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數碼寶貝同人文 跨越時空也無法改變的命運 "給未來的口信"(悲文)

「我才不像你那麼閑，我可是很忙的！」我沒有回頭，特意強調了手上敲擊鍵盤的動作，可是我的心思並沒有放在電腦上面。
「好好，你忙。」太一不滿地嘀咕一句，「既然這樣，你在你家忙不就好了，不必特意跑過來在我家忙吧？」
「因為……因為我怕如果像上次一樣出事的話，不能及時聯絡到你呀。」我是多麼會撒謊的一個人，我把謊言編得連我自己都信以為真了。
「可是……你這麼忙的話，就不能好好地享受生活啦！」

「他們這麼匆忙，為什麼不能放鬆下來，休息一下，享受生活呢？」後來有一次，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望著外面行色匆匆、心不在焉的人們問著太一。我只是想……找一些話來說，找一些可以持續下去的話題來說。
「他們被時間的假像蒙蔽了。」太一說。他仰面躺著，褐色的頭髮被剪掉了，頭上纏著一層層動手術後還沒拆封的繃帶。我在比賽前一天強迫醫生給他做了全身檢查，他們告訴我化驗時出了錯，要重新驗。然後驗了第二次、第三次。他們並沒有出錯。
太一也看向那些過往的行人：「他們深信現在所做的對未來很重要。」
「……是嗎？」
太一看了我一眼：「你好像並不是十分認同這句話。」
不，我信。現在所做的可以改變不確定的未來，只是，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改變已經確定的過去。
「你曾經也很忙碌不是嗎？」太一笑了起來，是那種明澈潔淨的微笑，他用著柔和的語調低低地說著，「大家都以為表現得夠忙碌的話，自己就變得很重要了。」

我曾經也想著，如果我在太一面前表現得很忙碌的話，我在太一心裏面的位置能夠變得很重要。

「等檢查結果出來的日子真是難熬……再不回去訓練的話我的腳法真的要生疏了。」太一抱怨著。他還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門外響起了一陣淒厲的哨聲，我猛地彈起來沖出去。場地中央已經圍了一群人，場邊的醫護人員拿起擔架向場內跑去。
是第幾次看見了呢？這個場景。我把手伸進衣袋，按下了手機的撥號鍵。

再一次從醫院出來，我在街上茫然地走著。
「先生，……先生？」在一連聲的呼喚中我終於回過神，看著眼前好心的路人，在意識到一個穿著正式西服拿著半杯可樂的人站在街頭發呆是多麼怪異的一幅景象之後，我對他投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我已經做了那麼多努力，在無所不能和絕望間奮力掙紮。我為什麼要發明時間機器呢？難道就是為了一次次地回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太一死去？
可是我寧願回來再試一次，再試，也不要去面對未來世界沒有太一的日子。
好累……



「享受享受你就懂得享受！」我板起臉訓斥著，「我們還擔負著守護數碼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重任好不好？」
「知道我們的光子郎最厲害啦！」太一乾笑了兩聲，突然道，「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夠厲害的啊，連破解的辦法也想得出來。」
我心裏很高興，可是卻說：「我不算什麼，那天戰鬥的畢竟是你跟阿和。」
太一突然湊了上來，把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他靠得那麼近，令我有一瞬間的窒息：「光子郎……」
「幹、幹什麼啦？」
「你幫我編寫這個遊戲的作弊程式好不好？第六關的BOSS好難打……」
不是我心中所想的，我有點失望地又板起臉道：「不要連玩遊戲都偷懶！」
我後來才知道，那個遊戲，太一早就打穿了3遍以上。他只是想……找一些話說，找一些可以持續下去的話題來說。
可是我那個時候不知道啊。我只是關上電腦對他說：「我要回去了。」我看見他有些怔忡地呆站著，像是要說些什麼。而我竟然沒有停下來等他說完。
而此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因為第二天開始，太一就被召去暑期集訓了。
我有時在想，如果那時候我更誠實一點的話，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3]
悲しい事　たくさんあったとしても (悲傷的事，即使經歷了許多)
まっすぐに生きたい （但仍想正直地活下去）
うれしい事　同じ数の笑い声 （快樂的事，一樣的笑聲）
忘れずにいたい…… （不想淡忘……）

