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眾人隨著莫言,走過了彎曲的小路以及雕刻精緻的小橋,經過了幾座別具風格的院落,船來異香的單藥房以及僕役房後,才來到距莫言口中所說的大廳。
這戶山莊接見客人的大廳硬是和正常宅邸不同,外處的大廳皆是設在較為前端的位置,後方才是院落以及僕役、和主室,這兒卻是個宅院在主廳四周圍,中間偏左的一條路可直往練武場以及一處用不知名物品製作的透明屏風隔起的一座大房,外頭無法瞧見裏頭是什麼,江瑕好奇的瞟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視線,而在主廳右側也是一個院落,模樣看上去與其他院落無異。
而熊霸等人前去的院落則是離大廳有段較晚的距離,莫言簡短的說明大廳、院落的各處後,雖沒有挑明著說那些地方不可去,但眾人卻可以聽見話中隱喻的提醒。
但也有部分是自信,因為一路走來,侍衛雖然不多,但是隱隱可以察覺到從各處傳來的探究視線,這說明了這些院落都部屬著諸多暗衛。
若湖乖巧地跟在眾人身後,但天生的感應卻讓她不由得抬起頭來,觀看著四周,並不是對其特設計的院落感到好奇,而是感受到一些非人的氣息,很熟悉,但卻又稱不上友善,只是匍匐在暗處,靜靜地觀望著他們。
這感覺讓她熟悉,但卻無法心安,直覺告訴他沒有危險性,但她卻怎的就是無法安下心。
江瑕在前頭,並未瞧見若湖的不自在,只是和身旁的華紫音說著話,小聲談論著這處莊子的特別之處。
很快的,眾人來到大廳前,莫言讓廳前的婢女通傳一聲,不消一會兒,婢女便上前,福了福身子,垂著眼,瞧他們也沒瞧上一眼,道:「莊主和夫人有請諸位。」說霸,婢女帶著眾人進了廳,莫言則是往回走,去做了自個兒的事情。
江雲等人踏進廳中,只見婢女再度福了福身子,這會兒半句話也沒開口便又退下去,眾人視線並沒有在婢女身上多做停留,便被主位上的人給引了視線。
主位上的男子身著一襲白衣,慵懶的斜坐在壇木椅上,俊美無儔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刀刻般的臉上看不出歲月痕跡,無法自外觀評斷出眼前人的年歲,而一雙漆黑眼眸中令人琢磨不透,卻透著凜冽,銳利逼人。
這樣看上去,不用問也知曉,這位定是莊主月離恨了。
一旁的人自是方才在莊外見過的月落菱,她依舊是微笑,卻笑不達眼,男子見著人進來,依舊一句話也不說,而在主位下,靠月離恨較近的位子上,坐的即是方才回莊的柳尋憶,只見她看見他們進來,哼了一聲後,偏過頭看眼不看他們一眼,顯然是對看見他們極為不開心。
眾人方要行禮,月落菱便抬手,「少俠不必多禮。」她的手往旁邊輕輕一擺,「請坐。」
所有人依言坐下,而主位上的兩人則是默默地品著茶,沒有人開口,而看著眼前不凡的二人,江瑕等人等也不急著開口,倒是柳尋憶受不了廳中的氣氛,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磁杯。
「離恨哥哥,您到底要人家留在這兒做什麼。」柳尋憶皺著柳眉,以往月離恨談論救治傷者時,雖然她總是會出現,但是想走就走,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被一句話給困在這裡。
也不是她不願意留在這裡,只是他們的眼神看的柳尋憶渾身不自在,特別是那名身著明黃衣衫的俊挺男子,冷淡的臉龐卻掩不住眼底深處的那抹炙熱,看得她白淨的小臉微微泛紅。
「怎麼著,之前不是總是囔囔著要留下,現在怎麼不想留了?」月離恨聞言,笑了笑,沉穩的嗓音溢出唇瓣,竟是那麼的好聽。
上天實在待眼前人不薄,江瑕暗暗驚嘆不已,原本她以為自家老爹的兄長已經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沒想到眼前竟然還有比江無缺更勝一籌的男子。
一舉手投足,竟是貴族之氣,沉穩雅俊的臉龐,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況別說他一身皆是謎的醫術,眼前人的出現,只是讓人無法直視罷了。
