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跨越那遙遠的天幕,墜地,宛若流星一般的淒美,如此的濛濛的細雨持續了好幾週,流過橋下的翻騰不已,裏頭的惡蛟正覬覦著那陸地上來往的生靈,在這段雨日之中的犧牲者現在超過了十位數。
「啊啊,煩死了,偏偏選在我下班的時候雨變大。」坐在黑色轎車副駕駛座的季曉薰看著車窗外的雨抱怨著「每天都要緊鑼密鼓地巡視橋梁已經夠煩了,現在還給老娘下大雨!讓不讓人休息啊!」
「這是你身為警員的工作,再說現在下雨也沒什麼不好的,現在不雨,冬日便是旱象遍生。」開著車的李易淡淡地說著「不過這雨下得也真的太久了,而且意外出現的機率過於頻繁,感覺讓人不太舒服。」
原本李易是在家裡做研究報告的,這種天氣他不太喜歡外出,但是因為季曉薰的車似乎出了問題所以只好麻煩他來載,說實在的他真的不喜歡這一陣雨,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一直盤踞在他心口。
正當他們經過一條大橋的時候,視線不良之下的車燈照出一個嬌小的身影,沒有穿雨衣的小孩子站在橋的護欄上,小小的臉仰望著看不見的天空,感覺到異常的兩個人在發現的時候就停下了車徒步上前關心。
結果他們走近孩子沒幾步他便縱身一跳,朝著氾濫的河水墜落而去。
「李易!」季曉薰發出一陣驚呼,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看見自殺的孩子。
「知道!」李易後腳一蹬翻越護欄,左手甩出一條黑色鍊勾勾著護欄,右手甩出鉤子的則飛快地朝那少年捲去,就在對方落到水裡的前一秒及時趕上,接著左右手一收,兩個人順著回收的力道落回橋梁上去。
「都沒事吧?」季曉薰走上來關心並且為兩人撐起傘。
「沒事,只是衣服都濕了。」李易抱著孩子說著「不過這小傢伙一直在瞪我。」說完他就把那孩子放回地面,不過黑色的勾鍊還纏著他的腰部避免他再跳河。
「……」孩子不滿的扯扯腰上的黑色東西,發現扯不掉以後繼續瞪著李易。
「沒事就好,總之先離開這裡吧。」季曉薰說著。
於是李易先送了季曉薰回家去,雖然對方不滿意這樣的處理方式,畢竟自己再怎麼說都是員警,處理自殺小孩的事情再適合不過了,然而李易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她閉嘴了,你家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
是啊,她家確實沒有,她小時候的衣服都拿去捐了,而且對方是個男孩子,即使有他大概也會排斥不想穿吧,所以季曉薰就讓李易帶他回家去,晚點等她處理好自己會過去一趟,順便討論一下該怎麼辦。
回到家以後迎接李易跟孩子的是穿著圍裙的顧文,一瞬間李易腦袋當機了,顧文甚麼時候會下廚了!而且那個粉紅色圍裙是怎麼回事!不過對方似乎不以為意,淡漠的眼睛停留在小孩子身上一下子就移開了。
「大哥回來了?」緊隨在後的是一向活潑的李逵「怎麼會有小孩子?該不會是大哥外面偷生的吧?」話一說完一雙室內拖就砸在李逵臉上。
「毛小孩,安玥!幫我去翻李逵小時候的衣服!」李易朝屋內喊著。
「我都放在浴室了,曉薰有來電。」顧文說著就拎起李逵回廚房去,因為他似乎聽到了甚麼東西煮沸的聲音「安玥在廚房忙,我想她在炒菜應該聽不到,有甚麼需要直接跟我說就好了,反正我在廚房也做不到甚麼事。」
「呵呵,我知道了。」李易笑笑就帶著小孩去浴室,顧文不會料理事大家都知道了,不過要是他可以學一點的話也未必不是好事,這樣以後他就可以自己下廚,不用再跑到外面去買便當,像是這種雨天就不方便出門。
薄薄的霧氣縈繞在小小的空間,潔白的磁磚上凝聚著一點一點的小水珠,李易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缸裡閉眼享受溫水帶來的吻暖,在他前方一樣泡著的孩子依然注視著對方,視線從來不曾移開過半分,不過那股怨恨倒是變成了些許的好奇。
「我叫李易,你叫甚麼名字?」李易睜開了眼睛問著他。
「名是很重要的東西,你隨便給人不害怕嗎?」孩子的眼神變得很深沉,沉的不向這個年紀會有的成熟。
「哼,會怕的話我也活不到現在了。」李易哼了聲,似乎早就知道這個孩子有問題,因為他在自己脫下衣服的時候就一直盯著自己的紋身,原本屬於顧文的龍的紋身,然後她說出那種話又更讓他卻推測,這孩子不簡單。
「……我叫夏雨。」孩子最終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其實你不該救我。」
「為何?」
「我以身祭水,能換數百年水定無虞。」
「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事情了。」李易冷冷地道,他看過很多書籍都有記載一些關於人祭的事,但他至始至終都無法接受那樣子的方法,他相信除了以肉身為犧牲以外肯定還存在著其他能解決問題的方式。
「你不懂,這場雨並不單純。」夏雨平靜的說著「這場雨是預兆,但我不清楚他在昭示著甚麼,我只知道我的犧牲才能換來命運的翻轉,僅此而已。」
「唉,孩子啊,很多事情不是只有唯一的路可以走。」李易嘆了一口氣伸手揉揉下雨濕潤的頭髮「聽個故事吧,我來告訴你所謂的命運只是一種笑話。在十幾年前鬼門開的時候……」
等到李易跟夏雨沖洗完畢以後季曉薰也來到了這棟房子,原本就很熱鬧的房子因為來了兩位客人而更加喧騰,李逵跟安玥對於這個小孩有很大的興趣,兩個人坐在旁邊不停地跟夏雨找話題聊天,反觀對桌的李易等幾位大人就不是那麼興奮了,三個人小聲地討論著事情。
「總之先聯絡他的家長吧,那種事情我們也解決不了。」季曉薰說完就去跟夏雨詢問一些家裡的事情,原本以為他會隱瞞或是排斥,結果沒想到夏雨倒是全部都乖乖交代了「這孩子還真是奇怪……」
「有甚麼好奇怪?快去連絡他的家人,讓他們來帶他回家去吧。還有,李逵你們不要只顧著聊天,飯要吃,不然都涼了。」
「知道了!」兩個孩子回話了,然後還是跟剛才一樣,說不聽啊。
「他們長大了。」顧文慢條斯理地吃著飯,面對這句話李易也只能苦笑,他一直都改變不了愛管閒事這個個性「或許你該換個角度去看他們,或者是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關心,偶爾,你也關心你自己多一點比較好。」
正當李易想說些甚麼的時候季曉薰回來了。
「夏雨的爸爸下班會來載他,他似乎對於夏雨獨自外出感到很驚訝。」
「我想天底下的父母應該都會很訝異這種天氣孩子自己跑出門吧。」