太一常常是安靜地微笑著。即使是坐在替補席上也是。他的球技太出色了，總是成為對手緊密盯防和重點照顧的對象，用拉扯和飛鏟，以及各種不乾淨的小動作。他於是不得不經常在比賽中途被抬下場去。
「你這樣不怕死地向前沖，想害你的腿斷掉啊！」我多少次這樣著急地沖著他吼。
「可是……球門就在前方啊！」太一歪著頭看我，好像我說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唉……你要學會保護自己別在拼搶中受傷啊！」我耐下性子解釋。
「光子郎，」太一笑笑，「你知道嗎，我是一名前鋒。」
於是我什麼也不能說了。

然而終於有一次他笑笑說：「今次……真的不能再受傷了。」
他指的是即將來臨的U17選拔。太一無疑是有資格成為東京地區的代表的。
「如果能夠成為青年軍的代表，該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吧。」他小心翼翼地舉著杠鈴。選拔在即，什麼都要小心才行。

「選拔賽的時間是明天上午9點，記得不要遲到哦！」
一想到他說這話的口氣我就很不服氣啊：我就這麼像小孩子嗎？
回到家發現空無一人，我才記起父母這兩天到熱海旅行去了。我隨手拿起鬧鐘將時間調到7點。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鬧鐘從我的手中掉了下來。
我是怎麼了呢？摸摸額頭發覺有點燙，才意識到發燒了。
「喂喂，我是泉光子郎，現在有點發燒，麻煩送點藥過來……」我神志有點不清楚了，隨手撥通了家庭醫生的號碼，隨後便倒在沙發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額頭上有很舒服的冰涼的感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竟然看見熟悉的身影。
「太一……？！」我一個激靈就要翻身坐起，卻被太一按了回去：「燒還沒退，別亂動！」
「我……現在是什麼時候？」頭好痛，我不得不又閉上眼睛。原來我……打錯了電話啊。
「淩晨3點啊。你昏迷得也真夠久的，我都在旁邊打了個盹了。」太一輕柔地把濕毛巾重新覆回我額前。
「上午9點的選拔賽……」我的本應一片空白的頭腦裏突然閃過這件事。
「睡吧，我不會耽誤的。」太一的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個魔咒，我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比賽已經接近尾聲了。我掙紮著爬起來打開電視，只看見太一帶球殺入禁區的背影。他向左連續晃了兩次，甩開了一名後衛。對方莽撞的守門員慌忙跑出來倒地截球。太一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射門，而是向上高高躍起，避開了守門員的衝撞。
比賽結束了，1比1，東京地區代表隊沒能殺出重圍；而只進了一個球的太一，也沒能穿上U17的制服。落選的理由是，那天早上他遲到了半小時。
然而後來我們就知道了，頂替太一進入U17的，是青年軍教頭的兒子。所謂的那天早上的遲到，本不過是個藉口。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我難過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不是你的錯。」太一微笑著摸摸我的頭，「進不了U17，還有U19跟U21啊。」我們心裏很清楚，能進U19跟U21的，大部分是原U17的人馬。
「太一，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呢？」
「應該……不會了吧，我覺得我的表現已經不能再好了。當然，如果……那個球能進的話……」太一想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我並不是很介意。」
我明明就聽見他低低地歎息道：「我唯一感到不平的是，我既沒有發揮失常，也不是我原本就技不如人……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啊……」他很小聲地說著，以為這樣我就不會聽到。
太一真的很聰明，他早就知道了我們並不可能有改變過去的機會。
所以到了後來，太一終於成為J聯盟的球員時，我不禁喜極而泣。
那個時候，我已經是筱原重工的工程師了，竟然忙到沒有時間去看一場他的比賽。

「喂喂，光子郎，你的工作檔期又排滿了？別騙我又偷偷去應酬啊！」太一在電話裏開玩笑地說。上一次我不知情地參加了一個名為技術研討會實為酒會的事一直被他當成笑柄。
「我知道，明天是最後一輪嘛，我會去看的啦！」我決心要請一次假，「還有一輪就要達成不敗紀錄了對不對？」
「當然啦！」太一自信滿滿地道，「而且我在射手榜上還領先第二名三個球啊！」

