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們家阿嬤因為心肌梗塞所以突然死掉了。
詳細的內容不描述了,死亡什麼的從來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總之那是在準備葬禮時發生的事。
當時是快過年的寒假,姑姑們也都回來幫忙準備,平時就折折紙蓮花聊聊天。
雖然大家都很傷心,但是在談起阿嬤的某些趣事時也還是會哈哈大笑一下。
比如說,我們幾個小的雖然知道阿嬤喜歡看鎗戰碰碰碰會很興奮,但是從來不知道當初阿嬤年輕時在工廠做工時卻是曾經遇上了空襲,當所有女工們都嚇得快昏倒的躲起來時,她卻一個人亢奮的跑出去外頭看碰碰碰。
還有,比如說終於知道了我們的二姑姑在年輕時早就已經過世,現在這位是歿‧二姑姑冥婚的陽間老公的陽間老婆,活‧二姑姑。(?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她仍然非常孝順我們家阿嬤,兩個人就和真正親生母女一樣。
……
在聊天當中,我們聽說一些諸如此類的驚悚事件。
長輩沒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但也只是平時沒有刻意拿出來說而已。
*
一、
因為家族中體質不科學的比例應該算蠻高的,所以那幾天裡常常發生這樣的事。
小姑姑:「欸,媽在衣櫃前換衣服,要回去鄉下找她的朋友。」
四姑姑:「對啊!而且媽變回年輕時的模樣,好漂亮喔!」
「?!」身為麻瓜的我一直瞪大著眼睛看衣櫃,但連傳說中的涼風或其他的什麼不科學現象都沒有感覺到……那裡就只是衣櫃。
二、
又或者是在看電視的時候,當某人要往某個地方坐下時……
姑姑們:「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坐那裡!你坐到阿嬷身上啦!」
……那是阿嬷最常坐的地方,視野最好的,電視的正前方。
家族的麻瓜們:我們看不到啊!媽\阿嬤對不起OAQ
三、
還有,其實葬儀社的人也不太科學。
那是一個看起來就非常有經驗的阿姨。
當時前陣子阿嬤因為摔倒手骨折,所以手是一直吊著的。
在幫阿嬷換衣服的時候並不是很方便,因為身體是僵硬的、手是受傷的,所以年輕的葬儀社新人君一直沒有辦法幫阿嬷穿上衣服。
「要這樣。」然後那個看起來業務很熟練的阿姨就在那兒一邊拿著衣服幫阿嬷套上壽衣,一邊對著我們家阿嬷說話。
「大姐啊,妳已經脫離這個身體了,所以再也不會因為這個所以感覺到痛了喔。現在放鬆一點,我幫妳穿衣服。」
說也奇怪,就這樣說完,她輕輕鬆鬆地就好像只是在幫一個睡著的、身體很柔軟的人換衣服似的,就這樣把新人君穿了好久都穿不上的衣服給換上了。
四、
在燒給阿嬷的庫銀時,大家手牽著手圍成一個圈,圍著那些要燒給阿嬤的東西。
副業是關聖帝君乩身的五姑姑在事前還很認真的交待說記得庫銀要寫上名字,寫明這些是誰誰誰給的,要給誰誰誰,不然會被搶走。
大家手牽手圍個圈燒庫銀時我一直盯著火看。
而在我旁邊一直很酷不太說話、體質也很不科學、小時候常跟佛像用神秘外星語(?)說話的表哥很突然開口。
「很多人在搶。」他望著火堆淡定的說。
「……」
麻瓜們表示看不到,忒心酸。
其實會哄搶也是挺正常的,因為這情況就類似於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扔了一大疊錢在馬路上,說:「給你。」接著就走了。
沒有指定要給誰,那麼就是無主的,大家都可以拿。
土地公或者是城隍爺這類的主管們也管不了。祂們只會在事先寫好要給誰的情況下出來把該屬於誰的分配給誰。
五、
在那之後,姑姑們偶爾會夢見阿嬷,但我一次也沒有。
在折紙蓮花的時候,體質不科學的表姐曾經說過我的體質很像她,而且上輩子是咱家祖先……『嗶──(阿姐自主消音)』,接著慌慌張張的跟我說我什麼都沒聽到,趕快忘掉。
只是倒也不用擔心知道這對我有啥影響,就算說我上輩子是孫悟空什麼的我也無感。
我又沒有記憶……上輩子是啥跟這輩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不過有時候會有點小怨念為什麼自己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見不到也夢不到死掉的親愛的親人而已。
六、
過了一段時間,某一天,是姑姑回來我們家一起吃飯的日子。
姑姑很歡樂的說,咱們家阿嬤投胎轉世了。
雖然說其實在親人轉世後已經不該和上一世的有牽連,但姑姑還是去偷偷了解了一下。
「她生在大陸那邊一戶不錯的人家,這輩子的心臟很健康。」
阿嬷以前的心臟不好,有裝電池,知道這些之後大家都算是又心酸又欣慰。
*
有些人能夠看見某些普通人看不見存在,也知道另外一個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但我們這些普通人與那一個其實一直和我們共存的世界沒有緣份,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到。
對普通人來說,那是一個遙遠的世界。
因為我們大概一輩子都與它面對著面,卻從未感受過它的存在。
對於不科學體質的人來說,生與死的界限也許稍微模糊了點,死亡是生者走向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的過程。
但……我一直覺得,對於普通人來說,死亡並不是所謂的另一個開始,它就是終結。
是緣份的終結。
那是一種即使讓你與親愛的人面對面,也無法知到對方的存在無法言語的悲傷。
我相信著世界上確實有輪回,希望我們深愛著的人的死亡只是讓我們暫時分離而非永別。
但即使明白誰是誰的轉世,他卻也不再是他了。他已是一個展新的、與我們再無牽絆的新生。
緣份已盡,來生的你與今世的我再也無關。
*每次說到這個總是會一邊哭一邊寫,死亡什麼的根本人生最大陰影
窩現在還是很憂傷,眼睛好痛,要去補眠一下...(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