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帶著糟糕透頂的心情,我等到凌晨三點她仍沒有回來。
在早上六點半時努力爬起,很不習慣沒有F子在,看不見她的身影也感覺的氣息淡了,沒有她在令我徹夜難眠。帶著極度疲倦的心情撐起這個早晨,收下陽台晾著的制服,制服乾乾淨淨飄著洗衣香,至少有那麼一點F子的味道讓我安心。
這套制服是F子出錢幫忙買的,當初逃家我沒帶任何東西,所以她塞了一筆買衣服的錢過來。我由衷感謝著她,如果沒有F子的幫忙,我現在根本就是發臭體了吧?
用力將衣服甩平,我看著上頭的校徽。
F子到現在仍不知我讀哪間學校,這是我特意不說的。
或許是出於防衛心態,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她知道我讀哪,甚至沒說過自己的本名。這感覺很奇妙,越是不讓人知道一件事情對方會越想知道才對,但F子卻不盡然,她尊重我的決定,當我想隱瞞自己的事情時她會二話不說的閃開關鍵字,完完全全尊重我,或許正是因為F子比任何人都明白隱私這件事情吧。
但現在說再多也沒用,F子憑空消失對我是最大的打擊。
在離家去上學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這是第一次沒有F子跟我說路上小心。
一整天我無法專心上課也無法安定。F子去哪了?我腦中的小劇場亂轉,總覺得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許久不見的擔憂隨之而出,我根本坐不住,感覺教室正無限的拉長延伸,台上授課老師的聲音變得遙遠。
……我想翹課。
這討厭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完這整天的課,只知道下課時是拉著書包奔跑出去。
即使自己不適合奔跑,至少現在的狀況很不適合。隨著腳步越踏越急,我感覺胸腔隱隱作痛、小腿刺痛,為了就是想在推開家門時看見F子,不願開門見到東西都已經不見,只剩下她留給我的溫柔。
不,如果她真的走了,我又何必趕著回去?
突然被這點點醒,我瞬間停下腳步,胸口上下起伏。
除了痛還是痛……好想打電話給F子但她沒帶手機,我看著不多的聯絡人手在發抖,還是點了F子的照片撥打過去,回應我的是機械女音,如同這整天所得到的回應一樣。
胸口好痛……
我先在路邊隨便一個看起來能坐的長椅坐下,剛剛一路暴衝出來感覺好的傷又完全撕開,單手放在腹部上,我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凝望著街道,強迫自己忍著疼痛、不讓人看出我在發抖。
裝成剛下課心情很好在放鬆的高中生,我雖然帶有微笑,但用手機的自拍功能看了看,感覺不笑可能會比較好,笑了就像是有事求人卻難開口一樣。
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當我以為自己坐不久時被人輕輕一碰,看過去是兩名不認識的女人,我這才驚覺已經入夜。據那兩名女人所說,我已經坐在這長椅子上發呆好幾個小時,而她們會這麼清楚是因為在我正前方的店工作,注意到我動都沒動的坐在那可能需要幫助。
我沒想過自己這麼想逃避現實,逃避沒有F子在的家。
跟兩名女人道謝後我離開了,卻仍不是往家的方向前進,而是低著頭看著街道隨便走——突然被人擋住,抬頭看對方好眼熟卻也陌生,只見那名大叔的髒手直接親密的摟住我的肩膀,我猜他可能是過去的恩客之一。
「好久不見,怎麼看起來變憂鬱了?要不要跟叔叔談談?」
他的手指就像黏著油汙的垢攀爬而上,想起他總是喜歡用手指玩弄我的下半身就一陣噁心,還記得當時勉強願意讓他炫耀自以為的指技,還是在半推半拖的情況下讓他去洗手才做。
「不,我想大叔你也沒辦法。」
即使再噁心我也能裝上虛假笑容後撥開他的手,卻被大叔一把握住,我的眼角瞬間抽搐,他試圖拉近距離:「說說看吧?搞不好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喔?」
我突然覺得西裝男有夠純情,他也是我的恩客之一,但在外頭卻是救了我、還跟X生搭上線。這次我明顯皺起不願的眼神,在這樣不協調的情況下也吸引不少注目,讓大叔勉為其難的放開了我:「真的嗎?我知道該怎麼幫妳。」
他噁心笑著,我起了雞皮疙瘩:「謝謝,但是不用。」
我很清楚看見大叔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當他又想裝笑得逞什麼時,我看見大叔的臉上表情劇變,他像是想逃離什麼、突然傻笑幾聲:「哈、哈哈,沒事了話就好,如果需要什麼就跟我說喔,我想妳應該還沒有刪掉我的手機吧?哈……就這樣囉,保持聯絡!」
「誰跟你保持聯絡……」當我小聲吐槽時也忍不住回頭看,他是看見什麼才突然逃跑?這問題無解我也不想理解。
經過那大叔一鬧,我不得不趕緊離開這塊區域,為了只是避免有人擔心啪啦啪啦……這並非我多心,現代對於長相甜美的女性本來就比較偏袒,而在大叔騷擾時,我已經發現有些男性特別關注這裡想英雄救美。
現在我只覺得胸腔微痛,即使休息了一段時間……幾個小時,我想傷口一定裂開了。
該回去了嗎?
