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嬭嘆了口氣走向一邊繼續說道：「四妹，妳一定還記得當年姐大鬧那男人的拜堂，丟句『下次相見即是永別之時』後一走了之的事吧？」
見邢四娘面無改色，雎嬭繼續道：「之後姐負怨念之苦離開了泉州，折騰了二三年，決心離開傷心之地而步上渡船，讓海來阻隔苦痛，雖是到了琉球，但期間海象不佳，船受浪打了，不少人中途落海……因此撿到了一個失去母親的……女嬰，讓姐在琉球得以重生……」
「姐在琉球不單是養兒，更鑽研慢性毒藥，十年了，要那男人承受同等十年的痛苦！」說到這裡，邢四娘瞪大了雙眼。
「哼哼，四妹別急，唉，但感覺上天連讓我復仇的機會都吝嗇…回來泉州不久便打聽到擎天會現今的慘況……為了私慾連兒子都拋棄…太差勁了……」邢四娘聽了也嘆了口氣。
「原本打算讓乾女兒為我爭一口氣，沒想到如今……唉，只能當這次回泉州是讓女兒見見世面……是說……那孩子…真的跟姐初次見到那男人時好像……一樣有著如女孩般溫柔的氣質……」雎嬭愈說愈難過，這是她不想當面見唐華的一大原因，因為與她恨的舊情人，也就是唐華的父親唐不理在唐華的年紀時的樣子實在是太像了。
原先板著臉的邢四娘表情和諧了下來，她走向前牽住了雎嬭的手。「呵呵，四妹別安慰姐了，放心吧，姐不會將恩怨轉移到那孩子身上的……但是姐是絕對不會回去擎天會的……啊，妳不是還有會議要開嗎？快回去妳們家公子那兒吧！」
聽完，邢四娘頓了一下，向雎嬭行個禮、轉身要走，卻又被雎嬭叫住：「啊，四妹……大人的恩怨請對孩子們保密吧……若方便的話，也麻煩幫姐照應一下我乾女兒……」
邢四娘眼神望向一方呆了一會，向雎嬭點了點頭而離去。
※ ※ ※
「呃…那個……我叫唐華……擎天會的頭領……」走在唐芯身後，我試著與她搭話……和我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子……這太詭異了……
「呃呃…呵呵……沒想到我們都姓唐呢……說不定是同宗的喔……」不管我說什麼，唐芯一點反應也沒有，盡顧著走，真難相處。
「呃……啊對了，晚點可以幫我向沐姑娘道歉嗎？稍早因為一時心直口快，罵這裡的居民廢人……現在深感失禮……」唐芯終於停下了腳步。
雖然有所反應，然而唐芯轉過身是皺著眉頭、嘟著嘴的。「如此說來…小女子也如此，因此也是廢人……廢人有分階啊？為何只向沐霜道歉而無視我呢？」
「啊…抱歉……我沒想到……」糟了…完全沒想到……我聽了頓時愣住，只想聊個天不料招惹人了……
「哼，不懂位置、直闖進來的才廢吧！更廢的是被沐霜牽個手就飄飄欲仙，還猛盯著合歡襟想入非非，齷齪！」「欸？喂喂，唐姑娘，是我失言沒錯，但也不必這樣無憑無據地惡言數落我吧？」
唐芯怎麼知道與沐霜在聾有村相遇的事啊？在藥房聽沐霜說的嗎？嗚…我根本就…就沒存有半點非分之想！唐芯這丫頭，和沐霜同一個娘撫養的，怎麼性格差這麼多啊……
「哼，在你進來聾有村和沐霜相遇時我在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或許大元的男人都如乾娘所形容，待女孩譬如食桃，鮮美的外表啃食殆盡後，內心的果核即棄之不理。」
「哈？呃……聽妳這麼說……妳…妳是打哪來的啊？」「琉球，那裡的男人個個比你純潔且精壯多了，不是你這種齷齪的衣冠禽獸。」
這女孩說話怎麼這麼口無遮攔啊，一點也不討喜……「呿，罷了，總之…幫我向沐姑娘說一聲……」「哼，沐霜就只是談吐文謅謅了些、穿得也少了些……」不知道她們姐妹倆是否感情不好…反正我現在也被氣得不想理她！
回到了會議現場，我們一進門，全場人們瞬間驚訝地望向我們…啊對，唐芯有張與我近乎相同的臉啊！
大家驚訝地開始議論紛紛。「請問…閣下是……」
「小女子乃渡瀾藥房的藥師雎嬭之女唐芯，讓各門首領久等，非常抱歉。」