「不是,我們有稍微聊了一下子,他說夏雨從小就拒絕出門,活動範圍完全都只在自家裡頭,
學習方面也都在家裡完成,曾經有帶他出門過幾次,但是只要一踏到外面夏雨就會有排斥反應,最後不得已只好任由他去發展。」
「他們家,有學道咒?」顧文難得的開口直接戳重李易想知道的點。
「不知道,我們沒有聊到那一塊。」季曉薰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這樣的話只能等見到人了才會明白了。」李易看了看時間,估計一般的上班族下班時間是五點左右,現在還有一個小時多,是不是要跟蕭叔或是水川那邊詢問狀況?他的心底還滿在意孩子口中的這場雨。
不過當他撥電話過去時這兩個人都沒接,似乎都在忙碌中的樣子。
過了一段時間,雨小了點,夏雨的父親也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了,對方是個白領的上班族,白襯衫黑皮鞋,看起來很年輕的娃娃臉戴著黑框眼鏡,身上也沒有帶著甚麼比較特別的能量,應該不是道咒師。
「不好意思,夏雨給你們添麻煩了。」夏雨的父親,夏仲,抓著頭髮尷尬地笑著「他平時事不出門的,不知道為甚麼今天會反常。」
「冒昧請問一下,夏先生的家有人是開廟的嗎?」李易問道,他很好奇夏雨關於人祭的知識是從哪來的。
「沒有,請問怎麼了嗎?」夏仲對著個問題感到不解。
「沒事,只是這孩子經歷大劫未死,建議可以去附近的廟宇拜拜神。」李易簡單的說著,既然不是從家裡來的,那他是怎麼會明白這些事情?尤其是還封閉在住家裡面,更不會接觸到外界的宗教吧。
在送走夏仲父子以後季曉薰也跟著離開了,望著不停落下的雨點,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李易無法入眠,他雨下雨都有一樣的感覺,這場雨並不單純,但是即使這股異樣感一直在心底盤旋,卻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去解釋它。
「怎麼了?你今天回來以後就怪怪的。」睡在床上的顧文微微張開眼睛,注視著那眺望窗景的老朋友,有別於平常時那般平易近人的樣子,李易模糊的背影第一次讓他覺得滄桑而飄渺,有點像憂國憂民的神仙。
「有點睡不著,一直掛心著噢。」李易掏出了菸盒想抽根菸解解悶,卻被從右手邊伸出的大手奪去了盒子,回頭,顧文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他身後,手上握著的是剛剛搶過來的一包長壽菸。
「抽菸不好,睡不著就到樓下喝點水。」顧文淡淡地說著。
「呵呵,我知道了。」李易笑了笑拍拍顧文的肩膀「你繼續睡吧,我不吵你了。」接著就穿過對方離開房間,直到早上李易都沒有在沾上床緣,草草幫眾人準備完早餐以後便風風火火的趕去工作了。
「易,昨天晚上怎麼打電話過來?」
「只是想問蕭叔一點事情而已,最近下的雨總有一點奇怪的味道。」
「你也有一樣的感覺?這件事情其他人其實也都感覺到了,現在都在調查中。」
「那有查出一點頭緒了嗎?」
「水問說,這是一個徵兆,似乎跟國家有關係。」
「嗯,沒事情了,謝謝蕭叔。」
掛了電話,李易陷入了沉思,與國有關之事……似乎不是憑己之力能夠插手的地方,十三門已經動了起來,或許這件事情不需要我再深入了吧,也好,顧文一直都不希望我在涉足任何有關另一個世界的變化。
然而……
今天中午的時候市郊區一處坡地崩塌,大量的土石瞬間吞沒了周圍的建築,所有能見的綠蔭都被黃沙啃食殆盡,與其一同消逝的還有眾多無辜的生靈,搶救的過程中死傷人數一直不停的在疊加。
看到報導的李易心情很沉重,回家的路上廣播一直在重複著這條消息,死亡名單也從不間段的在進行更新,當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夏雨竟然正站在他家門口淋雨,小小的身子在大雨顯得單薄而無助。
「會感冒的!」李易趕緊撐傘下車「有門鈴可以按啊,傻孩子!」裡一趕緊開了門把夏雨帶進去,不過當他接觸到對方的視線時卻感受到一股不自在,那孩子用著憤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很深很深的恨意。
「……有甚麼話浴室裡再說!」李易趕緊把人帶入浴室,雖然李逵跟安玥已經知道他跟顧文的底細,但是李易還是不怎麼想讓那兩個人接觸太多這方面的事情,他現在的想法就跟當時的外公跟外婆一樣,不希望家人踏進那一塊區域。
「你不應該救我,如果我死了,那些人就會得救了,你知不知道!」一進到浴室夏雨立刻發難,當他看到電視上的資訊時整個心都涼了,數百條人命啊!如果昨天他死了就是數百條人命的延續啊!不自覺的,眼淚從他的眼眶滲出。
李易頓時不知道該說些甚麼,人命之間是不能互相做比較的,在他的觀點裡來看無論重來幾次他都會救夏雨,可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場合,他嘆了一口氣選擇沉默,就等這個孩子宣洩完他的情緒。
「我是真龍,用我當祭品是再適合不過的,但是……」夏雨難過到不能自己,他無法想像幾百個活生生的人在一瞬間就到另一個世界去了,而那可以阻止的悲劇卻因為遇上眼前的人而變成事實。
大哭大鬧了好一陣子,在疲累了催化下夏羽睡著了,小小的身子就趴在李易的胸膛是睡著,似乎忘記了兩個人現在是在浴室洗澡,李易看著這張熟睡的小臉不免感慨,這孩子把太多的祕密都藏在心裡面了,而且這件事情也不是說變就變。
夏雨醒來的時候人在一張床上,陌生的床。
「醒了?下次別在浴室裡睡覺,很危險,另外我已經通知你父親了,晚點他會過來帶你回家。」李易開了門把準備的點心端進來,香氣撲鼻的奶茶與色澤溫潤的鬆餅,兩樣東西都是他趁著夏雨睡著時做的。
「……」夏雨沉默著望著放到身旁的托盤以及食物。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當看向前,尋解之道。」李易笑笑地說著,他沒有打算辯解或是安慰甚麼,只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比小孩子要熟悉更多世道「吃點東西,然後靜靜聽我說接下來我的安排。」
「……」夏雨伸出了手去拿奶茶,看見這番舉動表示他已經接受李易的好意了。
「首先,這場雨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而且調查行動正在進行中,不過我有一條走捷徑的道路,想要搞清楚與解決這場雨必須去拜訪一個人,然而那個人現在好像回去他的故居了,所以需要出國去。」李易細細的講解給夏雨聽。
