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介領導者，我們常常需要在兩難間做出抉擇。
什麼兩難？
究竟該為了大局著想，還是順從『心』，來為所欲為。
很多人都在這裡尋不得方向，最終逃避了領導位置。
這是很正常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哪種才是正確的。
而我，選擇了前者。
所以，我才會是將領，很強的那種。」 －范恩‧海爾莫
＊
「芸。」哈德威飲了口手上的酒，望著杵在那的女孩。
抹去了流下的淚水，芸來到了夕的墳墓旁蹲伏在那裏，用手輕拍那土堆，「我覺得很奇妙。」
「奇妙？」哈德威問道。
芸點點頭，「夕已經離開，我們再怎麼努力都不會回來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去犧牲，去完成計畫。」用沾滿泥巴的手抹去淚水，語氣帶著一絲哽咽，「可是像這樣望著她的……居所，感覺就像她以前在我身邊打氣一樣，好欣慰。」
「我們不能一直緬懷夕，還有戰爭要開打呢，芸。」哈德威一口把剩餘的酒飲盡，將玻璃杯擺在土堆前，「走吧，回范恩的工作室了。」
芸站起身子，望著即將離去的哈德威，她說：「哈德威，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奇怪，但……「總是鼓勵我們不該緬懷過去的你，我原以為你會為了不使自己佇足，選擇放棄有關夕的一切。」抿起嘴，「就像今天下午，你利用夕的死亡一樣，我原以為你會毫不在乎。」
哈德威嘆口氣，回過身來迎向芸的雙眸，「的確，我應該拋棄夕的全部、不該用言語刺激他們，讓他們想起已逝去的她。但如果連舵手都沉淪，那夕用生命掀起的巨浪，也無法讓我們航向正確、唯一的終點。」搖搖頭，「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望著離去的哈德威，芸站在那裏回想他所說的話，你是個騙子，從以前都是。所以你說的絕對不是真的。哈德威，你連自己都在欺騙……
革命的重擔，使你連緬懷夕的時間都沒有。
＊
范恩的工作室中間多了張方型木桌，上頭攤著因舍圖鎮的大地圖。堡壘位於正中央，由民宅環繞著，更外圍則是田地。另外位於最南側五百公尺處則有紡織廠、木材加工廠等，是個工業區，再往南就到海岸線。整座城鎮位於王國領土的最南端，鄰近還有一座廢棄的碼頭。
農田往北有座籠罩整個東北、西北部的巨大森林，森林中間有條寬敞的商業通道，直逼南部與中部王都的界線「昌河」。西方越過叢林還會有另一座堡壘「馬爾賽」，路途中會經過因普森──芸最初被抓到的村莊──至於東北部的森林外圍最近也僅有與因普森相似的小村落，由范恩的南部守軍負責，故那裡有隸屬因舍圖的五百名士兵駐紮，以防盜賊侵擾。
眾人望著那份大地圖，軍部、裁決庭聯軍若要進攻，南下時勢必會經過昌河以及那片森林，更糟糕的情況就是協同馬爾賽的守軍一同殲滅因舍圖。倘若范恩是軍部的人，那按照他們的計畫，所有居民與奇能者唯一逃脫的路線便是東北方向，但難保不會有陷阱在等著所有人。這是一個完美的包圍網。
「我非常合理的懷疑，」泰拉惱怒地敲了敲桌面，「這殲滅計畫絕對不是臨時起意。」
范恩翻了翻手上的一疊資料，那是他讓史卓去協助整理王都與裁決庭的整體兵力、近期的徵兵、可能的行進路線、派遣斥侯到附近勘查地形等資料的總匯。他說：「王都與裁決庭的總兵力，若扣除需鎮守王都部分，少說會有一萬人，加上大概三十名裁決者。」
「三十個？」馬修皺眉，「那種怪物還有三十個？」
哈德威雙手各按在桌角，凝視著地圖問：「馬爾賽的守軍有多少？」
「大概五千。」范恩俏皮地眨眨眼，「現在要逃也太晚了哦，親愛的老大。」
泰拉翻了白眼，一手拍上范恩的肚子，「正經點，沒喝酒？」
「啊，我正巧需要酒精。」回頭望向史卓，「嘿！去幫我拿瓶酒來，順到把普泰森、羅亞廷、希瓦德叫上來。」
「是，隊長。」史卓行了禮後便退下，泰拉無奈地搖搖頭。
哈德威嘆口氣，「索倫徵招的三千人還未完全入伍，我們的兵力有多少？」
「目前為止，六千。」范恩逗趣地說：「若加上居民的話，就有七千了。」