「雎嬭養的不是兒…啊啊，呃…唐姑娘免禮，我們也早聽說了雎藥師她不願與生人來往，是我們勉強她了…抱歉呵呵…那請唐姑娘入座吧…呵呵……」雲士琅見到唐芯甚為驚訝，愣了一會兒才回神招待她…不會是因為臉的關係吧？
關於唐芯臉的問題，在座的議論早已湧現出來：「唐姑娘與擎天會的唐華公子長相近乎相同又同姓，請問兩人有什麼關係嗎？」「雎嬭是唐不理的舊情人……難不成雎嬭是唐華公子的親生母親？」「請問唐姑娘為何少年白髮？」
天啊，聽到好多可怕的言論……雎嬭是爹爹的舊情人？可是唐芯說她是出身琉球……但是她又和我同一張臉……不對啊，雖然娘在我三歲時就離開我了，但我對娘記憶猶存…也記得她娘家姓徐而非雎啊……唐芯這丫頭是我妹妹？不如一刀賜我死吧！
「喂喂，前輩們失禮了，請別初次見唐姑娘就問東問西的…她很困擾的！」得趕快叫前輩們住口，可不想這樣被別人繼續閒話。
「呃…是啊是啊，聽說唐姑娘她們家前陣子才遠從琉球渡海而來，這樣可會把小姑娘嚇著了啊…」雲士琅也出言相助。
「呵呵，各位前輩，小女子初見唐公子也甚感驚訝，經家母解釋後才知小女子與唐公子形如雙生僅是緣分一場，並沒有親緣關係。」緣分？是孽緣吧！
經唐芯一說，大家終於靜了下來，會議得以進行。雲士琅清了清喉嚨，拿起公文開始說起：「咳咳，會議內容如下，這次會臨時邀請各位前來絕非為索取平時約定按季收取的營運特准費，而是……近期傳出也里可溫教的分支『修塔空教派』有誘拐囚禁男孩的傳言出現。」
「什麼？囚禁男孩？那些西域人怎麼這麼猥瑣啊！」「該不會蒙太正居士就是他們那幫的人吧！」台下一片譁然。對齁，這次受邀的人都是家有未成年兒子的父母們，其中有幾位是我同窗的父親……而其實昭燮的父親昭財貓也在現場，但出於尷尬，跟他沒什麼來往。
「各位別急，在經本官調查後，發現他們將男孩藏匿於他們的禮拜堂的地下室，因此，為了令郎們的安危，本官希望各位能隨我們前去拯救可憐的孩子並逮捕那群以傳教名義作亂的賊們。」
「當然啊，有蒙太正居士騷擾小犬已經夠煩了，現在還來正太控教團！」「救出孩子、把修塔空什麼的趕走！」「我們這有頓地團和擎天會的人，不會有事的！」
欸欸，才想說這群父親們不精武藝，就算有同理心應該也不便幫忙，想不到居然把我拱出來！
「呃…各位前輩們……」「唐少俠，你也是正太，且與蒙太正居士的對峙眾所皆知，你應該更能體會被正太控騷擾的感覺吧？」父親們開始對我投以期待，他們說的的確沒錯…沒有可反駁的餘地，而且我也挺懷疑之前遇到的宣教士跟修塔空教派有關係，剛好可以藉此探查探查。
跟在雲士琅率領的幾位捕役身後，我們前往疑似藏匿男孩的修塔空教派的禮拜堂，但我就是不解，這案子由衙門自行查緝就好了啊，為何要地下商人陪同呢？我就算了，其他前輩幾乎都只是生意人，根本不擅武藝啊……
到了街上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看見了一間禮拜堂，我們被安排先在後門邊的牆外等候，我偷盯著一位捕役在後門口與一位疑似做內應的宣教士談話。
當談話結束，捕役向我們揮了揮手。「好了，各位快跟著他進地下室吧！」雲士琅話一說完，前輩們居然不疑有他地隨後跟進去……奇怪，是因為護子心切嗎？為何父親們都不三思呢？
看著他們快步走進禮拜堂，我愣在原地，不知是否該直闖進去……「你也觀察到了異樣吧？」唐芯走到我身旁問道。
「嗯，想說…這明明是衙門的差事，為何找做黑市的…他們幾乎無防身能力啊……」
「你所言的是，他們皆為人父、家有幼子，況且當雲捕頭見我之時，從唇語辨出他似乎很意外雎嬭養的是女兒而非兒子。我懷疑他對他們的兒子不懷好意。」這丫頭居然會讀唇語！
「噗，妳看看妳，太凶悍，難怪被誤認成是男孩子哇──」一調侃馬上被唐芯踹了屁股、瞪了好幾眼。
「好嘛！唐姑娘先別吵了，感覺他們在禮拜堂會遭遇不測，咱們快進去吧！」