一語堵住了柳尋憶的話,她脹紅了小臉,「我就是不想待在這兒還不成嗎?」
月離恨淡笑不語。
看著月離恨的臉龐,柳尋憶本想開口再說什麼,但又感受到了注視,她回頭,「哎,我說你們幾個,是沒瞧過女子嗎?在看小心本小姐射你們十七八個窟窿透風去!」嬌蠻的聲音溢出唇瓣,似是撒嬌,也似在抱怨,微微側過頭,以夾畔的髮絲擋住那群人的視線,卻還是隱隱感覺到他們仍然注視著她。
柳尋憶一陣氣虛,特別是他們再聽見她的話時,竟然不約而同的悶笑出聲,使得她的臉龐更紅了。
「真是怪人!」柳尋憶嘟囔了聲,根本不曉得哪裡好笑了,美目忘向自家莊主,「離恨哥哥,你真要幫他們治病嗎?」她皺著眉,偏頭看著主位上的人。
「好了,憶兒,別胡鬧。」月落菱開口,「還不知諸位如何稱呼。」她將話題轉至正題,既然人已經來了,就轉回正事上頭。
江瑕聞言,隨即站起身,抱拳一揖。「在下江瑕,這位是江雲、華紫音及若湖。」
「原來是江少俠。」月落菱輕笑,目光落向自家義女氣嘟嘟的小臉,隨後又移開視線。「有禮了,諸位遠道而來,所謂的無非是治病,但,在這之前,我倒是想知曉,為何諸位明明是為了求治,但注意卻不似在身中劇毒的那名女子身上呢……」月落菱的問話問得不經意,著實讓眾人不自在了下。
這話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打從一靠近山莊,人家就注意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就連原本的目的也被打亂,就只因為柳尋憶這名與仇心柳過於相似的女子。
這該怎麼說?柳姑娘與他們認識的仇心柳過於相似?所以才一直注意人家?
還是因為江雲聽到傳言說仇心柳沒死,反而住進妳加莊內,才想過來一探虛實?
這不管哪種說法都會讓人覺得是鄧徒子……
江瑕汗顏。
而柳尋憶不是傻子,見自家義母將話題都到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上面,連忙奔向月落菱的身旁,伸手挽著她的手,「義母,您也瞧見了他們的行為,那您還要讓義父幫他們的忙嗎?」雖然沒有阻止救人,但也沒有想要他們救人的意思。
柳尋憶的話,讓江雲等人皆是尷尬了下,而若湖看著眼前的柳尋憶,輕咬著唇辦,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於眼前這個與仇心柳長相、個性、一顰一笑皆相似的不可思議的女子,她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說她不是仇心柳,這他們是怎麼樣也不可能相信的,與仇心柳相處過一段日子,況且她身上也留著火狐族的血,這樣的親暱,是不可能抹滅的。
但,要說她是,卻又有些不太可能,因為他們都知道,仇心柳已經死於兩年前的神武宮一役……怎麼樣也不可能出現在這。
她是真切感受到,生命消滅的那一刻……
來自心靈深處的哀働,無法取代的悲傷。
可是江雲卻又不會對除了心柳以外的女子,有著除了冷漠以外的反應,就算眼前的女子與仇心柳在相像也一樣。
眼睛看向江雲,只見他依舊冷著臉龐,看不出任何心緒。
在看向一旁的華紫音,江瑕坐在她身畔的紅色身影,眼眸的光彩不禁黯淡了幾分。
「憶兒,別胡鬧。」月離恨看著義女對著自己的妻子撒嬌,搖頭輕嘆,他唯一的罩門就是妻子,而這鬼靈精怪的小丫頭就捏准這點老是跟他唱反調,雖然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但總是讓他莫可奈何。「你前幾日在外頭了結了求診男子的性命,這帳我還沒跟你算。」
他不在乎對方是生是死,況且他本來也就沒有要幫那人醫治,那人中的毒太深,已經毒氣攻心,雖可救下,但命不長,沒必要為了活這短短幾個時日而痛苦下去。
柳尋憶聞言,朝月離恨哼了聲。「之前那個男的早就沒救了,看他的樣子,不出半個時辰也會一命嗚呼,我只不過是賞他個痛快罷了。」苟延殘喘的存活於世,看了就討厭。「而且離恨哥哥,你不會真的那麼小氣吧,為了一個死人跟我計較。」
