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正常。」碧兒平靜的說。
她雙手快速在黎輝的髮間穿梭,編織繁複的髮辮。
「可是……」黎輝對著鏡中的她怒目相視,「昨天是我的生日耶,他居然連看也沒來看我。」
「貴族本來就沒有慶祝生日的習慣。」碧兒拿起梳子,梳理她側額的瀏海後說:「好了,快去上禮儀課吧。」
「妳也站在他那邊?」她拔高尾音,憤怒的想著:妳是我的貼身侍女,為什麼要幫他說話?「他昨天到底去哪裡了?有什麼事會比我的生日重要?」
「小姐。」碧兒也提高了音調,「妳才剛嫁來倪加亞家族不久,很多貴族的規矩都不懂,其實許多對平民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貴族裡面都是行不通的。」
「貴族都不慶祝生日嗎?」她垮下肩膀。
「這種事,請妳去問禮儀老師吧。」碧兒露出微笑。
※※※
唉,我最討厭禮儀課了。
黎輝垂頭喪氣的走在走廊上,腦海中不斷浮現昨天期待了好久卻等不到人的失落感。
母親告訴她即將嫁給倪加亞家族的大少爺斐茲時,興奮的按著她的肩膀說:「妳接下來能過好日子了。」全家人都很高興,可是現在,她忽然懷念起之前的日子。雖然住的房子又破又小,但她生日的時候,母親會做好吃的燕麥牛奶,妹妹會把漫畫讓給她看,全家人還會對她唱生日快樂歌。
對於嫁給貴族一事,她先前完全不知情。據說是父親在出差的時候救了倪加亞家族的夫人,老爺得知後,為了答謝他,便提出讓兩家共結連理的提議。因為倪加亞家族非常有錢,所以父親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就這樣,年僅十七歲的黎輝從平民躍升為貴族。不過雖然結婚了,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結婚前幾天,她有跟斐茲見過面,那個時候,他笑瞇瞇的說:「妳好,雖然我們還不熟悉,不過可以結婚後再培養感情。」她滿懷心喜的說:「好。」
不過後來除了結婚典禮那日有看見他後,其他時間都不見人影,不然就是雖然兩人共處一室,心卻完全不在她身上。
後來,她從僕人那邊聽到耳語,據說斐茲婚前是個風流的花花公子,老爺對他的風流行逕感到頭痛,才想讓他趕快娶一個女孩。
她原本還想知道更多,結果才剛出聲詢問那個女僕,那些僕人就做鳥獸散了。
該不會是真的吧?
可是我們才剛結婚三個月耶……
黎輝不安的走進禮儀課教室,禮儀老師黛安看著她,推了推眼鏡,說:「黎輝小姐,妳遲到十分鐘了。」
黎輝嘟著嘴,坐到座位上。嫁來貴族後,老爺和夫人為了讓她融入貴族的生活,請來了一位禮儀師矯正她平常的生活習慣。每次上課她都覺得苦不堪言,不論是吃飯的方式還是在外面走路的姿勢都有一套嚴格的標準,當她抗議:這太麻煩了時,黛安都會嚴肅的說:小姐,別忘了妳現在是貴族,貴族就要有貴族的樣子!