我覺得自己無法面對回到家F子卻不在的事情。
走著這段日子已經熟悉的路,感覺肚子開始絞痛、腸胃打結在一起。F子的家位於鬧區裡的安靜角落,走往她家的路上雖然有路燈但夜晚明顯強過光芒,我看著影子不斷重複的消失又出現,遠方的鬧聲不時在耳邊旋起。
感覺影子正不斷侵蝕自己。
抬頭仰望,這裡看不到F子家的燈,我只能自己進入大樓後走上去,一步又一步——聽見開門聲應該是有人要下樓,不由自主的抬頭一望,穿著雪白色短袖搭配牛仔褲的F子臉上有著驚訝,我看見她手上緊抓著一支我沒見過的手機,她明顯鬆了口氣:「太好了……N尼妳跑哪了?我正要去找妳。」
「妳有什麼資格問我?」面對她有些責備的語氣,我沒好口氣得這麼一回,她錯愕數秒尷尬笑了笑:「妳是在生氣我突然不見嗎?」
「不然呢?」面對她這句我諷刺一笑,與F子一同往上走回到家去。
「對不起,我突然有事情才消失,原諒我。」F子臉上掛著抱歉的微笑、她看了一眼餐桌明顯是要我跟著看過去,只見桌上有好幾盤的小菜與一鍋用保鮮膜先包住的湯,F子將手機隨處一放:「N尼肚子餓了嗎?我們來吃——」
「我飽了。」
這句話是真的,我坐在長椅上發呆時,喚醒我意識的兩名女人請我吃了包子。
「對不起,妳不要生氣……」F子愧疚的表情低下頭,我明白自己不該生氣,或許該問為什麼就這樣突然消失會比較好,誰知道F子現在在我面前我停不了怒氣,口氣極差:「妳為什麼突然消失都不留訊息,妳知道我很擔心嗎?」
擔心妳拋下我,我以為自己被丟下了。
「因為這是很緊急的事。」F子說著同時想碰我,但我推開她的手:「是什麼事情可以讓妳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就消失?妳明明知道我最近特別擔心妳,妳卻這樣子嚇我。」
「對不起N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仍在道歉,但我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而看過去,蹙眉:「那支手機又是誰的?」
「……我的,我有兩支手機,一支私人一支公司用。」F子說出這句話時感覺乾巴巴的,她其實很無辜被我牽怒情緒,但我停不下來,尤其在聽見她說「我的」這兩個字時,意外的刺耳。
「喔,那妳以後帶那支就好啦!妳的電話我從早打到晚上都不接,妳乾脆給我妳的公用電話算了,私人都打不通;公用通!」我氣炸了,乾脆用這句收尾,然後大步離開客廳不想再跟她說下去。
「N尼妳真的不吃嗎?」F子看我直接回房間趕緊大喊,我轉頭冷冷看她一眼,哼了聲就回到房內,卻還是偷偷探出頭看F子接下來的反應……她苦著臉眉頭皺在一起,十分懊惱的盯著桌上食物。
我回到房內靠在牆壁上,單手抓著胸口的衣服感覺到心臟正劇烈跳動。
討厭……我本來不想那樣跟F子說話的,為什麼卻還是說了這種話?
我閉緊嘴唇揪著眉,可惡,不管怎樣都怪F子的錯啦!
又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