「……帶我一起去。」夏雨要求著。
「我本來就有帶你去的打算,只不過你的父親必須同意才可以,而且還得辦一些出國的手續,我會盡量加快腳步,但至少也要兩三天的時間。」李易說著,藉著蕭叔他們的關係應該很快就可以把東西辦完了吧。
入夜,一切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完畢,夏仲先生因為有事情所以不能陪同,所以只好託李易多照顧照顧,蕭叔那邊則是已經取得相關文件,最快後天就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送過來,這讓李易再次認知到十三門在國家體系裏面還是有特殊地位的。
李易坐在窗前藉著月光翻閱手上的書本,他在尋找著有關所有雨的文獻,以及……
「今天也不睡覺?」躺在床上的顧文翻個身,深邃而堅毅的眼神注視著窗前的人「再找甚麼資料?」
「真龍。」李易簡單的回應,估計顧文是不會知道這類消息的,果然,他在嗯了一聲以後就閉上眼休息了,最後李易還是沒有在書裡查到關於真龍的事情,外公的筆記裡似乎從未提過這件事,不過關於龍的記載倒是有幾個。
還有比較奇怪的是,龍的記載有幾頁好像被撕掉了,這讓李易大感好奇。
日子很快就到了,這一次前去鎮江神的只有李易,顧文,夏雨,以及一個令人意外的人,或許也不能說是人,梔虎,凝邪身邊第一猛將,似乎是他的主子特意派過來的,美其名是保護他們在異國的安危,實際上李易認為就只是凝邪又要執行甚麼不為人知的事情了。
搭著李易的黑色叫出,很快地就登機,莫約兩個小時的空中旅行,下機,繁華的鎮江神立刻就在眼前,奈田川的水體與這座城市融為一體,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然而一踏到這塊土地上,四個人立刻感覺到一股暗暗流動的力量。
像地下水一樣蜇伏著的能量無法計量深度,並且以極其優柔的姿態再慢慢游移,梔虎的表情難掩詫異,因為他的知覺範圍可以籠罩整座城市,而這股能量也正好填滿整座城市,換句話說,鎮江神是整個浸泡在這股暗流裡。
「我們得小心一點,這裡並不單純。」梔虎一邊走一邊說著,最終停在一處停車場,凝邪有特別替他們準備一台轎車,方便眾人在這幾日內的行程。
「不用那麼緊張,估計這法力是來自於……」李易望向遠方一座覆蓋著白雪的山頭「在那座山的鳴隱寺,水川水鏡,我們要拜訪的對象。」接著回頭將行李放進後車廂,對他來說這裡是他老師的地盤,不需要戒備甚麼。
四個人入住的地方是一處高級飯店,無論是格局還是服務都是五星級的中式飯店,說實在的,只是來個幾天就住這樣的地方其實挺浪費錢的,然而蕭叔不管怎麼勸說都不願意更改決定,最後李易只好妥協了。
夏雨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對於飯店裡所有的東西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只在電視跟書本裡看過的東西現在就在眼前,他有一種自己在作夢的感覺,稚嫩的臉蛋這時才有了身為小孩子的天真。
「別玩壞東西。」顧文淡淡地說道,現在李易正在準備前去拜訪的見面禮,於是照顧小孩子的事情就落到最悠閒的顧文身上了。
「知道了。」夏雨回著,繼續東摸摸西看看。
良久,眾人動身前往鳴隱寺,一路上夏雨跟梔虎一直在詢問李易跟顧文那邊的詳情,畢竟他們要去的地方當屬這兩位較熟悉,尤其是這幾年與水川水鏡共事的顧文,知道的東西比李易多了很多。
「所以裡面住的都不是人?」
「嗯,全部都是妖怪。」
「……那我們進去真的安全嗎?」
「放心,不說我跟顧文,有梔虎在就是安全的。」
「感謝抬舉,不過我想我打不贏那位水鏡先生。」
就在他們習寮之際,車子已經到了鳴隱寺的範圍了,從這裡以後就得步行爬上千階梯,眾人遂下了車,看著那寺廟的大門就在上方不遠處,一股莫大的壓力油然而生,像高山,像海洋,綿延不絕,令人生畏。
「夏雨,等等進去不要到處跑。」李易簡單的說著。
「而且要有禮貌。」顧文補充。
「我知道了。」夏雨乖乖的點點頭。
李易跟顧文走在前方,夏雨緊隨其後,最尾巴則是梔虎,四人就這樣緩步踏上青石階梯,左右兩側的樹林繁盛,潺潺水聲與啾啾鳥啼互相交雜,隨著一步一步的上升,鳴隱寺所帶著的莊嚴分為越發清晰。
就在抵達大門的時候有一位女子站在門口朝他們行禮,李易見狀當即回禮,其他人隨之。
「先生已恭候多時,吾名黑江,受先生之命前來迎接各位貴客。」黑江笑得親切,似乎對於李易等人的舉動感到滿意「請隨我來,我領你們去見先生。」說完她便回身領著人進入寺院,在穿過大門的時候李易感覺到了,好多層的結界,相信其他人應該也有注意到。
「歡迎各位的到來,請坐吧,關於你們的疑惑我會如實給予解答。」水川水鏡帶著笑意坐在接待廳,本領通天的他昨天就已經預言到了李易等人的來訪,黑獎的任務完畢以後就站到了他的左側,右側則由另一位男子守著。
依其所言,四個人紛紛入坐,梔虎能感覺的到站在左右兩邊的男女明顯的非常強大,而正中央的主人更是無法度量,與這樣的妖族打交道真的沒關係嗎?他在心底打上一個非常大的問號,雖然他自己也是妖怪。
「既然先生都已了然於胸,那我們也不再客套,敢問,城都之雨。」李易簡明的表示。
「雨,國,衰。」水川水鏡笑笑地說了三個字,卻道明了這場雨所代表的一切,場面頓時一片沉寂,沒有人料到這場雨的諭示是這麼的嚴重「雨不會停止,直到整座城都陷入大水之中。」接下來的話更讓眾人震驚不已。
「那會死多少人……」夏雨失神的喃喃自語。
「請先生指點一二,我輩該如何阻止?」李易冷靜地說著。
「本來以真龍祭水便可阻止浩劫,但卻陰錯陽差地被你所破壞,那孩子所挑選的日子甚至是千年一度的好時機,若成,國將百年無內憂外患,風調雨順。」水川水鏡淡淡地說著「所謂『真龍』是天選之子,天地所養之軀,天道所憑之人,上古時這種人都是帝王或是英雄的化身。」
「那現在……」
「抱歉,這件事情我無法插手。」
「為何?」
「天道運行,興衰交替,天命有為,神仙難違。」水川水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我是注定幫不上忙了,這場雨,是上天的旨意,我無法違抗它,奉勸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靜待結果吧。」
「不行!那是數以百計的生命啊!」夏雨豁然起身堅定而真誠的雙眸直視著水川水鏡「盼先生相挺,助萬人免於劫難。」