「怎麼了?心情不好?」黛安見到她的臉色,出聲問道。
「昨天、昨天是我生日……」黎輝吞了口口水,把生日時斐茲完全不見人影的事說了出來,「我很期待,期待了很久,一直以為他會來,可是連一個影子都沒見到。他該不會……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吧?」
「黎輝小姐。」黛安嘆了口氣,「這很正常。」
黎輝知道老師又要搬出碧兒那一套,趕緊開口:「可是我聽別人說,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
黛安眉一挑,「妳聽誰說的?」
「很多人都在說啊。」
黛安走到她面前,認真地看著她:「我不知道妳是聽誰說的,不過自己的丈夫被人盛傳和多位女性有不尋常的關係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不是嗎。」
「什麼?」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能在多位女人間周旋,代表他交際能力高明,這種事傳出去了對倪加亞家族有很大的助益。」
「蛤?可是他結婚了耶。」黎輝一聽,嘴巴差點闔不起來。
「結婚後還能保有如此身段,可見他魅力非凡,往後在社交方面有很大的幫助。我不是說過了嗎?對貴族來說,人脈和交際是評斷實力的重大依據。」
聽見老師如此稱讚他,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既然身為貴族,就不要再為這些事大驚小怪了。好了,我們開始上課吧。」
黎輝茫然的盯著自己的腳尖,滿肚子的疑惑積壓在喉嚨裡。
※※※
這很正常、這是非常正常的事。
黎輝走回房間,不斷對自己這麼說。
貴族這麼做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
即使這麼催眠自己,心裡還是有點不是滋味。看到她回房後,碧兒推著餐車走了過來。
「小姐,今天的下午茶妳想吃什麼?」
「隨便,都可以。」她沒精打采的坐到床上,拿起放在枕頭旁的兔子布偶。
到底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
成為貴族後,她並沒有和其他貴族小姐有過交流,除了對貴族仍有某種程度的畏懼外,她對自己曾經的平民身分仍會感到自卑。因此除了一些基本的社交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裡。
貴族和平民真的差這麼多嗎?
她看著兔子的眼睛,忍不住想起送她這個布偶的人。
結婚典禮那天,她穿著厚重又繁複的白色婚紗,看著鏡中自己無懈可擊的髮型和妝容,緊張的渾身僵硬。
負責替她化妝的小姐興奮的在她耳邊說剛剛去看了結婚典禮的現場,「禮堂佈置的很豪華,已經有五百位貴賓到場了,連夏克雅家族的當家都帶著女兒一起入場了。」
有那麼多人?我等一下要在那麼多人面前登場?
她一聽,不禁冷汗直流。
距離結婚典禮還剩半小時時,她感覺肚子傳來一陣抽痛,忍不住輕手輕腳的站起身。
「黎輝小姐,妳要去哪裡?」看到她轉開準備室的門,貼身侍女碧兒緊張的叫道。
「我出去逛一下,很快就回來。」她說完後迅速關上門。
黎輝蒼白著臉脫下鞋子,赤腳在走廊上小跑步的走著,經過轉角時,和一位迎面走來的男人撞在一起。
她哇了一聲,退後幾步。
我的妝沒有掉吧?黎輝眨了眨眼,仰頭看向他。
那是個高大的男人,穿著深灰色的皮衣和長褲,頭上帶著一頂寬緣帽。
男人把帽子拿了下來,露出和藹的笑容注視她的眼睛。
「妳是黎輝小姐吧?」低沉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一愣,點點頭。
「我是妳未婚夫的哥哥,初次見面。妳好。」
「啊、呃,你好。」她慌忙低下頭。她聽過斐茲有個哥哥,不過他常常去遙遠的南部打獵,所以從未見過他。
這就是他的哥哥嗎?感覺……和他差好多喔。
男人低下身,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遞給她。「新婚快樂,這是我送妳的禮物。」
那是一個白色的兔子布偶。
黎輝伸手接過,愣愣的看著它。
「時間不早,我先走了。祝妳新婚愉快。」男人戴回帽子,繞過她走去。
「等一下。」她緊張的開口,「那個,要怎麼稱呼你比較好呢?」
男人聞言,停下腳步,露出思索的表情。幾秒後,莞爾一笑,「妳可以叫我寒石哥哥。」
