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做夢吧？」我揉著眼睛，眼前的景像太過科幻，一下子有些適應不過來。
「很遺憾，不是。」傑瑞米苦笑了聲，達叔則安靜地站在一旁，顯然對這樣的情形早已見怪不怪了。
「這麼多的殭屍，他是怎麼辦到的？」小白皺著眉，額間隱約流下一絲的冷汗。
「我之前說過你是瘋子吧？我收回那句話，他才是。」黃鵲沉默了許久後說道，手指著正踏著屍骸滑下來的約翰，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雖然不曉得約翰是怎麼一個人消滅那麼多殭屍的，但多虧了他，我們也用不著去處理剩下的殭屍了，光是對付剛才那一群，我的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何況我們還因此損失了一名好戰友。
我們三人站在峰哥的屍體旁，出於某種默契，那些殭屍的殘骸都被傑瑞米他們給搬走了，正堆在路旁的草地上，和約翰製造的小山比起來，我們的簡直只有沙丘的大小。
我想傑瑞米肯定也知道，因此他不想讓我們在面對死去戰友的遺體時，身旁還有殭屍的屍體，我想那是給死者的最後一絲尊重。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出來探索，峰哥現在可能還活的好好的在修理那些破車。」我喃喃自語著，兩條手臂彷彿沒有絲毫力氣般地垂軟著，峰哥的死所帶來的憤怒，已經隨著沒有殭屍可以砍殺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自責、愧疚，以及無力感，如同山崩一般向我襲來。
「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偉大，我想峰哥自己也很清楚，他知道出來外面的危險性，也知道只要鬆懈了一秒鐘，就有可能會鑄成大錯。」黃鵲推著眼鏡，雙手握著獵槍立在地上，像是葬儀隊似的。
我默默不語的看著黃鵲，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不能稱的上是一般人了，但每次在面對關於人命時，我就是沒有辦法像綠箭、或是貝雷、或是黃鵲這樣淡漠。
一個人幾分鐘前還好好地站在我身旁，還跟大家有說有笑，轉瞬之間只剩下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對於現世的一切無知無覺。
我不禁閉上眼，回想起了有關於峰哥的事，他的肉搏本領不行，射擊技巧也只是普通，但卻是他開著巴士載著我們，一路突破殭屍的包圍，最後來到這裡。
他的個性不壞，雖然貝雷每次在訓練時都會罵他，但峰哥卻沒有因此而放棄訓練，他反而是最努力的那個，只要一有點心得就會樂個不停。
峰哥老是說在過去曾經夢想要當個職業賽車手，但最後卻變成了巴士司機，每次講到這件事時，老槍總是不留情面的笑他。
「管他的，有那個本事，到哪裡都能飆。」每次被嗆的時候，峰哥總會回罵這句話，而我們也真的體會到了，他到哪裡都能飆。
「換個方面想吧，峰哥很清楚這一趟的危險性，但當你找他時他還是義不容辭的加入了，光是在勇氣上就值得敬佩了，也代表峰哥相當信任你。」黃鵲輕拍了下我的肩膀，語氣裡難得帶有了溫度。是啊，就因為信任我，而丟掉了性命。
「老大，現在該怎麼辦？」一直默默不語的小白問道，我瞥眼一看，傑瑞米他們已經把屍體堆完了，現在正從車陣裡搬出各種物資。哀傷歸哀傷，時間還是無情地在繼續流逝著，過去的時間不會再來，這點對誰都一樣。
「繼續做事，我們不能忘記原本的任務，還有你們兩個也是。」我指著黃鵲和小白，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兩聞言默默點了點頭，接著彼此互看了一眼，但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緊繃了。
在隨時可能喪命的環境下，過去的事情通通都不重要了，如果還因為糾結於過往的恩仇而拒絕與別人合作，只會顯得可笑。
雖然是暫時休兵了，但話還是得挑明著講，否則這兩人永遠是顆未爆彈，也就意味著他們對於團隊會是一個威脅，我真心希望不會走到那個地步。
