城門走出。望著因戰火而焦黑的大街；破損的民宅；寂靜的城鎮。他們兩人並沒有多想什麼，或者說不願去多想什麼。所有居民，包含迪恩鎮長全部都被遣散去東、西方散播謠言，這些人的任務至關重大。謠言若成功帶起全民的反抗意識，那便能阻止帝國進軍。可一旦民眾們不反抗，他們便會成為叛賊，帝國不說，也許連艾德利亞聯邦都會插手介入此事，因為百年前的古老盟約。
現在的王，還會遵守先代與薇的盟約嗎？芸使用闇奇能穿梭在屋頂間，她不明白馬修為何堅持要在小巷子裡用跑的，也許為了利益，才會遵從那古老的盟誓吧。
踏在石磚排列成的街道上，掀起黑色的餘燼，新的灰色斗篷緩緩落下。芸沿著街道望去，首先看見了屬於他們的密屋，它就和其他民宅並列在街道旁，藉著陽光照射，褐色的木板透出淡淡光澤、窗戶反射著橘紅色的光輝。視線來到了密屋的斜對面，那棟宅邸先前還正在修復的期間，尚未釘好的木門躺在一旁，彷彿被烈火燒過般焦黑；被撞碎的玻璃與裡頭的家具均已整理完成，但因窗戶遲遲未到，故那裡呈現長方形的空洞。
芸走到了那房子前，望著內部的家具，她遲遲不敢上前。那裡是夕逝去的地方，她還記得那天原本是晴空萬里，但隨著夕與裁決者的戰鬥開始，天空漸漸地被雄厚的雲層覆蓋，下起了雨。好似預知了女神官的死亡，天上的諸神們哭了。芸微笑，在泰拉被斷腿的那一天，好像也下雨了。
「如果有神，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經歷這些事？」芸喃喃。
耳邊傳來了馬修的喘息。芸轉過身子走向密屋，就在她轉開大門時，金髮男子的身影恰巧出現在某個巷口。女孩望著裡頭的擺設，一切就像她當初剛加入時，沒什麼變－－噢，除了眼前的那張桌子，當初夕在和裁決者對決時，自己曾惱怒地將馬修撞向舊的桌子，結果就破了。
芸微笑，發生太多事了，一切都不再一樣，我們也無法再一直平凡了。
五個月了，一切都是如此平常……我們不像是要革命的團體，只是一般人。
憶起自己在接過泰拉贈予的書本，因過度練習而睡過頭時，自己坐在床上望著房間地板碎晶所想的。芸微笑，當時她怎麼會知道夕會在那天離開？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參與一場圍城戰？更無法想像夕的死去帶來了所有民眾的希望，但必須藉由自己來去讓它化為「信仰」，成了勝戰的英雄。
「芸？」後頭響起男子擔憂的聲音。
「沒事。」芸走進客廳，「只是……我覺得很感慨，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
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
馬修筆直地朝著哈德威原先的房間走去，半晌，他拿著一塊金黃色、手掌心大的不規則形石頭，端詳了好一會才收入黑色斗篷裡。環顧著整座客廳，芸瞥見金髮男子的臉上湧起一股微笑。但她總覺得這笑容不是感慨，而是帶點酸澀、無奈的笑容。
「妳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嗎？」馬修忽地問道。
芸微笑，「好。」
芸沿著階梯走上二樓，但行進期間偷偷地望著站在客廳的馬修。只見他輕輕撫著餐桌桌面，然後走進廚房。臉上那股笑容愈來愈深，她不知道馬修在想什麼，但興許與剛加入哈德威團隊時有關吧。記得他是與艾勒尼絲一起加入的，他們經歷了怎樣的過去呢？
女孩搖搖頭，不願讓自己多想。她踏上了二樓的長廊，牆面上有著一排的木門，芸知道第一間就是自己的房間，轉開門把走入房裡。熟悉的床、書桌與衣櫃，床旁邊甚至還有自己沒扔掉的麻布袋，裡頭都是當初練習時不小心碎掉的晶石。她走到了桌旁，上頭躺著藍色書皮的厚書。
奎艾特，與英雄相同名稱的書籍。
