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明白你所謂的苦衷，究竟參雜多少成分的謊。
綠色、灰色……其他的看不清楚了。我的瞳孔映著繽紛的色彩──蓊鬱的樹林、喧囂的工業帶……許多場景像跑馬燈似的從眼前呼嘯而過。偶爾，還會像卡帶似的停頓，一會後才又像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動作。
將頭轉正，但視線並未在整齊如一的座位上停留。她瞥了眼一旁的包包，迷彩的款式與方才的景致有幾分相似；然而，裡頭惱人的震動聲已經嚴重影響她好不容易才構築起的個人空間。
「煩死了。」
她抽出手機點開訊息，簡單看了一眼後僅是蹙眉，將手機關機後便不再理會。
沒有所謂該怎麼做，只有必須去做；沒有所謂應不應該，只有需不需要。我不想聽什麼「以後會後悔」，等你做了之後再去思考。我不想管你怎樣想，我只問一句「你愛不愛我」。
我要的就這麼簡單而已，但你不會知道的，對吧？
想著想著，她闔起雙眼。心底湧上一股酸澀，還有一種莫名的、無法言喻的感覺在心裡翻騰。這樣的愛情算是愛嗎？我從不說什麼，他也是。偶爾幾句的噓寒問暖，淡淡的、若有似無，朋友也會這樣的吧？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你告白的剎那，是朋友間不會發生的事。那時候的感動，已經被時間扼殺了嗎？而你對我，還像當時一樣嗎？
變了，對吧？
我明明就知道的，可是到底在難過什麼、到底在執著什麼？或許我、其實還……
「小姐，這裡已經是終點站了喔。」
「……啊，不好意思我馬上下車。」
倉促下了車後，我盤算起要去哪消磨令人煩悶的下午時光。
不知道要幹嘛的話要去吃麵嗎？前面有間店的麵很好吃喔。
好啊。
那一瞬間清晰的記憶；視線卻有那麼一霎模糊起來。原本是不想來這的，只要別來、別再去接觸所有與你有關的事物。或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吧？
還拿不定主意，身體卻已經做了決定。回過神時，我已佇立在店門口。
還是、進去吧，我推開店門，裡頭的擺設依舊，與記憶中如出一轍。一樣是一張木製小圓桌配兩張小板凳、佈告欄上一樣是一張照片釘兩個釘子；然而我──現在的我和當時的我，卻不一樣了。
永遠不會一樣了。
我環顧起四周，這其實能算是一間治癒型的小店──店內的牆選用暖色系，上頭還點綴著一些看來像是店員畫上去的插圖，一旁的佈告欄上還貼著來過這裡的客人合照。看著看著真的會有身心暖和起來的錯覺。可是、明明該是這樣的；然而現在，我卻只有滿溢而出的諷刺感以及，無奈。
跟上次一樣，我點了湯麵。也仍舊習慣先喝幾口湯，可是明明都一樣的，卻好像少了什麼，是什麼呢？我邊吃邊想，明明吃的是湯麵；喉嚨卻異常乾澀，才吸了幾口麵，胃就脹得難受。沒來由的，我的手止不住顫抖。或許，是意識到少了什麼。
少了那個總會在旁邊叮嚀要細嚼慢嚥的嗓音、少了那個總是搶在自己面前把麵吹涼的動作、少了那個說著說著就會無預警露出的笑容。
少了那個總是牽動我的情緒、捉摸不定的你。
吃麵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珠，付了錢後就離開這令人傷感的場所。走出門口，腳步越發沉重。現在才知道原來來到傷痛的源頭，哪怕只是走路，都會感到無比諷刺。
一步一步，一刀一劃。
我們去海邊吧！
映著夕陽的海閃閃發亮很漂亮喔！
「出去、滾出去！」
走開，不要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從我的記憶裡滾出去！從我的心裡滾出去！從我的世界裡滾出去！
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我不要再看見你了。
──也不能再看見了。
結果還是走到了海邊，我為自己的不爭氣感到難過。退去鞋子，我打赤腳踏在沙灘上。赤腳踩在沙子上的刺麻感其實挺懷念的，我找了個適合的位置坐下，開始瞪著這片廣闊無邊的大海發楞。
妳相信永遠嗎？就像這片大海一樣很遼闊、沒有盡頭喔！
我當時說了什麼呢？啊，好像是「我相信」呢。現在收回的話來的及嗎？實在太不切實際了、實在太虛幻了、實在太可笑了。
實在太脆弱了。
眼眸中染著海洋的顏色──湛藍、夕陽中透著的紅光。但它的清澈，還能映上我嗎？我已經無法看清了，我累了。
閉起眼，她試著拋開所有思緒。
真不懂妳為什麼會喜歡我，像我這樣的人。
我啊，沒什麼優點；但如果是專注地看著妳一個人這種事，我還是做得到的。
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吧？
妳要永遠快樂，而我也是。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一些理由不得不分開，希望妳還是做妳自己，就像現在一樣耀眼、閃閃發光！
「真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天了啊。」
將手放在臉上，她感受到熾熱的溫度，臉上有著多少淚水她已經不在意了。當然也沒發現，她的嘴角早已上揚。
回程所花的時間比想像中快，並沒有剛來時那樣漫長，我將手機開機看了眼幾個小時前收到的訊息，回了幾句後便不再理會。
我們談談吧，一個小時後老地方見。
我看著眼前的人，單手攪拌著面前的飲料，不發一語。
「小芹，我……」
「噓──」
比了個手勢示意要他安靜，默默凝視了他半晌，我釋懷地笑了。
「分手吧。」
我牽起嘴角，看著他愧疚的表情道：「你找到了吧，能讓你奮不顧身的那個人。」
他沒說話。
「真是諷刺，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會是我呢。」
不自覺苦笑了聲，啊啊，現在的笑容一定很醜吧？至少、絕對不能哭啊。
「這次，別再放手了喔。為了她，別再猶豫了。」
他仍舊沉默，而這次，他笑了。
我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這次，別再猶豫了喔。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一些理由不得不分開，希望你還是做你自己，就像現在一樣耀眼、閃閃發光！」這句話還給你，不要再露出那種要死不活的表情了啊，至少、就回到樂觀開朗的你吧。這樣我，也能安心放手了吧？
你的幸福曾經是我，而現在不是了。那就讓我任性一次，瀟灑地退場吧。我會變回那個樂觀開朗的我的，請給我一點時間。當然，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
我看了你最後的訊息，看了很久很久。或許是想記住吧？只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從你口中聽見呢，我按下了刪除。
對不起。
「要幸福喔，不然我不會饒你的。」
默默低語，腦海中好像能預想你和她開心依偎的畫面。
對不起。
別再遷就我了啊，你不值得、也不配這麼做。現在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一些理由不得不分開，希望妳還是做妳自己，就像現在一樣耀眼、閃閃發光！
看著如今已經空著的手心，不自覺地流下淚來，就在今天做個了斷吧。她仰望蒼穹，吐出長長的嘆息。
──我答應你。
／／
唉，我還真的神經發了。來巴哈以來一天中發過最多文的一次。
我其實沒想到這篇會是這種要長不短的字數，這種題材我算是第一次嘗試吧？起初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寫了起來，但沒想到結尾會變成這樣呢。好像越來越矛盾糾結了啊……
創作內容
你說、我說
短篇小品 (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