黎輝睜大眼睛,看著他轉身走遠,等腳步聲消失後,她緊緊的把兔子抱在懷裡,臉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
寒石哥哥,我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黎輝看著碧兒將餐車推到她面前,抱著布偶,心神不寧的想著。
如果他現在在這裡的話,說不定就能問他的意見了。
※※※
三天後,斐茲回來了,還帶了一個艷麗的女伴,而且完全沒通知她。
「碧兒,這是怎麼回事?」黎輝盯著那個穿著短裙的女人,雙手顫抖,「為什麼他回來了沒通知我?」
她在前往禮儀課的教室時,經過斐茲的房間,發現大門敞開著,裡頭傳來談笑聲,正打算走進去時,門內的景象讓她僵立在原地。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樣帶著羞恥般的心情直挺挺的站著。
「他不想打擾妳。」碧兒說的輕描淡寫。「好了,快點去上禮儀課吧。」
「可是……」
此時,斐茲回過頭,發現了站在門後的她。然而,他只是對她揮了揮手,就繼續和身旁的女伴聊天去了。黎輝感到渾身發熱。
禮儀課下課後,黎輝跑到斐茲的房間外,卻發現大門緊閉,門外站著他的貼身侍女。
「小姐……」侍女緊張的看著她,「少爺說他在忙,不想要別人打擾。」
黎輝露出狐疑的眼神,「是嗎。」她把耳朵貼在門板上,隱隱約約可以從房間那端聽見那個女人的嬌笑。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小姐。」碧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妳在做什麼?」
黎輝嚇了一跳,「那個……」她指了指門,「他們在做什麼?」
「少爺不是說他在忙嗎?」
「這樣,也很正常嗎?」她直視她的眼精。
「是的。」碧兒點點頭,「這很正常。這是……交流。」
交流。
她重覆念這個詞。這是正常的交流。很正常。
回到房間後,她仍忘不了隔著門板聽到的嬌笑聲,就像一跟刺梗在喉嚨裡那樣,她輾轉難眠,完全睡不著覺。
半夜,她偷偷溜下床,又走到斐茲的房間前,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沒過多久,可以聽到床板撞擊搖晃的聲音,還有……一個毫不壓抑的呻吟傳進耳中。黎輝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咦?他們在做什麼?
她越聽下去眼睛越張越大,慌張的退後幾步後,撞到一個人影。
「唉呦。」她跟那人同時叫道。
「什麼嘛,黎輝小姐,是妳喔。」黛安推了推眼鏡。她像是喝醉了,眼神帶著微醺的朦朧。
「老師……」黎輝沒時間疑惑這麼晚了她怎麼還在這裡,恢復理智後,立刻指著門說:「他們在……在做那種事……」
「啊?」黛安偏了偏頭,「那種事?這很正常啊。」
「這也正常?」妳真的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嗎?她的腦袋快冒煙了。
「老師,他們兩個在床上……」
「黎輝小姐,妳忘記課堂上我是怎麼教的嗎?」黛安清了清嗓子,「我問妳,妳有妹妹嗎?」
「有啊。」
「妳媽媽對妳的愛和對妳妹的愛是一樣的嗎?」
「都差不多啊。」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這就對啦。」黛安掩嘴輕笑,「妳會因為媽媽同時愛著妳和妳妹就對她感到憤怒嗎?不會嘛,因為雖然她對妳們的愛有差異,但都是真心愛著妳們的。」
妳到底想跟我說什麼?黎輝有種眼前的黛安老師忽然變了一個人的錯覺。
「斐茲也是一樣的。」黛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語氣溫柔的說:「他愛著妳和其他女人,雖然對妳們的愛有差異,但都是發自內心愛著妳們的。」
什麼?「這、這才不一樣。」她結結巴巴的說。「我的爸爸媽媽,都是只愛著彼此的,他們沒有愛其他人。」
「因為他們是平民啊。」黛安脫長尾音,臉上的笑意不減,「對貴族來說,愛沒有唯一的形式,也不會只針對單一的對象,同時愛著複數以上的人是非常正常的。」
黎輝呆呆的看著她。
「妳是說,對貴族來說……即使結婚了還跟別人亂搞……是很正常的事嗎?」