況且她深知月離恨的個性,就算他有辦法救那人,但他卻不會去救,江湖人要說他毫無良心他也無所謂,反正他們這樣做已經很久了。
月離恨聽著義女的話,嘴唇勾起笑容,隨後便又聽到一直站在江雲身後的異族女子開口。「即便如此,也不可輕易奪取人性命啊,傳言中『醉靈山莊』沒有醫不好的人,只有想醫與不想醫,不便醫治說一聲即可,但姑娘您直接痛下殺手,實是不可取。」向來富正義感的華紫音,很不喜歡看到殺人的場面,就算縱然罪不可赦,但也不可輕易奪取人性命,而對方只是一名求醫者,沒有傷及無辜,根本沒必要如此。
聽見華紫音的話,柳尋憶可就不開心了,她從第一眼看見這女子就莫名其妙有一股打從心底湧出的厭惡感,本就不太想搭理她,但現在又脫口說她的不是,讓她的大小姐脾氣全上來了。「你誰啊,我向來愛怎樣就怎樣,我殺人我的事,妳做妳的正義俠士是妳的事,管好自己便好,我還輪不到你來管,不要忘了你們也是上門求醫的,醫不醫還得看我們的臉色,閣下莫不會不清楚,你們手上要救的人還躺在咱們『醉靈山莊』的客房內,說話客氣點,小心本小姐不開心,等會兒一箭殺了你們想要救的女人!」
喘口氣,看見華紫音似乎還有話說,一個眼兒瞪了過去,「不要忘了你們可是有求於我們,不要反客為主,看了就礙眼,若是不欣賞我們『醉靈山莊』的作風,諸位大可離去,我可沒強留你們下來的意思,不然外人要是瞧見了,說不准還以為咱們『醉靈山莊』強留你們下來醫病,圖個無聊的江湖破名聲!」
見大廳內瀰漫著火藥味,柳尋憶火冒三丈,而且不出面阻止的月離恨夫婦,江瑕握住華紫音的手,對他搖搖頭,然後上前,抱拳微微躬身。「抱歉,是我們唐突了,心……」
「本小姐不叫心柳,叫柳尋憶!」江瑕還沒將話說出口,便被柳尋憶給打斷,她聽見這句話就氣,她是和那仇心柳多相似,眼前這群人一個個衝著他叫心柳,真是討厭。
看見眼前的鵝黃身影氣惱的樣子,連忙改口。「在下口誤,因為柳姑娘和我們認識的一位故人太過相像,還請姑娘見諒。」江瑕心一驚,怎麼自己的伶牙俐齒竟會出這等差錯,不禁唾棄自己的蠢笨。
不管怎麼說,現在能夠救下軒轅巧巧和腹中胎兒的,也只剩下眼前的夫妻二人以及這名與心柳相似的柳尋憶,怎麼樣也不可妄動。
但,她真的不是仇心柳嗎?不管怎麼看怎麼瞧,她都與他們印像中的人一模一樣阿……
柳尋憶哼了一聲,別過臉,不再看那些令她氣結的一群人,逕自走到一旁的上落座,倒了杯茶喝著。
不是她不想回房,而是自己的義父要她留下,否則她才不想再看到這群人。
不知道怎麼的,看著這些人,心臟竟然撲通撲通狂跳,似乎自己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因為這些人的出現,而叫囂著想要回想起來,但又同時矛盾的想要逃開這些人,彷彿內心深處,有著她不願面對的事實……
輕啜了口熱茶,半掩著眼廉,柳尋憶兀自掉進自己的思想中。
看見自己的義女氣得滿臉通紅,月落菱掩嘴輕笑,朝著自家夫君看了一眼,兩人交換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後,才開口說:「諸位遠道而來只為求醫,我瞧諸位現下也累了,不如就在寒舍休息一宿,好方便讓我與夫君診治熊夫人。」
盈盈一笑,月落菱輕輕偏過頭,看著眼前的五人,緩緩起身,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看的連同為女人的若湖和華紫音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這樣的女子,只消一眼便是傳奇。
朝江雲等人福了福身,月落菱蓮步輕移,往後廳走了去。
但,她的話卻讓江瑕感到一絲不對勁,她為什麼會稱呼巧巧為熊夫人?
他記得,打從進山莊內,他們並沒有提過巧巧的名字,更沒有提過她已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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