「世道輪迴,國之興衰譬如四季,莫妄為。」水川水鏡依然不為所動,他雖貴為神祇,但要顛覆一個國家的命運是何其困難且艱鉅,活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幾乎與天同壽的他最理想的是順應天意而為之。
「那……」
「平瀾已過,諸事已定,獻身未必能成汝所願。」水川水鏡看穿了夏雨的心思淡然而言「諸位請回吧,這事就此打住,黑江!送客!」離席,他便頭也不回的往後方的庭院而去,右側的男子向眾人行個禮之後隨之而去。
無奈之下李易稍稍安慰了夏雨幾句,然後就啟程打道回府。
沒有人料到這趟行程會是這樣的結局,一直以來非常溫柔的水川水鏡今天卻一反常態的堅持,然而能夠緩解這麼大的事件也只有他了,凡人所無法觸及的命運,只有已經得道成仙的他才有辦法扭轉。
回飯店的路上車廂裡的氣氛相當沉悶,沒有人開口說半句話,車子就這樣一路沉默的抵達飯店,現在,梔虎皺著眉頭看著三個有氣無力的人趴在房間裡,眾人之中唯有他對這個結果沒什麼看法,但是不代表他對這群人沒有感覺。
「我說,小易子,你們要在那邊哀聲嘆氣多久?等你們哀完了城都也毀了。」梔虎說著從去小冰箱裡拿出了幾瓶汽水「打起精神來,求一次不成便求兩次,求兩次不成再來第三次,三顧茅廬諸葛出。」他拿著冰兩個玻璃瓶碰上李易跟顧文的臉頰,兩個人頓時跳了起來。
「你的。」梔虎把汽水交到夏雨手上「無論怎麼樣都要珍惜生命,知道嗎?」
「嗯,那我們明天再去拜訪?」夏雨拿著汽水抬頭環顧眾人「國事當前,不是遊戲的時間。」
「我沒意見,本來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解決這件事。」李易說道。
「李易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顧文魂著。
「別看我,你們去哪裡我就只能跟著去,凝邪交代的。」梔虎聳肩。
第二天一大早,李易等人再次前往鳴隱寺,這次是抱著一定要說服水川水鏡的心態前往。
只是……
「諸位請回吧,先生現在外出去遊歷,可能要過幾天才會回來。」在寺門前掃地的黑江說著。
「怎麼會?昨天不是還在寺裡?無法聯絡嗎?」夏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先生外出時交代,不希望有人打擾,還請各位諒解。」黑江歉然而笑。
於是四個人又帶著悶悶的心回到了飯店,在水川水鏡回來之前就只能等待,不過這是消極的做法,李易當然不會記這麼簡單的算了,他回房以後立刻就打電話給十三門告知此事,畢竟事關人命,真的拖不得。
第三天,第四天,每一次的拜訪最後都是落空,直到第七次的親臨終於有了變化,這次在們口迎接的不再是黑江,是在右側的男人,雖然不知其名,但梔虎說過這個人跟黑江的強度並駕齊驅,是他無法輕鬆對應的人。
「先生正在內堂休息,特命我前來婉拒各位。」男人笑著。
「所以先生現在人在寺院內?」
「是的。」
「那麼就請讓我們進去找他吧。」
「恕難從命。」
「那麼……」夏雨深深的溪了一口氣,這幾天下來他已經按耐不住了「莫怪我擅闖。」說完,拔腿飛奔,直接往寺院大門衝過去,反應不及的男子反射性地打算用術法攔截,可是就在他劍指揮出的時候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
「住手!不可以對他出手!」強大的能量震盪席捲在場所有人的身體,剎那間所有的動作都引此停滯,在前方的大門不知何時,水川水鏡已經站在了那裏「這年頭怎麼大家都要闖我的寺院?上次是十三門,這次是真龍之子,我是犯了甚麼太歲?」
「請先生憐憫眾生!」一見到人,夏雨激動的下跪,卻再雙膝著地前被水鏡浮了起來。
「你可知道攻擊天選之人會是甚麼後果嗎?白河。」他先是訓斥了自己的同伴,接著轉頭看著夏雨長嘆一聲「而你,可知道真龍之子的一跪,所帶來的後果是甚麼嗎?請你自重。」被真龍所跪的人到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夏雨愣愣地起身看著對方。
「罷了,諸位隨我來吧,我跟你們說幾句話。」水川水鏡無奈地往回走,白河見狀立刻跟上。
廳堂裡眾人就像上次一樣坐著,只是氣氛沉重了不少。
「我知道你們想救人,但我不願淌這灘混水,人自有命,我隱居在這裡就是不想太過干涉天道。」水川水鏡捧了一杯茶喝著「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會輕易出手,所以我在這裡只打算點撥一下你們,不會再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謝先生。」
「先別謝我,我告訴你們怎麼做,但是成不成事不是我決定的。」放下了茶杯,水川水鏡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我現在說的是天機,希望你們聽了不要隨意說出去,如果洩漏了那便會大禍臨頭。」等到大家都同意表示理解以後他才緩了神情。
「炎錦的筆記,我想李易應該讀過吧?」
「是的,讀過。」
「那麼裡面關於龍的記述應該有殘缺,對吧?」
「先生知道?」
「嗯,那幾頁記載的是一條龍,真正的龍,前任十三門以前曾經跟祂對抗過。」聽見這一番話,所有人無不驚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梔虎所知應該沒有這麼詳細才對,他們都已經前往極樂淨土去了,一切的秘密其實都應乾消抹殆盡。」
「我有參與那一次行動,但並不知道對抗的東西到底是甚麼,只是聽令行事。」梔虎稍稍向其他三位解釋。
「所以才稱為天機?」李易理解的喃喃自語,已經無法追尋的東西再次現世,是絕對的違背天道運行之理的,就像讓死者復生一樣,天理不容。
「是的,炎錦他們也是因為承受與之對抗的命運而逝去的,那條龍現在還活著,以它作為祭品鎮水再適合不過了,祂現在被炎錦封印在一座陵墓裡,殘缺的那幾頁就是畫著這一個墓穴的地圖,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在哪個方位……」
黑江不知道甚麼時候去端了一盆水過來,水川水鏡手指請點水面,接著隨興地往前一揮,那整盆水就這樣潑了出去,裡面的水像有生命一般自動脫離了木盆,縱橫交錯的在地毯上勾畫出一幅複雜的地圖。
「不能拍。」李易正想拿出手機把它拍下來的時候卻被一旁的顧文阻止了「水鏡說過,天機不可洩漏,更不可以留下痕跡。」聽見他這麼說以後李易才打消了念頭,不過要這麼快速的記憶這張地圖該怎麼辦?