我們倆往後門走去，不料，原本看似做內應的宣教士居然攔下我們：「抱歉，你們雖也受邀，不過雲捕頭認為小孩不宜進入，所以請三位請回吧！」
什麼小孩不宜進入啊？又不是去青樓！而且三位？我轉身看何處有第三人…哇！邢姑姑何時回來的？因被拒於門外，她臉七竅生煙，撂起袖子欲上前理論，但不想起正面衝突，我隨即拉住了她。
唐芯卻一派冷靜，緩緩走向前，掏出一把圓扇輕輕搧了起來。「宣教士先生，快入夏了……可別中暑了哈。」唐芯邊冷靜地寒暄，邊抬著左手、右手持續搧著圓扇。
「……嗯？咦……」搧了不一會兒，宣教士莫名其妙地翻了白眼昏了過去。想不到唐芯左袖暗藏迷藥！這丫頭真危險……
解決了看門的宣教士，我們走進了禮拜堂，眼前的是一處明顯往下的樓梯，另一處是通往別處的走道，這是個可以探修塔空教派底細的佳機啊！
「呃…唐姑娘，妳…可以先與邢姑姑進地下室嗎？我想趁機調查一下內部…」「哈？欸欸，難不成你也是同夥的吧？想趁機脫隊、讓我們遇難，而你再去行不義之事？」
「妳也太多心了！是的話我也不會拖邢姑姑自己人下水啊！唉呀，這次就算我求你吧！」「……哼，也好，邢姑姑應該也比你精闢多了，邢姑姑，我們先走吧！」
唐芯與邢姑姑走下了樓梯。這丫頭…說話老尖酸刻薄……算了，先去調查要緊，什麼男孩誘拐……居然讓湘兒受池魚之殃。
走進這幢禮拜堂深處，看著以石砌成白亮亮的四周，感覺這建築方式挺新奇的，換作是將癿侗軒像漆了片全白的話不知大家還住不住的下去…家搞得像喪禮一般一片蒼白……
走著走著，忽然間聽到一段聲音特殊的音樂，是沒聽過的樂器，且還有人唱著外語歌……他們該不會在進行什麼秘密儀式吧？
我戰戰兢兢地往音樂傳來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覺走進了大廳，咦咦？我遠遠地發現前端的高台上，一個金髮男孩抱著一張裝有排簫的琴，還邊唱著他們語言的歌。
「Agnus Dei, qui tollis peccata mundi……」歌聲還蠻清澈悅耳的，不過其唱腔異於平時聽的散曲雜劇，初次聽來頗不適應的，這就是宣教士所謂的唱詩班嗎……咦？突然背後脊涼一陣，我瞇了眼仔細一瞧，赫然發現那男孩不就是中午遇到的那位嗎？難不成他們要找的就是他？
我試探地悄悄走向前去，緩緩上台，他沒發現我、盡顧自地奏唱著，我這時開口問道：「喂，你…」「欸？哇啊──對不起！鼻要扎我──」我才剛開口，那男孩一發現我便丟下樂器，直往台下衝，我愣了一下…我有這麼可怕嗎？
回過神，我也往男孩逃離的方向追去，他絕對與修塔空教派的男孩誘拐傳聞有關，而且又波及到湘兒，必要明察！然而才往他逃跑的方向轉個彎，走廊上便不見蹤影，不可能，他個子那麼小，跑這麼快？
我邊走邊觀察著，看看他是不是躲在某處，應該是跑不遠……果然，馬上聽出非常微弱的低語聲，走近一塊落地窗簾邊，順手拉起，果真發現了那男孩低頭跪在其中念念有詞著。
「哇啊！嗚…姐姐鼻要扎、扎我嗚……」哈？叫我姐姐？呃…算了，看他得知被發現，那團小白球整個癱坐在地、痛哭流涕，我感到莫名其妙地掏出手帕、蹲下來幫他擦臉一番。
「我抓你幹麼？是誰要抓你啊？」我試圖安慰男孩，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什麼我完全不懂，不料，偏偏此時又傳來別人的談話及腳步聲，我隨即躲進落地窗簾，將那男孩押入懷中並摀住他的嘴。
我緊張地緊閉雙眼，希望外頭的人儘早離去，過一會兒，感覺腳步聲已走遠時，我睜開了眼睛……啊、發現有兩位宣教士早掀開了窗簾，一臉憤怒地瞪著我，而我懷中的小人兒更是抖得厲害。
都此地步了，我下意識地大力地甩了一下我的左袖套，讓藏於其中的沙袋灑出沙來，刺激中他們的眼睛，我趁機將男孩扛在肩上衝了出去。
「姑娘站住！」兩位宣教士在後面追了起來，衝在前頭的我，抓了機會，對他們丟了一枚煙霧彈，趁他們止步之時逃離出去，但他們依舊窮追不捨，見了樓梯，我抓好男孩直往上衝，途中更不斷由上往下胡亂灑繡花針，阻礙他們追逐。