「亂搞這個詞有點太偏激了,只要他還愛著妳就不算亂搞。好了,我今天已經交了妳很多貴族的道理,努力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人吧。」黛安拍拍她的肩膀,放輕聲音說。「很晚了,快回房間裡。」
黎輝遲疑的看著她,內心浮現的想法脫口而出:「那個,妳也是嗎?」
黛安側過臉,伸出食指放在脣邊。兩瓣鮮紅的雙唇緩緩輕啟。
「是啊,老師我雖然有男朋友了,但心裡還是有其他男人喔。」
※※※
黎輝往床鋪一躺,抓過兔子布偶抱在胸前,茫然的望著天花板。
黛安老師的話不時閃過腦海。
──這很正常。
──他愛著妳和其他女人,雖然對妳們的愛有差異,但都是發自內心愛著妳們的。
──對貴族來說,愛沒有唯一的形式,也不會只針對單一的對象,同時愛著複數以上的人是非常正常的。
等一下,這不對勁吧。
她抓緊兔子耳朵,忽然想吃點什麼撫平紊亂的思緒。她喚了好幾次碧兒的名字,卻沒半點回應。這是從沒發生的狀況。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
偌大的廚房裡,僅僅只有碧兒一人。她把剛沖泡好的紅茶加入牛奶,和剛烤好的餅乾一起放到桌邊,然後倚著桌角,失神的看著地板。
沒過多久,一名男子走進廚房,他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眼神輕挑的看著她。
看見來人,碧兒立刻肅起臉,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斐茲拿起餅乾,咬了一口,「碧兒小姐,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妳還是一樣甜。」
碧兒沒有說話。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卻被她推開。「請不要這樣。」她冷淡的說,「要是被小姐知道的話,她會不高興的。」
「小姐?」斐茲一臉沒聽錯吧的表情,「妳提那個村姑幹嘛?」
「斐茲少爺,你打算繼續玩多久呢?」碧兒說,「再怎麼說你也結婚了,還和女性保持不正常的交往關係,這不太好吧?」
「奇怪了。」斐茲把餅乾送進嘴裡,咬了幾口後吞下,「碧兒,妳當了黎輝的侍女後就站到她那邊了嗎?我知道妳是想抱怨我這麼久沒有陪妳,但我不太喜歡這種撒嬌方式。」
他邊說,邊取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朝她走近,「好吧,妳贏了。做為賠禮,這顆寶石就送給妳吧……」
「抱歉。」碧兒的雙手像鋼鐵般擋在胸前,她瞪大眼睛,從喉嚨裡擠出聲音,「我只是小姐的貼身侍女,沒資格收這種禮物,請把它送給黎輝小姐吧,她才是真正需要的人。」
斐茲的手僵在半空中,下一秒,一隻雪白柔荑覆上了戒指。
「那就給我好了。」黛安嫣然一笑,拿起戒指放在手中端詳。她只穿著一件浴袍,溼潤的髮尾凌亂的散落在肩膀後。
她望向斐茲,緩緩的把戒指戴在右手的食指上。
「怎麼樣,漂亮嗎?」
斐茲朝她靠近,伸手撥開她額前的一縷髮絲。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美人戴什麼都漂亮。」
黛安輕笑一聲,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輕輕吹氣,呢喃道:「仕女小姐想專心侍奉大小姐就讓她去吧,你還有我呢。」
斐茲的手從她的背滑到她的腰上,微笑看著抬起臉的她。「說到這個,那個村姑最近怎麼樣了?」
「有我在,放心吧。」黛安撫摸著戴在食指上的戒指,說:「上次她的生日你不在,她氣得要死。發現你帶其他女人回來後氣到整張臉都紅了,不過放心吧,那個傢伙什麼都不懂,根本就是個平民,完全沒有貴族的樣子。我隨便說一些話,她就相信了。」
斐茲抓住她戴著戒指的手,「相信我是個愛玩女人的渾蛋嗎?」
「相信斐茲少爺的風流花心是很正常的事啊。」
他笑了起來,「本來就很正常啊,我可是貴族耶,要不是老爸逼我,我才不會娶那個平民。這種情況下,去找其他更優的女人才正常吧?」
黛安也跟著笑了起來。
斐茲捏了捏她的臉,說:「好啦,我明天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要去找其他女人了嗎?」
「既然知道就別多問嘛。」
站在一旁的碧兒絞緊雙手,看到斐茲轉身要走,鼓起勇氣叫道:「斐茲少爺,請您適可而止吧。再怎麼說您都結婚了,黎輝小姐是您的妻子啊……」