「你拿睡袋幹嘛？」黃鵲靠在我們暫時拿來堆放物資的車子旁，舉著獵槍警戒著，她看到我把那一堆東西搬了出來，於是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帶峰哥回去了，我不會把他留在這的。」我鄭重地說著，雖然這樣做無疑會佔用裝載物資的空間，但要是有誰敢阻止的話，我絕對會跟他翻臉。
「需要幫你一把嗎？」黃鵲聞言說道，似乎是贊同我的舉動。
「不用了，做好妳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搖了搖頭，瞥了在不遠處翻找車廂的小白一眼，黃鵲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現在專心做好妳的工作。」我嚴肅地說著，扛著那組睡袋走了回去，但我走時偷偷瞄了黃鵲一眼，怎麼感覺她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難道是峰哥那一棒敲得太用力，結果把黃鵲打到失憶了嗎？
算了，那些事等會兒再說吧，現在還得辦正事。
我蹲下身，小心地把峰哥的屍體裝進睡袋裡，出乎意料的相當符合他的體型，如果不是眉心上那顆彈孔的話，恐怕別人還會以為他正在睡午覺。
是啊，但願你這一覺，可以永遠睡去，至少在夢中不用面對那些噁心的殭屍，我在心裡哀悼著，卻感覺有人站在我的背後。
「關於你的同伴，我很遺憾。」是傑瑞米，他低頭看著我，手上捧著一束從路邊摘來的野花，五顏六色的一點也沒有葬禮的感覺。
但我還是點點頭，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不用去幫他們的忙嗎？」我把峰哥的屍體抬回車上，還是傑瑞米幫了我一把，我們兩個將他放進後車廂，弄得滿頭大汗的。
「沒關係，我們該拿的也拿完了，休息一下就要出發了。」傑瑞米笑著，喝著我遞給他的礦泉水，我自己也開了一瓶，反正我們還有一卡車的水可以用。
「出發？你們打算去哪？」我好奇地問道，約翰就不用說了，傑瑞米和達叔也是一副身經百戰的身手，我的腦海不禁閃過一絲拉他們入夥的想法。
「下個城市。」約翰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一隻大手搭在我的肩上，還好現在是大白天，不然我恐怕會被嚇個半死。
「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我皺起眉頭，如果只是普通的倖存者，都到這個時侯了，也該知道城市有多危險，照理來講應該是要能離都市多遠就離多遠的，沒道裡還會傻傻跑進去送死。
我直接撇除掉搜救隊這種想法，如果他們真的還存在的話，我們現在只需要翹著二郎腿在家裡吹冷氣等他們救援就行了，用不著在這裡忍受日曬雨打，還冒著生命危險。
「聽過獵人嗎？專獵殭屍的那種。」約翰獰笑了聲，從懷裡掏出根香菸點著，緩緩告訴我一個泛著菸焦味的故事。
關於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場突來的變故，一雙扼殺摯愛的手，一張破損的老照片，以及一個殭屍獵人的，傳奇故事。
相信我，那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黑暗故事，也更讓我堅信，這傢伙絕對是個瘋子，但他卻有種讓人深深著迷的危險魅力。別那樣看我，我的心早就有所屬了。
「這裡不是我找過的第一座城市，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約翰吐了一口白煙，手上握著一張充滿皺摺的相片，相片中是一對年輕的夫婦，相片的下半則被撕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
約翰說他埋葬好兒子後，靠著撿來的鐵棍跟碎玻璃，一路殺回了家裡，那時可是感染最嚴重的時候，所有還沒死的人都拼了命想往外跑，只有他一個人毅然返回空無一人的家中。
約翰回到家時，他沒有浪費任何一秒大哭，或是窩囊的舉槍自盡，而是從閣樓裡翻出了他的傳家之寶，足以幫助他向殭屍復仇的利器。
