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年的遠見]
原來,到這麼高的地方,才能看見那座整夜絢爛的大城市的全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們住在大平原旁邊幾座連綿山丘的小溪谷裡,我的族人與世無爭,已經千百個世代,運用上天恩賜的泉水,鑿井灌溉梯田,釀出香醇美酒。
小時候,有巨大的船從天而降,平原傳來震天的巨響,火光衝天,連續數十晝夜。那是平原民族的宿命,我的族人從不插手那些瘋狂而且貪婪的掠奪、殺伐。戰爭過去之後,大城市開始在平原上蔓延,越長越高大,整夜絢爛,從山坳處看見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新奇。曾有族人前往探詢那美好的世界:「行不通,是一群一群穿衣服的蟲子,很客氣,但講不上話。」
幾年來,有座高聳的橋樑在平原上蜿蜒成長,我總以為橋樑是用來跨越溪谷的,用來度過河流的,那麼高聳的橋樑,它想要跨越什麼呢?從地平線的一邊蜿蜒而來,從另一邊蔓延而去,它要去哪裡呢?每晚有光點不停的在橋樑上高速奔馳,情人拿它訴衷情,哥們拿它下酒,詩人拿它歌詠宇宙哲理,甚是精采好看。
早上,一隊蟲子全副武裝走進村子裡來。他們靠著一種機器說著無抑揚頓挫的,我們的話。蟲子說:「各位朋友,因為你們持續使用地下水,造成地層下陷,將在兩百年以後,影響到高速鐵路的安全。我們得到上級的允許,前來封閉你們所有的水井。我們知道這會影響到你們的生計,已經想出了幾種補助方案,例如集體搬到城裡來作奴隸,或者拿點錢自由遷往他處。」身為一村之長,實在聽不下去這些蟲子的胡說八道。我排開眾人走到最前面:「蟲子,我不懂你在講什麼。你們不能封水井,我們不會搬走。」
然後有一道溫暖的光將我包圍籠罩,很溫暖,讓人感覺很舒服,輕飄飄的。而我真的一直往上飄起來,但有另一個我,留在地上,開始燃燒,然後剩下灰燼。我繼續往上飄,往上飄,隨風飛行。我第一次看見那座整夜絢爛的大城市的全貌。那城市充滿各種新奇的建築,非常的美麗,我想下去找幾個哥們一起來欣賞,如果可以一邊喝著自己釀的美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