「離合之北,山澗之南,遙望墨城極地,吞六湖之靈脈……」看著地圖上的標示夏雨喃喃自語「我記起來了,其他人呢?」他抬頭問著,李易跟梔虎表示記起一點,而顧文則是根本沒在注意這張圖。
「你們可以在這裡住下,這張地圖到隔天寅時才會消失,我讓黑江替你們打點。」說著水川水鏡就領著白河離席。
庭院裡的花朵開的耀眼奪目,爭奇鬥豔的景象令人醉心,不過前來此地的人兒卻沒有這個心情賞花,他走到了一處樹下仰頭看著繁盛的一片花幕,忍不住地又長嘆了一口氣,身邊的白河只是笑笑地陪著。
「天本無心,循道而為,而我,雖為掌管水的神祇,是海,是空,是道,卻有憐憫之心……」
為期一周左右的鎮江神之旅終於告一段落了,得到重要線索的李易等人先回到都城準備,因為有水川水鏡的提醒,這趟冒險旅程能夠動身的就這四個人,否則造成果沒有人可以保證,希望能全身而退吧。
回到了故鄉,雨依然持續著,一點停止的跡象都沒有,從報章雜誌裡看到的訊息,最近似乎又有多處地方坍方土石流,看來尋找鎮水之龍的旅程必須加緊腳步了,即使李易等人不急切,還是有人會自動找上門,那就是夏雨。
「沒時間磨蹭了,快點。」
「孩子,你催促也沒有用,飛機是九點的,現在才七點。」李易淡定的在車上吃早餐,現在負責開車的是梔虎,其實一開始聽到對方有駕照的時候還滿訝異的,一個能夠飛天遁地的妖怪去考汽車駕照?這誰會相信啊!
「……拖一秒就會多幾個傷亡,能不心急嗎?」夏雨發現自己的失態羞著臉說著。
「先放鬆吧,到了那個地方能不能放鬆還不知道。」梔虎一邊開車一邊說著「炎錦是非常傑出的道咒士,不知道他會在那邊設下甚麼機關,還有封印該如何破除也是問題,小易子有辦法嗎?我的話最多只能以力破巧吧。」
「我不知道,要看到了才能清楚。」李易回著,他閱書無數,也看過他外公所寫的書籍,不過對於他外公的作風他一直都不清楚,在他走進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老人家已經安然辭世,沒有讓他學習跟理解的時間。
「下了機還要搭車到山村裡,依照估計到那邊都晚上了。」顧文說著「我們要馬上去還是在村子過夜?」目的地在一座開發較不完全的山林中,要到達還得徒步走上一段山,而且最近的聚落只有一個存子,名叫霍連村。
「先過夜吧,小孩子可能經不起體力消耗。」李易一邊說著一邊拍拍夏雨的頭,後者不滿的嘟嚷了幾句「我說的是實話,你還小,不似我們這些老大人。」
花了一天的時間一行人終歸是來到了霍連村,這個村子的房舍都是土牆木造,外觀看起來都很老舊簡單,在村子裡看不到甚麼現代化的設施,連進來的馬路都是黃土地,不過這裡幸好有水有電,方便性還是存在著那麼一點。
當他們來到安排好的下榻處時已經是夜幕時分,沒有路燈的村莊看起來有點淒涼,一點一點的燈火算一算不過十來戶,超過村莊圍籬以外的區域全部被漆黑所吞沒,闃黑的範圍感受不到一絲絲光明的痕跡。
「我們先說好,明天如果遇到危險時喊我一聲,還有我感覺到危險也會知會你們撤退。」 虎一本正經的說著,顧文現在是會用刀的普通人,而夏雨則是完完全全毫無自保能力的小孩,無論怎麼想,這一隊生存力最高的當屬他自己了。
「我都聽你們的。」夏雨點頭他知道在這群人裡面他算是最沒用的一個。
「沒事了就各自就寢吧,明天可能是一段很漫長的旅途。」梔虎對著眾人笑了笑便先行離席。
夜裡,連草木都沉睡的時候,夏雨偷偷的來到李易跟顧文的房間,他今晚是被安排跟梔虎同房,可是他對於妖怪心裡還是有些排斥,摸黑找到了目標以後夏雨飛快地鑽了進去,鑽進了李易的被窩。
「怎麼了?」感覺到有東西正縮在自己身邊,李易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夏雨,於是便開口詢問。
「沒事,只是怕嘿。」夏雨小聲地說著,怕吵醒另一個人。
「嗯。」李易知道他在說謊,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小心思,沒有必要去戳破「有沒有興趣說說你的事情?」沉默了一會兒李易開口問道。
「我……有一點點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當我五歲的時候不知道為甚麼,忽然明白了自己是誰,自己的命運,像是模糊的黑夜裡突然點起了一盞燈……然後,就在那之後我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生命裡突然出現很多沒見過的親朋好友,我很害怕,我對那些忽然出現的人沒有印象,之後我就一直把自己鎖在家裡,我知道,那些人其實是要來找我的。」
說到這裡,夏雨緊緊的抱住李易,感受到對方的恐懼,李易伸手輕柔的拍拍他的背,一個年齡不大的孩子每天提心吊膽的度日,而這個秘密卻又無法告訴任何人,壓抑著苦惱著,可憐的孩子。
「這件事情不要跟我爸爸說,我不希望他操心,更不希望他捲進危險中。」
「嗯。」李易輕聲允諾「夏先生有你這樣董懂事的兒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過啊,一個人一直悶著也不是件好事情,回去我會幫你搞定那些人,以後如果有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們。」李易笑笑的揉揉對方的頭,他其實很喜歡小孩子,可惜自己並沒有找對象的意願。
夏雨沒再說話了,就這樣瑟縮在李易的懷裡進入夢鄉,像大海一樣安穩,不知道為甚麼,夏雨覺得李易帶給他的安全感比他爸爸還多,不知是否是因為對方的個性使然,還是因為方才的坦言所致。
次日,早晨的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帶著柔和的光芒撫慰大地,小小的村落也因為這一道上天的恩賜而開始甦醒,一些農人著鋤頭悠閒地往田間走去,部分婦女們則是開始打掃前庭後院,為養牲畜等等雜項工作。
真羨慕這裡的慢步調呢……這群人裡面起的最早的是李易,他現在正在河邊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散步,離預定出發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慣於早起的他閒來無事便如此而為,忽然間他看到河岸飄過一件大紅色的衣裳,順手的他就把它撿了起來。