「我的父親是傭兵團的一員，他在二次大戰時認識了我的母親，她原本是稀有氏族酋長的女兒，卻因為特殊的身分而無法回到自己的國家，我父親在一座飽經戰火摧殘的小鎮發現她，兩人所見面的第一件事，便是為了爭奪一塊發霉的麵包而大打出手。」約翰笑著說，大方展示了掛在腰際的彎刀與斧頭，我想他就是在得到這兩把武器之後，靠著一路獵殺那些殭屍精進自我的戰技，才鍛鍊出能夠製造那成堆屍體的恐怖力量吧？
還有那一雙足以令我全身冰冷的，銳利眼神。
「好，那基本上你就是在千里尋妻，順便幹掉不長眼的殭屍，而你們兩個竟然沒有阻止他的打算？」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傑瑞米和達叔，約翰聽了倒也沒不高興，只是從鼻孔裡噴氣，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藝術的小鬼。
「他不是說了嗎？敢擋住他的傢伙都不會有好下場，而我也目睹好幾個這種傢伙了。」傑瑞米笑著聳肩，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跟人打過架，現在能夠把那些殭屍當沙包來對付，還多虧了約翰。
「反正我也沒有家可以回了，跟著他至少不會無聊。」達叔低聲說，當殭屍的狂潮襲捲他的農場，他一邊大吼一邊看著殭屍把他畜養的動物撕成碎片，正當他絕望的等待相同的命運降臨時，約翰如天降神兵般的出現了，反過來把那些遊蕩在農場裡的殭屍撕成碎片。
「了不起。」我不禁肅然起敬，這兩個人明明隨時可以退出的，卻還是選擇跟著約翰走完一趟又一趟驚險的旅程，即使旅程的終點，任何時候都可能提早劃下。
「你不也是一樣嗎？不然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約翰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聽到差點沒翻白眼，拜託，我就算是瘋了也不會想去獵殺那些殭屍，這在出發點上就已經不同了。
「你是為了活下去，我則是為了復仇，我們同樣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救贖。」約翰在空中劃著菸圈，他的話令我深思了起來，救贖嗎？實在太深奧了。
我們長談了許久，順便交換彼此的情報，約翰說他救下的成員中，有人試著要建立一個安全的營地，問我們有沒有打算過去，當然我是婉拒了，不過我也把建立家園該注意的事情告訴他，除了約翰之外，傑瑞米和達叔都很有興趣的聽著，做為回報，他們也告訴我相當有用的資訊，尤其是當我問到關於城裡的狀況時。
很快的幾個小時過去了，菸抽完了，獵人的故事也到盡頭了，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我讓黃鵲和小白先回車上，自己則走向了約翰他們，他們三人正站在那等我。
「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受益良多。」我說道，握著他們每個人的手，從掌心傳來的感覺各不相同，但都同樣溫暖。
臨走前，傑瑞米從車上拿了一個背包給我，我詫異的接了過來，感覺裡頭沉甸甸的。
「我們本來還有一個夥伴的，但很可惜他沒有撐過來，剛好他又是本地人，我想那些東西對你會有幫助。」傑瑞米正經地說著，我聞言則點了點頭。
「拿去吧，不然你要怎麼埋葬過世的好友？」達叔把鐵產遞了過來，肩膀上卻扛了柄碎石槌，看來他對於鈍器有著特別的喜好，我老實不客氣的接了過來。
「如果你們打算進城的話，我奉勸一句話，不要靠近學校，記好了。」約翰把車窗搖下，我從副駕駛座看進去，車後座彷彿是一間小型的武器庫一樣，難怪他們能夠獵殺那些危險的東西了。
「祝你好運，不管是打獵還是尋找家人。」我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道別的時刻總是這樣，但我卻覺得，未來還會在哪裡相見。
「我的運氣操之在我。」約翰笑著點起一根菸，伸出手和我互相擊掌，接著越野車的引擎發出一陣怒吼，像是脫韁的野馬般奔騰而去。
我知道，獵人的故事還會繼續。
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