芸輕輕撫著書皮。這是引領她正式走上英雄之路的書，它教她怎麼使用奇能；讓她知道自己可以同時使用兩種，甚至三種奇能；知道辛蒂爾王當初隨著薇如何爭討天下；也讓她遇見了薇，初代奎艾特，白髮藍眸的美麗女子－－一如站在她身旁的那位。
「薇。」芸望著宛如人偶般的女子，她微笑。
「妳不再迷惘了。」薇眨了眨藍色的雙眸，「多了份堅定，是戰爭帶給妳如此的變化嗎？」
芸聳肩，「也許是我理解了所謂『英雄』的定義，我不覺得自己是武器。」
這是第一次，芸看見薇在笑。
「妳得到了與我不同的答案。」薇指著桌上的書本，「這本書是我讓那女子拿到的，為了交付與妳。」
芸詫異地眨眼，「什麼？」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芸。」薇淡淡地說，「裁決者為了讓妳遇見我，所以利用連結來讓妳恐懼。」
我們讓妳害怕，讓妳有了遇見英雄的契機；
我們讓妳傷痛，是因為她的力量尚不完全，需要一個缺口來讓妳看見；
下意識地抽出斗篷裡的結晶匕首，「妳跟裁決者是一夥的？」
薇搖搖頭，「奎艾特之間都有連結。辛蒂爾做出了最錯誤的決定。我的身分不容許我在吐露更多，每吐出一分，我的力量會更弱。」
芸一愣，所以薇才會不定時現身嗎？而且最近間隔好像有拉長的趨勢。
「前往艾爾蘭達，辛蒂爾做為首都的地方。」薇身影逐漸消逝，「過程也許會很痛苦、掙扎，但我希望妳能挺過去。去王宮，辛蒂爾至少在最後……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白髮的女子消失了。芸眨了眨眼，薇要自己去的地方恰巧也是革命的最終站。但裁決者究竟是什麼？薇說奎艾特之間都有連結，難道除了心靈層面還有另一種連結嗎？還是自己從頭到尾都錯了呢？而且她說隨著吐露真相，力量都會被削弱，被誰？
我們讓妳害怕，讓妳有了遇見英雄的契機；
我們讓妳傷痛，是因為她的力量尚不完全，需要一個缺口來讓妳看見；
我們讓妳絕望，是為了讓妳接收我們的力量；
我們將力量分予妳，是為了不讓比翠‧艾薩辛將它佔有並流出。
芸憶起了當自己在城鎮殺死三名裁決者時，沙啞的低語在腦海中告訴自己的話。
來艾爾蘭達，奎艾特，
妳會知曉全部的秘密。
「薇要我去艾爾蘭達。」芸望著桌上的書本，「裁決者也是……比翠‧艾薩辛打算佔有力量？」
此時，一抹男子的身影出現在房門，馬修問道：「妳在跟誰說話？」
芸微笑，「沒什麼。我只是自言自語，」收起書本，「要回去了嗎？」
馬修晀眉，「嗯，走吧。」
－－
後記：
老實說，寫到這裡有些感慨。
這樣隨著奇能者故事的推進，儘管是自己筆下的世界，
但到這章停筆時，連作者我對芸的成長都覺得充滿歡喜。
記得嗎？芸一開始是相當排斥團隊成員的。
《革命》剛開始她也曾因為想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衝到因普森村，差點釀成大禍。
一直到夕的死亡、因舍圖圍城戰結束以後，各位是否也感受到芸的成長？
《起源》，剛從殘殺行動生還，充滿猜忌的女孩。
《革命》，逐漸信賴他人，在迷惑中找尋定義的女孩。
《王城》，芸又將從奎艾特與裁決者之間的連繫中，找到什麼？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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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對《奇能者》的支持！
－LKK 2015 . 09 . 24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