「好啦,我知道妳在擔心什麼。」斐茲頭也不回,揮了揮手。「放心吧,我不會跟她上床的,要是懷孕就糟糕了,我才不想要小孩。」
※※※
天亮的時候,黎輝睜開眼睛,除了窗外樹枝的沙沙聲外,還聽到了一些馬兒的嘶啼聲。
奇怪了,這裡應該沒有馬吧。
她翻過身,想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久後,門外傳來敲門聲,碧兒推門而入,走到床前。
「黎輝小姐……」她輕聲說道,像在猶豫要不要叫她起床。
「碧兒,妳昨天晚上去哪了?」黎輝躺在床上看著她。
「昨天晚上……」
「我叫了妳好久,妳都沒出現。」
「抱歉,我昨天有一點事,去忙了,沒有聽到妳的聲音。」她垂下眉梢。
「是嗎。」
「黎輝小姐……」碧兒欲言又止的看著她,「今天的早點……」
「不用了,我還不餓。」她翻過身,把臉埋進兔子布偶裡,「等一下再來叫我。」
「是。」碧兒微微欠身,抬起臉時,再度開口:「對了,有件事要跟妳報告,寒石少爺今早出現在門外,說想見妳。」
「寒石哥哥?」黎輝身體一震,差點跳了起來。「寒石哥哥來了嗎?」
「是的,他現在正在外面。」
「我要見他。」黎輝臉上的表情全亮了起來。她興沖沖的起身,雙腳伸下床,也不穿鞋子,就這樣快步走向碧兒。
「他在哪裡?」
「寒石少爺正在噴水池旁的草地上。」
「是嗎──」她腳步輕快的轉了一個圈,在梳妝台上的大鏡子裡瞥見自己的身影。
「碧兒,幫我梳洗,我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再幫我梳一個最好看的髮型。」
「是。」
黎輝坐到梳妝檯前,興奮的看著碧兒用梳子梳理她的長髮。鏡子裡的她嘴角揚起,雙眼轉來轉去,手在腿上不安分的動著,像即將前往遊樂園的小孩。
為什麼寒石哥哥會來找我呢?
她的心思飛到了外頭,回想起好久之前的事。
她和寒石哥哥最後一次見面是一個月前,那時候他說要去一個叫抓瓦森林的地方打獵,還承諾下次有機會可以帶她去騎馬。
該不會……他是來實現約定的吧?
黎輝心臟跳個不停,躁動不安的扭動身體。碧兒耐心的在她左右兩側的金髮各編出一條小辮子,把辮子捲成圓形,再用紅絲帶繫住。
接下來的時間,黎輝一邊傻笑一邊看著碧兒替她換上一件純白色的洋裝和棕色靴子,等碧兒幫她畫完眉毛,擦上粉色唇蜜後,一切大功告成。
黎輝站起身,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好了嗎?」她拉起裙襬。
「可以了。」
「那我們快點去見他吧。」她拉住碧兒的手。
※※※
僕人們聚集在門口前,挨著彼此的身體,不知道在談論什麼。黎輝走出人牆後,發現她們注視的對象是騎著馬在草坪上漫步的男人。
男人穿著會露出結實雙臂的襯衣和背心,黑色長髮束成馬尾披散在腦後。他的脖子和手臂上戴著有繁複花紋的寶石和飾品,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的光芒。
黎輝往前一步,朝他大喊:「寒石哥哥!」
男人頓了頓,拉住韁繩,望向她。
黎輝伸出雙手,臉上綻放明亮笑容,像一陣風迅速奔到他身邊。碧兒追在她身後,大喊:「小姐,小心不要跌倒了。」寒石趕緊下了馬,張開雙臂迎接迎面撲來的她。
黎輝抓住他的手,穩住前傾的身體。站穩後,她抬起頭,炫目的陽光下,寒石近在眼前的臉被照的閃閃發亮。她一愣,要說出口的話語一下子堵在喉嚨裡。
黎輝撇過臉,臉頰發燙的看著他身旁的馬。
「寒石哥哥,你是帶我去騎馬的嗎?」
寒石摸了摸她的頭,「怎麼樣?想去嗎?」
想!快點帶我去吧。
黎輝正想催促他快上路吧時,碧兒走到她身旁。她微微欠身,問:「寒石少爺,請問您的侍樸呢?」
「他們今天放假,我一個人過來的。」
「碧兒,我今天要跟寒石哥哥出去玩,妳留在家裡等就好了。」黎輝說。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沒關係的啦,寒石哥哥會保護我,我準妳今天放一天假!」
聽到她這麼說,碧兒抿緊雙唇,點了點頭。「知道了,請務必在日落前回來。」
「我會準時送她回來的。」寒石說完後,飛快上了馬,朝黎輝伸出手。黎輝滿心期待的把手放到他的手裡。寒石使盡一拉,她的臀部落到馬鞍上時,哇的叫了一聲。
突然增高的視野和微微晃動的坐騎都讓她感到不安。
「怕掉下去就抓緊我。」寒石說完後,策馬向前。黎輝抓緊他的衣襬,害怕的閉上眼睛。
黑暗中,可以聽到達達的馬蹄聲和風呼嘯過耳際,還有在空中碰撞出的輕脆聲響。那聲音來自他頸間的項鍊。