「謝謝。」稍遠處的一位浣衣的婦人笑笑地看著李易。
「婆婆,還給您。」李易走上前去把這件衣服放到婦人身邊的木盆裡。
「年輕人,我看你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吧?」婦人看著李易「也是準備進山的?」
「是的。」
「年輕人啊,我看你面善,還是不要進山了吧,那座山會吃人的。」
「會吃人?」
「是啊,這幾十年來許多政府官員或是遊客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過,連我們村裡的人都不敢輕易進山去呢。」婦人一邊搓著衣服一邊講道「對了,有出來過一個人,不過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出來的人長甚麼樣子?」李易直覺得認為婦人說的就是炎錦。
「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最深的是他那一伸仙風道骨,飄渺如神仙的氣質,說來兩三個禮拜前,又有一個青年進山就沒出來了,他的氣質正好與那人相反,如果說前者是神仙,那後者便是邪仙吧,呵。」婦人笑呵呵地繼續搓著衣服。
第一個很明顯的是炎錦,但是第二個是誰?李易想了一下子就放棄了,反正不管那是誰,他們進山去是必須的行程,至於山會吃人這一件事看來必須小心應對了,要提醒其他人多注意身邊的情況才行。
回去以後李易馬上就告知此事,之後所有人便背上了行囊出發去了,山裡面看起來就跟一般的森林無異,茂密的樹林與雜草掩蓋了能走的道路,然而這並不是個大麻煩,梔虎念動口訣,前行的道路上所有的花草都自動彎身讓道,第一次見到道咒術的夏雨顯然對這個很有興趣。
此刻正是日正當中,走了一個上午他們終於翻過了一座山來到了目的地,風光明媚的湖泊,細緻秀麗的山巒,望眼過去一片祥和之景,那一座墓穴就藏在這一片風景之中,四個人站在湖邊觀察著周圍。
「依照地圖,那座墓似乎在水下,所以我們要下水去?」梔虎皺著眉看著面前的景色「我們可沒有甚麼能夠深潛的裝備。」
「不,不需要。」李易淡淡地說道,眼睛鎖定在湖泊的某一個角落「入口在那裏。」
「確定?」顧文疑惑地問著。
「古代墓葬非常講究風水,依照風水來看,這裡是一塊聚風藏龍的寶地,這湖泊雖然看似完美,但是真正最好的地方是在那裏。」李易稍微解釋著「總之我們就過去看看吧,如果不是再另想辦法。」
結果證實李易的推斷很正確,在那一處湖畔梔虎確實感覺到了異樣的能量流動,似乎有甚麼東西藏在這裡,可是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四個人陷入了不知名的陣式裡,現在李易跟梔虎正在研究討論該如何破陣。
最後完成結論之後裡一便帶著眾人行動,他事先叮嚀所有人跟著他踩過的地方走,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隨著一步一步地走著繞著,四個人最終是安全脫困了,站在陣中心看見了被隱藏起來的東西,一個大洞,似乎是用火藥炸出來的。
梔虎先讓其他人等著,自己走上前去觀察,感覺沒有甚麼大問題以後便試著走進去,裡面黑漆漆的,憑藉著感知能知道這裡的空間頗大,細微的流水聲在洞裡頭迴響,確認無虞之後他回頭招呼其他人下來,同時用術法點起了一盞小燈。
在光芒的映射下這座墓室顯露出它的原貌,寬闊的空間裡擺放著一副棺材,玉製的碧綠色澤相當漂亮,四面牆壁都刻滿了壁畫,研判應該是訴說這此間主人的生平,不過當眾神抬頭的時候卻驚呆了。
在墓室的上方像萬神殿一樣刻著眾多佛像,螺旋型的向上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
「玉棺,萬佛金像,這座墓的主人來歷應該不小。」李易看著這些文化遺產讚嘆著「等等這裡的東西都不准動,免得招來不好的事情,知道嗎?」回頭他警告其他人,畢竟鬼神他們接觸的相當多,這裡想必也存在著某些不能碰觸的禁忌。
「不知道炎錦到底是怎麼找到這座墓的。」梔虎說著便踏出步伐往旁邊的一處門扉走去「我們還有事情要辦,不能耽擱。」
「不曉得,外公給我的感覺太深不可測了。」李易跟在後面回著「比起我,曾經在他底下做事的你知道的應該更多些吧?」
「嗯,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看不清他的真實。」走道一半,梔虎忽然停下了腳步凝重地看著前方「這裡還真是邪惡,通道裡滿滿都是術式的痕跡,有攻擊性,防禦性,迷幻姓,隱匿性,總計四種,高達七千多個陣式組合。」
「這下子怎麼辦?」顧文淡淡的開口「我想你跟李易應該沒辦法解析這麼多而複雜的陣法吧。」
「確實非常有挑戰性,但是我們還是得想辦法通過。」李易苦笑著看著前方一點異樣都沒有的通道,偽裝的還真是精巧而完美啊,若不是有梔虎這種等級的大妖過來,恐怕這一條路就是李易等人的黃泉路了。
「要硬闖嗎?」梔虎簡單的問。
「夏雨認為呢?」李易突然點了夏雨令對方愣了愣的不太明白。
「……繞道吧。」
「那就繞道吧,附近其實有些暗道。」梔虎同意了這樣的想法。
接著,所有人就繼續尋路去,在幽暗的墓道裡走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從腳底下傳出,僅此一聲,卻讓眾人全部都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在顧文的腳底下有一副枯骨被他踩碎了,白森森的骸骨上衣服早已破爛不堪,但是很明顯的是現在的樣式。
「吃人的山,大概是者這個吧。」顧文說著。
「嗯,進入墓穴的道路可能不只一條,然後被此處所設置的陷阱迷惑掉了進來……」李易說著並看向夏雨的方向,果然看見他的小臉刷白「別怕。」
「……我們繼續走吧。」夏雨別過臉去不再看那具骨骸,他對於生命有著無比的憐惜。
不再研究這些東西,眾人繼續去尋找可行的道路,可惜當他們搜片所有地方卻發現處處都是機關,看樣子炎錦也一定把整座墓穴搞得清清楚楚才能這麼縝密,情況陷入了膠著,闖或不闖?四個人都在沉思。
最後的決定是,自己打個洞!