怎麼想都不可能成功。芸望著大地圖，整裡方才討論的數字，要用六千人去抵擋總數可能有一萬五千的王國軍，在加上三十名裁決者。我們證明了他會死，卻不知道該如何有效的除掉他！這根本不可能成功。
指著最南端的工業區，哈德威問：「這裡，我想可以容納所有居民。」
「你想要他們逃走？不可能。」范恩雙手環胸，「鎮長今天才來跟我討論容納他們的相關事宜，表示所有居民都有抗戰的決心。你若要他們全數撤離到工業區，倒不如直接將這裡送給他們吧。」
抬頭望著因舍圖堡壘隊長，哈德威問道：「范恩，如果是你，率領了一萬軍隊來到此處，發現民宅沒有任何人，且鎮守堡壘的將領不願交出兵權，只願守在堡壘裡抗戰時，你會怎麼做？」
范恩沉吟了一會，「放火燒了，這是最簡單的做法，雖然城鎮中有用石頭砌成的房子，但平民居住的木屋還是可行。讓一萬人圍在城鎮外，確保沒有任何人能脫逃。」這城鎮不大，一萬人根本綽綽有餘。
「無人的城鎮也有可能埋伏，史拉德‧艾爾蒙絕不可能率兵進入。」索倫撫著下巴思考著，「所以可以先燒了城鎮，他大可等個幾天等燒乾淨了，再來堡壘，屆時我們可能會因為火勢、軍隊的壓力而徘徊於崩潰、投降間猶疑。更嚴重的話我們還會被迫要處理居民們的暴動。」
史卓帶領其餘三名中隊長進入了工作室，范恩打開由部下帶來的酒瓶，示意要他們加入討論行列後開始暢飲。當然免不了被一旁的泰拉狠瞪，但他樂此不疲。
普泰森、羅亞廷、希瓦德，因舍圖鎮的三名中隊長正觀摩著大地圖。儘管是再熟悉不過的因舍圖地形，但上頭經過眾人的標示，大致情形幾乎一目瞭然，這也讓這三人內心蒙上陰影。
「沒錯，我們需要一場勝利。」哈德威站起身子，環顧著在場的所有人，「我們需要這場勝利來點燃全國的革命烈火。夕的逝去替我們帶來契機，卻是無比艱辛的圍城戰。」
范恩將喝了一半的酒瓶放在桌上，「你已經有了計畫？」
哈德威微笑，「我們為何要獨力對抗一萬人？」
「這不是你的計畫？擊倒王國軍？」泰拉問道。
索倫皺眉，「逃跑不是選項，哈德威。居民不會允許，這個決定只會提早引發暴動。」
「當然，我們會持續守城，索倫。」望向范恩，哈德威說：「我需要一隊騎兵，去馬爾賽請求援軍。」
「什麼？」范恩一愣，「馬爾賽不會給我們援軍，這是國王親屬的殲滅戰。」
「沒錯，這是國王親自下令的殲滅戰。」哈德威抽出藏在胸口的卷軸，「所以我要利用它幫我掀起全國的革命，讓馬爾賽的隊長知道，這個國王不值得他如此效忠。」
望著那卷軸，芸馬上憶起那便是哈德威在說服自己加入時所說的「國王與帝國簽署的契約」。國王讓帝國派遣比翠‧艾薩辛入主王國，且打算讓自己的子嗣與帝國公主結婚，他們誕下的兒子將成為國王，屆時便是帝國的魁儡，進而統一，成為因翠斯提的第一大國。
范恩皺眉，「我不認為村民、士兵會相信我們。」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們帶著迪恩鎮長前去。」哈德威望著三名中隊長，「我可以信任你們嗎？」
普泰森扶著眼鏡，「不好意思，但這計謀會不會太……誇張了？」望著那卷軸，「請問那卷軸裡頭是什麼，為何你們那麼確信這能帶來全國革命？」
哈德威微笑，「你屆時便會知曉了。范恩，馬爾賽的隊長你認識嗎？」
「他是我的酒友，個性非常直爽。」范恩又飲了一口酒，「你想將信封交給他，好讓他派兵支援我們？順道將那封信詔告天下，屆時他便可率五千人與我們裡應外合，衝擊那一萬王國軍？」
哈德威微笑，「我不怕他不相信，范恩。畢竟迪恩鎮長也會跟著去，我相信他老人可以幫我做到。」無奈地聳聳肩，「一切都是如此瘋狂，各位。包括新加入的四位，我們一直都在做瘋狂的事。」
芸望著哈德威，一萬人的圍城已是事實。不論史拉德‧艾爾蒙是否會燒城，哈德威都相信我們可以堅持到援軍到來。儘管人數處於劣勢、裁決者問題沒有解決，但他至少帶給眾人希望。
哈德威望著托著眼鏡、神色嚴肅的中隊長，「你可以幫我辦到嗎？」
普泰森深呼吸，「是，我有精良的士兵可以為我引路，定不負所託。」
「普泰森，這是艱鉅的任務。」范恩將酒瓶置於桌上，走到普泰森旁，「你只會帶著十五名騎兵，護送迪恩鎮長前往馬爾賽，那來回至少要三天路程。」
普泰森又做了深呼吸，他感覺到自己正在發抖，「那我最好現在出發，隊長。」
范恩抿起嘴唇，大力地拍上了普泰森瘦弱的肩膀，但那中隊長仍舊挺住了。他大叫：「記住了，普泰森。你是因舍圖守軍的中隊長、是我們的驕傲！不論路城有多艱困，你會辦到！你會替我們帶來唯一存活的機會！」