終於，看他們追丟了，我帶男孩到一處窗口，他放在框上，我坐在旁。
「沒事吧？」看男孩一臉倦容。男孩搖了搖頭，接著整個人緩緩地癱躺在我膝上。
「喂，你叫什麼名字？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我、中文好香叫洛可……是來中國玩的、來了以後他們卻要把我賣給維多神父，他、是壞人……」洛可話說得有氣無力。
「壞人？為什麼？」「聽被維多神父聖靈灌頂的人說那個、很痛，我好怕……」
「聖靈灌頂？何謂聖靈灌頂？」「維多神父是上帝、的使者，他會選受恩寵的男孩來灌頂、會痛我鼻要……」
「哈？是如何灌啊？會痛？」「以前、前偷看過一次，神父會一直撞屁股…嗚…他們說很痛……來中國不久，說、說我偷看被知道，維多神父要幫我懺悔……他們明明說維多神父沒來中國……」
欸？什麼聖靈、上帝的……之前去看鐵家他們教會的禮拜時時有耳聞，都只說信上帝可以得救……完全沒聽過這種下流儀式！這個教派究竟是正統還是邪門歪道啊……
「啊，對了，那還有其他小孩在嗎？」「嗯…迷有耶…只有我跟著里耶托神父他們來的……結果他們騙我……帶我們來的其實是維多神父……還說懺悔以前不讓我吃飯……還要把我關──起來……」
從洛可所言判斷，感覺這孩子是他所謂的壞人維多神父盯上的人，不知道他來這裡多久，看他現在邋遢的樣子似乎是受了不少苦。雖然不清楚他來中國一切都是變態神父私心訂下的騙局還是如何……
在我釐清思緒時，洛可突然啊的一聲爬了起來，睜大雙眼、抓起我的手問道：「姐姐、姐姐，我這幾天有聽到妳的事唷，妳在這裡打壞人很有名唷、對吧？可、可不可以救我...我……可以永遠當妳、的僕人！」
洛可愈說愈激動地搖著我的手，把我當成他唯一能救他的希望似的。呃…身為也受變態困擾的我是很同情他…不過我本身也自身難保，收留他可能會給自己增添無謂的麻煩……
「本大俠跟你一樣是男的──！」「嗚欸──？」不管如何，還是先糾正他那如此惱人的錯誤，我用虎口抓住洛可的臉左右狂搖一番，驚訝的洛可被抓嘟起的嘴嗚嗚地出聲，不知是表示驚訝？求饒？還是純粹講外語。
不幸，就在此時，宣教士們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喂，給我過來！」哎呀，那位叫什麼維多神父的究竟是有多變態啊？如此渴望洛可這孩子……
我瞬即瞄了一下窗外目測高度與地形，一手抱起洛可說道：「手腳緊抱住我，眼睛閉上！」「咦、咦？」洛可雖然不知所措，但由於情勢迫在眉睫，他聽話地用盡手腳之力抱緊我，我一個助跑、撞破玻璃破窗而下，最後掉進了一棵樹，經由枝葉的緩衝而著地。
「嗚嗚…好痛……」雖然這玩命的逃生是保住了性命，不過抱著洛可這一摔還挺疼的，而且還受點皮肉傷。
不巧，就在我忍著痛站起身的瞬間，不知是誰投的暗器從我背後迅速飛來。「小心！」我一個反應地一手推倒洛可、一手接住了突如其來的暗器，接著猛然一瞧……啊？是隻信鴿！
當下我鬆了口氣，拿信、放鴿，開信一瞧，其內容寫道：「全軍覆沒、敗傷而退，在教堂後側一帶的藥房。唐芯」
什麼？居然敗退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真與宣教士們起了衝突？哎呀，不管了，先帶洛可逃離危險要緊，我揉了信件塞進腰包，起身並拉起跪坐在一旁疑惑地看著我的洛可。
「跟我來！」唉呀，都到如此地步了，看來是避免不了與修塔空教派的衝突了……
創作內容
《大元正太遺事》第2章：舶來的天使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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