「確定要這麼做?這座墓的堅固性如何沒有人能保證。」梔虎不太贊同這個決定。
「不然我們也沒其他辦法。」
「好吧,就著麼辦吧。」梔虎站到了一面牆面前,左手輕輕敲了敲,就像敲門那樣的叩響,接著那一面牆的磚頭開始一塊一塊的崩落在外層雖然流出了不明的異體,但是在梔虎的力量操縱下被導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走吧。」梔虎從容不迫的鑽進自己開的洞裏面去。
「我想外公大概沒想到,會有跟他一樣強悍的人來破他的局吧……」李易看著輕輕鬆鬆就欻好的動感嘆著,而且這個人還是他自己的心腹大將,感覺有點諷刺啊。
穿過了土洞,另一端又是另一個滿大的房間,這裡似乎是個堆放陪葬品的地方,各式各樣的珠寶首飾與錦衣玉服堆放在一旁,簡單勘查過這裡之後四個人便匆匆地繼續往通道裡走,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遇到術式的阻礙。
奇怪,這裡怎麼會沒有布置?李易困惑地想著,他們已經走了好一段時間了,卻沒有再受到任何術式的干涉,不過新的狀況果然又出現了,在他們走到一半時不知道是誰踩到了機關,頓時左右兩側箭如雨發。
「趴下!」梔虎暴喝硬是以身體接下了幾隻飛往夏雨的箭矢,下一個瞬間黑色的護盾以李易為圓心伸展開來,宛如無星的夜空籠罩了所有人的視線,箭矢打在這盾面上絲毫聽不見一點聲響,僅有有微微的顫動。
「有沒有人受傷?」梔虎問著伸手扯下自己身體上的五隻箭矢,本來應該是很痛的一件事情他卻沒有甚麼表情變化。
「流血了!」夏雨驚呼著同時也帶著慚愧,對方是為保護離機關最近的他而受傷。
「小傷,不礙事。」梔虎身上散發出幽綠的螢光,帶著溫潤而祥和的氣息包裹住他自己,宛如春天一般舒暢的感覺從眾人心底升起,很快的他身上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完畢,一點疤痕都沒留下。
「外面沒動靜了。」顧文手貼在盾面上說道,在梔虎治療的短暫時間裡外頭的箭矢已經停止射擊「出去看看?」
「我出去吧,你們先待著。」梔虎一貫的準備上前當白老鼠時,夏雨卻抓住了他的衣角。
「小心。」
「放心吧。」回頭聽見這話的梔虎給了夏雨一個自信的微笑接著步出空間,當他一走出保護罩外時一道鋒利的寒芒從遠處筆直飛來,梔虎側身迴避了之後眼前又有更多光芒出現,彷若一面牆般密集的冰刃。
「是誰在那邊!」梔虎大吼著,同時右掌往虛空一推,強大的氣流震碎了飛過來的寒冰。
「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偷,這不是梔虎嗎?」從陰暗的通道的一端走出了一個人,長長的米色風衣與那妖邪的氣息讓梔虎一眼就認出來是誰了,是凝邪!「你不是跟小易子去鎮江神?怎麼現在跑來霍連村了?」
「我才想問主人,你不是應該在淮音山,怎麼現在也在霍連村?」梔虎反問著。
「我是湊巧在那邊打聽到霍連村會吃人的山,想說這裡會不會有能夠為我所用的妖怪過來看查了,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一座墓穴呢,而且還設著那麼多精細繁巧的術式。」凝邪笑著。
「那你是怎麼通過那些困難的?」
「有下屬一直不停問上司問題的嗎?算了,我是穿過那些術式進來的,那種布置手法跟赤鬼的風格很像,我想應該是師承一脈或者就是炎錦所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摸透了他們的小習慣以後自然知道往哪走能夠安然度過。」
「李易,外頭安全了,可以解除能力了。」梔虎一說完,身後的黑色護盾就像水一樣溶解了,三個人看到凝邪的時候都相當震撼「我們是來這裡找東西的,用來阻止城都的大雨。」
「還真是偉大的情操,需要我幫你們一把嗎?」
「主人要是肯幫忙那是最好的。」
「不過你們也別太指望我帶路,我連這座墓的一半都沒逛完。」
「沒關係,我們也不知道確切物品的位置。」
多了凝邪的加入,整個陵墓的機關都已經不值得一提了,梔虎的感知能力,凝邪的破陣能力,兩者間合作得天衣無縫,李易這時才知道凝邪真正令人畏懼的地方,難怪其他十三門對他的防備心比一般人高上一點。
力量加上頭腦以及那搖晃如燭火的心性,能不讓人憂心嗎?不過好在現在他不是敵人。
在複雜如迷宮的地底走了很久,經歷過無數次凶險,探查過眾多的房間,總算是在某處發現了可能封印的地方,這個房間裡沒有棺材,但是所有的牆壁包含天花板都刻著大量文字,而且在裏頭亮著的長明燈也依照著某種方式排列,強大的能量在裡面流轉不息。
「我想我們要的東西就在這裡了,現在要看如何破解封印。」李易走上去讀著那些文字符號。
「……」夏雨似乎恐懼著這裡的氣氛,整個人躲在顧文的身後。
「這個是複合陣法,這四面牆是一組,地板,長明燈,天花板個各是一組,主陣是地板中間的那一個圓。」凝邪很快地就進行分析,對他來說研究與觀察是最手的一環「依照這個陣勢的完整度來看,對方是個很資深的高手。」
「嗯,這是山河護國圖,上古時代我曾見過它。」梔虎說著這個術式的來歷「不過在現代能夠駕馭它的人非常稀少,我想連赤鬼大概都無法運用自如吧。」
「能破嗎?」李易問著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能,不過要費一些力氣。」梔虎評估著「我們這裡正好有三個人能夠分擔術式的反彈,加上我的反手托生之術肯定能夠度過大劫。」
「事不宜遲,我們就直接開始吧。」凝邪說著。
於是梔虎就把顧文跟夏雨先請了出去,接著三個人分站餘元的三方呈現正三角形。
「我不太會正統的破陣,所以我只能帶你們走旁門,以力量壓制術式的運轉讓它自行崩解。」
「沒關係,照你說的就好。」李易不在乎的說著「反正這個陣式我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破綻,不如直接來硬的比較快。」
待三個人準備好之後梔虎與凝邪開始釋放力量,李易因不懂其中的運行之道,所以仰賴凝邪幫忙引導出力量,當三個人的能量混進運轉中的術式時,一股異樣的躁動衝進他們的身體裡,一波接著一波,隨著輸送進去的力量越多越來越狂暴。
身為人類的凝邪與李易在執行到一半時猛然的嘔出一口鮮血,反彈的能量正在攻擊著他們的身體,見狀,梔虎開始調和自己的能力,螢綠色的光華溢散而出,包覆三人的身軀進行修復與滋養的工作。
雖然身體一直在受到治療,但是那衝擊身經的痛楚卻不會消失,要不是兩個人的耐受力比平常人高,可能早就在地上打滾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三個人的體力急速流失,眼看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房間發出了喀的一聲,地板中心的圓瓦解了,一道黑光從裡頭發散出來,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的三個人來不及反應,圓心已經完全崩壞,光芒掩蓋了三人的身軀。
在門外的兩個人聽見了不尋常的低吼聲,夏雨不由分說地立刻衝了進去,顧文還來不及阻止就看見他也被黑色的光芒所吞沒,等到光輝退散而去的時候陣中間的三個人癱坐在地,而夏雨則是倒在地板上。
「不能碰他!」顧文正要去把孩子扶起來之時凝邪出聲制止,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到他身上「那孩子現在以身作為容器,封印我們方才無意間釋放出的六隻惡鬼,現在動他會被惡靈纏身。」
「為甚麼為這樣?」李易一頭霧水。
「你們老實告訴我,這座墓是不是炎錦設的局?」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凝邪反而問了另一個不太相關的問題,李易點了點頭,雖然先生有說過這裡的事情不能洩漏出去,但現在夏雨變成這樣那些都無所謂了。
「……這是六鬼封穴陣,是以六隻凶性極強的鬼靈為主體設下的術式,這個陣法是炎錦開發的很強的封印陣,卻也是一個很危險的誘餌陣,因為它在被破除的時候會釋放出六隻凶鬼,趁著破除的人身體證虛弱的時候將他啃食殆盡。結論,你們被騙了,真正的封印應該是在入口處。」凝邪苦笑著「若早知道這是炎錦的局,我想我應該就可以帶你們避免掉這個情況,炎錦很擅長玩弄人性,他慣於把別人最想要的東西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以至於被那人忽略。」
「現在怎麼辦?」顧文問著。
「去把我的包拿過來。」李易對著顧文說著,後者趕緊把東西交上,只見李易伸手拿了一些東西出來,然後放火把它燒了「土地神,我知道你現在正看著,所以給我出來!」話一說完,從那燃燒的火堆裡走出了一個老婦人,是在河邊洗衣服的老婦人!