黎輝睜開眼,看著不斷到退的景物。不知道過了多久,道路被覆蓋著野草的泥土取代,周遭樹木林立,濃密的枝葉織成一張天網,將陽光篩落成細小的光點。
寒石下了馬,牽著韁繩緩步走在泥土地上。
「有想去哪裡玩嗎?」他問。
黎輝坐在馬鞍上眺望四周,指著不遠處潺潺流著的小溪說:「那裡。」
他把馬牽到小溪前,將她抱了下來。黎輝雙腳踏上地面,蹲下身,把手放進冰涼的溪水裡。寒石捧起水,洗了把臉,在她身旁坐下。
黎輝看著他,又望向清澈的溪水。偌大的森林裡,只有幾隻小動物,除了他們外,沒有半點人影。
她欲言又止的開口:「那個,寒石哥哥……」
原本正撫摸著在喝溪水的馬兒的寒石轉過身。「怎麼了?」
「我有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
黎輝拉起裙襬,在他身邊坐下,雙手圈著膝蓋。「那個,我想問我的丈夫,斐茲的事。」
「嗯。」
她吞了吞口水,開口說發現斐茲結婚後仍和多名女性有著很親密的來往。寒石皺了皺眉頭,沒多說什麼。她接著把黛安老師告訴她的話說了出來。聽到這裡,他瞪大眼睛。
「那個,我是不知道貴族平常都怎麼樣啦。不過,真的是黛安老師說得這樣嗎?貴族可以同時愛複數以上的人?」
寒石露出了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的表情。「妳那個禮儀老師,黛安,真的是這麼說的?」
「對啊,她是這麼說的。」
聞言,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她,「妳的貼身侍女,也覺得這樣很正常?」
「是啊,她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寒石陷入沉默。黎輝瞥見他臉上凝重的表情,不敢說話,安靜的把臉埋在膝蓋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輝感覺到有人在碰她。她抬起臉,發現寒石正摸著她的頭髮。
「黎輝……」他頓住,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寒石哥哥。」
他收回手,「妳已經是貴族了,我覺得還是告訴你實話比較好。」
「嗯。」她點點頭。
寒石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當然,是非常正常的事啊。」
黎輝瞪大眼睛望著他。
「妳曾經是平民,所以可能不太能理解吧,不過貴族都是這個樣子的。我也是。」
「那我……」她難掩內心的激動,心像被點燃般熊熊燒起。她站起身,靠向寒石,雙手放到他的肩膀上。馬兒嘶鳴了幾聲,轉身走到旁邊。
寒石看著她的眼睛,兩人的臉越靠越近。黎輝把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小聲的說:「我這樣……也很正常吧?」
寒石摟住她的肩膀,吻注她的脣。
黎輝渾身發熱,沉浸在他霸道的氣息裡。
婚禮那天見面後,她就對寒石念念不忘,某次她在射箭場上看見他射中紅心的英姿後,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被他牽走了。
她為此而感到苦惱,畢竟她已經結婚了。
不過,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寒石把手伸進她的頭髮裡,她也摟住他的肩膀。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隨著呼吸一同起伏。
她的腦海有一瞬間閃過斐茲的面容。
我還是愛他的。她想。
不過我現在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兩人的雙唇分開,黎輝臉頰紅潤,嘴唇上殘留著對方的唾液,心跳紊亂的喘息著。
這對貴族來說是非常正常的事。
她露出微笑,按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撲倒,結果反被對方壓在地上。
寒石在她的脖子上留下熾熱的印痕,一路延伸到鎖骨。黎輝忍不住發出呻吟。
她一邊嬌喘一邊附在他的耳邊說:「寒石哥哥……今天晚上到我房間裡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