精神一振，范恩的話宛如一拳打在普泰森心頭，給予了莫大的鼓勵。他還是在發抖，儘管自己加入軍隊已有數年，但比起過去的演練、操演，這次是真正的生死關頭，即將執行的是攸關在場所有人性命的關鍵任務。他要成功、必須得成功。
「是！」普泰森大喝。
哈德威微笑，將地圖上的卷軸扔給了中隊長，「加油，普泰森。」
普泰森行了標準的行禮姿勢後離去。范恩示意其餘的兩名副隊長尾隨在他身後，「幫他準備準備，我待會在下去送他啟程。」
羅亞廷與希瓦德點點頭，紛紛離開了工作室。哈德威望著范恩，「真是優秀的部下，范恩。」
范恩微笑，「他是很容易緊張的人。為何把這任務賦予他，哈德威？」
「直覺。」哈德威微笑，望向一直站在書櫃旁的堡壘副隊長，「你會不高興嗎？」
史卓‧麥爾一愣，但隨即站直，「不，我等身在此處的守城任務一樣重要。」
「很好。」哈德威站直身子，「再來是裁決者，三十名的話──」
「我來處理。」芸說道，至少我得嘗試。
哈德威迎向她靜謐的雙眼，那雙眸隱約透露出不容質疑的堅定。女孩已下了決心，與一開始內心總是充斥著警戒、猜疑的芸不同。如今她已經完全信任團隊，且為了團隊可以奉獻一切。她是唯一的奎艾特，團隊中擁有最強力量的人。經歷過殘殺行動的內心、鍛練過後更駕輕就熟的奇能，與瘦弱的外表不同，她已經蛻變了。
所有人一同望向芸，使得她臉上一陣紅。哈德威大笑，「哈哈，不要再看她了。我們還需要討論很多事呢。」
所有人微笑，開始針對居民目前暫居的地底防空洞、糧食等問題討論。中途，哈德威冷不防地丟出某件他前陣子看到馬修幹的糗事，逗得在場所有人哄堂大笑，看起來根本不像在討論嚴肅的圍城戰。
芸環顧著所有人。哈德威大笑、范恩暢飲紅酒的豪爽、泰拉翻翻白眼的斥罵、馬修微怒地指責哈德威不該拿他來笑話，索倫隱藏在冷峻下的微笑、副隊長史卓‧麥爾努力保持鎮定，但肩膀卻在顫抖。他們是個團隊，是相互信任，能力出眾的團隊。
我們可以成功。芸對著哈德威繼續揭漏馬修的糗事，噗哧地笑出聲，對不對？夕。
＊
城門已經打開，普泰森與迪恩坐在同一匹馬上，旁邊則有著十五名手持長矛、背著弓與箭筒、腰際上配戴長劍的精裝騎兵。士兵們位列於城門兩側，替即將踏上旅程的中隊長送行。而哈德威等人站在城門上頭，望著騎兵隊朝著西方奔去。
「哈德威，你真是個瘋狂的傢伙。」范恩晃著酒瓶，「這計畫可行的機率不大。馬爾賽堡壘的隊長的個性與我相似是沒錯，但他不見得會幫助我，即使有信……我很懷疑他會相信。」
哈德威微笑，「這是賭注，范恩。即使輸了，我們依然要堅守，不論勝利與否，這都會是轉捩點。」望著遙遠騎兵隊的黑點，「而且，這樣至少我救了一隊的人，而不是將他們送上戰場。」
范恩又飲了一口酒，「好吧。即使只是個賭注。」拍拍哈德威的肩膀，沿著階梯走下，「你是很棒的領導人。」
「我只是下了賭注。」哈德威淡淡地說：「對厭倦了逃避的我，選擇了抗戰。」
沒錯，我只是下了賭注而已。一切都還沒結束，絕對不能在戰爭前就放棄。
還太早了。
－－
後記：
原本兩天一更，但最近變成一天一更。
其實我還是比較傾向前者啦，但最近寫文的時間較多，
故今天更新的這篇，其實早在昨天就寫好了。
我在寫完時會審一遍，下班回來再審一遍，更文前最後又審一次。
其實我感到驚訝，以前的我非常討厭審文，
在台論請大大來評文時，甚至被人家說「你錯字一堆，到底有沒有審文？」（笑
這是好習慣，而我樂此不疲。
但有時在看仍會有些漏洞，
好聽點是「收伏筆」，難聽點就是「補漏洞」（汗
但也漸漸的，會開始明朗化。這場因舍圖圍城戰便是其一。
從夕的死亡開始鋪到現在的，不過也沒有很久就是了。（大汗）
戰爭即將到來，
哈德威看似處理好了一切，但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
還望眾人能慢慢品嘗這圍城戰，替團隊成員祈禱能成功抵抗王國，進而革命。
是死是活，就看本大爺了！（被狠揍
最後，老話重提，
請各位親愛的讀者們繼續守望芸，
這是一場嚴肅的戰爭，其中也會揭露神秘裁決者的真實身分。
請各位敬請期待哦(*ˇωˇ*人)
－LKK 2015 . 09 . 09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