「婆婆,你是這片土地的土地神?」
「我替炎錦守著這裡已經二十幾年了,沒想到他的孩子進來竟然是要破壞他的秘密。」老婦人嘆氣道「告訴我,你們來這裡到底有何居心?我再斟酌情況給予你們需要的幫助。」李易無奈地只好把事情再說一次。
「原來是要取龍鎮水,這件事情炎錦知道了大概也會贊同吧。」婦人笑了笑「我可以幫你們取出那條龍,不過我需要幫手,至於那孩子,很幸運的,這附近有一位大仙在這裡定居,我送你們過去見她吧。」
於是梔虎與凝邪留下來幫助土地神取出被封印的龍,李易跟顧文則是帶著夏雨動身前往南湖,雖然一般人不能碰觸夏雨的身體,但是身負黑龍的李易卻完全沒有問題,土地神說這是因為他代表的是門的守衛,鬼怪自然敬而遠之。
南湖,是一座舉世聞名的湖泊,他的湖畔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的風貌,因此全年皆是旅遊的旺盛期,在這樣的背景下,風景秀麗的湖村漸漸的被現代建築所取代,然而即便如此,那些高樓還是無法破壞這座湖泊的璀璨風光。
在一處水霧瀰漫的池水邊,長相清秀的女子正在下著棋,不過她的對面卻是空無一物,忽然,青青的垂柳揚起了騷動,一位穿著貂皮大衣的貴婦人從柳樹下走出。
「外頭有人找妳呢,蓉姊。」
「誰呢?」女子漫不經心的回話,現在的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棋中世界。
「好像是門衛,還有一個孩子。」
「他們來做甚麼?」
「說是有事相求,要拒絕他們嗎?」
「嗯……請他們進來吧。」
「是。」貴婦人隨即退出了湖畔。
過了不久,李易他們穿過了垂柳花道被領到了李蓉蓉的面前,領路的貴婦人事情完畢以後便自行告退了,李蓉蓉現在正在端詳李易等人,最後的目光聚焦在他懷裡所抱著的夏雨,她知道那還的來歷。
「我是這座湖的掌管人,南湖大仙李蓉蓉,你們特別來到這裡有甚麼事情嗎?」
「我們希望大仙幫忙救治這孩子。」李蓉蓉其實第一眼就知道下雨的來歷。
「我會幫這個忙,他的父親前七世曾經贈花與我,在每年的今天……你們在花道所見的花朵全是他當時送給我的寶貝,如今是我回報他的時候了。」李蓉蓉笑笑地站了起來「跟我來吧,我們要先去一個地方。」她隨手一揮所有人便被傳送到一個亭台。
「在開始前我能問這孩子的名嗎?」李蓉蓉望了望李易。
「他叫夏雨。」
「我記住了,將來的他必定是萬人之上的一條龍,願他能夠平安度過此劫。」李蓉蓉手指在空中虛劃,一道一道,一筆一筆,口中喃喃唸詠,最後伸手點了點夏雨的眉心,六隻惡鬼隨即被釋放了出來。
得到解放個凶鬼們立刻凶性大發想要攻擊附近的人,然而他們卻被不明的力量所圍困在亭中無法攻擊到已經退出範圍的眾人,接著李蓉蓉雙掌一拍,困住鬼怪的力量猛然壓縮將他們的靈魂粉碎。
「他以身為容器導致靈魂被鬼怪啃食了一部份,現在只要能醒過來就沒事了。」李蓉蓉憐惜的摸摸夏雨的頭「這孩子活得很痛苦吧?在我接觸到他眉心的時候感受到了恐懼,同時卻又帶著憐憫世間的堅定。」
「感謝大仙。」
「不會,要謝就謝他的父親吧,你們可以回去了,對了,這個就送給夏雨好了。」李蓉蓉似乎想到了甚麼,解下了還在自己手上的一串琥珀念珠「我相信這個東西一定能夠帶給他莫大的幫助。」
回到城都的以後夏雨就醒來了,梔虎與凝邪也已經取得那條被壓制的龍,很讓人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是人的外貌,不過李易想了想,那些大妖大仙也都是人模人樣,一條龍幻化成人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關於如何祭水這一方面的問題李易就不再過問,反正十三門自己有方法。
雨停了,生活很快地也就歸於平淡了,只不過來訪李家的客人多了一個小孩子,夏仲對於夏雨經常跑到李易家覺得不可思議,一兩次還說得過去,但是最近他出門的次數變得異常的多,好像就是從鎮江神回來以後?至少夏仲是這樣認為的。
李易知道那是因為有了南湖大仙的念珠的關係,冥冥之中那股力量正在夏雨身邊守著他。
「夏雨啊,既然你外出沒問題了有沒有考慮上學?」
「不要,反正學校教的東西我在家裡也能學。」
「可是你這樣一天到晚跑來我家玩,你爸爸會忌妒啊。」
「那就換個方式吧,李易來我家當我的家教或保母。」
「我家已經有很多人要照顧了!」
於是,李易要照看的對象又多了一位,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結局,不過……有點像當爸爸的感覺好像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