雨降りでも　太陽は雲の向こう （即使下雨天，太陽也會在雲的背後）
光照らしてる…… （放光照耀著……）

「奪冠了……結果功臣卻不是我。」太一躺在病床上笑了笑，「不過算了，下個賽季我會親自捧回那個獎盃的。」
「嗯……加油！」沒有下個賽季了，沒有了。
我的痕跡已經記錄在流動的水波中，沒有後果，也沒有責任。
窗外的行人們啊，他們所做的每件事都在影響未來。但不論我怎麼做，我都不能。







[4]
ああ　未来の世界に望んでることは （啊啊，展望未來的世界是）
誰もが皆　信じ合えること （无论誰人，都會互相信任）
ああ　未來の世界が （啊啊，未來的世界）
変わっても同じでしょう （即使改變也是一樣的吧）
この気持ちは （仍會抱著）
持っていたい…… （這樣的心情……）

「咦咦，堵車？！」太一的口氣有點沖，「喂喂喂，比賽再過一個小時就開始了啊！」
「司機說照這個勢頭恐怕還要兩個小時才能到比賽會場啊！」我把頭探出窗外，看著首尾相接的車龍歎著氣說。
「反正車上也有收音機，你就聽著好了。教練找我有事。」太一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我知道太一是生氣了，可是我並不知道他其實不是因為這個生氣。

「對不起我遲到了，太一你在休息室嗎？」我氣喘吁吁地跑進球場，耳朵在一片喧鬧中努力地捕捉著手機裏的聲音。
「我告訴警衛要對你放行了，他們不會攔你的。」

「打擾了。」我推開門走進去。
「你可算是來了。」太一笑笑，手裏還拿著半杯可樂，「你難得來看一次比賽，竟然我在這裏。」他的左腿顯然已經噴過了丙烷，還纏上了繃帶。
「……很痛嗎？」太一又受傷了，可是，好像是沒有生氣。
「沒事的！」太一笑著說，「教練說補時之前會讓我上場。你就等著看我進球吧！」他又補充道：「我們的球隊會以不敗的戰績奪冠的，而我也會拿到射手王的稱號！」
這又讓我想起那一場U17的選拔賽了。最後時刻的進球嗎？
「光子郎——」太一在我的面前揮了揮手，「安心啦！這不是U17選拔賽，是J聯盟的職業聯賽啊！我會進一個很漂亮的球給你看的，而且保證不受傷！」
原來我所想的，太一已經全部都知道了。不對，他一定是早就想過千百遍了。


「太一，準備好沒有？我們全指望你了！」
太一笑著放下手中的半杯可樂，站起身來對我說：「你看，教練在催我了。為我加油吧。」
然後他突然說了一句很不祥的話：「將來……也要一直加油下去才行喔！」
我呆了片刻追出門去，然後——眼前就只有那一片眩目的白光。耳邊，還有那令我永生難忘的淒厲的哨聲。






太一，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呢？

「會嗎？」太一坐在病床上拿著我為他削好的蘋果驚訝地問。
「請回答我！」我急切地說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那時候，我還是那樣年輕氣盛，還不肯相信時間旅行的法則是不可抗拒、無法改變的。
「為什麼……要再來一次呢？」太一專注地對付著手中的蘋果，想了一下才說道，「光子郎，如果把‘再來一次’換成‘下一次’的話，不是更好嗎？」
可是他沒有下一次了啊。檢查的結果，醫生們發現了他大腦裏的早期腫瘤，而且病灶是在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這樣一來，手術成功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唉唉——」太一把蘋果核投進腳邊的垃圾桶，雙手抱頭往下一躺，「不管是明天的手術還是新賽季的比賽，都好想快點來啊！」
未來世界的太一，我真想看看是什麼樣子的。
「對了，光子郎。」太一皺著眉頭道，「這個隨身聽的電池用光了，你幫我去買好不好？明天上手術臺的時候，醫生說可以放來聽。」
「啊啊？！好……」我急忙跑出去。

「沒有嗎？」我在最近的便利商店問。
「非常抱歉，但這種電池要明天上午才有貨。」店員歉意地微笑。

有時候我假裝我對過去做的改變創造了新的未來，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事實。當我回到現在，所有的改變都被時間化為烏有，就像下課後要擦乾淨黑板一樣。

「最後陪伴著我的是你，我真的……非常高興。」太一微笑著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闔上了眼睛。



「遺物已經清點完畢，是這麼多對嗎？」
「嗯……」我慢慢地拔出鋼筆。我的口袋裏，還放著昨天繞了很遠的路買來的電池。







[5]
ああ　未來の僕らが （啊啊，未來的我們）
大人になった時も （即使成為大人）
この気持ちを （也要抱著）
持っていたい…… （這樣的心情……）

光子郎，你的眼神跟表情裏傳遞出來的悲傷，我已經接收到了。所以，我支開你，趁你在路上的時候，留下了這個口信。
我不覺得痛苦，真的。就像從懸崖上慢慢往下掉，你知道嗎？
我們的球隊獲得了冠軍，我也差一點成為射手王，所以，我覺得命運對待我已經夠好的了，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而且……怎麼說呢，我早晨醒來的時候，你還守在這裏。而我還在這裏。因此我感謝時間的寬容，感謝它讓我還能醒來看見你。
我知道你一直對當年的U17選拔賽不能釋懷，而我不久以前也是一樣，很抱歉我無法安慰你。我們一直都深信現在所做的對未來很重要，所以，我回答你的問題時，放棄了「再來一次」而選擇了「下一次」。
你問我還想要些什麼，我當時並沒有立刻作答。我還需要時間，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我在借來的時間裏活著，或許我們都是。但是我知道何時何地我的債務會到期。
最後陪伴著我的是你，我真的……非常高興。
光子郎，未來世界的你，我真想看看是什麼樣子的啊。



我盯著眼前燃起的火焰，太一的一切遺物都將付之一炬。我把手伸進口袋，把那天繞了很遠的路買來的電池慢慢地取出來投進了火裏。
「劈——啪」那些物品在火光中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它們旋即會被吞噬殆盡。即使已經焚燒了那麼多次，我的心裏仍然像是被灼傷一樣的疼痛，這是為什麼呢？

「泉光子郎先生，請等一下！」
我慢慢地轉過身，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年輕人。
「我是在上一次技術研討會上跟您有過一面之緣的宮澤啊！」
旁邊球場的喧鬧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我連一個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做：「什麼事？」
「您相信‘時間旅行’嗎？」
他沒有注意看我的表情，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下去：「我寫了一篇關於如何獲得時間旅行所需能量的論文，我覺得您是一個可以接受這樣觀點的人……」

我第一次回到過去的時候，我又一次聽到那淒厲哨聲的時候，很想帶點什麼回去紀念。
我要帶些什麼呢？我環顧四周，看見休息室半敞的門內，太一剩下的半杯可樂就放在那裏。杯子裏翻騰的氣泡，好像是太一馬上就要回來的證明。

時間旅行，它並不是永恆，但它是僅次於永恆的最好的事了。

總有一天我要回去面對我的命運。但現在，我活在過去。我想這是種不錯的生活。你會逐漸習慣於自己所做的一切對世界毫無影響。這會給你一種自由的感覺。我長時間地跟太一呆在一起，除了我不能永遠跟他在一起。
但也有補償。無論我何時回去，一切都不會有變化，除了我的記憶。我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穿著同樣的西裝，嘴裏還是有變了味的可樂的澀味。每次我回來，我就要用掉一點生命。終有一天我會再也不想回去的。
太一，他將永遠不死。我不會讓他死的。每到我拔出鋼筆簽字的那天，他死的那天，我就回去，去那個喧鬧的球場。那時，比賽還沒有結束，而太一也還沒有上場。我們在休息室裏重逢。太一並不知道他將死的命運，也不會知道我這麼多次的過客一般的旅行。但這沒有關係。反正我們有很多時間。

夜になれば　月の明かりはいつでも （到了黑夜，月光無論何時也會）
僕ら照らしている…… （照耀著我們……）

「光子郎……」太一撥弄著那台小小的隨身聽。
「嗯？」我仰面躺著，漫不經心地問著，「你想要什麼？」
「我……」我想要時間，很多很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